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涵接替的工作说好听点是总管,其实就是个看场子的。
不负责经营管理,只负责盯着。
估计游候该是费了不少劲才将沈涵安插过来。
沈涵在天麟待了一天,地方还没熟悉过来,竟直接见了个熟人。
许晚河立在人群中,因为身材高大,又给人簇在中间,就显得格外醒目。
满身的名牌,神情松散傲慢。
右边耳朵上还裹着纱布,看上去有点滑稽。
沈涵当下心一沉,趁着许晚河还没瞧见自己的时候,转身开溜。
有不识趣的人拦住沈涵,“许哥这么大的人物,不好不去打个招呼。”
沈涵黑一张脸,“你们先打点,我随后过去。”
说完便急忙躲进总服务台后头的隔间里,直等着那一大票人都进去了,这才出来喘口气。
谁料刚出来一会屁股还没坐热,就又给人揪着往出迎。
“一起出去,唐哥马上就到。”
“唐…”沈涵像是给人打了一拳,“他也要来…今天到底怎么了”
“谁知道,这俩人怎么选这么个地方,外头有的是高档酒店啊”
沈涵望着玻璃门外头重重人影,不自觉往后退几步。
几个人先进了屋,然后斐七的脸就出现在视线里,回过头,一脸恭敬的跟身后的人说着什么。
唐梓言进门的时候,客气的跟迎上来寒暄的人点点头。
有人的逃窜的背影在这一群奉承的脸间显得不伦不类。
唐梓言盯着那迅速消失的背影,先是一愣,后暗自叹气自己眼神是越来越差了。
进了事先约好的房间,唐梓言还没来得及进门,迎面就扔过来一只装满水的杯子。
唐梓言稍一后退,那杯子砸在地面上,溅起的水花迸在皮鞋上,阴湿一大块地毯。
许晚河目光落在唐梓言身上,“我教训小弟呢,没误伤你吧。”
唐梓言愣了愣,“我还奇怪呢,我这也没迟到啊你发什么火”
许晚河随手点烟,“进来坐。”
后又跟身边人摆摆手,“你们都出去。”
一时间屋子里就只剩下两个人,又因为许晚河坐了房间里唯一一把椅子,唐梓言就只能凑合着坐在了床上。
许晚河吸一口烟,上下打量着床上的人。
有些人天生就适合待在床上被吃掉,就比如唐梓言,
只可惜这人后来下了床,成了吃掉别人的人。
唐梓言莫名其妙的想起黑猫警长里的一只耳,终于忍不住发笑。
许晚河狠狠皱一下眉,“笑你妈了个比。”
唐梓言这回真笑出声,“不文明。”
“恩,就你文明,你最文明,你他妈文明你把我耳朵都打坏了。”
唐梓言语气淡漠,“哦,那对不起。”
许晚河听他这声不咸不淡的道歉很想跟他翻脸,可转眼又想,反正自己也不能把他怎么样,就算是有再多的心结,还是得为了利益放下,继续跟这个人打交道。
但是许晚河还是有点窝火,“哎,你那小情怎么样啊。”
唐梓言寻思片刻,报复性的来了句,“挺好的,他要是个女人我都想娶他了。”
许晚河手里的烟灰掉了一截,“是嘛…”
后又说,“现在两个男的不是也可以结婚么,你有本事你去国外娶他啊。”
唐梓言淡淡一笑,“也不是不行。”
许晚河嘴里的烟几乎要抽冒了火,“你就纯有毛病!鬼迷心窍了你!来历不明的玩意也敢这么玩…”
唐梓言笑两声,“跟你没关系的事你生什么气”
许晚河一腔怒火生生憋回去,“行,你小子就治我行,你也不怕遭报应!”
唐梓言收了笑,“别说没用的了,你找我什么事。”
许晚河强压一口气,毕竟不能因小乱大,这么想着,他整个人就泄了气的皮球似的,“…小唐,要不然咱俩联手吧…”
唐梓言有点呆掉,许晚河这么放低身段,真是太阳打西边出来了。
许晚河垂着脑袋,“那老东西太有病了,本来缅甸交易时间就长,卡子又多,好容易过来一趟货,下家都联系好了,他非过来跟着掺和,整天捡现成的便宜,太不要脸了…你要是肯帮我,我就把你的那条线还给你,多给你点也行,损失点我认了,就想着图个省心。”
唐梓言没说话,也没什么表情。
许晚河将烟摁在烟灰缸里,“你不用害怕,这里头没什么虚的成分,就算有,你心里很清楚我不会拿你怎么样,不是么?”
