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这话没头没尾，可她懂。
“不后悔么？”门已经被打开，她握着门把手把这四个字放在舌头上捋了几遍，又问，“和活着比起来呢？”
“不后悔吧……”说完这句话艾凡就彻底昏死过去，把汤姆急的直转悠，就见卡罗琳露出一抹释然的笑很快飞身而出，飞出去时还留下一句话“我可能知道为什么洛维会喜欢你了。”
汤姆最后一个帮手也没了，这下更是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就差原地跪下求神拜佛了。
艾凡昏昏沉沉的，说不清自己是在梦里还是醒着，就知道自己是在一个黑黑的地方飘来飘去，有时候感觉是在急速下落，有时候又像飞在云端，别提多酸爽了，唯一一点好就是头没有那么晕，慢慢的他落到一个地方，可以看到一团圆圆的光圈聚在他眼前时明时暗……
过了没多久，随着他头脑的清明，光圈的视野也变的越来越清楚，他看到两个浑身是血的人，正是他找寻已久的伊恩和女巫，看样子俩人已经恶战一场，都有些喘，他不由想上去补个刀，却发现自己动不了。
突然他生出一个不太可能的想法他现在难不成实在洛维身体里？
有时候一个想法从萌芽到长成参天大树只需要几秒时间，这会他越看越觉得像，现在他用的洛维的身体，那洛维呢？他怎么样了？晕过去了？
来不及思考更多，“刺啦”一声巨响，一道猛烈的亮光刺穿墙壁，他忍不住眯了眯眼，就见卡罗琳大刀阔斧的走进来，手里握着一根银色鞭子，而这混沌处的所有桌椅在顷刻间全部化为乌有，他感觉自己瞬间就掉进水里，可他知道，掉进水里的不是自己，是洛维……虽然这个把戏新鲜的很，可他一点也不想现在体验。
见她进来，赛琳娜·格林有一瞬间的诧异，想来刚才两人一番苦战伊恩也不轻松，竟然没有抓到她这点破绽，独自在一边猛咳个不停，他这个弟弟有个缺点，紧张状况下见水会应激xi,ng咳嗽，简直是太不凑巧了，很快一群女巫密密麻麻的把水池围了个水泄不通……
艾凡简直要被这个状况给跪了，天时地利人和他们一样没占，不能更背，就在他准备破罐子破摔准备就用洛维这幅身体c,ao纵巫线时，胳膊传来一阵剧痛，紧接着头脑一阵眩晕，下一刻他就听到汤姆疯了一样的叫声“老大，你醒醒啊！你别睡啊，你再睡这小娘皮就把洛维睡了啊！”
“……”他相当无语的看了一眼汤姆，一跃起身，扶着门起身就朝水池跑，汤姆跟在后头屁颠屁颠的，这个时候这货反倒是全须全尾的那个，于是他吩咐道，“等下见机行事，把洛维带走就行，听懂了吧？”
“懂了，懂了。”汤姆点头如捣蒜。
等他过去时让他看到一副特别滑稽的场景，洛维躺在水池边不知死活，伊恩活像是快死模样，弓着腰脸都咳青了，反倒是不知道从哪跑出来卡尔伸着胳膊死死的护着他，和一群女巫大眼瞪小眼。
“你们不要过啊……虽然你们是女人，可是你们人多，这就不好说了，就算我真动手也不能算我打女人……”卡尔是个永远摸不清气氛的人，有着自己独特的脑回路。
“……”十几个女巫你看我，我看你，就这么面面相觑，硬是没有哪个先动手……
一般情况下女巫不得伤害普通人，这是规矩，放在平时也就是个屁，机灵一点的回头在主母面前稍微圆一下就好，可巧就巧在卡罗琳造反去了，剩下几个都是榆木脑袋，不懂变通，见主母和卡罗琳打的难舍难分，没空发号施令，于是脸都憋红了都没动手。
“快去！”艾凡冲汤姆说道。
汤姆得令很快就加入战局，不知道是出于什么心理，他还非常好心的把只剩半条命的伊恩给敲晕了，对卡尔说道“背着他，跟我走……”
艾凡甩了他一个白眼，迅速冲进河里一掌打向女巫，卡罗琳脸白如纸，嘴角还挂着一丝血，脸也花了，看向女巫的神情冷漠的可怕。
“让我最没有想到的是你尽然会背叛我……”主母不愧是主母，已经是第三波车轮战了依旧面不改色，说话间她错身闪过次艾凡朝她抓去的手指。
