2
这天，安氏大老板的妹妹过生日，一如既往地，圈内人莫不汇集一堂，替这位被捧在手心的公主贺寿。
徐言这两年都没有回来参加，这一回决计是逃不掉了。巧的是，楚颜曾经跟安修容是同学，她们两人虽然算不上是什么亲密的好友，但楚颜也算是了解安修容，于是正当大家都在为究竟送什么去讨好安修容这位阴晴不定的“大小姐”的时候，徐言夫妇只奉上了一件楚颜亲手缝制的小玩艺儿便轻易“攻下”安修容的心房——一对栩栩如生的小布偶，赫然是安家兄妹的模样，做工精巧，个性也很鲜明，不仅令安修容爱不释手，甚至连一向严肃的安修仪也露出了惊艳的眼神。
“你也真好意思啊？”安修容揶揄徐言道，“我还没见过像你这么小气的大明星呢…楚颜一针一线一番心意，你倒好，跟着蹭礼物啊？”
徐言笑道“一家人还送两家礼吗？再说，我也帮着穿针了好不好？”
安修容闻言有一丝惊讶，随后也笑了起来。
不知道其他人发现了没有，她总觉得，徐言跟楚颜在一起的这几年整个人都得开朗了许多，过去的那个生怕自己行差踏错而一板一眼的乖宝宝现在变得灵活多了，笑容也更加坦承。
以前的徐言无论光环有多耀眼，却总是隐匿着一丝无法言喻的自卑似的——尽管安修容根本想不明白，像他这样的人自卑到底由何而来。
然而现在，徐言骨子里那一点点怯意完全被温暖冲淡了一般——现在的他，可谓是实实在在地光芒万丈。
这时候，楚颜的好友田澄也到了，她也跟楚颜安修容是同学，可算是楚颜最知心、最好的朋友。两人这几年见面的机会少得可怜，自然一见面便如胶似漆，徐言便很识相地给她们留了一个说悄悄话的空间，自己走到一边随便找点乐子。
看到徐言的人莫不主动地跟他打着招呼，表情动作热忱而亲切——就仿佛前段时间对他的冷漠都没有发生过一样。
徐言当然不会苛责，毕竟，帮助并不是别人对自己的义务，他只是单纯地对这样的人情世故感到些许疲累。
出乎他意料之外的是，对他伸出援手的竟然会是章呈，这令徐言的心情变得很复杂——一种说不出的复杂，当中包含着一丝狐疑、一丝挣扎着的理智，还有…一丝本不该出现的期待。
徐言本来是打算如果今天见到章呈，无论如何都要跟他说一句谢谢的…当然，就只有谢谢而已，百分百的真心。
也许，两人还会说点其他什么…这让徐言感到十分紧张——尽管到现在他还没看见章呈的身影。徐言甚至都有些惧于在场子里张望，他已经怯懦到害怕跟章呈不经意的眼神交会。
于是，徐言硬是分散着自己的注意力，比如说把目光放在一些赏心悦目的人、事、景、物上——刚刚安修容招呼了一位同学，一位名唤荀齐的帅哥，长得实在清俊可人，徐言便向他多投去了两眼，试图克服自己的纷乱的内心。
结果最终也只是…无果。
3
几乎是章呈出现的第一时间，徐言便发现了他。
界时，歌手宁辉正在舞池里跟安修容跳舞，章呈一边走进场子，一边无意识地和跟他打招呼的人点头示意，眼光却全然专注于舞池当中——带着一种近乎嫉妒的羡慕。
徐言一直知道，章呈跟宁辉不对付，每次提到宁辉的淡泊，章呈总是一副不屑又不齿的模样，只有徐言心里清楚，章呈那是在嫉妒。
嫉妒发作的时候，必定表明心里有向往。若真的不屑不齿，那便滋生不了这样的情绪。
对于章呈的嫉妒，徐言一直没有挑明，他曾经喜欢过章呈所有的一切，包括这种妒意——这妒意，至少说明在章呈内心里也曾有过对于美好的向往。
可是今天，徐言从章呈看着宁辉的眼里读到的妒意中却带着一丝沮丧，他宁愿形容成那是“无奈的羡慕”。
