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彻夜不熄 第73节

作者:它似蜜 字数:8108 更新:2021-12-19 09:04:41

    他去解他围裙,那人就回过头碰他额头,又轻轻啄他嘴角“还真不烧了,我这效率也不比输液差多少,嗓子疼吗现在?”

    “不疼。”

    “吃药了吗?”李枳又一琢磨,“不对,冲剂得饭后喝。”

    “小橘在煮什么?好香。”

    “柴鱼粥,里头还有rou末蛋花青菜生姜,我都弄得很碎,”李枳不疾不徐地搅着那锅润白液体,米粒已经被熬化了,呈现一种温黏的诱人状态,“我知道你们港仔爱喝咸粥。待会儿再蒸碗ji蛋羹尝尝。哥你喜欢吃玉米粒吗?我想放里头试试,会不会蒸爆掉。”

    那天他们一块吃完疑似午餐的早餐,看了会儿午间新闻和今日说法,李枳就拉着黄煜斐去听他弹钢琴。放琴那屋本身闲置,一直空荡荡,现如今只搁了架三角钢琴,在午后阳光中倒真有种清净安宁的氛围。

    李枳端正地坐在黑白键前,指尖流出茉莉花的韵调,他没改节奏,也没加别的旋律,就是原汁原味。他很清楚,经典之所以为经典,就是因为它知道分寸,多一分则多,少一分则少。

    黄煜斐在一边看着,听着,首先想到的,确实是记忆中那个模糊的身影。他柔美的、忧郁的母亲,穿着鲜丽的裙子,和眼前的男孩一样背颈笔直,手臂洁白,眼底盛着温暖和专注,却又好像下一秒就要转头问他“喜欢吗?”

    某种程度上,这两个他所深爱的人,就是会给他相近的感觉。但这界限又是分明的——关于母亲的回忆很快散了,而关于李枳的回忆挤上来,融进当下。李枳曾告诉他,爱情是和这个下三滥的世界一刀两断的勇气,而现如今,他明白,自己大概也应该和自己骨子里那点下三滥的东西,说句再见了。

    ————

    感觉大家确实没空追文555有点不想更新了

    下章有巨大转折,关于小橘的病我们也该解决一下,做好准备orz

    第54章

    以往在医院挂三天水才能好得差不多,这回却在第二天就成功退烧,黄煜斐自己都觉得有点神奇。他也是头一回知道感冒发烧有人盯着喝热水是什么感觉。可惜自家在北五环的新楼盘要在年底开市,缺个拍板的,黄煜斐也没办法怠工太久,他怕老姐一急,火急火燎亲自赶到北京来,到时候可就不是挨顿说教那么简单了。

    那天早晨,出门上班之前,李枳擦着饭桌叫住他“晚上还是六点半到家对吧?”

    “可能会晚一些,不会超过七点的。”

    “那吃完饭天应该还没黑,”李枳笑笑,“算了,饭前吧,回家之后换身运动服,咱把事儿办完了再回家喝老母ji汤。”

    “办事?”

    “运动运动,提高免疫力。”

    于是,从那天开始,黄煜斐就开始了除雾霾天之外每天坚持跑步的日子,美其名曰“增强体质”。风里泛着些秋凉,路边空地跳舞的闲人很多,广场舞以及老年迪斯科舞曲,混合在一起听,再加上冷冷的空气和路灯,李枳感慨,这简直中国特色赛博朋克。而黄煜斐就那样绕着北海公园的大湖慢跑将近一小时,挤在一群大爷大妈猫猫狗狗之间。

    说实在的,习惯独自在室内做有氧的他,觉得自己实在有点搞笑,尤其是停下接电话,却被热心大婶拦住,拿着自家姑娘照片介绍的时候。

    毕竟北海公园有个别称,叫相亲公园。

    幸好李枳及时骑自行车追上,风风火火把车轮一横,上来就是一句“我哥有对象了!”,眼睛瞪得老大,立刻把大婶给唬走了。

    其实李枳一开始也尝试过跟黄煜斐一块锻炼身体,走向人生巅峰,奈何学生时代就不是什么耐力型选手,只擅长短跑,超过三千米保准倒地歇菜。更何况他每次还非常人妻地坚持背好毛巾、淡盐水、外套,乱七八糟塞一大包,跑起来也确实不轻便。

    于是后来就演变为他先陪着黄煜斐风驰电掣地跑到小西天,休息休息租个自行车,再骑过去追人。

    每次远远地看到那人背影,李枳就会在后面猛按车铃,一边超过听着广播的散步人群,一边大叫“小的护驾来迟,皇上等我!”

