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汪”哈士奇忽然出现在门外,将嘴里的玩具丢在地上,显然是想进来凑热闹。
楚晗深吸了口气,站起来边低声教训边驱赶“去,他不舒服,回你的笼子呆着。”
情况显然不妙,渣渣直起三条腿刚刚想跑,无奈瞬间就被拎到半空。
楚晗捏住它的狗嘴道“看来也需要给你报个宠物训练营,学学做狗的道理。”
甚少看热闹的楚嘟嘟早就在楼下睡着了,那缩在沙发角落一动不动的懒相,倒有几分像是不省人事的二柯。
次日的东川市,又是个迷人的大晴天。
可惜醉鬼昏迷到傍晚才醒来,把好时光全部浪费掉。
由于尚未恢复,叶尔柯依然虚弱,揉着如同进了水的脑袋晃到楼下,抱怨说“好想死”
楚晗穿着风衣坐在沙发上,一副刚回来的模样,翻着合同敷衍“那祝你往生极乐。”
“你就不能同情同情我吗我都喝断片了”叶尔柯郁闷“应该献上点美食安慰我才对。”
楚晗笑笑说“厨房有外卖,中午送来的。”
胃中如火烧的叶尔柯赶忙寻味而去,几分钟后便端着用微波热过的粥,凑到他身边喝起来。
楚晗在合同上签完字,不禁暗自打量。
这个家伙依然如往常那般缺心少肺,应该是完全不记得了吧
该不该告诉他既定事实,真是个哲学问题。
正在此刻,叶尔柯盘着腿找了个舒服的姿势,边喝边气道“你不知道我昨天有多倒霉,本来是根本不喝酒的,却遇上余姚那个死基佬,恶心兮兮,骗我芝华士和啤酒没区别。”
死基佬
楚晗到嘴边的话立即消失不见,甚至连表情都少掉许多温度。
少根筋的叶尔柯浑然不觉,侧头笑“过阵子我妈就来了,她应该会在屋里看两圈,打扰到你就多包涵吧,我会尽量让她快点走的。”
“随便你了。”楚晗的目光从他眼角眉梢的明媚,又挪到了房间中虚无的角落。
“出门来着干吗去啦”叶尔柯好奇。
“大人的事少操心。”楚晗站起身来,明明刚才还犹豫,要不要叫二柯一起到外面吃晚饭,现在看来当然没有必要,结果他在上楼的时候,忽看到楼梯像陷入深渊般变得很遥远,不禁停住脚步,闭目忍受着突如其来的头痛欲裂。
虽然邱紫嘱咐了太多次要保持好心情。
但人这种生物,什么时候连情绪都能控制住了
“我也是大人。”叶尔柯缺着心眼喝着粥问“你站那干吗”
楚晗这才挪动步子,缓慢上楼。
“谢谢你啊,昨晚回来我没吐吧“叶尔柯又问。
”没,回来就睡了。”楚晗这般说着,便消失在他神秘的书房门口,感觉自己比喝醉酒更像做过梦,就连大脑都不清不楚了起来。
虽然得到那样的回答,但考虑到王嘉在手机短信中的骂声连天,叶尔柯实在不相信楚晗所言,在屋里里鬼鬼祟祟地打扫了很久,完全没发现任何脏东西,这才略微安心,在卫生间洗抹布的同时喃喃自语“我酒品那么好吗咦”
他话音还没落,竟无意间从镜子中瞥见脖颈,好奇地爬过去瞪大眼睛瞧。
只见好端端的锁骨上,非常明显地留着青肿的痕迹。
叶尔柯狐疑地琢磨好半天,最后气愤交加“妈的,谁趁我喝醉打我了别让我知道”
渣渣在旁边一脸傻笑地围观,当然不能告状。
也是万幸宠物讲不出人话,否则宇宙直男叶尔柯等不到自己的亲妈来,就得旋转爆炸、碎成烟花了。
即便生成处女座,但楚晗对生活品质的要求似乎仅限于卫生,至少他不挑剔吃喝,就连不怎么会做菜的叶尔柯折腾出的食物也咽得下去,当晚,热气腾腾的土豆炖牛肉被摆在餐桌上,金黄油亮,汤汁浓稠,比不得餐厅的滋味丰富,但吃起来倒也足以饱腹。