徐言皱了皱眉，仿佛被章呈蹙着的眉头感染了似的，他突然感觉不到内心的纷乱了，因为他分明感受到——远处的章呈那比他更纷乱的心情。
他怎么了？
徐言的心里只被这一个问题充斥着。
正想着、怔忡着，却被人碰了碰手臂，徐言一回头，看到楚颜的脸。
“澄澄呢？”徐言问道。
“跟容容说话呢。”楚颜应道，她看着徐言，欲言又止道，“你不知道，刚刚我跟澄澄在卫生间里听到有人说…”
她停了停，徐言挑眉，表示疑问。
楚颜用嘴巴往徐言身后努了努，轻轻地道“不知道是不是真的，公司里的人说…章呈和叶伦正在闹离婚呢。”
徐言一愣，下意识地回头看了章呈一眼，又转过头来问道“为什么？”
楚颜小声嘀咕道“不知道传言是真是假，目前为止消息还没传到外面…好像叶伦跟一个土豪有什么不太好的关系…”
徐言又是一愣，他下意识想到韩杨的脸，却不好在楚颜面前多言，转念一想，圈子里哪儿有什么长情，就算不是韩杨，叶伦傍上了其他的人也很正常…
心里微微涌起了一股担忧，他对自己这种毫无气性的软弱性格无能为力——他总算对轻蹙在章呈眉间的情绪有了一丝了然，否认不了，他有些担心章呈。
也许章呈的婚姻中并无浓情蜜意，就算是离婚收场也不会造成什么累人的情伤…可是这场以利益为基点的婚姻如果要结束，必定会牵涉到许多现实的问题。
基于对章呈的了解，徐言知道，不到不得已，章呈一定不会选择离婚的。
徐言不禁思忖叶伦傍土豪不是什么新鲜事，章呈也心知肚明，好端端地为什么要离婚？章呈和叶伦之间到底有什么问题？又或者说，离婚本身就是一种炒作行为？可是…以徐言的智力根本看不出当中的商机，反而，伉俪情深的形象更能为他们二人拓宽业务。
再者，章呈眉间的浅浅的愁云并不是表演出来的——这一点徐言几乎可以肯定，所以，章呈跟叶伦的婚姻问题恐怕是真的了。
“章呈上次帮你说话，按理说你也该跟他道一声谢才是。”打断了徐言讷讷的心思，楚颜说着，用手指了指章呈的方向，说道，“你看他，谁都会跟他打个浅淡的招呼，可是谁也不驻足跟他聊上半句…圈子里的人都是老样子，等着看戏的嘴脸永远都不会变。”
楚颜的话让徐言轻轻皱眉，他远远地看着章呈，只见对方一手端着酒杯，斜插着裤袋故作潇洒地孑然立于人群中间。
“你这是什么意思…让我过去道谢也就算了，就当是礼数，可后面那段喟叹到底算什么？”徐言不满道，“故意向我渲染章呈的悲凉你啊，捉弄我很好玩吗？”
楚颜笑道“我不过轻描淡写一句话，扣得你心里痒痒是不是？告诉你，现在准保是章呈需要人理解和陪伴的时刻，你冲过去，必定能尝到甜头，怎么样？”
徐言知道她在开玩笑，可是一时间却没笑得出来，他怔愣着，下意识朝章呈投去两眼，好一会儿才勉强把目光抽回来，随后用手肘轻轻碰了碰楚颜，笑道“开什么鬼玩笑…”
楚颜本来是真心说笑，可是看到徐言的反应却让她的笑容窒了窒，她看着徐言的脸，微微沉默了片刻。
她当然想跟徐言永远在一起，可是她也知道章呈对于徐言的吸引力。
她没那么自私，她不会绑住徐言，只是…她真的不知道章呈之于徐言来说究竟是幸福还是伤害。一方面，她也想鼓励徐言勇敢地再去追逐所爱，另一方面，她也害怕章呈的劣根性会给徐言带来再一次的伤害。
楚颜觉得很矛盾，然而，徐言的表情透露的讯息很清楚——这让楚颜突然意识到，自己并不是那个有资格矛盾的人。
