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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不熄 第103节

作者:它似蜜 字数:8890 更新:2021-12-19 09:05:04

    黄先生也总是怪小斐。说小斐不懂礼节,不如他已经三十多岁的大哥争气。

    宝仪总是替她弟弟抗议,她到青春期了,还是暴脾气,想反抗一切。她已经明白阿姐和小斐的关系,宝仪是个会保守秘密的孩子,可她还是觉得自己阿弟太可怜。

    小斐这个孩子太早慧,总是很懂事地道歉,对黄先生,对大太太,对他的大哥大姐。别人稍稍夸夸他,哪怕只是佣人说他长高了,那种一听就懂的客套话,他都会笑得很开心,很礼貌地道谢。回家之后,他总是认真地学习他们要求的那些东西。从来不说谁不好。他是个顶聪明的小男孩,心思也非常重。他说不想给我丢脸。我当然希望我的儿子出人头地,但我不想看到他这样小就这样辛苦。

    所以我带他来这里放松。我知道小斐在这里的每一天都是快乐的。他坐在沙滩上,和他阿姐一起背诵《长恨歌》,还有《孔雀东南飞》。在香港,在澳门,少见两个孩子这样笑。

    但我又究竟能再陪着他们几年呢?我的病,没错,我就是有病……

    希望我能再陪他们十五年。我想看见宝仪结婚,看见小斐大学毕业。我没有去死的理由。

    2002年2月9日

    即将春节,我们还未动身回港。事实上,在这样一个偏僻却美丽的地方,我才能放松,这是黄先生给我开辟的藏身处,也是和我相配的异国他乡。

    但小斐和宝仪不能和我一样烂在这里。他们要接受最好的教育,享受最好的条件。所以我也需要在澳门陪他们。所以我每年只能回来一次。

    何管家已经订好今晚的机票。

    最近总是心悸,我的预感总是准得可怕。每天对着佛像祈祷,又有用吗?

    就算,万一,某天我不在了……希望黄先生能疼惜他的儿女,希望阿姐能善待他们……宝仪才十六岁,小斐还不到九周岁,佛祖保佑。

    我信佛,可又不觉得佛祖可以帮助我。正如我现在写下这些,正如我曾经犯下罪孽还企图被原谅——这本身已经是种亵渎。

    可是死亡又能赎去这种罪过吗?

    记录于此处戛然而止,猩红笔迹触目惊心。文字已说明一切,其真实xi,ng似乎也无可置疑。黄煜斐和他铭记了十五年的温暖所在其实并无直系血缘关系,而他拿刀扎的、始终恨的,那个难以究因治罪的杀人凶手,一直是自己的亲生母亲。

    李枳听见身前人错落的呼吸,忽然觉得“血缘”真是令人作呕的东西。就好比你被磁铁吸着奔忙过这些年岁,忽然磁极一倒,你以为到达赤道,甚至开始尝试消除身上冷硬金属,尝试自我解脱,你想要好了,却忽然被拽回冰原。

    被刀子捅伤后人首先会恍惚,而这种迷惘又岂是他人能理解的呢?

    “哥,要不先坐下吧。”李枳试探着问。不能完全理解,但能感同身受。冰刀似乎已经把黄煜斐cha透了,穿过他的脊背,直扎入李枳的心脏。可李枳非常清楚,自己没资格事先表露出脆弱,更不想带给黄煜斐更多波动,他压抑情绪,拉着黄煜斐坐上沙发。他这才发现黄煜斐并非一脸木然,抑或失魂落魄,反而神情极度清明。那双眼睛,亮得很,也凉,平添一股硬朗不羁。

    “我一直在被当傻子耍,对吗?怪不得许昀之葬礼的时候,阿姐说我这样也算尽孝!”