“嘿嘿,看来你饿啦。”叶尔柯开心地扒饭,然后舔着嘴说“多吃点,要是吃不光,冰箱里都放不下了。”
楚晗拿着筷子不易察觉地深呼吸了下,微笑“那就买个新的吧。”
“诶,你不是要搬到自己的房子里了吗,还瞎买啥”叶尔柯问“你住在什么好地方啊,都不带我参观下。”
“装修中,我还是不要把灾祸引到新房子的好。”楚晗毕竟是个成年人了,复杂的心情自我调节后也就回复正常,并不想期期艾艾地一直幽怨。
叶尔柯急道“我不是灾祸最近不是挺乖的嘛,你吃的饭都是我的贡献。”
有些人不用做什么事就会让旁人觉得快乐。
比如眼前这个小男生像从心窝子里掏出来的表情和元气满满的声音,总使得楚晗对他讨厌不起来,闻言也是笑“在平湖区,好吧,等装修完毕带你去,要是再弄坏什么,你就得把这辈子都赔给我了。”
“靠,平湖,有钱人啊,早知道漫画家收入这么高,我我还是想当兽医。”叶尔柯说完就搂住守在旁边的渣渣和楚嘟嘟,挨个抚摸狗头说“不准吃人类的饭菜,吃狗粮去,不服下辈子换个种族投胎”
两条等了半天炖牛肉的狗子们顿时气得汪汪叫。
楚晗觉得这热闹很陌生,淡淡围观。
叶尔柯把它们都赶出餐厅,才坐回来忽然问“你是不是真的不生我的气啦”
楚晗挑眉“怎么又提这个”
“就是第六感,觉得从前你原谅我都是客套,现在才是开始把我当朋友。”叶尔柯说。
楚晗抬起深邃但极有神采的眼睛,转而又看向别处“也许吧,我发现我还算喜欢你的性格。”
“我也挺喜欢你的,我没有一个朋友像你”叶尔柯赶快套近乎“那咱俩也算忘年交了吧”
正在喝果汁的楚晗顿时被自己呛到,扯过面巾狼狈地咳嗽个不停。
叮咚
门铃不合时宜的响起。
“别激动,我去看看。”叶尔柯赶忙跑去迎接。
未想门外站着位温文尔雅、带着眼镜的严肃男子,薄薄的嘴唇抿着就似不苟言笑,一颗小小的泪痣点在眼角,又显得有点忧郁。
叶尔柯被盯的紧张,摸摸头问“你找谁”
“你是谁”男人表情显出敌意。
“秋辞”幸好楚晗走了出来道“这位是杂志主编。”
“嗷嗷,那你们聊,我吃饱了,一会儿再去收拾。”叶尔柯识趣地呼唤着两条狗躲回卧室里。
秋辞只是顺路来送点绘画用具,显然没有预料到这一幕,淡淡地哼道“几天不见,你倒是没闲着。”
“暂时借住的朋友。”楚晗的解释点到为止,扭头继续回去吃牛肉,并不想迎接招待似的。
秋辞有种手脚都冰凉起来的错觉,跟在后面质问“为什么你这个人好了伤疤忘了疼呢就算一个人过日子寂寞,找个靠谱的、能理解你的人行不行”
“我说了不是那种关系。”楚晗坐下拿起筷子,却莫名失去胃口。
“哈,我不信你有什么朋友,还愿意让别人住到自己的房间里。”秋辞反常地显得尖酸刻薄“为何总是看到天真的小男生就陷进去呢,他们可没有看起来那么简单,而且除了几年青春又还有什么”
“你干什么来”楚晗被吵的心烦,皱眉质问。
秋辞把装着绘画用品的袋子放在餐桌上。
楚晗闷闷地吃了口米饭,细嚼慢咽下去才道“下个月稿子也会按时交的,今天我要休息了,没别的事就回去吧。”
“我不想惹你生气,只是怕你重蹈覆辙。”秋辞面色苍白如纸“别忘了上次你坐了几年牢,想好了这次又要被骗走什么才死心。”
“我怎样,都是我自己的事。”楚晗非常平静地回答“从来不需要任何人为我负责,包括你啊,我活的很好,倒是希望你能找个靠谱的、理解你的人,好好的过你的日子。”
语言有时像春风,有时又像利剑。