徐言和章呈的事情应当交由他们自己来决定，就像此刻，徐言的担忧、依恋表现得明明白白，他仍然爱着章呈、希望靠近章呈，无论他怎么抗拒——这些残存的抗拒和犹豫的消散只不是时间问题罢了。
章呈之于徐言究竟是幸福还是伤害？这个问题的答案不到最后无法揭晓，而且…好像也没那么重要了。
楚颜握了握徐言的手，说道“去跟章呈道个谢吧…毕竟，他在你最需要帮助的时候伸出了援手。”她顿了顿，又说道，“你也算是他的朋友，如果他真的遇到什么事，你可能是唯一能让他倾吐的人了…”
徐言闻言愣了愣，好半晌才开口说道“你这算什么…推波助澜吗？”
第52章 第五十二章
1
“嗨。”徐言有些局促地站到章呈的身边，仓皇地打了个招呼。
章呈正出神，被这一声唤回了神志，他转头，正对上徐言的带着微笑的脸。
章呈微微一怔，眉间愁云未去，可是嘴角却立刻抬了起来，笑道“呵，真是难得，以为你躲我都来不及呢。”
徐言略尴尬地笑了笑，说道“我是想谢谢你上次不是你替我说话，恐怕我到现在还冰冻着呢。”
章呈闻言眼睛动了动，他看着有些局促的徐言，突然感到一种久违的轻松。
“呵呵…举手之劳而已，再说，也未必是我起的作用，本来嘛，那出闹剧已经演到快没有下文了。”章呈抬了抬嘴角，“这个圈子，不就是这些个破事儿…缥缈不定，子虚乌有，一朝叫人上天堂，一念又打人进地狱。”
徐言听到这些话，不禁抬头看了一眼章呈的脸，却见他轻轻咬着牙，表情当中别有一番怨毒的恼意。
徐言收回了目光，问句已经到了唇边，可他却没有贸然问出口。
章呈也沉默了片刻，接着朝徐言斜了一眼，表情微微轻佻，刚想开口却顿了顿，随后，就像是调整了“作战方案”一样，章呈收起轻佻的表情，微微正色道“你回来也有一段日子了，我们也没聚聚…不管怎么说，我们也算是朋友，不至于这么不讲人情吧？”
徐言微微讶然，没想到章呈会说这样的话。
“我…”徐言语塞，有些不知怎么应付，“你也知道…最近一段时间我有点麻烦，所以…”
“得得得，这些废话就不要掰了。”章呈打断他，微微凑近，“待会儿这里结束后，咱哥俩儿找个地方好好聚聚，怎么样？”
徐言的心有些抖索，他被章呈的靠近弄得有些晕乎，对方的气息带着熟悉的烟草香味，晶亮的小虎牙一如从前那样闪着可爱又可恨的光。
“怎么？有约了？还是说…怕我会吃了你？”章呈笑了，大大方方地在徐言肩膀上一拍，“放心吧你，你还不知道你章哥？除了钱，其他什么都看得开。喝个酒而已，没那么些娘们儿兮兮的小心思。”
眼前的章呈好像又回到了初见时的状态，变成一派不在意和无所谓的虚假模样，这让徐言的觉得有些不是滋味，可是下意识地又被他牵着鼻子走，点头应约。
2
徐言先将楚颜送回家然后再去赴约，他有些羞于面对楚颜促狭的表情，逃也似地跑了。
跟章呈约在初次相约的酒吧，气氛一如从前。
章呈正如他自己所说的一样，过去的种种在他的心里犹如雁过无痕，丝毫不会造成任何影响。就像一般的哥们碰头那样，他只是一边喝酒一边跟徐言高谈阔论，从民生谈到足球、再从足球谈到雾霾，管它了解不了解，只消闭上眼趁着酒意扯起嗓门儿大说特说，纯粹像是发泄一般。
徐言没有夺取过话语的主动权，他说得很少，只淡淡几句衬托着章呈的高论。
交谈中，他更多的是在看，而不是在听和说——他看得出来，章呈有古怪，一定是遇上了什么事。虽然章呈已经地竭力表现出平常，可是徐言仍能发现端倪。
