旻师兄便是袁教授的长子袁旻,裴昭闻读书时曾与对方相处过,因袁教授对他爱重,时常邀请他去家中,两人颇为亲近,只是对方在公安部任职,身份较为隐蔽,便没有留下联系方式。如今为了穆峥的事情,裴昭闻也顾不上唐突了。
袁教授有些讶异,但也没有多问,说道“他最近没有大案子,在休假,你去家里找他吧。正好,你师母多日不见你,昨天还跟我念叨呢。”
裴昭闻抿了抿唇,胸中涌上一股暖意,低声道“是我不好,让您和师母挂念了。”他虽父母早逝,却有祖母一手将他抚养长大,及至外出求学,遇上的又是这样好的老师,到后来,风华正茂的年纪,遇到了穆峥——他这二十余年岁月,已是极幸运。
袁教授摆了摆手“现在去吧,我看你也着急。”顿了顿,又道,“等事情过去了,带他来吃个饭吧,你小师妹很喜欢他。”
裴昭闻呼吸骤然一滞,一股莫名的涩意涌上眼眶,他稳了稳声音,郑重道“好。”
随后,裴昭闻驱车去了袁教授家中。他请袁旻帮忙,是为两件事,一则是穆家,一则是穆峥在片场遇袭的事。
穆家的事对袁旻而言并不是秘密,裴昭闻一开口,他便大体地说了些。至此裴昭闻才知,穆家那位掌权者,穆峥血缘上的外公,原来名叫穆振国,如今虽然已经退了下来,在政界却依然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他的大儿子穆景烨则是军队里一路打拼过来,到现在已经是上校军衔。余下的几个儿子,从军的,从政的,从商的,都在各自的领域有所建树,即便不是佼佼者,却也绝非庸庸之辈。
至此,裴昭闻终于觉出这其中的棘手,眼前重重艰难到底是怎样的险恶。然而还不够,他需要知道一些更细节的部分,比如,那一位穆峥提起来时,语气寡淡仿佛陌生人的母亲——穆家的大小姐,穆景晴。
至于那场针对穆峥的谋杀案,裴昭闻先前联系过那位导演,得知场务已被拘留,但到目前为止,案件并没有什么切实的进展。
裴昭闻看得出来,穆景曜甚至是穆峥,他们对于这场谋杀本身并不放在心上,更在意的是背后操纵的人。他们用自己的方式去消除隐患,而那恰恰是裴昭闻无法触及的领域。
可他也有自己的领域,穆峥的方式他做不到,但他可以用自己的方式,让周镇为他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
打听消息而已,于袁旻不过举手之劳,至于那件案子,即使周氏有所周旋,然而毕竟涉及到枪支,最终必然是要对上头有个交待的,如今袁旻又受到了托付,那案件想必不会胶着太久。
袁旻承诺一有进展就通知裴昭闻,但他心里还存着另一桩事“我前两天去检察院,看到你报了那边的考试?”
裴昭闻不奇怪袁旻会知道,多年刑警生涯,对方的人脉之广怕是超乎他预料。
他便点头“是。”
袁旻若有所思“唔……”他皱着眉,仿佛有什么顾虑,然而终究只道,“没事,放心考吧,凭你的能力,一定没问题。”
第二十三章
袁旻没有说出口的话,裴昭闻领会到了,他若要考试检察官,同穆峥的关系被这样曝光,日后必然会成一桩为人所诟病的“丑闻”。
然而他爱着一个男人是无可更改的事实,他不惧流言,不惧旁人的目光,更不在乎能否过得这场考试,这本便是为了能够帮得上穆峥才去做的事,他自然不会本末倒置。
可袁旻说这话,便意味着他会出手相助。
裴昭闻摇了摇头,注视着袁旻道“我知道。您不必费心,事已至此,我从前没有想到这一方面,如今,即使不能通过也没什么,我并不执着这件事。”顿了顿,又道,“但是之前那两件事,对我很重要,非常感谢您的帮助。”