    “哥……”

    “反正都不在了,全死了!”他又事不关己似的笑,“恩恩怨怨的,在地狱里继续闹,等老头子下去再陪她们演演你欠我我欠你的苦情戏码,也很好啊。”

    李枳感到语塞,手脚也跟着冰凉。可他又觉得黄煜斐再缄默着压抑下去,恐怕真的会面临崩溃,不如就像现在这样想说什么说什么。是个人都得恨了,都得疲惫不堪了……事件的始作俑者遥遥远去,留下最终的受害者,无辜且困惑,独自受蒙骗,自责地纠结。本该轻松无虑的年华却孤单紧绷地度过,结果到头来,包在心核里的那块,名为“绝不原谅”的仇恨,突然就这样被抽出,贴上毫无道理可言的封条。

    来自于家庭的疼痛总是这样避无可避,瞄准十数载的靶心,轻易就变成虚影,你自卫,你反击,都不成,都没用。

    李枳太明白这种无力,也恨了起来。

    然而黄煜斐却不再继续冷笑着嘲讽,他忽然哭了,是那种无声的汹涌,没任何表情,仿佛不知道自己正在流泪,又很快就止住。李枳去抓他的手,却被挣开,黄煜斐靠上软垫吸了吸鼻子,神色已然恢复正常,把芒果拿起来,放到李枳腿上“小橘,去给我做芒果派吧。”

    李枳抱着芒果不动地方“我觉得现在你得跟我待在一起,我不放心。”

    “那就一起去,”黄煜斐站起来,拉着人往厨房走,“我饿啦。”

    他又竖起透明高墙,李枳看得心中悸痛,却不怪他,只因黄煜斐的墙都是被迫立起的。

    半夜李枳醒来,四点出头,黄煜斐不在身边。上下跑了两圈,整栋楼都空了,可李枳也顾不上害怕,他急得跳脚。睡前两人叠放的手机现在只剩下黄煜斐的,他的指纹也可以解锁,李枳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在老何和自己的号码之间选择了后者。

    果不其然,关机了。

    离家出走吗,不带上我?李枳暗骂一声,又忽然抓住点希望。黄煜斐不是那种连手机都会拿错的粗心人。他还记得黄煜斐跟自己解释过,装在他手机上的那个gs装置有独立电源和信号源,哪怕去无人区,哪怕手机摔得稀巴烂,那玩意也能照常工作。

    “为了能随时找到你。”那人当时是这样说的。

    对于同步定位这件事,李枳素来不觉得有什么大不了,同时也觉得没什么用处——成天生活在到处都是警察的大城市里,五十年也难遇什么凶险,他只当是满足病娇男友安全感需求的一个法子。倘若往他脖子上栓根链子能让黄煜斐松口气,他也觉得挺划算。

    而现如今,这个功能似乎终于有了用武之地——李枳翻出配套的a。有个红点,在详尽的地图上一下一下地闪。

    得亏有这么一个点。李枳又好气又好笑、又心酸又心疼地看着它,一边提鞋一边琢磨黄煜斐的思路。那人居然大半夜地跑到西岸的石滩上去了,还留下个小线索,合着是等他去追?

    万一我没醒呢?李枳在横穿小岛的主干道上飞快地蹬着自行车,心说,幸好我醒了。

    整座小岛静得像在沉睡,连素来热闹的酒吧都黑黢黢的,唯有树和风在交缠,沙沙地响。夜中露气蕴着种不该属于近赤道地区的冷,沁在李枳的皮肤上,可他还是把薄t恤汗透了。少说也得有七八公里的距离,上坡下坡,他不到二十分钟就骑到,广阔的石滩就在眼前,硕大圆月下,清寂幽暗地浮动着黑光。

    除去月色,除去极度深蓝的天空,入眼线条都是粗粝尖锐的,这里没有甜蜜的金色海岸,只有岩石和海浪,是这座小岛周围最暴躁、最原始的海。而此刻海面黝黑,石滩y晦,仿佛再多的繁星也无法把它们照亮。

    李枳站在高处的海滨路上,俯瞰几秒,晃了晃脑袋,意图拜托浪声的sao扰。他岔着腿,脚尖点地,支撑住单车和自己的重量,抱臂仔细观察手机屏幕上的小点——离自己不远,确切地说,是近在咫尺。

    “哥!黄煜斐!”李枳被海风吹得一身ji皮疙瘩,大叫道,“你大爷的,你丫给我出来!”

