雅痞，禽兽 第28节

    有些东西，似乎再不抓住，就越来越远了。

    顾西抿了一口卡布奇诺，然后就看见卫轩掏出了一个精美的盒子递到自己跟前。他扬扬眉，然后不客气的打开了盒子，“呵，戒指不错。”顾西笑道。

    仿花藤式的戒身，缠绕着一颗巨大的钻，璀璨异常，周围围绕着几颗蓝色小碎钻，看似不显眼，却越看越深刻。

    “送你的。”卫轩偷偷在裤子上擦掉手心的汗，努力让自己的声音显得无比自然。

    顾西看了卫轩一眼，笑了笑，然后大大方方的拿起戒指往左手无名指上套，“ol~我喜欢。”

    卫轩有些吃惊，他想过顾西可能会拒绝，他没想到顾西会直接接受，还戴在那个位置。

    卫轩早上是被冻醒的，他衣服被酒泡透了，还在冰冷的地板上睡了一夜。后脑传来一阵钝痛，卫轩一下就想起了昨晚的事，自然也记得，就是现在在床上睡得香甜的家伙敲了他。

    卫轩本来应该很生气，可不知怎的，脑子里冒出的第一个想法竟然是，赶紧趁他睡着了，去量一下他手指的尺寸。

    卫轩像做贼一样偷偷摸摸量了顾西左手无名指的大小，整个过程心惊胆战的，仿佛在做什么见不得人的事。洗漱之后他便跑到那家珠宝店，花重金让人立马将那戒指的尺寸改好，然后一路上小心翼翼地揣在兜里，像揣着岌岌可危的幸福。

    ?

    ☆、第章

    ?　　“顾西，我……”卫轩听着心里的鼓噪，鼓起勇气，“我好像、喜欢上你了。”

    卫轩忐忑地看着顾西的反应，谁知顾西好像一点惊讶都没有，还是笑吟吟地看着他。

    就在卫轩心跳得就快爆炸的时候，顾西缓缓开口道“你是喜欢上我呢，还是喜欢，‘上’我呢？”

    顾西扬眉轻笑。

    “顾西！”卫轩微微有些恼怒，自己的心意竟被他这样轻视。

    顾西缓缓收了脸上的笑意，一脸正色道“卫轩，认真告诉我，你觉得，假如我们在一起了，能干嘛？”

    闻言，卫轩愣了。

    顾西的世界，他不懂，不懂顾西的电影，不懂顾西的音乐，不懂顾西的画，更不懂那个蓝月。自己接触的股票、债券、会议、酒会，顾西同样不懂，他不是不记得顾西在酒会上手足无措的模样。

    我们在一起，能干嘛？

    顾西低头，饶有兴致地把玩那个戒指，缓缓开口道“你觉得，我们俩之间，除了在床上比较合拍外，还有其他的地方，有共同话题吗？”

    卫轩张了张嘴，竟无法反驳。

    “卫轩，”顾西抬眼看向他，无比认真道“礼物我先收下，如果，你能找到我看《再见了我们的幼儿园》时哭的理由，我们就在一起。到那时，我也会送你一个戒指。”

    顾西的眼里，有着不容动摇的坚定。

    《再见了我们的幼儿园》，那部电影？卫轩楞了一下，随即充满希望。有个机会总是好的，起码，他没有拒绝我。

    离回国还有一个星期了，返程机票早已订好，卫轩急切地想在这一星期内找到答案。

    他翻来覆去将电影看了十几遍，更是上网找了所有的影评，可是他无论告诉顾西哪个答案时，都被他否定了。

    影评里，不少人的评价和自己的想法一样，对白、情境偏于成人和造作，一种故意煽情的感觉，整部电影也是中规中矩的，小孩的演技也是略显生涩，顾西为什么就能哭成这样？他看见了什么？

    “难道是怀念逝去的童年……”

    顾西笑着摇摇头。

    “因为那个男孩的妈妈抛弃了他？”

    顾西摇头。

    “纪念那些逝去的纯真岁月？”

    顾西摇头。

    “被小孩们萌哭了？”

    顾西哑然失笑。

    “难道是那个流浪汉和猫的跨物种之恋？”

    顾西一脚就踹了过去。

    整整一个星期，卫轩看完了八万多条影评，翻来覆去研究了里面每个小孩演员的真实背景，更是把里面每一个人说的台词都研究了一遍，可是他看见的，还是一部略显乏味刻意煽情且成人化意味过重的影片。虽然小孩们的天真无邪可圈可点，可是究竟哪里是顾西的泪点啊。