“您逼死我姐姐的时候难道没有想过她还有我这个妹妹？”她手里鞭子甩的飞快，更是卷起地上的草木石子朝着主母扔个不停。
“呵……”她不屑的笑了笑，随手一扬袖这些乱七八糟的东西就全落到水池中，“我以为你和我是一样的……看来一开始我就想多了。”
“一样？什么一样？您是不是以为您逼死自己妹妹又逼死她的心上人，大义灭亲很伟大啊？觉得自己悲凉又壮烈？觉得这个世界就该遵循您的法则走，所有的人循规蹈矩，吸血鬼和女巫两不相干？哈哈哈，真是可笑，那我就是喜欢吸血鬼，心上人还是您口中的‘杂种’——”
主母的脸色已经变了，她冷着脸说“你以为我不敢杀你么？”
第32章 第三十二章 乱斗（二）
“那来啊！”她朝主母又走了几步，眼神肆意，恶狠狠道，“凭什么你这种恶毒的人还活着，我姐姐却要长眠地底？凭什么一句诅咒就要束缚我们这么多年？凭什么我们就不能爱，你这种人……活该孤独终老……哈哈哈……孤独终老……”这姑娘说到最后竟然笑了，步履凌乱，看上去简直有些癫狂，可她手里的动作却越来越快，水池旁的花草石头都给她的鞭子 秃了。
要完，他心里有种不太好的预感，是不是女人都是疯起来不要命的？她边打边笑，眼都红了，偏偏还只攻击不躲避，一脸你尽管打，我躲算我输的表情……
艾凡都要愁死了，他这打了半天束手束脚的，深怕误伤，可这姑娘却完全视他如无物，这下女巫的武器更是朝着她的面门而去，而她还完全不躲……这要是落到实处，别说脸了，命都去了半条。
他把心一横，决定兵行险着，一跃而起将她推到一边，顺势抓住女巫武器。
“放手！”卡罗琳一声大喝。
“啊？”实际上在捏上去时他就后悔了，徒手抓人武器怎么说都有点虎，无奈骑虎难下，要收手也晚了，果然，下一秒他就发现自己力气凭空消失，就像被抽空了一样，卡罗琳原地骂了一句，迅速跳起来，第一件事就是用鞭子把他卷住甩到一边，摔的他五脏六腑都错位了。
原本就失血过多，又被这鞭子再来一下，现在他除了原地哼哼之外浑身上下就写着一个字惨，可以说两辈子他都没这么窝囊过，让他更揪心的是，转眼洛维就端着一张白面糊的脸捂着胸口又回到了水池旁……
就能这么寸的？他惨成这样要怎么救人？
他愁的头都白了，那边洛维看了他一眼就把目光移向卡罗琳，迅速对女巫说道“姨妈，您先放开她，我知道您恨我爸，恨我妈，恨我……恨我们一家坏了规矩，可这和卡罗琳无关，您先放开她……”
主母一个眼神都没给他，盯着卡罗琳的眼睛似乎还擎着笑……
洛维已经慌了，眼睛一直在两人面上打转……
这时卡罗琳的脖子已经落到主母手中，整个人被高高拎起，她的脚尖甚至碰不到池面，艾凡几乎能看到主母枯瘦的手臂上因为用力而暴起的青筋……
“咳咳……”她难受的咳嗽了两声，却没有露出痛苦的表情，微微皱起的脸上甚至露出一个称的上是笑的表情，费劲弯了弯嘴角，看向艾凡，眼里没有诧异，没有责备，只有释然……
艾凡的心突然跳的很快，不对劲，很不对劲，他大声喊到“不要，不要！洛维，小心……”
“小心什么？”洛维茫然的看向他。
卡罗琳把脸转向洛维，哑着嗓子断断续续道“艾凡身上的口红……是我的，还有，我真的……很讨厌你……”
“我……”洛维张了张嘴，却突然定住脚。
“盯……盯盯……”一阵很轻的脆响突然响起，是一种音符，像平静湖面散发出来的悠远的歌谣，莫名动听，紧接着一声巨响就从水池中间爆发出来，凭空炸了满天，地面都跟着晃了两下，而艾凡眼中最后的画面就是卡罗琳闭着眼睛安详的脸……
他离的近，只觉时间都静了几秒，胸口猛的震了一下，像是徒然间被塞满棉花，五脏六腑轻轻腾空而后又重重落下，简直像在坐云霄飞车……他捂着胸口难受的原地滚了两下，脑袋里全是巨响余震后细长的“嗡——”声，绵绵不绝顺着太阳x,ue飞快地钻进耳朵，钻遍脑中每个角落，让他难受的头晕目眩直犯恶心……
还没来得及吐，就见漫天的红色碎块伴着烧黑的布料天女散花似的慌慌张张的落到了地上……
红颜陨落……
