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常去陌生的地方？”琳达脸上微微露出疑问。
“是啊，工作关系，偶尔满世界的跑。”卫轩晃了晃酒杯，“这里的氛围很像美国最常见的乡村酒吧，倒也挺让我放松的。”
“嗯，我也很喜欢这种安静又不冷清的氛围。”琳达微微一笑。
“有一句话，或许我不该说，”卫轩抿了一口酒，成功感觉到她的目光移了过来，“你的眼妆不好，真的。”
感觉到琳达有一瞬间的尴尬时，他补上“你的眼睛很漂亮，但是眼妆却夺了它一小部分的光彩。”他望向那双眼，似惊艳又似叹息，“可惜了，不能见着它原本的模样，毕竟这是我见过的，第二好看的眼睛。”
琳达原本觉得他是一个不会说话的男人，毕竟哪有一见面就对人评头论足的，可是他突然转了话头，愣是让平日一向淡然的她都小小的跌宕了一下，而他说的‘第二好看’，愣是勾起了她的心。
“不知道，谁会是第一好看呢？”她柔柔地望向他。
“自然是，”卫轩低低的笑，“我家养的小猫咪了……水汪汪的眼睛，大大的，一眨……一眨……”说着，卫轩倒真的是眨了一下眼睛，这下，两个人都笑了出来。
“我说，你难道看每个女人的时候，都觉得……她有第二好看的眼睛吗？”她的眼睛望向他，眼神里是他熟悉的心动。
慢慢靠近，终于到一个一伸手就能揽进怀里的距离，他轻笑，“自然不是，只是在我不想一个人的时候，就是了。”
“那，你什么时候不想一个人呢？”她扬着头，望进他的眼眸。
“不知道啊……”他凑到她耳边，“不过反正不是今晚，”言罢抬起头，无视她脸上微微的不甘，后退一步，掏出自己的名片，笑着轻轻放在吧台上，“如果哪天你不想一个人，记得，call ~”
他扭头就走，要不是今晚只是做个示范，他一定和这位美女共度良、、宵，不过现在，算了。反正看到他的名片，基本上九成以上的女人都会联系他。?
☆、第章
? 第十七章
“学着了吗？”卫轩走到愣着的顾西跟前。
“呃……好像有点懂……”顾西还是愣着，“但还是有些不懂。”
“有什么好不懂的……顺着她们的话题，然后自己另起一个看似相关又不相关的话题。并且，无论什么时候，欲扬先抑都是最好的打动人心的方法。”卫轩顿了顿，“想让别人听你说，就得先发表自己的看法，然后解释你看法的来历，即述说自己的经历，并且说一半留一半，除非她问你，不然不要全部透露。”
“就这样吗？”顾西还是不懂。
“一定要自信，不自信怎么让人感觉你可以依靠。绝对不能表现出傲气，因为在来不及显现实力的时候傲气就是稚气。现在明白了？”
“好像，真的是懂了……”
“对女人，要的是绅士的礼让，而不是弱弱的顺从。懂不？”
“嗯”
“那就上！”
顾西看准了一个单身年轻女子，鼓起勇气就上去了。
“嗨，一个人吗？”顾西尽量使自己看起来亲和。
女子上下打量了一下顾西，扑哧一笑，“是啊，一个人~”
“你很喜欢这类型的酒吧吗？”
“什么类型？”女子玩味地看着他。
“呃，就是这类比较安静的类型。”顾西睁大眼睛。
“哦，安静吗？我不觉得。”女子扬眉轻笑。
“啊……”顾西张了张嘴，也不知道说什么，只好大咧咧的笑。突然，手臂被人扯住了，扭头一看，是面无表情的卫轩。
卫轩不由分说的把顾西扯了下楼。 到楼梯口的时候，顾西忍不住了，“怎么了，卫轩？”
不问还好，一问卫轩就气着了，“怎么了？你逗我呢！跟你说的好好的，不要被人牵着鼻子走，要试图掌控话题，你怎么一味的被她吊着走！”
“我也不想的啊，哪有一教就会的！”顾西面对他的火气，觉得莫名其妙。
“顾西！我不是气你学不会！我是气你……”卫轩简直找不到词来形容。