章呈的谈话内容里没有出现与钱和利益相关的内容，这难道还不奇怪吗？
“瞧瞧这世界…变化太快…也太疯狂了。你活着，就得像一根绷得死死的弦，不能稍有一刻的掉以轻心…”章呈几杯酒下肚，口齿渐渐不那么清晰，脸上的浮躁慢慢散去，显出一丝无奈来，这种表情令徐言觉得陌生，他揣度着，章呈的烦恼多半是来自行将破裂的婚姻。
徐言浅笑，说道“凡事都尽在手中掌握着的章呈，也会有嗟叹世界疯狂的时刻？好新鲜。”
章呈闻言睨了他一眼，点了一支烟，说道“你小子少奚落我…怎么，跟别人一样，背地里不知道笑话了我多少次吧？”
“笑话什么？笑你在闹离婚？”徐言感觉轻松起来，笑道，“不明就里的人要笑话就任他笑去，你自己心里又不是不清楚，这种名存实亡的婚姻根本无关痛痒，结束了也就罢了，干嘛去在乎无关人等的看法？”
章呈从鼻子里嗤笑了一声，喃喃道“大傻子…还是跟从前一样。”
徐言笑道“莫不是…你真的对叶老师有所留恋？”
章呈弹了弹烟灰，整个人倚靠在沙发上，说道“所以说，你就是个榆木脑袋，整天想着那些小家子气的情情爱爱…你以为谁都和你谁一样？我还以为这几年你长了气性，脑子也要跟着长一点，谁知道…呵呵。”
徐言闻言微微敛起笑容。
章呈的口不择言他并不陌生，怪只怪他自己鬼迷心窍，好了伤疤忘了疼，一而再地找虐。
“可是…我现在倒觉得像你那么傻也挺好的。”章呈吐出一口烟，话锋一转，幽幽地道，“大傻子，上次见面我说的话是真的…这两年，我确实挺想你的。我不待见你的傻，可是…也只有你对我是真心的。”
徐言怔了怔，他看着章呈。
“我跟叶伦的结合就是为了利益，我自问也算是对得起她…我一直以为我跟她是一样的人，却没想到她的绝情比我更胜一筹。”章呈低低地道，“大傻子，你知道不？这一次我真的被她摆了一道。”
徐言没有说话，他沉默地看着章呈窒暗的眼神，动了动身子，他坐到章呈的身边。
章呈将烟头弹掉，缓缓地将头倚在徐言的肩膀上，烟雾缭绕在他的眼前，酒意蔓延进他的眼中，他喃喃地道“烦死了，这些破事…也只有在s省，在那个穷乡僻壤做个小教书先生的时光是最快乐的…”
徐言动容，章呈从未袒露过的一面令他觉到一种被信任的窝心。
“你跟叶老师之间到底怎么了？”徐言问道。
“原因不重要，反正…就是要离婚了。”章呈说道，“离婚无所谓，可是有很多东西决不能让步，显然，她也是这么想的，而且好像早已处心积虑了一般。扔给我的离婚协议简直把我当要饭的，而且，她的团队已经向我列出了具体而清晰的公关操作程序，我同意或不同意离婚、这件事公开或者不公开，我能得到的到最后都是一样。”
“这么厉害？”徐言有些惊诧，不知为何，看到章呈为此苦恼的脸，他竟莫名想笑。
“可不是…这个贼婆娘。”章呈闭了闭眼，愤愤道，“她抢占了先机，我先前对她也少提防…靠，手里拿着不少我的短儿。”
徐言不是公关好手，自然也想不出什么好办法来，他没有细问叶伦都是抓着章呈的哪些“短儿”，他隐约感觉，自己一定不会想知道。
“能用钱解决的问题都不是问题。”徐言轻描淡写地道，“事已至此，如果只是少分一些财产的话，其实你大可不必如此烦恼。凭你章呈，赚回这些钱不过是早晚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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