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老师教男生,教的是如何伪装欢快情绪,如何使用情趣用品,培养一项兴趣爱好(推荐手工类项目,如,木工),如何挑选对谈话题(免费赠送可使用终生的列表),如何精确把控购买鲜花的数量,聘请律师的一般流程和收费指南。
图春大开眼界,把传单还了回去,不禁问“真的有人报名啊?”
前台神秘兮兮地说“行情不要太好哦!”
图春抖索了下身子,无话可讲,这会儿矜矜从电梯口走过来了,喊了声图春,带着他去了自己的办公室。
“你妈估计还要半个小时吧,这个老师有点喜欢拖堂。”矜矜说。
图春说“那是学员赚到了歪。”
他在办公桌前坐下,矜矜放下皮包,坐到了一张经理椅上,开了电脑,一抬眼睛看看图春,笑了笑,从抽屉里抓了包薯片出来。
“请你吃啊,进口的,kettle oked,怎么讲……中文就是……”矜矜瞅着那薯片上的英文,琢磨片刻,道,“反正热量没那么高!”
她把薯片拆开来,开口对着图春,图春看看,黑胡椒味的。
“你吃呐。”矜矜一个劲把薯片往他这里推,图春吃了两片,她忙问“啊好吃?”
图春把口子转过去朝向她,矜矜皱鼻子皱脸的,把薯片袋翻了个面,拿了个计算器出来,看看热量表,又翻过来看看前面,边按计算器边和图春说话“老顾说你消了个失踪案啊,他准备给你申请点奖金。”
图春道“不是我的功劳,我和他说过了,是毛头叫我打的电话,你昂算出来了?”
“不要吵呐!40克120卡,这一包么是150克,40克是20片……”
图春抽了两张纸巾放在桌上“你数20片出来。”
矜矜翻了个白眼,絮絮叨叨说“那电话啊是你打的呐?是你打的么就算你的功劳了,公安局那边有录音的,不然你意思意思,请毛头吃个饭。”
“他资格比我老,做事也比我灵活,你和老顾说说吧,要申请奖金就给他啊。”
矜矜抬起头看图春,道“你啊是怕他们背后说老顾搞裙带关系啊?”
图春说“是有点这种传言了。”
矜矜道“真家伙,又不是老顾把你安排到他们所里的,还是你先去了,他才被调过去的,老顾也是的,派出所里面的人侦察能力多高啊,自己乱讲话。”
图春不响了,矜矜把计算器推开了,抖抖薯片袋子,往里一张望,夹了片碎薯片出来,图春看笑了,矜矜又是个白眼球飞过来,问他“听茉莉花说,你打算换工作啊?”
图春接连吃薯片,嘴里和手指都喷香,他道“再看看……”
矜矜看了眼时间,抱住胳膊和图春说“老图么,我老早塞裹着嗯倷有点问题啧。”她还特为用普通话申明,“我不是马后炮啊!”
(老图么,我早就觉得他有点问题了。)
“啥格问题,倷讲讲看呐。”(什么问题,你说说看。)
矜矜双眼圆睁,气势十足“嗯倷么卖叶囔从来弗嘞屋里吃茶格呐?”她还是讲普通话陈词“这就是很大的问题!”
(他卖茶叶怎么从来不在自己家里喝茶呢?)
图春笑了,矜矜眼神锐利“倷否要笑呐!”(你不要笑呐!)
图春道“啊是茉莉花给你什么婚前辅导课的灵感啊?”
矜矜摇摆着身子,也笑了,正说到这里,茉莉花推门进来了,图春站起来,拿着那包薯片,说“薯片我拿走吧。“
“欸欸,等歇等歇。”矜矜喊住他,抽了张纸巾垫在桌上,倒了些薯片出来,数了数,还回去两片,才放图春走。
茉莉花看得一头雾水,出了矜矜的办公室,问图春“囔夯?欸个薯片有啥格问题啊?”(怎么?这个薯片有什么问题啊?)