明明只是波澜不惊的几句话,却把秋辞一下子推到了黑洞洞的谷底,除了生生的疼,还激起了熊熊的怒火。
第22章
一个平时非常理智的人,就像段绷紧的弦,但凡被冲昏头脑,就会和灵魂断掉一样可怕。
秋辞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不惧周折地辗转打听,非要翻出那个小男生的个人信息和工作地点,并且鬼使神差地现身于宠物医院。
或许因为楚晗曾经的坎坷经历太过触目惊心。
或许因为不想独自被抛下在孤独的世界里。
总而言之,他最终还是站到了叶尔柯的面前。
叶尔柯显然懵逼,疑惑地眨着眼睛问“你不是楚大哥的主编吗咋了,他出事了”
多直来直去啊,仿佛心脏连着嘴巴,想说什么便说什么。
望着那胶原蛋白充盈到发光的脸,秋辞身体里的负能量顿时膨胀,开口便不客气“请你离楚晗远一点,如果你还想在东川待下去。”
“啊”叶尔柯摸摸头道“我最近没坑他呀。”
“不要跟我装傻充愣好吗,别以为自己是他什么人了。”秋辞从来都不喜欢不够聪明的对象。
“你说什么呢,我和楚晗是好朋友。”叶尔柯傻笑“是不是他说我坏话,被你误会了”
“朋友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算什么朋友你不会不知道他是同志吧”秋辞皱起眉头问道。
“”叶尔柯呆滞住,有那么瞬间以为自己在做梦。
宠物医院的走廊人来人往,还夹杂着动物的叫声,似乎实在不适合谈论这样的话题。
秋辞不耐烦地说“楚晗就是有喜欢小男生的毛病,他前一个惦记的把他害到牢里,现在又来了个你,真是阴魂不散。”
像叶尔柯这代年轻人,是在很复杂的文化环境中长大的。
无数老辈人看来非常严肃的难题,对他们来说早已成为既定事实。
就像同性恋这种事,平时开开玩笑或许嘴贱,但真说起来态度却非常自由。
更何况叶尔柯有护短的毛病,顿时急了“就你还主编呢讲话这么没素质我跟他就是朋友,而且你说的事我一件都不知道,这么随随便便把人家隐私讲出来好吗神经病吧。”
“我没跟你开玩笑”秋辞握紧纤细的手指。
“我也没开,管他是什么恋,楚大哥就是楚大哥。”叶尔柯不想再纠缠下去,气呼呼地说“而且同性恋怎么了,同性恋也不是见着个同性就喜欢啊,世界上这么多男的呢,这么多年轻人的呢,照你讲的他还忙得过来吗真是无聊透顶,反正我就在他那借住一个月,懒得纠缠这些无中生有的事,你再打扰我工作,我就叫保安”
秋辞被他抢白一通,心情倒莫名没那么糟糕了。
因为这男生的所有想法都写在脸上,并不像心怀鬼胎说谎的人。
叶尔柯外强中干地喊完,转而心虚地回到里屋躲避。
幸好秋辞在原地愣了会儿就消失掉了。
“那人干嘛的,最近找你的人很多嘛。”王医生好奇。
“嘿嘿,蛇精病路人。”叶尔柯傻笑敷衍,端起手术包拿去消毒。
事实上段时间要消化这么多信息,他的脑子还真有点乱。
楚晗是同志,还坐过牢
而且喜欢小男生是什么鬼
这回被允许住过去,应该没多少猫腻吧
嗨呀,好烦呀。
叶尔柯深吸了口气,强迫自己把注意力全都放在工作上,少去瞎琢磨才对。
与一个人相识久了,他的喜怒哀乐与行事作风,就会像公式一样记在心里。
那日秋辞多言不成反被拒,定然是不会轻易放弃的。
毕竟这个在蜜罐子里泡大的官二代从来都春风得意,自己想怎样做的事情,绝对不允许现实说不。
包括与人的交往,也常将内心的霸道藏于平静的外表之下。