卡罗琳是存了死志的，早就在自己身上安上□□，可计划还是败了，池面已经干涸，巨大的黑色深坑上除了老巫婆的武器巫丝和一块暗红的布之外，再没有任何痕迹，她的仇人下落不明——逃了。
洛维不瞎，这一切他看的清清楚楚明明白白，甚至还在脑中回放慢镜头，这会功夫他好像不记得自己是谁了，也不知道伤心难过，就觉得满地的红扎眼……
“洛维，洛维……咳……”艾凡心惊不已，什么时候洛维也没露出过这幅表情，木讷，呆滞，简直就跟傻了似的，急得他原地吐出两口血，不曾想这一吐却舒坦不少，于是撑着膝盖踉跄起身，可没走两步他就跪倒在地……
躺在地上他闭眼想道“不能这么倒下，有人在等他。”
于是他迅速起身，随口又是一口血，他又急又气，抹了抹嘴，从旁边刨了一根粗细不等的树杈做支撑，站是站起来了，只是好不容易走两步这脆弱的树枝却直接劈了，失去支撑的他歪倒在地，连手都被割破了……
就这么困难么？艾凡盯着自己的手简直难以置信……
哪里跌倒就哪里爬起，这句话被无数人用以教导他人坚强，向前看……爬不起来，只能代表你没尽全力，不争气……没人在乎跌倒的人是真的已经痛到极点。
区区七十英尺地，一个水池的距离，却像有九九八十一难一样，他废了好大劲却才走了一半不到，到最后他索xi,ng开始用手抠着爬，就在他快接近目标时却被人凭空抱起……
“嗯……”突然的眩晕让他不由眯眼哼了哼，伸手揉着脑袋，再睁眼时却看到一张熟悉的脸——这个人现在满眼惊惶。
直到很多年过去，这个眼神依旧是他心里最深沉的痛苦之一。
他连连摆手，强撑出一股笑意说道“我没事，你别怕，别怕，就是刚才他们动静有点大，受了点刺激，这血吐出来后好受多了，真的，也不多……哈哈……咳咳……”他边说还在人背上不停地拍着，自己还咳个不停。
洛维一声不吭，明明他才是站着的那个，却一直在微微发抖。
艾凡嘴里安抚的话一直没停，甚至捂着他的眼睛是说道“不要看了，咳咳……放松，我们先回去，回科而雷恩……好不好？”
“……”
从爆炸声响起的那一刻起，洛维就像得了失语症似的，只字不言，唯有手一直死死地箍着他的腰，他被搂的几乎断气，可“放我下来”几个字却硬是没说出口。这个时候天还没黑，于是艾凡就以一副被人公主抱的姿势出现在众手下面前。
众人面面相觑，目瞪如圆，心里都是一个想法什么时候他们老大竟变成了一朵娇花？
艾凡素质超群，全程认真脸，仅仅咳嗽一声就吩咐道“先走。”
凌晨三点，一行人回到科而雷恩，依旧是科而雷恩酒店，他的老根据地，进去的时候他一反常态，没有走正门，要求一伙人都像蜘蛛侠那样飞檐走壁回房间，小个子意识超前，十分警觉地问道“老大，该不会我们这里也被女巫占据了吧？”
艾凡觉得他想的有点多，心里却突然沉重，想来是自己这幅模样有点惨，这下连手下都有点草木皆兵，他现在不仅有洛维，还有一群手下，于是他摆摆手放松道“没有的事，女巫老巢都给我们端了，哪里还能再搞什么幺蛾子，纯粹是因为我爸妈都在，世界上有种惨，叫做你妈觉得你惨，我这么说你懂了没？”
“哦……”
回屋后洛维把他安置好后就去了浴室，水声哗哗，他却烦躁异常，只好撑着起来搞了点血喝，半天才恢复点力气，洛维擦着头发出来时他正望着天花板发呆，看到人后迅速朝他勾了勾手，道“过来，我给你擦……”
洛维还是沉默，却很顺从，走到床边坐下，床很快凹下去一块。
他撑着床起身，抓起肩膀的毛巾轻轻给他擦着，说道“她的仇，我和你一起报……”
洛维没有动静，也许连他自己都不清楚自己到底在想什么。
擦着擦着，艾凡又想这人那时惊惶的眼神，按着人头发的手顿时一紧。让他没想到的是洛维的反应这人猛的一抖，瞬间转身死死地搂住他，把头深深埋歪他的腰间……
艾凡全身的血液迅速朝心口窜去，重重地跳了一下，一阵绵密的心疼紧接着又扩张到四肢百骸——他现在该怎么办？
这个人，是他一心一意想要护着的人，可他现在除了看他难过，害怕之外什么也干不了，他全身的毛孔都泛着酸，简直想和这个人换个心，好替他疼……可是不能。