    顾西在影片开始几分钟的时候就红了眼，十分钟的时候眼泪已经哗哗的，一小时后已经哭得脱水，只抽噎着却流不出眼泪。想想都不可思议。

    这几日给了顾西无数个答案，顾西都摇头否定了，整个人又恢复了之前宅的生活，不是玩游戏就是画画之类的，看似对自己热情如初，跟自己说话时都是笑呵呵的，实际上整个人都散发出一种疏离的味道，淡漠得卫轩都不敢轻易放肆。

    那个戒指戴在他左手无名指上，幽幽的发着蓝光。他的手指很细长，十指葱葱却骨节分明，很灵活的样子。指甲修的很短，露出他圆圆的指尖，竟有些笨的可爱。

    卫轩突然发现，有一种冷漠，不是拒人于千里，而是他与你言笑晏晏，眼里却没有一丝温度。

    那个戒指，他放肆地把它戴在那个特殊的位置，是因为在他心中，这个戒指毫无意义。

    纵然有些不舍，两人还是坐上了回程的飞机。不知不觉，竟已来了一个月。

    说来有些奇妙，认识了好几年的人，只用一个月就爱上了，并且，竟有一种想跟他白头到老的冲动。

    卫轩曾有些鄙视那些不断在空间朋友圈秀恩爱的人，什么宝贝爱你哦之类的。你谈个恋爱是你的事，又不是什么偶像剧，谁在乎你们发展到什么程度了。不就是两个人看对了眼吗？天天宣誓什么海枯石烂，天知道等你们骨头都化的时候，大海还没有枯。

    卫轩就算秀，秀的也是身边又换了哪一个美女。

    只是爱上顾西，他才突然明白，那些人秀的不是恩爱，是一种冲动和情绪。

    他看着顾西靠在座位上睡着了，乖乖的模样，卫轩竟然觉得，他连每根睫毛的弧度，都让他心颤。

    顾西还是那个顾西，一个月前，他也睡在自己身边。当时卫轩只是瞄了一眼，感慨这死小孩长得的确不错之外，完全没有其他感觉。

    现在他痴痴地看着，觉得他眉毛长得刚刚好，眼睛长得刚刚好，鼻子长得刚刚好，嘴巴也长得刚刚好。刚刚好，就是自己最爱的模样；刚刚好，就长在自己的心尖上。

    卫轩突然就明白了这种想向全天下宣告的感觉，突然间就不管别人想不想知道，就是想宣告自己爱的人是那么那么好。这种冲动和情绪，才是那些人行为的原因。

    他有着全天下独一无二的声音，独一无二的相貌，独一无二的名字，独一无二的个性，总之，独一无二。他开始变得那么特别，好像他的名字都闪闪发光，明明是两个普通的汉字，拼在一起就觉得旖旎万千，华丽无比。

    怎么办，你开始变得那么独特，我怎能，不自惭形秽。

    下了飞机，天色已经暗了下来。

    顾西用那只戴了戒指的左手向卫轩扬了扬，权当道别，然后就上了父亲派来接送的车。卫轩看了一眼他的背影，也上了自己司机的车。

    两人往同一个方向去，然后在下一个路口，交叉错开。

    看着窗外不断飞逝的街景，顾西长舒了一口气。心里痛着，可是还要在卫轩面前装作若无其事，真是身心俱疲。

    不知怎的，顾西就想起了那一个人——何夕绘。若自己有他的水平就好了，永远波澜不惊，永远温文尔雅，永远不悲不喜，永远不露声色。

    顾西想起上次自己走时，也只是跟他打了一个电话，告诉他自己外出的消息，如今回来了，也是该告知一声。

    顾西直接发了短信过去，他不想打电话，因为现在还没有心情再换一副面孔去对待另一个人。有时候，面无表情，是一种奢侈的享受。

    车慢慢的开向那个豪华的大宅，那个豪华的，冰冷的大宅。

    顾西不想回去，真的，不想回去。

    ?