次日叶尔柯回家后,楚晗别有思量的观察,发现他的确变得没精神,便在饭后拿着手机故意找话题,把他叫过来问道“你会网购吗教教我。”
“网购谁不会你下个淘宝。”叶尔柯立即答应“不过之前不是讲,因为眼睛不好不喜欢用电子产品吗怎么网购起来了”
楚晗道“有什么漫画作者告诉我,现在网上什么都买,包括新鲜的蔬菜果肉,这样不是省得出门折腾吗我得罪了秋辞,钟点工也被推掉,指望你总指望不上吧”
叶尔柯撇撇嘴道“我很靠谱的好不好那个秋辞真是有毛病。”
楚晗顿时会意“他去找你了”
叶尔柯藏不住事“对呀,你干嘛告诉他我的工作地点”
楚晗解释“怎么可能是我说的,他家里都不是一般人,自然有自己的办法,你少搭理就好。”
叶尔柯摸摸头欲言又止。
楚晗又道“不管他跟你讲什么。我没跟你聊起的,你也不用多问我。”
“哦”叶尔柯迟疑答应,然后好奇“你俩是什么关系”
楚晗说“不是告诉过你吗他是我的主编。”
“主编怎么会管私人生活,像我们院长可不关心我下了班以后在干什么。”叶尔柯根本不信。
楚晗道“因为他帮我很多,关系也不仅仅是同事,秋辞只是有点神经质,不会真的伤害你。”
其实叶尔柯很好奇楚晗的过去,也很好奇他的性向。
但平时讲话大大咧咧无所谓,此刻却奇怪地张不开嘴。
难道要问为什么会让自己搬进来吗
以楚晗的性格,不仅不会回答,而且还要挨骂。
叶尔柯要咬嘴唇,低头拿过手机,给他讲解了一下网购的知识,又帮忙绑好了,然后才说“那你研究着吧,我去遛狗了,在网上花的钱也是钱,可千万别大手大脚管不住自己乱买东西。”
楚晗忽然道“其实我不会做菜,也不知道该买什么,要不然我把买菜钱给你,你决定好了。”
叶尔柯不答应“用不着,你想吃什么告诉我就成。”
楚晗坚持“亲兄弟也要明算账,跟你分摊房租和让你买菜干活是两回事,不要总觉得亏欠我什么,不然然咱俩aa好了。”
叶尔柯这才点点头,瞪他用支付宝接过生活费,牵着狗子们往外走,却心里不由觉得不对劲。
什么明算帐呀
这样一来根本没有划清界限,反而显得更亲密了。
难道楚晗愿意自己搬来,真的是
不会的
叶尔柯不禁打个寒战,没有勇气再细细品味琢磨。
同性恋是怎样的状态,过着怎样的生活,这个问题叶尔柯不可能明白。
他的情商本来就不高,对感情更是一窍不通,之前所接触的同志满打满算也就余姚一个人,现在与楚晗近在咫尺,实在是对这个事实有点习惯无能。
可楚晗根本于从前一模一样准时吃饭,准时健身,大部分时间都坐在书房里呕心沥血地画漫画。
彼此就连坐在一起谈天说地的机会都少见,又怎么会像秋辞讲得那样发生什么呢
单细胞的叶尔柯渐渐觉得,自己被神经男传染,想的太多了。
白蒙蒙的蒸汽带着海鲜的鲜甜,飘散到了房间里的角角落落。
周五晚上二柯特意买了螃蟹,开开心心的在厨房做好,转头却找不到楚晗来吃。
他屋里屋外溜达了一圈,才发现那大哥竟然在房顶上静静地欣赏日落。
叶尔柯赶忙爬上去叫他“喂,不饿吗”
楚晗回头,整个人都被烈日光辉映得微微发红,淡淡笑道“辛苦了,我不能做饭,如果太累的话以后还是吃外卖的好。”
叶尔柯不在乎“挺好玩儿的,反正我白天在医院,也会给宠物配饭吃。”
楚晗没再理这傻话,又望向被夕阳之火燃烧的老房区。
叶尔柯在旁边陪伴了片刻,忍不住道“听说,你以前挺不容易的。”
楚晗并不习惯诉苦,平淡回答“活的久了谁都不容易。”
