黎澈没回答,抬了抬下巴示意严磊往前走,別杵着不动,结果严磊一个抬腿,膝盖磕在椅子的扶手上,差点摔个狗吃屎。
“你行不行?”黎澈赶紧扶住他“什么电话那么重要,你下课之后再回给他不行吗?”
“我爸的司机,给我送东西来着。”严磊摇头“他过会儿还得去接我爸,不能耽搁久了。”
“那我去帮你拿吧,看你这样子,估计一到寝室就躺下睡死了。”
严磊有点儿意外“啊?”
“啊什么啊,你滚去上课。”
黎澈也是服了严磊,看起来睡姿挺正常的,还有那么一丝丝优雅,可偏偏能把手机睡到被床单底下去。
揣着手机跑进体育馆的时候,体育老师刚好点完最后一个名。
黎澈走去严磊身边站着,顺手把手机塞进了严磊的口袋里。严磊对黎澈一个劲儿地挤眼睛,小声说了句什么,黎澈没太听清,侧了侧脑袋试图靠严磊近一些,就在此时,一个篮球突然飞来,准确无误地砸在了黎澈的头上,位置有点儿接近太阳穴,黎澈没站稳,整个身子都倒在了严磊怀里。
严磊连忙捂着黎澈被撞的地方,不停地问要不要紧有没有事。
其实没有很疼,球扔过来的时候并没有多大力量,只是黎澈刚从寝室跑来体育场,连口气都还没喘就被来了这么一下,老实说,他有点懵。
“你就是黎澈?”
黎澈闻声望过去,只见一位年轻的男老师一手拿着考勤表一手拿着笔,挑着眉看着黎澈,眼神里竟有些戏谑,那一球就是他扔过来的,显然,是故意。
黎澈点点头,把严磊的手拿开,自己原地站好。
年轻老师指了指地上的篮球,对黎澈道“捡回来。”
黎澈微微蹙眉,觉得莫名其妙,但还是走过去把球捡了起来,放进了老师跟前的收纳筐里。
“既然你来晚了,那我就再说一遍。”年轻老师勾起半边唇角,一双狭长的眼睛紧紧盯着黎澈“我姓凌,叫凌阳,是你——是你们这个学期的体育老师。我的课,不允许迟到,迟到一秒钟,也算旷课。今天是第一节课,给你一个机会,下不为例。”说着提笔把考勤表上黎澈名字后面的叉改成了勾。
“好的。”黎澈淡淡应道。正要转身回队伍,凌阳却一脚踢翻了收纳筐,十几个篮球骨碌骨碌地从四面分散,越滚越远。
“去,给我捡回来。”凌阳扶起收纳筐,脸上是若有若无的笑。
黎澈算是明白了,这人就是在故意找茬。
他从近到远,一个个捡起来,动作流畅地扔进筐里,一投一个准,严磊和程晓也一起分头帮忙,十几个篮球没一会儿就重新回到了原地。
“哟,兄弟关系不错嘛?”凌阳轻笑一声,手边又拿出一个篮球重重拍在地面上,弹出去很远,“他们一共帮你捡了九个,很好,你重新来。”
黎澈抿着唇不说话。
“你干什么?!”严磊却生气了。
“我干什么?”凌阳挑眉“我说过了,我的课,不允许迟到。”
“还你的课?你他妈算老几?”严磊欲要上前,被身后的程晓拉住了。
“行了,你待着别动。”黎澈拍拍严磊的肩膀,然后转身去捡球。
身后传来凌阳愈加张扬的声音“走过来放,扔进来的不算。”说着还真的从收纳筐里又扔出八个篮球,距离一个比一个远。
所有同学的目光都齐刷刷看向黎澈,不少女生都交头接耳议论着什么,有说黎澈很惨的,有说老师很凶的。凌阳轻咳了一声,他们立即就安静下来。
凌阳又看向严磊,道“现在,我们来说说我算老几这个问题。”
“老师。”程晓道“无关的话题就不要继续了吧,您可以开始上课了吗?”