俩个人在房间一直聊到凌晨。
因为他俩在这里,除了老客户,天麟就没再接待新的客人。
所以到了这个点,整个宾馆就只剩下几个值班的人。
沈涵没有回家。
而是窝在监控室里,恶狠狠的刷牙洗漱。
屋里关着灯,沈涵的牙齿白森森的。
最上面的一台显示屏上忽然有了动态,许晚河先从里面走了出来,唐梓言跟在后面,掏出手机来打电话。
沈涵举着牙刷就凑了过去。
俩人衣裳都挺整齐,头发也板正,看起来似乎没什么问题。
就是许晚河忽然回手上去拧唐梓言的下巴,被打飞了手后,又笑的极其无耻。
沈涵盯着那人的脸,眼珠子像泛着硬光的铄石,又黑又亮,
浑然不觉牙齿都已经刷出了血。
☆、卧底
沈涵在鞠金辉混的日子越长,就发现自己之前在唐梓言身边待的那几天,真的是很有用处。
平白无故的想混入这个圈子很不容易,毕竟这是刀尖上的买卖,警察盯得紧,一般人不轻易相信外人。
但得益于之前自己跟唐梓言的关系,好多人都还算卖自己几分面子,明里暗里都不少人帮忙打点,使得自己很快就融入这个复杂的地界。
等进去了沈涵才彻底明白,自己来之前的实在是太高了,直接就到了唐梓言身边,而这里才是最基础的地方,鱼目混珠,干什么都是凭本事往出混。
鞠金辉到处都是交易窝点。
随便一个地方,每天都有争斗。
哪怕不是大的冲突,小流氓和散贩之间的流血事件也不少见。
真是乱的可以。
晚上出去的时候,那些深邃的巷子里有无数双眼睛盯着来往的行人,泛着哑光,等待交易。
有点时候是毒品,有的时候是肉体。
沈涵就有那么一回走夜路,忽然就给个糙汉子压在墙上,一脸鼻涕眼泪的问他有没有货。
夜里睡不着的时候,沈涵总觉得自己好像突然就来到了地狱。
但是之前待着的地方未必就是天堂。
明争暗斗,道不如这样直接把最丑恶的地方展示给他人看,大家都一样的脏,谁也没好到哪里去。
可导致这一切的人,还真是干净的可以。
又白又温柔,唇瓣轻启,同人谈一次生意,就不知道又要多少人为了那么一点东西浴血奋战,跟各种人叫板,警察,同行,流氓,
或者卧底。
错综复杂的线让沈涵喘不过气。
游候打电话过来的时候,沈涵正蹲在地上自己给脸上贴创可贴。
左眼下被匕首划开了一个不大不小的口子,小指头那么长,好在割的不太深,用消毒水处理一下也没什么大问题。
如果放在两个月前,沈涵还会担心自己会不会破相,可眼下沈涵只庆幸还好没人带枪。
刀还能躲,枪子这玩意沈涵可真是没辙。
前两日就有散贩在自己负责的地界上闹事,等沈涵和头儿赶过去的时候,还没来得及说话,飞过来的子弹就直接打在头儿的腿上,导致这伙计现在还在医院躺着,估计出来不瘸也差不多。
沈涵只求最后自己能全身而退,所以落下点小伤疤,真的算是幸运。
游候打电话来不过就是为了统计窝点,路线。
但是偶尔也没正经的说他最近又对斐七旧情复燃,或者唐梓言身边又跟了个小骚货。
他说这些的时候沈涵通常是直接挂掉电话。
自己在这里待的时间越长,就越觉得以前自己特别的傻。
所以跟游候联系时,除了公事公办,沈涵再也不想听任何一点关于那个人的消息,哪怕是他身边的人。
水泥地上铺着几片碎掉的镜子。
里面的男人又黑又瘦,很重的眼圈,有点像个在戒毒的瘾君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