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十四节气 第71节

    司机连声地说抱歉，我心里却要感谢他，若不是他这一下，我一定看不见站在路边招手拦车的宋凌檀，他拖着巨大的行李箱，搭配上被风吹的凌乱头发，倾斜着身体冲着来往地出租车招手，模样看起来格外的狼狈，无论如何我都无法将这样的他和记忆里的他重叠。

    “是您认识的人吗？”秘书寻着我的目光看去，我点点头，“大学班长。”

    “要捎一段吗？”

    “不用，走吧。”

    我收回目光，绿灯恰好亮起，司机踩下油门，我看着依旧在努力招手拦车的宋凌檀，我和他所在的大学是国内排名前十的学校，我记得他家境不错，出国进修回来，不至于混成现在这般模样。

    我寻思着找个机会联系宋凌檀，可手里还有好多事，一下子倒是耽搁了，再想起他来的时候已经过了一个多月。

    我挑了个中午的日子拨通他的电话，第一个无人接听，第二个倒是接的快，“喂？”

    “是我，丁冬。”

    电话那头愣了下，调整了下气息“嗯，我记着你的号码。”

    “今晚有空吗？约你出来吃饭。”

    “我今晚要加班，到八点以后。”

    我看了下今天的安排，“那就九点，我让秘书订好位置后再发给你。”

    “行，谢谢。”

    我还没来得及再说点什么，电话那头已经是嘟嘟声。我吩咐秘书选个好点的餐厅，她做事倒是还可以，挑的餐厅都不错，我定下来一个，将餐厅位置发到宋凌檀的手机上，过了五分钟那边回复了一个好字。

    晚上我没让司机送，而是自己开了车，到了餐厅后报了姓名，被服务生引到了包间，我坐下来，看了眼时间，九点十分，宋凌檀还没有到。

    我又等了十几分钟，正寻思着要不要给宋凌檀打个电话，却见宋凌檀满头大汗地被服务生引进包间。

    “不好意思，离我那有点远。”

    我递给他一张纸巾，“我以为……”我话还没有说完，就直接被他打断“在哪里都一样，不过是多跑点路，没事的。”

    我从不知道他会如此的委曲求全，这些年他到底经历了什么，大学的时候他也是人人羡慕地天之骄子，一朝到了这般境地，竟然无人知晓，他是瞒的有多好。

    我将菜单递给他，叫来了服务生，他缓过来气打开菜单愣了下，随后自嘲的笑了笑，又将菜单递给我“你点吧。”

    我抬头望着他，看着他疲惫地面容，突然心中感慨万千，我点了几个餐厅的招牌菜，又点了些茶水和甜品。服务生抱着菜单出去，包间里就剩下我和宋凌檀两个人，他一直低着头，沉默着不说话，我试图打破这样的尴尬，却没想到他先开口“这顿饭钱恐怕要你付了。”

    我怔了下，回过神来立刻说“这有啥，都是老同学。”

    他微微一笑，没有接话。

    我很想问他这些年他经历了什么，却又怕徒增尴尬，导致一顿饭下来两人几乎无话。

    等我结了账，发现他已经走的好远，我开车追了上去，按下车窗，冲他喊道“我送你回去。”

    “不用了，我坐公交。”他如我所料的出言拒绝，我却打开车门下了车，拉住他的手将他推向了副驾驶座。

    “地址。”

    他见我有些不高兴，没再说什么，默默地报了地址。我将地址输入导航系统，开车要一个半小时，公交要两个多小时，他居然住在这么偏远的郊区，我心中有种将他带回家的冲动，但我却知道我不能。

    我放了点音乐，掩饰住车厢里的尴尬，他靠在椅背上闭着眼睛，也不知道是睡着了还只是在休息。

    “就在前面停下哦啊，再里面你也开不进去了。”

    我按照他的意思将车停在路边，他解开安全带下了车，我也跟着下去，“我送你回去。”

    他皱着眉头看着我，黑夜里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只是看到一双眼睛充满了无力，“行。”

    第2章02

    我跟在他身后，走进偏僻地小道，连路灯都是好一个坏一个，忽闪忽闪着拉长我们两个人重叠在一起的影子。

    走到尽头，他拐进一个小院子，我跟着进去，看见院子里有些废弃的花盆，走近了发现有个花盆里竟然有些冒绿的蒜头，我看着他走近那盆有着蒜头的花盆，从盆底下取出躺在地上的钥匙，打开一间最拐角的屋子。

    他摸黑进屋，熟悉地打开开关，黑漆漆的房屋立刻洒满昏黄的灯光，一张床一张桌子一个破旧的衣橱，其余的什么也没有。

    “看见了有什么感想？”他对我笑了下，也没有请我进去，也没有说要给我倒水，而是蹲在门口，取出一根烟点上，大口大口的抽着，大概是抽的有点太急，熏的眼眶都发红着。

    他见我不说话，又从烟盒里倒出一根，抬头看着我“要来吗？”

    我接过他抬手夹着的香烟，蹲下身，他换手按下打火机，小小的火苗在昏黄的灯光下格外明亮，我吸了一口劣质的烟气，浓重的烟味就像是零星的火点，整个肺部都被烫的刺痛。

    “感觉如何？”他又点了一根，这次抽的不快，吸一口闷着，仿佛等烟气在身体里过滤一遍才肯真正吐出来。

    “一般……”我闷下一口，让烟气在口中转一圈便吐了出来，真涩，又涩又苦，格外呛人。

    “还来吗？”

    他正准备点第三根烟，顺手递给我，我眼睛一闭也不知道心里是怎么想的，直接掐掉手里还剩下的半根烟，从他手里抢下那包劣质烟和打火机，“别抽了，对身体不好！”

    他拍拍手，站起身来也没有什么反应，我以为他总是会露出不屑或是愤怒的表情，可他什么表情都没有，仿佛我做的事情不过在他的意料之中，“我洗澡去，就不送你了。”

    我听见他下逐客令，却丝毫不挪动一步，反而皱着眉头打量了下周围，并没有发现浴室。只见他从屋中的角落里取出一个塑料水桶，走到院子的一口水井边，我以为那是一口枯井，他放下木桶，从里面拉上来一桶凉水，毫无顾忌地直接站在井边，将衣服脱了下来，一桶凉水从头到脚地浇了上去，我偏过头，却又忍不住地想要看，看那一颗颗圆滑透明的水珠如何顺着他古铜色的肌肤，争相地往下蹿着，一滴一滴在脚下汇成一片水渍，借着月光倒映出他挺拔的身姿。

    他在身上打着肥皂，迅速地揉出泡沫，又是一桶水浇了下去。

    他晃了晃滴着水的脑袋，直接用沾满水珠的手将衣服拿起，拎着水桶，朝我所站的方向走来。

    我看着他的身影在我面前渐渐清晰，顿时觉得眼眶发热，更多的是庆幸我自己没有离开，“你身上……”那一道道触目惊心的疤痕，在皎洁的月光下竟然隐藏的无迹可寻，而在昏黄的灯光下又暴露无遗，如果之前我还能猜测他经历了什么，那么在看到这些疤痕后，我根本连想象都不敢。

    “害怕了？”

    “没有……”我顿了一下，深吸一口气“你遇到了什么事吗？我可以帮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