袁旻笑着摇头“你还是这么客气,你叫我一声师兄,我自然要帮你。何况,和谁在一起是你的自由,只要不违背道德不触犯法律,谁也没资格说你的是非。那些明里暗里的规矩本来就太多不合理,我做我认为对的事。”
“我只知道,你做律师很好,做检察官,一定也很好。”
裴昭闻没办法再拒绝,只得道谢。两人又聊了些别的,袁旻想起上一件经手的案子——正因为那桩案件,他才有了这段不知长短的停职期——刚巧可以请裴昭闻帮忙,便大略说了些,裴昭闻自然无有不应,详细了解过后,便同袁旻将案情分析了一遍。
那案子内情颇为复杂,袁旻想让裴昭闻为嫌疑人辩护,虽有些棘手,但对于裴昭闻而言也算不得什么,他放在了心上,倒并未想太多。
没过多久,袁教授也从学校回来,师母热情地招待裴昭闻,便留下吃了午饭,才驱车回去事务所。
送走了来诊的医生,已是午后时分,穆峥吃过了药,头痛欲裂,看了看时间,裴昭闻不至于这时候回来,索性便回了卧室休息。
这些时日他的精神始终紧绷着,睡眠极差,药里含有安眠的成分,令他不多时便陷入沉睡,却并不安稳。
意识在黑暗中挣扎,穆峥却能将周遭光怪陆离的幻象看得一清二楚,如同行走在刀山火海之中,巨大的痛苦侵袭了他的身躯,啃噬着他的神志,仿佛灵魂都被撕裂,一半凌驾于恐怖的幻境之上,冷眼旁观着另一半在刀锋荆棘里拼死挣扎,直至彻底疯狂,崩溃……
——忽而有人唤他,那声音熟悉而遥远,却如平地一声惊雷,震得他心神巨颤,万般恐怖景象皆尽退散,穆峥猛地睁开眼,自梦魇中醒来,止不住地剧烈喘息。他浑身都是湿汗,像是水里捞出来的一般,瞳孔尚还涣散着,却第一时间对上了床前那副熟悉的面容。
裴昭闻坐在床边,摸着他的额头,眉头皱了起来“做噩梦了?你在发烧。”
穆峥闭了闭眼,在他掌心蹭了蹭,仿佛贪恋那温凉的触感。汗水将他鬓处散落的发丝一缕缕粘在脸颊上,令他难得现出一种羸弱的模样。
“没事,大概是着凉了,等下吃点药就好。”他看了眼墙上的挂钟,不到四点钟,“怎么回来这么早?”
裴昭闻起身从衣柜里找了睡衣出来,口中答道“所里没什么事,就回来了。”其实是因为挂念着穆峥,想着他一个人在家里,手臂不方便,总怕他不将伤势放在心上,再伤了自己。
穆峥目光紧随着他的身影而动,看他进了浴室,片刻后出来,小心地将他扶坐起“难受么?去泡一泡。我去找退烧药。”
穆峥靠在裴昭闻肩上,任由他将自己额前发丝拨开,笑道“你这样小心,把我当瓷娃娃么,碰一碰就碎了?”
裴昭闻慢慢收回手,不知想到了什么,低声道“我倒是想,你要是小些就好了,我随身装在口袋里,去哪儿都带着,你也不会受伤。”
穆峥闻言,讶异地抬头看他,裴昭闻的表情仍是淡淡的,眼眸却深邃,仿佛沉淀着整个夜空与星河。
“你是想养儿子么?”穆峥笑了,反手摸了摸裴昭闻的脸,“突然说这样的话,可不像你啊。”
裴昭闻握住他的手,贴着脸颊,缓慢道“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
“唔,什么事?”穆峥仰着头,对上他的目光,神情柔软而眷恋。
裴昭闻却不答,只一瞬不瞬地看着他,继而侧首吻了吻他的额头,轻叹道“去洗澡吧。”说完便站起身,手臂使力,将穆峥打横抱了起来。
身体忽然凌空的感觉令穆峥一惊,未受伤的手下意识环住了裴昭闻后颈,喘了口气道“裴哥,你今天实在反常。”
裴昭闻往浴室走,动了动手臂,将人抱紧了些“伺候你,你不高兴?”