    ☆、第章

    ?　　顾西的妈妈死得很早，早得顾西没有记忆。

    顾西小的时候，家里只请了一个专门照顾他的阿姨，还有几个打扫卫生的人，一个园丁，一个司机。自然，不是现在这个司机。

    顾绍商生性沉默寡言，更是一心投入工作，时常不回家。

    那个阿姨，四十多岁，微胖，黝黑黝黑的。她脸上的皱纹告诉你她前半辈子的艰辛，头上的白发告诉你她后半辈子的重担。她离乡背井，家里有一个干农活的丈夫和三四个小孩，以及两个没有什么劳动能力的公婆。

    她平日在家总是念叨“这两个老东西怎么不早死哦！”，话听起来虽狠毒，却也没人怪她。孩子们都要养活，还有学费，生活的重担把她折磨得早已不像个女人。没有人会在意她说的话，因为大家都知道，这是一个普通农村妇女，在生活压力的折磨下唯一能做的事——抱怨。

    家里的农田不是每年都能有好收成，但是孩子越长越大，花费越来越多。她听说城里有好工作，每月有固定收入，她就去了。

    顾绍商看中她的老实淳朴，招了她来照顾顾西。

    她在这里，看着那大大的豪宅惊讶得连连咋舌，听说顾西喝的奶粉比家里一头猪还贵更是震惊不已。她一开始小心翼翼地伺候着这位小少爷，生怕自己做错什么。几年过去，顾西慢慢长大，顾绍商对她越来越信任，工作也越来越忙碌，经常不回家。

    她看着顾西一点点长大，心中有一种恨，却也一点点发芽。

    她恨她离乡背井，经年累月不能见自己的丈夫和孩子；她恨自己这样努力工作得到的工资，能够支撑自己几个孩子在农村上学的工资，对于某些人来说只是个小数字，甚至还不如零花钱；她恨明明都是女人，为什么这城里的女人还是那么年轻，而自己早已被岁月蛀空得只剩下难看的皮囊；她恨明明都是孩子，为什么顾西天生优越，从小用着那些自己听都没听说过的昂贵物件。

    一颗心，在这样的不平等下，慢慢扭曲。

    顾西慢慢长到七岁，七岁的年纪，懂得一点，又不懂一点。他总觉得自己缺了很多东西，可是他明明有很多玩具，有大大的电视和房子。

    有的时候，他半夜不知怎的哭闹了起来，突然从睡梦中惊醒，没有什么理由的，没有什么噩梦，只是突然就想哭，这个时候，那个皮肤黝黑阿姨就会出来了。

    她啪唧着底部有些塌陷的拖鞋，啪嗒啪嗒，从楼下走到楼上，有些不耐烦地走进来开灯，然后冷眼看着自己。她给顾西唯一的感觉就是冷。她晃着有些肥胖的身体，走过来在顾西的胳膊上狠狠地掐了一把，冷声道“安静睡觉。”

    见顾西还是呜呜咽咽的哭，她又在顾西的腰上狠狠捏了一把，白嫩的皮肤上一下就留下青紫的痕迹，“别哭了，睡觉！”

    顾西渐渐停止了抽噎，不敢再哭。那个阿姨见顾西安静了，就下去睡觉了。

    一直都是这样，只要顾西不乖，那个女人就会这样掐他。顾西觉得很疼，可是也不觉得这样有什么不对，好像本就应该如此，本就该被这样对待。

    直到有一天，农村的丈夫带着小女儿来城里看她，顾西早上睡醒从楼上下来的时候，就看见这样一幕。

    那个一向冷言冷语的阿姨，正一脸笑容地在给她的小女儿扎头发。双马尾已经扎好了一个，另一边她用梳子小心翼翼地拢着头发，那双黝黑粗糙的大手在小女孩小小的脑袋上温柔无比地动着，像是怕伤着她似的。

    她脸上带着笑容，顾西原以为她是不会笑的，可是现在，她脸上的每一根皱纹都在笑。

    顾西从来没见过，世界上有这么美的笑容。

    顾西也不知道，世界上有这样一种温柔的触碰，小心翼翼地触摸，无比爱怜，生怕一用力就弄疼你。

    顾西就站在楼梯上，痴痴地看着，看着那不属于自己的美好。

    ?

    ☆、第章

    ?　　经济学中有一个理论，马太效应。也就是如果一个很有钱的人和一个辛苦借钱从商的人，共同竞争一项投资，很有钱的商人可以花大量的成本做出质量上乘的产品，而没有钱的商人却因条件限制，无法将产品提升到优秀的档次。所以自然而然的，那个有钱的商人得到了投资，以钱生钱，变得越来越富有，而另一个商人则因为没有钱而面临破产的境地。

    富人越来越富，穷人越来越穷，这是普遍的规律。

    生活中也是这样。人类都是趋吉避凶的动物，他们的天性让他们向往美好，所以他们容易被快乐吸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