叶尔柯立刻用胳膊碰了他一下,然后笑“但我觉得你是好人,所以不好的事情终究有一天会过去,少想点不开心的,每天生龙活虎的活着多愉快,对吧”
楚晗叹息“你以为谁都有你的特异能力吗我的前半生来不及改变,后半生也成了惯性,现在也只有羡慕你的份。”
叶尔柯哼哼“不用拐弯抹角的说我头脑简单,我也有我忧郁的烦恼。”
楚晗饶有兴趣“你忧郁什么”
叶尔柯发呆,完全想不出可以分享的内容。
幸好一群雪白的鸽子从空中掠过,吸引走了楚晗的注意力。
叶尔柯低下头“所以之前你告诉我,喜欢过别人是错觉,因为被伤到才讲赌气的话吗楚大哥你就是故事想多了,把自己的生活也想复杂了,遇到错误的对象不代表这件事本身是错误的,别像秋辞讲的那样一朝被蛇咬”
“怎么,在劝我惜取眼前人”楚晗打断他的唠唠叨叨,带着奇特的暖意笑出来。
叶尔柯差点被他吓得从屋顶滚下去,使劲摆手“不是不是,不是这个意思。”
“了解非常难,信任也非常难,我曾经以为我是怕那个人,其实我在怕这件事。“楚晗的眸子里盛满了回忆之色,而后又说”也许你说的对,真理总是掌握在孩子眼中。”
“什么孩子啊,我说了我是大人。”叶尔柯总感觉这天的楚晗跟平时不太一样,却又分析不出个所以然来。
楚晗依然有了精神,起身问“吃什么好烦”
“大螃蟹“叶尔柯开心。
”那走吧。“楚晗朝有些陡峭的房檐边迈了几步,然后回头伸手扶他。
叶尔柯想了想,终究还是握住那只不算温暖,却很温柔的大手,小心翼翼地跟着爬了下去。
第23章
很多时候,越是想法简单的人,越能分清事情的重要与否。
在叶尔柯的世界里,无论秋辞说什么危言耸听的话,都不如楚晗面对面的真诚来得有说服力。
更何况性向这种事情本就是个人自由,与他是否值得成为朋友完全没有关系。
所以那小小的风波在经过几日平凡生活的平复,就变得无所谓多了。
叶妈妈夏燕驾到东川市那日,越来越近的初夏使天气变得更加晴朗了,她像往常一样,先请儿子去吃了顿大餐,给他买好两件新衣服,然后才在酒店里按耐不住的要求“快带我到你租的房子看看,打小就没什么心眼儿,不是被人骗了吧,租房子的门道可多着呢。”
叶尔柯没办法,只得摸着头一路把她引到老房子里,进门的时候严肃嘱咐“小声点儿,跟我同住的大哥是个画家,需要安静。”
“我知道,还要你多嘴”夏燕翻了个白眼儿,抬眼望去窗明几净、家具崭新,这才松了口气“还不错嘛,比咱们家都宽敞。”
叶尔柯在旁得意“那是,我这么靠谱的人,租房子也靠谱的很。”
夏燕笑盈盈地看着儿子,忽然听到楼上有开门声,顺而抬起打量。
原来是照旧清爽优雅的楚晗走了出来,边靠近边打招呼“您就是叶尔柯的妈妈吧,欢迎欢迎,他盼着您来好久了。”
叶尔柯非常清楚自己几斤几两,呆在旁边简直快被吓尿,非生怕他说错什么话,叫老妈识破真相。
幸而楚晗表现得要多得体就有多得体,微微笑着称赞道“您真年轻,搞得我都不知道该怎么称呼了。”
叶尔柯赶忙在旁边打岔“快别给我妈灌迷魂汤,不然她又得臭美起来。”
夏燕伸手便去捏儿子的脸“怎么说话呢都这么大了还没个正形。”
紧接着又向楚晗打听“二柯说你是画家”
楚晗谦虚“漫画师而已,一门手艺,聊以为生。”
夏燕颔首后教训儿子“看,越了不起的人越低调,不像你整天咋咋呼呼、自吹自擂。”
叶尔柯小声挣扎“我才没有。”
夏燕笑“以后我儿子呀,就拜托你多照顾了,他年纪小不懂事儿,平日相处要是有冒犯的地方,请多包涵他,而且尔柯心眼实,该讲明白的话对他直说就好,越是拐弯抹角的提点,他越是云里雾里。”