    立刻就有人应了“等下日出,你过来看看呀——”

    李枳循声定睛一瞧,有个身影正在岸边最高的那块断崖上,冲自己招手。

    看我过去怎么收拾你,李枳在心里把黄煜斐骂了一百遍,一丢车把就撒腿跑去。他听见自行车倒地的震响,也听到风声,以及心跳。攀着礁石的突起往上爬的时候,他撞上膝盖,感到温暖的血从那处蔓延,忽然一肚子委屈。他真想抱着黄煜斐撒野,大叫几声混蛋玩意儿,问他发什么神经。

    可他不能。因为太清楚黄煜斐在发什么神经,又是为什么,所以他不能。他简直心疼还来不及。这一切复杂的情绪弄得李枳头皮发麻,只得不停地攀爬,想快点站上悬崖,站在连哭都哭得矜持隐忍的那人身边。

    黄煜斐正在琼光下立着,身形笔直,眉目疏朗,当然没有在哭。他看见李枳从坡面显现,首先是乱蓬蓬的头发,接着是面庞、手臂、腰、腿……膝盖破了,皮肤被照得发蓝,摊上一小片黑,还有细碎的坑洼擦痕。

    “打住!站那儿就好,”李枳踉跄着翻上来,稳好重心,两臂抬着,手掌冲着他,慢慢往他这边走,“不许提我腿,就刚才蹭破点皮,回家你得给我洗。”

    黄煜斐直直地盯着他。

    “哎,惹我哥心疼啦?”李枳走到他跟前,抬起眼皮,“真是不好意思。但真不严重,我也不怎么疼。”

    黄煜斐垂下眼睫“……我刚才在想你会不会来。”

    李枳拍了拍手上的灰,笑了“当然得来了,找不见你我跟踩了尾巴的那什么……”他软软地靠上身边人的肩头,“随便什么吧,反正我慌。”

    黄煜斐把他搂进怀里“早上我就会回去的。”

    李枳心说那手机也是不小心拿错,不小心关掉的喽?他知道这人口是心非,却还是顺着他的话说“这叫心有灵犀,你不在我边上躺着,我就会醒,”说着他缩了缩身子,黄煜斐的臂弯使他感到温暖,又道,“白天不觉得,现在才发现这儿还真够远的,没看见车,走过来的?”

    “嗯,”黄煜斐点头,“散步就到这边来了。海对人来说有一种天然吸引力。”

    “吸引力……半夜散步,站悬崖,太有风格了,”李枳轻轻瞪他,“反正,哥你看,心理y影是可以克服的。再大一片水,其实也没什么。”

    黄煜斐亲了亲他的额头,轻声道“如果我说,小时候不敢去海边的事情其实都是假的,小橘会生气吗?”

    “有什么气好生?跟我不用这么小心翼翼,”李枳顿了顿,看向远处隐约现出的天光,“少一个心理y影,就等于少一点痛苦,如果这y影根本没存在过——多少人都盼着这样呢。”

    “与其说痛苦、害怕,不如说是敬而远之,”黄煜斐凝视着脚下仿佛无底的海面,“我以前经常去海边,还往海里走过很多次,就在这种黎明。然后失败,呛水,滚回沙滩上躺到天色大亮,回家洗澡,去学校上课。自控力到这种时候就好像没用了。”

    他勾了勾唇角,又道“偶然看到你的视频的前两天,我还刚刚试过,也失败过一次。”

    李枳半天才说出一句“看到我视频之后呢?”

    “没再试过了。”

    “现在还想往里走吗?”