图春一耸肩膀“估计商场里相个镜子帮嗯多屋里格镜子问题比较大。”(估计商场里的镜子和她们家里的镜子问题比较大。)
茉莉花和图春进了电梯,电梯间里只有他们两人,她瞅着金属门上自己那段模糊的倒影,说“忒瘦啊弗好,老呲还是面孔浪多点肉比较好。”(太瘦了也不好,老了还是面孔上多点肉比较好。)
图春说“倷啊弗老……”(你也不老。)
茉莉花道“哦喲,挨种闲话么,卖保养品格小姐帮我讲讲么我开心格,倷讲塞算着吧,我点岁数么,我老么噻是老了倷身浪,看倷噻晓得我老啧。”(哎哟,这种话,卖保养品的小姐和我说说,我听了开心,你说就算了吧,我的岁数么,我老么也都是老在你身上,看你就知道我老了。”
图春道“格么我看嘞嘿啊蛮年轻嘞嘿。”(其实我看上去也蛮年轻的。)
茉莉花道“我是弗怕岁数上去。”(我是不怕岁数上去。)
图春笑笑,没有响,茉莉花一抚面皮,说“但必不过呐,皱纹还是算啧吧。”(但是呢,皱纹还是算了吧。)
图春还是笑着,护着茉莉花出了电梯,茉莉花把车钥匙给他,图春开车,两人往高律师的事务所去了。
高律师事务繁忙,图春和茉莉花到了他的事务所,是一个年轻男人候在门口招待的他们,他道“我是高律师的助理邵蓁,高律师还在开一个小会,两位先跟我来吧。”
茉莉花点着头说“哦哦,你就是那个小邵啊。”
邵蓁笑了笑,神色亲和“对的,就是我。”他领着图春和茉莉花进了间小会议室,自己也跟进来,关上门,道”之前房子的事情,算是谈妥了,陆律师那边拟了份协议了,我先和两位说说吧。“
茉莉花还在打量邵蓁,道“没想到你这么年轻啊,听声音和讲话,蛮沉稳,成熟的,大学才毕业啊还是已经工作了段时间了?”
邵蓁看上去确实还很年轻,头发剪到了刚好露出耳朵的程度,皮肤白,脸也小小的,鼻尖微翘,显得整张脸还有些孩子气,学生气。他穿的是白衬衣,黑裤子,戴皮表带的手表,单手抱着叠文件。他的指甲修理得平平的。
邵蓁在会议桌上放下了文件,说“考完证跟着高律师做了几年了。”他问了声,“要喝点什么吗?咖啡还是茶?”
茉莉花道“水就好了。”
会议室里就有饮水机,咖啡粉和茶包,邵蓁倒了两杯水过来,摊开文件,分别递给茉莉花和图春一份,坐下后便讲解了起来。他逐条解释,茉莉花逐条看着,图春把手上抓着的薯片袋子放到了会议桌上。他们讲到一条关于图庆公司股权收益分配的问题时,茉莉花打断了邵蓁,急切地问道“这条的意思啊是以后那个女的生了小孩,公司的股权,那个小孩也有份啊?”
邵蓁道“是这个意思。”他提笔在这条协议上画了个圈,“这条需要和陆律师再商议一下是吗?”
茉莉花频频点头,一看图春,道“格个女宁估计大肚皮啧。”(那个女的估计怀孕了。)
图春说“倷帮爸爸离呲婚么,嗯多结婚,公司有份啊讲得过去。”(你和爸爸离了婚么,他们结婚,公司有份也说得过去。)
茉莉花对图春道“倷到外头去等我。”(你到外面去等我。)
图春眨巴眨巴眼睛,没动,不响了,把薯片揣进了怀里。正好高律师进来了,一进来就亮着嗓门和大家问好“小图,花姐,好久不见,好久不见啊!邵蓁啊,你们讲到哪里了?”
茉莉花抢白道“小高啊,你现在打个电话给陆律师,喊他过来一下,他要是过不来,那我们就在电话里讲,讲清楚。”
高律师看着邵蓁,邵蓁把文件拿去给高律师看,道“是关于这条……”
高律师盯了会儿文件纸,扶了扶眼镜,一笑,坐在了茉莉花边上,道“那您的想法是?”