    一下子窜到那人身边,傻乐,脚踏板慢慢地蹬。

    黄煜斐则会用一种似笑非笑的神情转脸瞧他,眉毛和鼻尖挂了些汗,接过他手里的淡盐水抿上一口,不肯多喝。

    “跑步喝太多会水肿。”黄煜斐这样解释,他确实非常之在意自己的身材。

    李枳软乎乎地笑,夸他说“最近肌rou越来越结实了,摸起来感觉特好。”

    黄煜斐居然一听这话就脸红,加快步子跑前面去了。

    “哎,皇上,等等臣妾——”李枳放肆笑着,一秒就追上。

    头一回跑完,被李枳裹上外套牵着手往回领的时候,黄煜斐显得有些沮丧。有可能是累,在公司较了一整天劲,只想回家洗澡,也有可能是被乌央人群挤得发烦,并不想再看见李枳之外的其他人类,他正琢磨着第二天能不能找个借口推掉,却见自家那位也出了一身的汗,还由衷地说“哥你跑得太稳了,根本不带喘不过来的,速度还跟我跑一千米一样。”

    “以前练过耐力,”黄煜斐给他擦着汗,解释道,“每年都去纽约参加马拉松兴趣赛。”

    李枳脸红红的,身后正是夕色下的湖水和白塔,还有一轮赤红的圆日,他小声道“确实耐力不错,不对,是太好了点。”

    不太妙,黄煜斐这么想着,我好像又没办法了。

    偷懒的话终究还是没说出口。

    不过,李枳心头一派雪亮,他固然看得出来这人对跑步锻炼没太大兴趣,琢磨了好半天如何提高黄先生的积极主动xi,ng。于是后来,每次跑完他们都会找个人少的地方,拥在一起,汗津津地接吻。刚运动完的身体是热的,而秋风是冷的;喝了盐水的嘴亲起来是微微发咸的,而偷吃了软糖的嘴则藏不住甜。缠绵和飒爽两种感觉,同时绕着他们,还挺带劲儿。

    就这么过到了十一月底。

    跑步的时候已经看不见夕阳了,天黑黢黢的,李枳需要就着路灯的光才能找到黄煜斐。那天他照常蹬着破烂公共自行车,见那熟悉的背影就在前方大约五十米处,正想放开嗓子喊,张嘴冷风一灌,却灌得他剧烈咳嗽起来,止不住似的。

    我这是被点x,ue了吗,李枳无奈,把车在路边停下,蹲下身子,一个劲儿地往外咳——仿佛有个什么东西堵在喉咙深处,和鼻腔连着的地方,使他焦虑地想要大口地喘,却得来咳嗽不止的下场。他严实地捂着嘴,不想惹人注意,本以为什么也咳不出,不过受凉而已,等自己的娇气嗓子过了这个劲儿,也就差不多了。结果抬手想把生理xi,ng眼泪抹掉的时候,却立刻被手心里的东西吃了一惊。

    深色的,稀薄液体。

    屏住呼吸,五指下意识握紧,手心里shi漉漉的。

    缓了一会儿,喘过气来了,挪到路灯下面,他慢慢摊开手掌,闻了又闻,看了又看,这才敢确认——是血,黑乎乎的,一小片。

    ……我他妈的,咳血了?这和说好的不一样吧?李枳嗓子眼缩得发疼,心说开什么玩笑,自己那病再严重也不会出这种奇葩状况啊,更何况最近药也没停,只有过两次轻微的睡眠呼吸暂停,他也都习以为常地挺过来了。

    幻觉,一定是幻觉,我c,ao你妈的幻觉,溜去卫生间洗手洗嘴的时候他仍对自己这么说着。一出公厕大门,几个没大人领的小孩在他周围玩闹。凉风扑上他的眼角,水一下子就干了,眼周干巴巴的疼。