    “不想。”

    “那就成,”李枳声音也轻轻的,像在说秘密,“我刚才还琢磨,大不了咱们一块走进去。”

    “我已经过了那个阶段,二十五岁的人,每天想着去跳海,不是自私又可笑么,”黄煜斐短暂地笑笑,“也没有任何事情值得我们放弃现在的生活。如果还是以前那个脆弱的自己,那我根本不会回国找你的。”

    这话轻描淡写,却自肺腑而出,哪怕放到现在,它仍是真的。回国前的两年,黄煜斐迅速地从浑小子长成一个男人。大洋彼岸有股力量在指引他摒弃过去幼稚而软弱的自己,他不再喝酒,不再彻夜狂欢,不再守着那点痛苦自怜自爱,依赖已久的药物也戒掉了……他甚至学着温和地对待周遭的人,冷嘲弃了,打架也弃了,尽管心里仍然有种固执的轻蔑,表面上他至少学会了替他人着想。

    生活化简,只剩下眼前的学习,以及遥远的李枳。他这个厌世的刺头把尖刺拔下几根,他确实曾经在无援手可握的环境下,不惜一切努力,才成为现在这个人。

    他遗憾的是自己没能动作更快一些,在李枳最需要的时候把自己修好。

    见李枳不语,黄煜斐又道“我从垃圾变成人然后才出现在你面前,是因为不想去害你。这是我绝对不允许自己做的事情,小橘。”

    “不是说你要害我……”李枳心脏狂跳,为他的成熟而安心,也震撼,也感动,却又有点困顿,“哥你咋老不开窍呢。”

    “只是想让你放心。我夜里出来也只是为了冷静一下。现在,我冷静好了。”

    “我还是觉得,怎么说呢,”李枳思索着措辞,“我能体会家庭带给人的那种打击,不同于熟人朋友甚至恋人,那是不可抗的,也难磨灭,万念俱灰其实非常的容易。何况哥的情况比我复杂得多……我觉得你在装坚强。这样其实很累。”

    “人学会冷静理xi,ng地对待变数,就是装吗,”黄煜斐眼眸是亮的,脸上朦朦胧胧地,映着远方的赤红曙色,“其实那些破事就算再离谱,到现在这个地步,和我关系也不大。哪怕最开始是被迫的,需要装一下,保持坚强到最后也是每个人必须具备的能力。”

    李枳看他看得呆掉了。就是装坚强吗?黄煜斐这个样子,显然不是。他始终觉得在黄煜斐的魅力中混着某种神秘的感觉,致命般时刻吸引着他,而今这感觉现出实体——是一种绝不认输的执着心xi,ng。一旦认定什么,他就只会做赢的准备。这一认知化作强烈的目的xi,ng、直白的欲望、极高的自我要求,组成了黄煜斐高傲而真诚的ji,ng神世界。

    此时,空中已有鸥鹭,天色开阔了,海色铺展至目力难及之处。新生的光逼退了一切。那些不堪的困惑和萎靡,还有错乱的记忆,似乎就在这样一个清晨死亡,宣称你将直立,在艳阳高照的白日。

    “而且,家庭的打击真不能算,那对我来说那已经不能称作‘家庭’,所有人都在骗我。我真正的家庭在这里。小橘在什么地方,我就把什么地方当作家来安。”

    晨光愈盛,黄煜斐一字一句地说着,凝视李枳的面容,目光那样炙热那样深沉。透过那眼瞳仿似能够直看进胸膛深处,有颗结了伤疤于是越发强硬的心脏在跳动。又或许他已心死,但立刻生出颗更加有力的,以维持这具身体里的生机。

    从暗堕中、囹圄中,生生把自己拔出,固然是疼的、撕裂的,但这些代价也是一剂猛药。李枳一双凡眼,却在黄煜斐的身上看到极速的蜕变,虽然鲜血淋漓,却坚定万分。

    “事情还是要说清楚。谁骗我,谁不把我当人看……我需要回香港算账。”黄煜斐抄起颗碎石扔到看不见的海面,“波哥大和圣玛尔塔,现在要搁置。”