楚晗笑意更深“是,我记得了。”
叶尔柯在旁边长叹一口气,只觉得妈妈在这里的每一分钟,对自己都像酷刑般难熬。
寒暄过后,夏燕依然没有要走的意思,还向厨房走去“哎呀,难得来了,我就给你们做点饭,这里有食材吗儿子,陪我去趟超市。”
每次要楚晗外出就跟让太阳从西边升起一样困难。
但今日他表现得特别大方“正巧我也要买东西,我陪您一起去吧。”
放这个男人和母亲单独相处,叶尔柯脑补出来的画面都可以拍成连续剧了,他赶忙凑热闹道“一起去,我请假专门陪我妈的。”
由此发展,最后就变成三代人在超市和谐购物、回家切磋厨艺,坐于桌边欢度夜晚的场面。
夏燕的手艺比儿子强了不止一点半点,满桌的菜色香味俱全。
楚晗特意拿出朋友送的红酒“这个不错,稍微少喝些,尝尝味道。”
夏燕的对于楚晗的印象非常好,长舒口气道“哎,尔柯刚刚工作,有你这样的室友陪着他,我多少也放心,你说现在社会多乱呢,这小子一个人在外面风里来雨里去,我在家里但凡看到点社会新闻就睡不着觉。”
“父母的心总是如此,其实他非常懂事,也挺能干的。”楚晗安慰。
叶尔柯在旁边偷窥到这位大哥人模狗样的表现,不觉暗自撇撇嘴,闷头吃起饭来。
楚晗又对夏燕道“如果有空,欢迎您多来东川市,就算他没时间陪您,联系我也一样。”
夏燕说“那怎么好意思啊今天打扰你工作我就怪不得劲儿了,来,吃菜吃菜。”
厨房的热闹顿时因为品尝美食,而又增加了几分。
楚晗望向不停给儿子夹菜的夏燕,隐隐约约回想起快要模糊在记忆深处的母亲,不要笑得非常温柔,又异常寂寞。
比起享受着天伦之乐的狗友,王嘉这几天就悲惨多了。
他与沈妮莫名其妙分手的闹剧显然惊动了家人,完全不吃素的奶奶怎么会让孙子就这样逃避结婚生子的责任马上就为他寻摸起环肥燕瘦的大家闺秀,相亲场面安排不断,搞得王嘉焦头烂额。
这天他又被逼到某酒店的顶楼餐厅,暗自翻了十八个白眼,才不情不愿地找到位子坐下,对眼前清纯可爱的女孩说“你好,我就是王嘉,久等了。”
女孩穿着得体,笑容也漂亮“我刚到,点了壶红茶,你想吃点什么”
王嘉摆手“我吃过来的,你点你吃的就行,你叫邱黛是吗”
女孩点点头,她虽然年纪很小,但显然对社交驾轻就熟,很快就耐心地询问起了王嘉的学习、工作、家事、个人爱好等等信息。
王嘉被吵得怀疑人生,完全不明白接近这么个女孩比跟沈妮在一起强在哪里。
他漫不经心的回答比平时还要吊儿郎当,硬是胡吃海喝了好几个甜品,终于摸着肚子说“嗯,时间不早了,我得回我爸公司忙了,你慢慢吃,我请你。”
邱黛还在小口小口品尝着牛排,闻言微怔“啊这么着急再多坐一会儿吧。”
王嘉憋不住道“哎,姐姐,你就别浪费时间了,我要想结婚早结了,用得着别人介绍吗你把你选金龟婿的劲头用在别人身上可好在我这浪费时间又是何苦”
邱黛的家教显然非常好,听他这么说不禁面露愠色“我只是跟你认识一下,你为何这样讲话呢说的像我对你有什么企图一样。”
王嘉说“你对我当然没企图,我这么垃圾的人怎么可能入得了邱小姐的法眼但你对我家的钱有没有企图我就不知道了,不然干什么在青春正好的时候,勉强自己跟我这种纨绔子弟相亲”
邱黛被他抢白一顿,面色更加难看,加之附近客人纷纷投来好奇的目光,逼得她红着脸低下了头。
王嘉趁势叫来服务员,刷过信用卡便逃也似的离开了。