“呵,”穆峥盯着他下颌处那一小片淡青色的阴影,意味不明地笑了声,“换种方式伺候我,我会更高兴。”
裴昭闻低头看了他一眼,不答,将人放在浴缸沿上,谨慎地褪下了他的衣服。
顾忌着穆峥在发烧,裴昭闻将水放得很热,泡在里面不多时,肌肤就泛上一层淡淡的红。
裴昭闻将穆峥伤处安置好,就待站起身,却被穆峥拽住了衣角。
对方才刚刚说了那样一句暗示性十足的话,裴昭闻自然明白他的心思,目光巡睃过那透着红晕的紧实肌肤,听不出情绪地道“别闹。”
自然是不可能不闹的,这人从来也不是乖顺的性子,得了这一句似是而非的斥责,只会更兴奋,也更猖狂。
裴昭闻渐渐皱起眉,想要转身出去,却被眼前的景象死死钉在了原地,无论如何也迈不开脚步。
——他的袖子被放开了,但依然半蹲在浴缸前,眼见着穆峥收回手,修长而骨节分明的手指穿透空气中弥散的淡淡水雾,滑过那紧致光洁的肌肤,没入腹下的黑色阴影里。
他低垂着眼睫,唇角是暧昧不明的一点笑,腹部紧绷的肌肉轮廓极其鲜明。他的动作不紧不慢,看在裴昭闻眼里,像是拉得极长的电影慢镜头,丝丝缕缕地撩拨他的心绪。
浴室里加热器温度开得高,整个空间水汽蒸腾,点点水滴凝在穆峥眼睫上,犹如欲坠不坠的泪滴——他的手终于到达了目的地,停在那里,而后,抬起眼看向了裴昭闻,下一刻,缓慢地动了起来。
水波轻轻荡漾,仿佛在裴昭闻的心头冲刷。穆峥曲起了腿,从他的角度,分明是看不到什么的,只能目睹那肌理分明的双腿,肌肉如何一点点地绷紧,松弛,再绷紧,手臂细微地晃动着,手腕暧昧而隐晦的缓慢移动……
如同千万朵五颜六色的烟花在脑海里砰然炸开,裴昭闻蓦地感到一阵眩晕,仿佛整个世界都离他远去了,他的瞳孔、他的思绪只容得下眼前这方寸天地。
他看到穆峥直直望向他,眉宇微微颤了颤,那神色似痛苦又似欢愉,带动着黑而浓长的眼睫些许颤抖,那摇摇欲坠的水滴便猝然滚落——如同砸在了他心尖上,带起一蓬无可抗拒的火热的痒意。
耳边是极寂静也极喧嚣,心跳剧烈而驳杂,擂鼓般重重冲击着裴昭闻的耳膜,在那纷乱的心跳与压抑的呼吸声中,有一线低哑绵长的呻吟穿透了鼓噪沸腾的心绪,精准地钻入裴昭闻耳中,利刃般破开他所有的矜持与端方。
裴昭闻猛地别开眼,用尽了他全部的自制力不再将目光落在那人身上,他置于膝头的手早已不自觉地蜷起,晕红的颜色自耳垂直漫到脖颈,惯常冷淡严肃的眼眸中隐密地透着一线不自然的渴欲。
他听到穆峥用那样充满了色欲的沙哑嗓音低低唤他“裴哥……”
他不再看他,却仍能感到那直白热烈的目光从始至终定格在他身上——一如那人坦荡炽热的爱情。
那一瞬间,分明是这样情潮汹涌的时刻,裴昭闻却倏然感到一种深刻的怜惜,那感情在他胸中极快地膨胀,令他不由自主地转回目光将穆峥望进眼底。
欲望微消而爱恋渐涨,裴昭闻靠近前,一手抚上穆峥身下,接替了他的动作,这使得穆峥微微一顿,望着他的目光带上了一点疑惑与探究,仿佛不明白正值此旖旎的时刻,眼前的男人为何突然换了这样的眼神。
裴昭闻一手熟稔而缓慢地动作着,一手摩挲着穆峥脸颊,与他靠得极近,几乎鼻尖相触的距离。
他忽然重复了一遍先前那句被他自己岔开的话“我今天,听说了一件事。”
他在这样极近的距离注视着穆峥的双眼,说道“我听说,你很爱我。”
穆峥眼中浸着一层水汽,不知是因为空气的湿度,还是因为某种难以言喻的快感,听了裴昭闻的话,他像是怔了一怔,而后笑开来,就着咫尺间的距离,偏头吻上了裴昭闻的唇“当然。只有这一件事,永远不值得怀疑。”
一个吻,瞬间点燃了一蓬滔天烈火。
两个男人之间的吻,充满了强势的侵占与掠夺,分不清谁在吸吮而谁在承受,进退流连之间只能感受到呼吸都难以为继的力度,纯粹的火热占有之中,唯有怀中拥抱着的人是真实的。
压抑许久的欲念轻易挣脱了禁锢,裴昭闻放任情火在胸腔中灼灼燃烧,烧进四肢百骸,焚化骨肉血脉,将两人席卷,拖入情欲的深渊。