“气我什么……”
“气你……你……你为什么总是一脸……讨好……的表情……”对，就是讨好！无论是之前那几次，还是今天，之前看似顾西和那些女人聊得很来，但实际上全是顾西在努力附和，努力接着她们的话题，努力陪衬，努力地……讨好……
“没错，就是这样！你一直这样，从一开始就不对！”卫轩说道，“你那是什么笑容，你根本一直努力充当一个讨好的角色，在别人需要你露出什么表情，你就恰到好处的摆给她……”倾听的时候适时的疑惑表情，别人开心的时候适时的展颜一笑，卫轩恍然大悟，“你根本、一直在模仿她们的表情，你在努力寻求同步以求她们对你产生熟悉和亲切感……你到底在干什么？顾西！你能不能有自己啊！”
顾西垂着眼，卫轩看不见他的反应。
“我教你什么技巧都是枉然……你没有把你真正的世界展现给别人，沟通是什么，是两个拥有不同经历不同想法的人在进行思想的交流，不是你的附和！”卫轩冷声道。
“顾西你这样没用的，你一时的附和讨好的确会让人产生相见恨晚的感觉，可是时间久了呢！时间久了你也能一直这样吗？只是单纯为了得到别人的信任和喜欢，别人只会把你当成情绪的输出站！可是人不是总需要输出的，更多的时候，人需要的是输入！”
看着顾西毫无反应的样子，卫轩恨铁不成钢，“你整天笑嘻嘻的，可我不认为那都是真正的笑。你就像个小孩子一样，你的所有举动，都是在撒娇！你的朋友都很喜欢你，都会宠着你，那是因为他们开心！开心的时候才有心情去理会别人的撒娇，没有心情的时候，哪里会理你！你知道宠物狗吧，平日里打滚卖萌大家都喜欢它，可是狗不能说人话，不能说出自己的想法，人摔倒了需要安慰会去找它，可人想学会如何爬起来如何总结教训让下次不会再摔就不会去问它了！你懂吗？你就不能偶尔活的真实一点……”
顾西头没有像平时一样仰起来看着卫轩，他垂着眼眸，卫轩看不见里面的情绪变化，他的表情也不真切，不知是哭是笑，是尴尬是愤懑……卫轩就这样噤了声。
“看来……我是学不会了……那就、算了吧、反正我也不是特别想学，呵呵，那、就先这样吧……”顾西的声音传来，低低的，有些沙哑，不似平常的清亮，更加没有平日里洒脱爽朗的味道，似乎在极力隐忍、克制些什么……
不想学？还真是小孩心性，你到底有没有长大？“顾西，逃避不是办法……”
“够了！”卫轩被顾西尖叫般的大喊惊住了。
“你什么都不清楚！凭什么对我说教！”顾西再也没有平日笑嘻嘻的模样，歇斯底里地怒吼、疯了一般、只是两句话，但是基本全是破音，可见说话者情绪的激动……
他全身颤抖着……好像一晃就会倒下……
怎么回事？卫轩皱紧了眉头，为什么是这副样子？你有什么好受伤的？你的父亲给你优越的物质条件，你没有同龄人面临的压力，你根本不需要奋斗，你甚至没想过努力去奋斗，你安逸的缩在别人的庇护之下，没受过什么挫折，没有拒绝，自己缩着不愿意成长，你有什么好受伤？你凭什么歇斯底里？几句指责而已……为什么一副世界都崩塌的样子……脆弱得连责怪都听不了吗？
“如果不合适，那实在没必要做什么朋友，你也没必要迁就我。”顾西说完这句话，扭头就走。他似乎已经恢复了冷静，但是又似乎只是在极力隐忍。
天色早已经黑了，点点的灯光汇成片，一片一片，连成或猩红，或惨白的海。夏天的夜晚不冷，反而像是由一团一团凝固的空气挤成的扭曲空间。
卫轩站在这扭曲空间里，看着顾西被另一个扭曲空间渐渐吞没。
你有什么好受伤的……是什么让你歇斯底里……你凭什么歇斯底里……
“顾西，我不载你你怎么回去！”卫轩大喊。
没有回应……只有一个颤抖的背影……慢慢，慢慢被空间吞没。?