眼泪在邱黛的眸子里转了几转,她终于不开心地起手机,接通后便哽咽告状“姐,那个人太过分了”
如此没素质的对待异性,并不是王嘉第一次所为,他当然不相信自己会因此而怎样,只觉得如释重负、开开心心。
结果走到酒店大厅时,却忽感背后一阵冷意袭来,紧接着就有女声叫喊“王嘉,你站住”
王嘉满头雾水,回头望见位长发大长腿的姐姐朝自己冲过来,立即呆滞“啊,你在叫我”
“除了你还有谁你凭什么那样跟我妹妹讲话,以为她愿意见你吗如此做无非是让父母安心罢了”漂亮姐姐对着他就是一顿疾言厉色的训斥。
王嘉很少被人从气势上压倒,顿时不耐烦地顶嘴“不管她因为什么来相亲,反正碰上我算她倒霉。”
漂亮姐姐嘴角抽搐。伸手就大力把耳光招呼到他脸上“好,碰上我也算你倒霉”
那响亮的一声彻底把王嘉给揍蒙了。
他摸着脸后退了半步,顿时气急败坏“你”
“你什么你我练过柔道,不服可以试试。”漂亮姐姐哼道。
王嘉再怎么丧心病狂,也不可能跟女人在公众场合打架,只能替铁青着脸说“你会后悔的”
“后不后悔是我的事,用不着你废话。”她扔过来张名片,态度毫不留情“如果今天把你打到智障,欢迎你来医院看病,如果想来报复,我也顺便给你指条道,总之以后别在出现在我妹妹面前,你连她一根手指都比不上”
说完,就背着包走向电梯,显然是去接委屈兮兮的邱黛了。
王嘉的脸依然火辣辣的疼着,郁闷低头瞄了眼名片,发现这位姐姐叫邱紫,是位眼科主治医生,不禁随之纠结起眉头,陷入了奇怪的沉思当中。
叶尔柯在楚晗的陪同把夏燕送回了酒店,然后两人便叫了车准备朝家走。
他憋了很久,在等待时趁机问“今天你热情的好奇怪啊,平时不愿跟人啰嗦、也不愿意出门,怎么”
楚晗平静地说“你不就想妈妈来能放心吗做事情就要做得彻底,这回她算是开心了吧”
叶尔柯哼道“非要装作一副玉树临风的样子搞的她更看不上我,以后可得唠叨了。”
楚晗淡笑“多谢称赞。”
叶尔柯后退半步“我可没夸你。”
结果他话音刚落就电话响起,恰好这时定的车到了,楚晗非常绅士地替叶尔柯打开后门,看着他边讲电话边钻进去,接着便坐在旁边。
二柯举着手机满脸惊讶“你说什么呢嘉哥你是不是有毛病我我能有什么意见,我说不行你听吗”
他总是能把很小的一件事情,描述得生动无比,实在是有趣。
楚晗淡淡凝望,等电话打完后便露出好奇之色。
叶尔柯露出见到鬼的表情“王嘉喜欢上了一个大十岁的姐姐,他是病了吧”
“相思病吗”楚晗无所谓地笑笑,望向窗外流金的街景,半晌才道“你和你的朋友真是物以类聚。”
“嗯”叶尔柯呆滞,片刻后才貌似恍然大悟,吓得睁大眼睛质问“你乱说什么呢我可是”
“嗯,笔直。”楚晗不屑地接话,仿佛在说天方夜谭一样毫不认真。
第24章
佛教认为执念是诸多痛苦的源泉,这不无道理。
譬如当一个孤独的人渐渐习惯了有身边有陪伴,就会害怕再失去,就会开始舍不得,又怎么能快乐
像楚晗算是真正形单影只活了大半辈子,时常告诫自己那些残酷的事实,也的确盼着安安静静的终老入土,可惜二柯的存在感实在太强,潜移默化中便把他从持续了十几年的低沉情绪中拉出来,整个人都变得漂浮不定。
不该责怪自己软弱吧
任何人遇到这么讨厌又这么可爱的叶尔柯,总归会被激起意想不到的情绪。
初夏的早晨阴雨连绵,楚晗因水声而醒得格外早,不到六点钟就在跑步机上运动起来。
他盼着衰老,又害怕衰老,总是矛盾地做着无意义的挣扎。
正当耳机里优雅的音乐静静流淌时,却又有活泼的叫喊隐约传来。