    一张嘴,一呼气,还带腥甜。

    并不是幻觉。

    李枳跨上自行车,带着种被打懵的应激反应,开始盲目庆幸两件事第一,这破车没被别人给骑走,第二,自己不是追上黄煜斐之后才开始咳的。

    他又掏出一盒薄荷糖,七八粒一块倒进嘴里,猛嚼,嚼得七窍冰凉。他不想待会儿接吻的时候嘴里有任何血味儿。

    我这是要死了吗,终于?不会吧。他晃晃脑袋,冷静下来,蹬车追过去,大叫着“皇上等等我”,旋即看见黄煜斐嘴边呵出的白气。

    那人穿了件赭红色夹克衫,背后有刺绣,颜色是更暗的红,仔细看才能看出是花鸟风月,半敞着拉链,头发被风呼得有点乱,脸也冻红了,整个人却英气得很,一如既往地冲李枳淡淡地笑。我不想死啊,不想他见我死。李枳看得有点呆了,他这么想着。

    第二天,李枳练了一上午琴,故意把手机放在排练室,然后一个人去了医院。

    挂了专家号,那医生跟他算是老朋友了,一双吊梢眼看着有点凶,人却热心,总是劝他做手术,少费点钱在那不怎么靠谱的德国产的神经刺激药片上。这回陪着老婆做完月子,回来上班,他仍然对李枳孜孜不倦地批评教育“你这不行啊小李,人这么虚,必须得做手术啦。”

    李枳喝着医生递给他的热茶,问“我还有救吗?”

    “最近闹了几次?”

    “两回。”

    “白天还嗜睡吗?”

    “偶尔会没意识地睡着。我有些晚上睡得挺好的。就是脑子越来越不好使了,不记事儿。”

    “大脑缺氧嘛,现在一次大概停多久?我发微信问你从来不理我,”医生翻着病历单,“你不是老在清醒梦的时候呼吸暂停吗,自己数时间了没有?”

    “哪有这工夫啊……”

    “二十秒?二十五秒?”

    “三十秒有了吧。”

    “一夜会发病多少次呢?”

    “还以前那样,动不动就憋醒了,偶尔整晚都没法睡。”

    医生面色凝重,道“不成,你得做个血氧检查,还得看看上气道现在成什么样了,全套都必须查来好好看一看,实在不行必须手术。”

    “我觉得手术也没用了,”李枳放下茶杯,“周医生,我昨天咳血了。”

    “什么意思?咳嗽,然后出血?”

    “您能多给我开点药吗?我大概还想多活两个月,就俩月,我就有一人放不下。”

    “扯什么放不放得下,你交代遗书啊,去去去少说这么不吉利的话。上回咱不是看了吗,你就是软腭过低过长,所以用矫正机也没什么用,这回可能是磨到什么血管了,”医生皱着眉头,却拍肩安慰他,“况且,血又不是只有肺结核才咳,什么原因都有可能咳血,不至于没救,你的肺部应该还是健康的,咱做完检查才能下定论,大不了把软腭切点下去,这样晚上也不担心窒息猝死了。总之别怕啊。”

    “检查完,我就得做手术吗,我不想做手术。”

    “又来,我真是想不明白,这以前没这么严重的时候,你觉得没必要冒险不做就不做吧,现在都这样了还犹豫?成年人也没个监护人……小李你家人呢?”

    “没人给我签手术单。您这儿也没我家人联系方式记录吧。”

    “你刚才说的放不下的那人呢?他不成?”

    李枳一愣。他不成吗?确实不成。他现在最不想让他知道了。面对那个人,似乎完全说不出来“我身体出了大毛病”这样的话。

    他狠下心说“反正我也明白,做了也有一半几率死,那儿全是血管,那么密,切一个,我直接爆血狗带,”李枳抬起眼皮看医生,“这不是您跟我说的吗?对了,剩下一半里,我还有几率声带彻底坏掉,直接变成个哑巴。钱也花完了,就光溜溜一个废人。”

    “那还有一半几率活呀,活着不是什么都有了吗。总比你现在咳着血担心哪天在被窝里猝死强得多,”医生飞快开着检验单,“小李,你还是得相信我们的技术,虽然你这位置确实比较棘手,但类似手术做这么多起了,基本全是大胖子,脂肪层厚,比你还难弄,爆血管的事故确实有,但也没出过几回,变哑巴的,我还真不记得有。”

    李枳觉得自己没话可说,他以前活着只为自己,太过狼狈了,太过艰难了,直到哪天出不了声了,也就觉得没必要再活,更没必要把钱全用在手术上然后不体面地死掉,留给世界一副丑态。他并不抱怨什么,也不怪自己倒霉。可他现在不是这样。有个人横亘在那儿,让他一时不知道怎么办才好。