最后他只能搂着人，缓声不住地说道“别怕，别怕，我就在这里……”
科而雷恩的夜晚很安静，夜风顺着窗帘刮进来，莫名还带着一股子凉意，两人就这么坐着相拥抱在一起不放，过了会洛维开始说话“我……”他张了张嘴，却发现声音嘶哑，根本说不粗话，于是咳了咳。
艾凡的手一直轻抚在他背后。
“其实……我已经没有什么可以失去了……可为什么还要……还要，这样一个个的，把她们从我身边带走……”他的语气平静无波，像在讲别人的故事。
艾凡摇了摇头“你还有我……我不会离开你……我们会一起活到血液枯竭……不要害怕……”他的声音很轻，像黑夜里跳动的音符，无端让人觉得静谧舒心。
洛维没有再说话，艾凡将他抱上床。他把人圈外怀里，两人一起靠在床头，他不紧不慢的亲洛维头顶的柔软的发圈……换做以前他绝对想不到和洛维还有盖棉被纯聊天的这一天，可现在不仅聊天了，还聊的是别的女人。
“我从小在女巫那里就过的非常不好……”
第33章 第三十三章 转变
艾凡微微坐直身体，记得卡罗琳当时犹犹豫豫，话只说了一半，只说洛维被人欺负，却没有说是什么事，而这会……
“你想说吗？晚点说也没关系，我随时都有空。”艾凡问他。
自剖这种行为，是他最讨厌的，因为这无疑是将已经结痂的伤口再撕开一次，露出血淋淋的皮rou，将所受之苦再尝一遍，属于人间极苦。
“没关系……现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他无所谓的咧咧嘴，没给艾凡答话的时间，很快说道，“我不能喝血，不能吃rou，所有沾有血液的东西对于我来说都是毒丨药，吃了必然上吐下泻，有可能还会发烧昏迷，可她们却故意拿这些东西给我吃，不是明面上的，拌在汤里，埋在吐司里……后来我就不怎么吃他们送给我的食物了……
“最先注意到我饿肚子的是卡罗琳，一周里，我最喜欢的是周五，因为运气好的话那天是她给我送吃的，这么多女巫，只有她不会害我，最开始她送的量也就是一般小孩的分量，后来几次她发现我吃完以后肚子还是会叫，也不开心，于是就问我怎么回事，我虽然觉得她好，可还是不敢和她多说什么。她很聪明，见我眼睛一直盯着食盒里的猜我是没有吃饱，于是下次再来时她就会带很多吃的……
“我猜她俩一定是从食盒上发现了不少东西，这才注意到其他女巫的小动作，就和姨妈申请给我送饭……对于姨妈来说，我不过是一个活着不占地方，死了不占地的小玩意，她很本无心管我，于是也同意了她们的请求……
“于是第一次，我见识到开心这种情绪，是从她们的眼睛里。那天卡罗琳十分开心的跳着告诉我，以后就由她们俩包办我的伙食，我能顿顿吃饱再也不用饿肚子，她还假模假样的抱怨说以后再也不用一顿饭拎十斤重的食盒……
“你知道吗，她们真的是我人生中的第一道光，比什么都亮眼，让我知道，就算是我这种人，也有能成为别人所在乎的人的一天。
“可现在，我都没有了……”说道最后他又笑了笑。
“不要笑了，你笑的好难看……要是难受你就哭吧……”艾凡把他的头按在自己怀里，神色莫测，眼神悠远。
以前的洛维说什么他信什么，他说他过的还行，自己信了，可结果呢？这人说的全是谎话。所以，从今往后，他不会再把让眼前人痛苦的权利交到别人手中，他的所有幸福，都由自己给。
洛维没有答话，只把头在他怀里蹭了蹭。
艾凡细语道“不要怕，你还有我，我还有父母，原本我想等这个事情过去就介绍你们认识，这样，你也算有个家了……如果你怕，或者担心，那可以晚一点，都行，看你……你是知道我的，一向守信。”
想来他这一辈子的耐心估计都用在了同一个人身上，所以才会对别的人都这么暴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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