茉莉花道“拟个协议,老图的股权以后都是归我儿子的,不拟协议就不离婚了,看他的小三怎么生孩子,孩子怎么上户口!年纪不大,门槛倒蛮精,搞什么母凭子贵啊?让老图小心点,吃饭喝水之前想想清楚,他这个年纪,防不胜防。”
图春站了起来,道“你们谈吧,我出去抽根烟。”
茉莉花没管图春,还在拉着高律师说话“不是我要争什么,我们浩浩就是太好说话了,话说得难听点,等哪天我一蹬脚,老图么,要么也蹬脚了,要么就是大半截人埋在土里了,那个女的这边说几句,那边说几句,卖卖惨,浩浩心肠软,囔么好处都被她拿去了,高律师,你凭良心讲,这个年纪的女孩子,看上老图,他那个样子,你说会是因为什么?“
高律师陪着笑听着,一只手在文件空白的地方写着什么,图春看不出来,也不去看了,开门走了出去。
图春也没走远,就站在写字楼楼下门口吃香烟。快到下班时间了,进进出出的白领不少,图春便换了个位置,挪去了个背阴的地方,吃完一支烟,他打开了薯片,倚着一只石狮子吃薯片。
邵蓁没一会儿也从楼里出来了,他手里什么都没拿,看到图春,打了声招呼,走去了马路对过的星巴克。等他从星巴克出来,手里多了两杯冰咖啡,图春看他越走越近,他左手握着的那杯冰咖啡也离他越来越近。
邵蓁停在图春面前,把咖啡往他这里递了递。
图春一慌,愣住了。邵蓁说“买一送一。”
图春笑出来,接过咖啡,问邵蓁“薯片啊吃?”
邵蓁摇摇头,转过身,护住火苗,点了支烟。
“他们谈得怎么样了?”图春问道。
“等陆律师过来。”邵蓁说,他看着街上,把衬衣最上头的一颗纽扣解开了,他还把袖管往上挽,露出了手腕和胳膊。一些青而细的血管埋伏在他的白皮肤下面。他的皮肤白,头发又很黑,眼珠也很黑,对比鲜明。
他身上的衬衣并不合身,风吹过来,灌进去,他的衬衣鼓了起来。
邵蓁往外喷出了道长长的烟。
天色灰黄,整座城市好像被烟沙包围了,漫天都是糊涂、混沌的云,街上也乱糟糟的,车来人往,远远近近的,什么完整的风光都看不清楚。
邵蓁微低下头抖了抖烟灰,一看时间,说“我上去了。”
图春左右看看,他一手拿着咖啡,一手抓着薯片袋子,他一低头,找到自己塞在裤兜里的手机,急忙喊住了邵蓁,说“留个联系方式吧?”
第十三章
图春和茉莉花正式搬出了老房子。茉莉花早先就开始陆陆续续往新房子里搬东西,收捉(收拾)了,搬家的当天,两人把钥匙给了顾律师,什么也没拿,就开车往园区去了。来新家做客的芳芳开起了茉莉花的玩笑,说他们这叫拎包入住,时髦得很。阿二问茉莉花“格么,阿庆去住各套老房子啊?”(那阿庆去住那套老房子?)
茉莉花点头称是“嗯倷么,嗯多各点亲亲眷眷噻住来一个小区里,走动起来方便。”(他么,他那些亲戚都住在一个小区,走动起来方便。)
芳芳跟着点了点头,应和着说“欸,格辰光弗噻是因为嗯多大妹,小妹噻买了各搭,嗯多再买个啊,本生么张家浜住住啊蛮好。”(是的,那时候就是因为他大妹,小妹都买了那里,他们再买的,本来住在张家浜蛮好的。)
茉莉花道“但必过,帮嗯倷讲好啧,要是格套房子嗯倷要卖忒,铜钿对半分。”(但是,和他说好了,要是他要把那套房子卖掉,钱要对半分。)
阿二拱拱图春“新房子被嗯多姆妈住忒啧么,倷囔夯办呐?”(新房子被你妈住掉了,你怎么办?)