    “你这么年轻,还有好长一辈子得认真过呢,”医生又补充道。“听点劝,检查做手术。”

    那天李枳最终还是听话地做了全面上呼吸道检查,血和甲状腺也查过了,需要一周之后过来拿结果。刷掉三千多块的检查费用,李枳rou疼地走出医院,抽了12管血,他有点累,最后半个多小时的喉镜检查也让他恶心想吐。太阳已经偏西,清淡白光照在脸上,没什么温度。

    他脑中一片空白,搭上空调坏掉的公交车,冻得哆哆嗦嗦,晃悠着回到了排练室,路上买了根糖葫芦咔咔咔地咬,没嚼得太碎,又觉得扎嗓子,于是在门外把剩下半根扔了。

    宋千正苦手于他的琴谱,抱怨着“那大仙的我真弹不来”,见到他,就像见了救星“跑哪儿去了?手机也不拿,过来给咱秀段跳音。”

    李枳没吭声,点了点头,心中泛起苦涩。自己这病,以前憋在心里太难受,所以对宋千坦了白,因为宋千是个很好的倾听者,也不会多管闲事。可是今天的状况以及咳血的事,他连宋千也没告诉。这恐怕是因为实在过于心虚。

    他深呼吸一口,只觉得嗓子眼里发痒,又火辣辣的疼。从琴盒里捞出手机一看,大约三点多的时候,黄煜斐给他打了两个电话,发了一条信息

    练琴没听到吗?六点半过来阜石路这边的华联,四层东头胜禧铁板烧,离排练室徒步大概十分钟。想带小橘见个朋友

    黄煜斐接到陈以诚的电话时,有点猝不及防。那人是他的老同学,新加坡华裔,本科加上硕士六年,两人一直是同一系院,同一班级,同一导师名下。考试总比黄煜斐多错一题,论文总比他少上那么两分,尽管平素私生活尤其混乱,但也不打扰别人,算是个脑袋灵光的认真人。

    陈以诚这趟来北京,说是有事,顺便想见他一面。抛去这家伙诸多烦人之处,普林斯顿偌大一个校园,能坚持这么久没跟怪脾气黄煜斐闹掰的,确实也不多。加上两个人算得上志同道合,常年合作征战各大竞赛、期刊、青年研讨会,当然吃喝玩乐干混蛋事儿也没少了姓陈的参与。跟一猴子面对面六年也得有点感情,更何况活生生的同学,现如今,人家到了自己家门口,却推脱不见,确实也说不过去。

    黄煜斐想,过去这么久了,陈以诚不会还像以前那么疯吧?据他自己说是又谈了女友,这回既然能超过三个月,说明他成熟了。

    事实证明,并非如此。陈以诚居然打听到黄煜斐最近在自家地产公司里面忙活,甚至打听到具体的地址,黄煜斐前脚出了公司门,后脚正见着那人坐在自己的越野车前盖上,晃着两条腿,笑呵呵地盯着他瞧。

    “下来,”黄煜斐按了一下车钥匙,略有些不耐烦地走上前去,“不是说在餐厅碰面?”

    陈以诚哈哈地乐,跳下前盖,扑上来抱他“太想你啦阿斐!一秒钟也等不及!还是那样臭着脸,你真的没有变样子!”

    “这里是公司门口,冷静下,”黄煜斐推开他,兀自拉开车门坐上驾驶座,“你是在等我给你开门吗?”

    “哇,还真的变成普通话了耶,”陈以诚丝毫不见外,大大方方地自己拉开车门,坐上副驾驶,微微伸了个懒腰,“阿斐准备在这边定居?空气质量好差劲。”

    黄煜斐不等车子加热就踩动油门“暂时吧,我男朋友在这边。过几年可能会带他回香港。”

    “男朋友?你彻底弯掉了?”陈以诚瞪大眼睛,露出夸张的、不可思议的表情,“怎么也不通知我一下,给我个机会也好啊?”

    黄煜斐懒得理他。

    陈以诚又道“居然能让你安定下来……是那个leeze?你女神?不对应该是男神。”

    “是他,晚餐他也会来,”黄煜斐侧过脸看了陈以诚一眼,“你正常一些,不要吓到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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