    “那有什么,我也得去香港,哥,我要跟你一块!”李枳被点燃了,他和黄煜斐共通的那些漆黑的失望和疼痛,此刻也同样化为决心,他忽然明白了某种追求,高于那些困囿人心的纠缠与羁绊的追求。他又问“什么时候出发?行李交给我收拾就成。”

    “明天。今天想陪你去试试那个四弦不准的弗拉明戈吉他,小橘很喜欢,对吗?”黄煜斐又露出那种忽深忽浅的微笑,好像被晨风吹得很惬意似的,拥住李枳,在万丈朝霞之下、嶙峋礁石之上,细密地亲吻他。

    李枳也亲回去,安静地,柔软地。他想,哥,我懂了,无论怎样,我知道你没问题,我知道我们没问题,因为——

    你是能刺破黑暗的那一道光。

    你是……碧蓝的天空上,自由穿梭的鸟。

    ————

    写的时候很心疼,如果没有小橘,黄老九可能就彻头彻尾是个哈姆雷特式的悲剧人物了。

    第79章

    回去的路上,李枳把自行车蹬得飞快,黄煜斐就在后面安静地搂他的腰,横穿清晨海岛,海面已变成蔚蓝,翻卷阳光的色彩,蓝边泛金。回国的飞机上,黄煜斐也保持那种平和却寡言的状态,一直沉默地靠在李枳身侧。这终究不是去阖家团圆过春节,包里放着那个本子,要轻松确实也不可能。

    到达香港后的第一件事却不是回本家。机场的停车楼顶层有黄煜斐在港的备用车,一辆纯黑世爵,载他们去永安广场边的酒店简单安顿。随后,黄煜斐带着李枳去到轩尼诗道一侧的小巷之中,找到家内有乾坤的裁缝铺子。

    三天之后,李枳拿到一套极合身的定制西装。一般周期要等上至少一个月,这件是几个长居香港的意大利老裁缝赶夜制成的,小山羊绒混骆马绒面料,带着极细的人字纹,摸起来却滑凉平整。颜色是干净的灰调,细看便泛出点黛色,生来便是为了映得人面若桃花。

    这可是人生第一套,李枳小心地穿上系好纽扣,站在镜前,还是忍不住要雀跃。

    比他前一天去试的半成品,还要惹眼许多。

    黄煜斐站在他身后,从镜中、从背后,一分一寸地看他。一套合身的正装穿上身,腰部不应该有横褶,肩袖上也不能有太多的竖绺。李枳显然称得上典范。那把细腰,在后摆双开叉的衬托之下,轮廓被毫厘不差地勾勒出来,秀气的肩线呼应着笔直的腿,配上先前帮他挑的茶色宽纹领带、ferragao皮鞋、紫荆花形的欧珀石袖扣……一切都是天成的。

    李枳就好比是一株簇新的青竹,清风拂去灰尘,他正春寒料峭地、芒芒地闪,而身体每一处都藏着黄煜斐的痕迹。

    “有紧绷感吗?或者累赘感?”黄煜斐问道。

    “没,这量身定制果然牛,”李枳直言道,他一开口就流露出与严肃衣装不相符的稚气,“完蛋了,我穿着它,连坐下都得三思,给人坐皱了怎么办呀。”

    “是你自己的西装,哪天不喜欢,想剪开都没有问题,”黄煜斐无所谓道,“那边已经记下尺寸了,正在设计其他几套,以后很多场合要用。这套做得还是有点仓促。”

    “我觉得它一点毛病也没有啊,我可舍不得剪开,哥,你就算给我弄再多件,每件也都是我的宝贝,”李枳转过脸,啄他一口,带着股初试正装的兴奋劲儿,“是不是显得我特成熟特高级特有内涵?简直快成亚平宁半岛的绅士了。”

    黄煜斐特别乖地点头,帮他再次整了整衣领和裤腿,忽然,一点预兆也没,他就开始解自己的扣子。样式休闲的阔袖天鹅绒衬衫被他丢到床上,到最后他全身只剩下条内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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