严磊甩开程晓的手,冷哼一声,不说话。
凌阳也不介意,打开考勤表摸了摸下巴,对程晓道“这个唐嘉…是你们寝室的吧?和你们几个名字在一起,他怎么没有来上课?”
“我们寝室只有三个人。”程晓摇摇头“我不清楚,您回头问教务处是不是印错了吧。”
黎澈捡球过来,刚好听到这一句,他对程晓投去一个疑问的眼神,程晓摊手,表示不知道。黎澈点点头,转身正要接着去另一边捡球,手腕却被严磊拉住了。
“够了吧?”严磊沉声道。
黎澈微怔,严磊平时都嬉皮笑脸的,还从来没有听见过他用这种语气讲话。
凌阳的目光在黎澈和严磊两个人身上来回打量,他顿了一会儿,笑道“可以,没问题。”
黎澈轻轻喘着气,抬起严磊的胳膊给自己擦了擦汗,意料之外的,严磊竟然转过身来蹙着眉认真地给他擦汗。
凌阳走近了一步,在严磊耳边小声道“我对他挺有兴趣的,你如果真这么喜欢他,最好别给我任何机会。”
严磊动作一停“什么意思?”
凌阳只笑不语。
大学的第一节体育课,无非就是做做热身运动,再自由活动,没什么具体内容,凌阳虽然看起来严厉,甚至很会“找麻烦”,但真正开始上起课来,又直接盘腿坐在了一边的台阶上眯着眼睛抽烟,看起来懒洋洋的,和刚才让黎澈捡球时的样子判若两人。
“还好吧?”严磊手里运着球,脑袋看向黎澈,眼里都是歉意“这次是哥们儿拖累你了,欠你一个大人情,下次有什么需要帮忙的,你告……”
“打住。”黎澈摆了摆手“不就帮你拿了个手机么,不至于。”
“可是刚才……”
“你今天怎么回事?”平时不是脸皮非常厚的吗???
“算了,没事。”严磊回过头,抬手把球投进篮筐里,心绪正乱的时候,口袋里的手机震动了起来。严磊指了指凌阳的方向,对黎澈道“如果问起来就说我肚子痛上厕所。”
黎澈点头,目送严磊出体育馆。
严磊看见那一车的行李着实有点惊讶,还以为司机会把他最近用得上的拿过来,谁知道春夏秋冬什么装备都带来了,甚至还递给严磊一张卡,说是够严磊挥霍一阵子了。
严磊和司机一块儿把东西放进寝室之后才回体育馆,心情似乎比刚才还要糟糕,他有些气愤地挠了挠头发,理由为何,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不会吧?同性恋?凌阳老师?”
严磊正向黎澈和程晓所在的方向走,却在半途中听见周遭的女生成群地围在一起议论。
“我觉得也有点像,你瞧他那会儿看黎澈的眼神……”
“不应该是黎澈吧?凌阳老师对他那么狠。”
严磊的脚步猛地顿住,脑海里浮现出凌阳小声对他说的那句话。
“我对他挺有兴趣的,你如果真的这么喜欢他,最好别给我任何机会。”
兴趣?喜欢?机会?
凌阳?同性恋?
严磊现在一个头两个大。
“你发什么呆呢?”程晓不知什么时候突然站在了严磊面前“老师找你,过去一下吧。”
严磊瞪大了眼睛“找我,他找我干什?我不想和他谈那个话题!我自己都还没整明白呢!”
“你到底在说什么?”程晓忍不住叹口气,道“他刚问文体委员是哪位,阿澈说你去厕所了,他就让你一会儿回来过去找他,他交待点事情,别想多了。”
“啊?哦。”
“你怎么了?心不在焉的。”程晓不明白了。
“那个,我问你啊……”严磊凑过去,在程晓耳边轻声问“同性恋,是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啊!”