☆、第章
? 第十八章
顾西不知道怎么走到了桥边，他不经常出门，周遭都是陌生的风景，两边是高高的橙色路灯，橙色的灯光，像在不知天高地厚地模仿太阳的余温，洒了一地暖软，也铺了一路冷清。
顾西立在桥上，神色木然，仿佛刚刚那个歇斯底里的人，和平日那个笑容满面的人都不是他。
夏夜没有微凉的风，只有黏腻的胶着感，从发梢拂到发尾的时候，顾西突然觉得很累。
累得好像一瞬间，自己就经历过沧海桑田。
“顾西。”温和的语调从身旁低低的传来。
居然是他吗……居然、不是他吗……
“我现在没心情。”顾西木木的回答，声音干涩得不像自己的。
何夕绘不再对着顾西，而是转向江面，与顾西面向一样的地方，“我不会说太多安慰人的话，我只想告诉你，”何夕绘的声音一如既往的温和。“我在。”
仅仅是这一句，就像是个魔法的开关，倏地就让顾西泪流了满面。他没有擦，身体也没有一点动作，好像不是他在哭一样，只有隐忍的呜咽声暴露在空气中。
何夕绘没有动作，他静静的看着江面，好像全然不知身边有个人在哭一样，好像身边没有一个咬着唇眼泪流了一脸的人一样，好像身边没有，哭的全身颤抖，心脏一抽一抽的疼的人一样。
一切都很安静，依旧是清冷的路灯，黏腻的空气。
顾西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他只哭到眼泪再也流不出来了就停了。何夕绘真的还在，甚至到顾西脸上的泪都干了的时候依然在。他始终一言不发。
“顾西，”何夕绘打破了沉默，声音喑哑，“你曾问我为什么不换个职业。”
“我换不了，”何夕绘笑得一脸温柔，但是却是对着空气，“我是男妓，来找我的多数是四十岁左右的女人，她们什么性格都有，有的喜欢打人，开心的时候会扇你耳光，生气的时候也会，”
“有的很喜欢哭，一直哭，笑着哭，骂着哭；她们什么样子的都有，有很漂亮的，风韵犹存，也有很胖的，像猪一样。”何夕绘笑着眯了眼，看不清眼里的情绪，“但是她们都是一样的，都很寂寞，心里也是，身体也是。”
“她们都很有钱，她们男人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四十多岁了，有着很多的牵挂，她们脱不开那个家。”何夕绘转向顾西，“一开始我很厌恶她们，但是我只能假笑着与她们周旋。”
“后来，也许是笑多了，慢慢的我可以将感情融进去，假得跟真的一样。”
“再后来，我发现，她们比我更可怜，可怜得只能从我们的虚假里寻找真实。”
“再后来，我分不清戏和现实了。怎样的笑是发自真心，怎样的笑是牵强附会，区别这个，有意思吗？”
何夕绘笑得眉眼弯弯，“我开始对我的每一个客人嘘寒问暖，我在她们打骂我的时候依然用迷恋而真诚的眼神看着她们，我会给她们买很贵很贵的项链，在她们惊讶的神情下温柔的给她们戴上去，我记着她们的生日，在那时给她们送去礼物，我甚至记着她们的生理期，提醒她们注意身体；我有时会收下她们给我的巨款，有时又拒绝她们送我的一切礼物，只收正常的出台费。我在她们为我离婚净身出户时满含热泪，我也会演一场好戏让她们自愿离开我不给我添麻烦。”
“顾西，我换不了，我的一切都融在戏里，我没有现实。”何夕绘叹了一声，然后揽着顾西的肩，缓缓将他转过来面向自己。
“顾西，”何夕绘的声音像是魔咒，“我们是一样的，”像是摄魂的魔咒，“我不知道你有怎样的过去，我只看到这样的你，没有什么现实和戏的区分，这只是一种活着的方式。”
只是一种活着的方式……吗……
“我知道你想要的是什么，我了解那些戏散后的悲凉。”
他的声音带着蛊惑……
“我第一次在酒吧看见你的时候，你笑得很开心，开心得眼睛里都是光。”
“但是没有人注视着你的时候，你全然没有笑意，空洞得像是木偶。”
“戏本来就是在有人看的时候才有演的价值，不是吗？”
何夕绘慢慢抬起顾西的脸，似嗟似叹，“我最奢望的，也不过是在难过的时候，有人静静陪着我，不必说什么安慰我，也不必陪着我难过，只要陪着我就好了。”
“我刚才也在酒吧里，我听见他对你说的话……”
顾西蓦地睁大眼睛。
“不能被理解，不能被接受，不能被原谅，仅仅是因为、不是同类而已。”
“他根本不愿意去懂你，他一直用他那个世界的目光来定义你，他们都是……”
“你一直在努力让自己融进那个世界，是吗？”
“我对别人做的一切，就是我想让别人对我做的一切，”何夕绘望进他的眼里，收了一脸的笑容，“你也是这样，对吧？”
顾西本以为眼泪流干了，他没想到何夕绘这一句话说完，他的眼泪居然又流了下来……何夕绘，你怎么会……刚刚好……刚刚好，字字句句、全在我心。
何夕绘吻上他的泪，然后，吻上他的唇。
一贯温和的声音响起的时候，眼泪也早已被吻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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