楚晗微微皱眉,直到耳机线被叶尔柯拉下来,才停步问道“怎么了”
叶尔柯抱怨说“我叫你这么半天,你干吗假装听不到”
楚晗回答“这耳机本来就是隔音的。”
“什么高级东西呀”叶尔柯好奇带上,然后惊喜地瞪大眼睛“哇塞,高科技我只能听到音乐声”
楚晗并不在意“喜欢就拿去玩。”
叶尔柯赶忙躲开,后退了两三步“可不敢碰你东西了,真的还不起了。”
楚晗笑“你居然会长记性稀奇,我以为你准备把同样的错误重复一辈子。”
叶尔柯尴尬地看向别处,然后才想起自己来到这儿的目的“今天下雨了,我不能带渣渣和嘟嘟出去溜达,淋到水它俩会着凉,所以等我上班以后,你要多陪一下。”
楚晗是个工作狂,所能独处的大部分时间都会做与漫画有关的事情,他并非一个空洞的男人,总希望能在死前为世界留下点什么,正是抱着这样决绝的心,才一直高产又高量的创作着作品,也习惯性逃避其它责任,故而说道“出不去就睡觉就好了,小动物的觉不是很多吗”
叶尔柯恨铁不成钢“哎哟喂你不要再偷懒了,它们是无聊才睡觉的,总而言之,照顾好两个宝宝的任务交给你,我做个三明治一起吃,吃完就去上班喽。”
楚晗已经习惯他的出现和他的离去,看着叶尔柯离家回家,一天一天就这样不知不觉的过去。
淡淡点头之后,本想继续跑步。
谁知道那该死的眼疾却不合时宜地冒出来,使得眼前的景象在毫无防备中被拉到很远。
人身体的平衡很大一部分依赖大脑处理视觉信息,所以楚晗难免在跑步机上失去分寸,狼狈的摔了下来。
刚走到门口的叶尔柯被吓到,慌张地跑回来说“你咋了不就是让你陪狗玩吗”
楚晗坐在木地板上痛苦地扶着额头,因为看到的二柯很小很小,索性闭上眼睛摇头道“抱歉,身体不太舒服。”
叶尔柯伸手摸过他的头,小声道“不是累病了吧,我说你也不能真的每天都呕心沥血呀,心血熬没了,人就熬不住了,来,我带你到床上躺着。”
说完他便咬紧牙关,用力撑起一米九几的楚晗,跌跌撞撞地朝卧室走去。
楚晗每次犯病时都不太想移动身体,可此刻又有什么办法只能配合着他来到床边,紧闭着眼睛倒下去戴好眼罩,逃避这个嗡嗡作响的世界,嘱咐道“你忙自己的吧,让我休息会儿就没事了。”
“真没发烧难道是感冒我去给你买点药。”叶尔柯怎么可能放心,拉着他的袖子啰嗦。
楚晗有些烦乱,烦闷中又感受到了温暖,艰难安慰“需要睡一觉而已。”
叶尔柯无奈说“那有事给我打电话,晚上我给你带饭,你等我啊。”
“嗯。”楚晗有气无力的回答。
叶尔柯仍旧不太镇定,帮他把被子盖好后又摸了摸额头,确认温度处在正常水平,才一步三回头的退了出去,抓住两条狗说“你们今天有关笼子,别想闹了”
楚晗感觉声音越来越远,直至消失不见,终于渐渐放松。
他额上的皮肤还残留着刚才的触觉,心里痒痒的,沉沉的,像块饱经沧桑的顽石,又像片飞扬在春天的柳絮。
楚先生的忽然病倒让叶尔柯开始心神不宁,他在宠物医院连药都拿错了几次,被王医生骂到狗血淋头,一到傍晚刚刚下班,便背起包毫不留情地跑了出去,赶到的附近的港式餐厅,买了平时舍不得喝的鸡汤和烧卖,而后才搭上公交车,屁颠颠地往回走。
站在车上晃晃悠悠的时候,这小子忍不住拿出手机发短信“qaq你好点了没啊”
可惜楚晗不回复,不清楚是在忙着画画,还是仍旧倒在床上虚弱不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