他知道,他永远无法抗拒这个人的蛊惑,就像是一记最剧的毒,引他沉沦,诱他在欲望里失去自我——而他甘之如饴。
手中的动作已接近尾声,裴昭闻蓦地收紧了手指,便觉怀中身躯骤然紧绷,又在一瞬间柔顺下来。
唇舌稍分的片刻,穆峥更紧地偎进他怀中,几乎是气音在他耳边唤“裴哥——”
那语调绵长柔软,与他手上的动作截然相反——他的手掌覆在裴昭闻替他抚慰的那手腕处许久,这时终于猛地发力,瞬间将男人带倒在浴缸里。
水花四溅,穆峥笑了,湿淋淋的手掌抚上裴昭闻脸颊“你要是再起来,就没有水给我泡了。”
裴昭闻覆着那只手,偏头吻了吻掌心,曲腿靠近穆峥,一手自然而然地按上他受伤的手臂,防止他无意挣动间再受伤。
他回来第一件事便是去看穆峥,身上衬衣西裤尚未换下,此刻垂坠的布料湿淋淋地贴在肌肤上,勾勒出的极富力度感的线条比赤身裸体更诱人几分。
迎着穆峥炽烈的眼神,他答道“没有水了再放就是。”
穆峥却缓慢地摇头,目光滑过他轮廓刚毅的下颌,滚动的喉结,突出的锁骨,精实胸膛上两点不明显的凸起,紧实的腰线,直到下腹湿透的西装裤再也遮掩不住的勃然大物,他的目光定在那一处,舔了舔下唇,轻笑道“水是可以再放,我却不想放你。”
这样直白的挑逗,裴昭闻如何忍得住?算来他们已有两个多月不曾有过真正的肌肤之亲,两个月,六十多个彼此思念的夜晚,积攒下来的渴求尽数在这一刻爆发。
然而裴昭闻始终是温柔的,即使是进入的那一刻,也几乎没有让穆峥感到疼痛。
穆峥呻吟一声,左臂被裴昭闻禁锢着,完好的那只手臂攀着对方肩背,感受着后穴中长久的仿佛没有止境的进入,双腿肌肉几乎紧绷至痉挛。许久不曾被入侵的地方极为紧致,涩涩地绷起,却不是因为疼痛——只要想到这个男人在进入他,他就觉得身心都被胀满,那种充实感几乎令他发疯。
他发出了一声极细的绵长的吸气声,引得裴昭闻捧住他的脸,担忧道“还好么?”
穆峥侧过脸磨蹭着他的掌心,感受着体内那火热硕物上的勃勃脉动,细微而鲜明的搏动搔刮着内壁,令那隐密深处顷刻蔓延出一片灼热的酥麻,仿佛极满足又极不满足地叹息道“当然好,你要是动一动,我会更好。”
便觉埋在秘处那硕大阳物更膨胀几分,裴昭闻抱着他的手臂收紧,无奈而压抑的嗓音低哑道“别勾我了,你还在发烧。”
许是因着这个原因,肉穴里出奇的高热,那温度几乎将他熔化。有水流顺着他的进入被带进深处,使得阳根在软肉的层层包裹中微微颤动,即使静止不动也能感受到强烈的快意,极为磨人。
穆峥听了他的话,却轻笑一声,秘处猛地收缩,箍得裴昭闻难以自抑地低吟一声,几乎就此缴械。
“你——”未出口的话尽数被堵在唇间,穆峥单手勾着裴昭闻脖颈,唇齿厮磨,浑身肌肉绷起,双腿使力缓慢起落。
裴昭闻眼眸暗沉,终于再也忍不住,扣住怀中人腰身,猛力挺动起来。
浴缸里的水四溅漫溢出去,和着肉体撞击的闷响一波波地回旋荡漾。
每一次侵进都尽根而入,每一次抽离都极尽挽留。挑逗一条饥饿了许久的野狼是一件极其危险的事,即使另一方也是十足的狼性,可惜却正生着病,后果便是想叫停的时候,征伐至兴起处的人也不一定能够停得下来。
漫长的欢爱过后,终于云收雨散,穆峥罕见地感觉到了疲惫。他惊觉自己太过于大意,也许是长久以来裴昭闻的包容与独特的温柔令他几乎忘记了,这个人的攻击性原本有多强。
他精疲力竭地被裴昭闻抱回了床上,看着对方眼中隐约的懊悔与歉意,却依然敏锐地察觉出了那眉宇间不自觉流露出的餍足。
然而他实在没有体力在去发掘更多了,怀着某种微妙的遗憾与倦怠,他在裴昭闻的怀里很快陷入了睡眠。
待他入睡后,许久,裴昭闻才重新坐起身,一瞬不瞬地看着穆峥沉睡的面容,眸中的感情极深沉。
他轻轻拨开穆峥额前发丝,俯身印下一吻,微不可闻地道“晚安。”
我的爱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