图春笑着说“我啊住了挨搭格。”(我也住在这里的。)
阿二看着茉莉花,摇着手指道“浩浩也来帮我捣浆糊啧。”
茉莉花眼皮一翻“嗯倷么,随便嗯倷去。”(他么,随便他。)
她叫上芳芳去了厨房,阿二笑着看回图春,道“问倷!下趟结婚囔夯办?”(问你!以后结婚怎么办?)
图春笑了笑,看了眼阿二的茶杯,起身说“我去拿只热水瓶过来。”
阿二还和他讲话呢,语重心长“以哉格小娘鱼一听说要帮阿婆住了一来嘶,跑得来得格快!”(现在的女孩儿一听说要和婆婆住在一起,跑得特别快!)
图春进了厨房,茉莉花递给他一只不大不小的保温热水瓶,冲他使使眼色,说“忘记忒买醋啧,倷下去买瓶醋上来。”(忘记买醋了,你下去买瓶醋上来。)
图春提着水壶出去,给阿二添了点热水,打了声招呼,抓了钥匙就下楼去了。他骑车骑去了老远的沃尔玛,磨磨蹭蹭花了一个多小时才回家,一进门就挨了茉莉花一顿训。
“喊倷去买瓶醋么弄呲一个钟头!蟹阿冷忒啧!真家伙!倷跑到啰搭去买个挨瓶赌命结生格醋啊?楼下弗噻与爿超市么?手机阿弗带!等呲倷诸何辰光阿!快点快点!淘手!吃饭吧!吃呲还要去上班嘞!”
(叫你去买瓶醋弄了一个小时!螃蟹都冷了!真是的!你跑到哪里去买的这瓶要命的醋啊?楼下不就有家超市吗?手机也不带!等了你多久阿!快点快点!洗手!吃饭吧!吃了还要去上班呢!)
图春赶紧放下了醋,洗好手,在餐桌边坐下,忙不迭道歉“弗好意思,弗好意思,园区弗倒熟,走错路啧……“(不好意思,不好意思,园区不太熟,走错路了……)
阿二问他“下半日几点钟上班架?”(下午几点上班?)
“两点钟。”图春说,看看茉莉花,”蟹冷忒啧么囔夯办呐…“(螃蟹冷了怎么办啊?)
芳芳给图春夹了一筷子油爆虾,抿着嘴笑着说“冷忒啧么噻冷忒啧歪,海蟹,随便吃吃,再过两个月头噻吃大闸蟹啧。”(冷了就冷了啊,海蟹,随便吃吃,再过两个月就吃大闸蟹了。)
茉莉花道“囔么倷再买醋买一格钟头么,蟹壳啊吃弗着啧!”(那你再出去买醋买一个小时,蟹壳都吃不到了!)
图春给茉莉花挑了一筷子黄鱼肉,顺带着夹了点鱼肚皮上搁着的雪菜笋丝给她,道“以哉屋里相礼拜日用弗着吃蒸臭卤,臭鳜鱼,毛豆蒸臭豆腐啧。”(以后家里礼拜日不用吃蒸臭卤,臭鳜鱼,毛豆蒸臭豆腐了。)
茉莉花板着脸孔,没好气地和图春说“啊弗是一脚吃哦!倷来屋里么啥辰光吃过架!”(也不是一直吃!你在家的时候什么时候吃过?)
图春笑笑,阿二也笑了,给图春倒了点白葡萄酒,说“味道总归闻得着格,浩浩,啊对?”(味道总是闻得出的,浩浩,对吧?)
他来和图春碰杯,清零一声响,阿二道“挨套玻璃杯子倒蛮好。”
茉莉花眼珠打了个转,不无得意“会得弗好啊?噻是新格么当然好!”(怎么会不好?都是新的当然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