“不是,就是……”严磊有点儿着急“那个凌阳,是不是喜欢咱们黎澈啊?”
程晓本来想问你怎么这么认为,可一见严磊着急的样子,眼珠子一转,果断点头道“我看像。”
谁料严磊猛地往后退“什么啊!俩男的,恶不恶心?”
“怎么恶心了?”程晓觉得自己的内心受到了伤害。
严磊抿抿唇,最终还是憋不出一个理由“算了!我去找他,你忙吧。”
程晓无奈,我忙?我有啥可忙的我?
凌阳确实只是和严磊说了说以后让他负责上课前点名一类的事情,和黎澈有关的话只字未提。严磊总算是松了口气,他回头看了一眼正在打篮球的黎澈,心情难以言喻。
黎澈皮肤很白,甚至胜过绝大一部分女生,身材高挑削瘦,看起来有些单薄,头发软软的,发尾隐约透着一丝天然的棕色,五官清秀,气质安静,可言行举止却从不会让人觉得女气。
严磊眨眨眼,难道这种类型的男孩子比较容易吸引同性?所以自己才会总是不由自主地去注意他?没错,没错,严磊安慰自己,一定是黎澈的问题,自己的性向一定是正常的……
第8章 第八章
下课之后,严磊以要去排练迎新晚会为由没有和黎澈程晓一块儿走,他一个人大老远跑去校外吃饭,就为了不想面对黎澈。
吃饭的时候恰好碰见艺术团那个给严磊表格的学长,学长一眼就认出严磊,连忙问他登记表有没有交到大学生活动中心去,严磊一拍脑袋,哎哟,把这回事儿给忘了!学长摆摆手表示不介意,吃过饭回去拿就行,严磊干笑着点头,无比心塞地目送学长离去。
严磊走在寝室的楼道里,内心有那么一丝丝挣扎,手机在手里锁屏,又摁开,锁屏,又摁开,也不知在心烦着什么。走到寝室门口,发现门没关紧,严磊把手放在门把上,深吸口气,正准备推门进去,就听见黎澈的声音从门内传来。
“凌阳老师?他怎么可能喜欢我啊,看我不顺眼还说得过去。”
严磊的脚步下意识就停住了。
“那可不一定。”程晓道“不过他倒是不重要,我是想告诉你啊,磊磊还挺紧张你的。”
“怎么说?”
“不怎么说,我看出来的,不过…他好像不是很能接受…同性恋?他还说…觉得恶心。”
“这样。”
“他要是知道你喜欢他啊……呃。”程晓话音一顿,神色有些不自然“磊磊,你什么时候回来的?”
严磊站在门边,握住门把的手越收越紧,他抿着唇,眼睛紧紧盯着黎澈。
黎澈给程晓使了个眼色,程晓会意,对严磊道了一声“你们聊吧”就拍拍他的肩膀出了寝室。
门关上后,并不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严磊和黎澈两个人,各有所思,不发一言,气氛冷得仿佛空气都失了温度。
黎澈眉头紧皱,他实在是不习惯沉默的严磊,忍不住先开口道“你有话就直说。”
严磊就真的直说了“程晓说的话,是什么意思?”
“怎么你没听懂吗?”黎澈挑眉“凌阳我不知道,而我的话,我承认我是gay,这不是我的秘密,没什么不能说的。”
严磊咧开嘴笑“黎澈,咱们不开玩笑啊,说正经的。”
“没有人在开玩笑,我确实喜欢你。”
严磊怔在原地,好一会儿才迟疑地吐出一句“我把你当作好兄弟,可你一直以来都是有目的的,是吗?”严磊有点头晕,话音落下之后就忘了自己说了些什么。
“最先主动的人是你吧。”黎澈走过来,站在严磊面前,距离咫尺。
严磊别过头去不看黎澈,他怎么可能忘记那天在ktv发生的事情,是他主动吻的黎澈,他全都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