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章
尚然已经记不清当时的情景，家里有太多的破绽，成对的牙缸和毛巾还有尹明栖的衣物，只要有人踏进那所房子就必然会发现这里住了不止一个人。
只是他没想到尚傅元会这么狠，直接找人拍到了他和尹明栖在一起的照片。
尚傅元问他“你什么时候学会搞同性恋了？”
那之后所有的挣扎反抗都没有用，绝食的第三天尚然的母亲许欣宜在门外问他“尚然，你认为你这么做有用吗？”
没有用。尚傅元不会关心他的死活，他在意的只是他这个儿子有没有给他丢脸。
“那孩子昨天来找你了。”
尚然终于有了反应，他猛地贴近门，却突然意识到自己被锁着，根本出不去。
“你父亲想去跟他谈谈，被我拦住了。”许欣宜似是无奈的叹了口气，“尚然，放弃吧，你反抗不了他。”
“你们已经快高考了，我看那孩子很担心你，他那样你也不好受吧？你……”
“你怎么能说出这样的话呢？”尚然靠着门坐下，“把自己放在旁观者的角度说话，妈，你真是……”
不责骂，不关怀，冷静的判断，理智的分析，许欣宜对他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
许欣宜沉默片刻，道“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尚然坐在冰冷的地板上一坐就是两个小时，最后他站起来把自己重重摔在床上。
第二天清晨，他撬开窗户从二楼跳了出去，没有预想中的狗吠，尚然成功跑出那所令人窒息的房子。
保姆透过玻璃窗看见尚然奔跑的身影，有些不放心的转头问“太太，这……”
“让他走吧。”许欣宜的目光平静又哀伤，她摸了摸伏在自己脚下的狼犬，“他会回来的。”
心系着一个人，他永远也逃不远。
尹明栖最近几天的状态不怎么好，尚然已经很久没来学校了，听班主任的意思，尚然很可能退学。
走出楼道口，尹明栖看见尚然戴着帽子低着头，倚靠在小区门外。
尹明栖总是能一眼就认出他。
“尚然？”他快步走过去，也不管附近有没有人会不会被看到，一头扎进尚然怀里。
“嗯。”这么多天的思念让尚然变得压抑，他环抱住尹明栖，“有点想你了。”
情绪稍微平静了点，尹明栖问“只是‘有点’吗？”
尚然摇摇头却不说话。
想念让人发狂，又怎是言语能表达的清楚的？
两个人慢慢走了一路，途中尹明栖问他这几天怎么没来学校，尚然只是说家里有些事。
“班主任说你要退学，假的？”
“……嗯，假的。”
快到学校时尚然终于开口“尹明栖。”
尹明栖转过头，他诧异尚然叫他的名字，“嗯？”
“我们……分开一段时间吧。”
“分开一段时间？‘一段时间’是多久？”尹明栖收起全部表情问尚然“你确定吗？”
尚然的喉结动了动，“嗯。”
“尚然。”尹明栖低下头，“你还是不肯跟我说实话。”说完他转身走进学校。
尚然下意识上前了一步，手伸出去又停顿住，最后只抓了空。
他已经牵不到尹明栖的手了也抓不住他了。
其实在尚然请假的第一天尹明栖就去过房子附近了，之后他又去了几次，每一次尚然家都有人。
他找到尚然的母亲，那个温柔沉静的女人跟他透露了尚然的一些情况。
尹明栖不傻，基本可以猜到发生了什么。
女人问他要不要放弃，“你们两个人没有可能。”
“等一等吧。”尹明栖说，“我想等尚然亲口跟我说。”
他那时候想的是，如果尚然来找他，跟他说让他等他。那就等一等，等一个好日子，等到没有人阻止他们在一起的那天，他再来见他。
可是他等到了尚然，尚然却跟他说要分开。
尚然……尚然是个大坏蛋。
没过几天，尚然就重新来学校上课了。
尚然不多话，可就连尹明栖也变得沉默，班里人都发现了变化。
郝顺泽隐约知道点内情，有天大课间他拉住尹明栖说“尚然要出国了，你知道吗？”
“我不知道。”尹明栖的神情冷漠，“我们已经分手了。”
他转身的背影很决绝，尚然躲在角落里看的一清二楚。
“不和他说清楚吗？”郝顺泽转回头看尚然。
“会说清楚的。”尚然答道，可他根本不知道该怎么说——能怎么说呢？让尹明栖等他三年吗？等到他变得足够强大？
哪怕喜欢的人今日近在眼前，明天他也就会转身道别了。
没有人是停滞不前的。
尹明栖和尚然最后一次见面是在学校操场上。
尚然连逃了两节课，给尹明栖发短信说在操场等他。
尹明栖逃课赴约，看见尚然的第一句话是“你有什么事吗？”
尚然忽略尹明栖冷漠的态度，他那天说了很多废话，想到什么都要叮嘱他。
尹明栖沉默地听着，他表情淡漠，漂亮的琥珀色眼眸也跟着失了色彩。
说到最后尚然还是没有忍住，“等等我好吗，等我三年……”
尹明栖轻轻摇了摇头，眼睛没有看向他“是你先抛下我的，那我也不要你了……”
“说的也是。”尚然说，“那就等我去找你吧。”
“无论你在哪里，我都会找到你。找到了……就抓紧不放了。”
这个冬天的初雪下的很薄，只在地面上盖了一层。
二十三岁的尚然要比十七岁时高一点，眼神更加深邃更加成熟，唯一没有变的大概就是他眼里的那一抹深情。
尹明栖想，他总是这样看着自己。
今天的自己有些失控，毕竟他等这个人等这么久。三年真是长啊，他等了又等，却没有等到应该出现的那个人。
尚然说“我来找你。”
尹明栖的眼眶一热，拳头重重砸在尚然的胸口上“你找的太久了。”
“抱歉。”尚然见到尹明栖委屈的表情，心里酸软成一滩，他又紧紧拥抱住尹明栖，“抱歉，我找了你很久。”
三年过后的等待实在太难熬了，尹明栖无数次的想要放弃。
可除了这个人，他不知道还有谁会让他那么喜欢，也不知道还有谁会那么喜欢他。
只有这个人了。
尚然在南方找了尹明栖两年，尹明栖在北方等了尚然两年。
他们都希望在有彼此的城市里生活，却也因此错过了彼此。
“我还没有原谅你。”尹明栖说。
尚然牵住尹明栖的手，“那就不原谅。”
“别想我会那么轻易就和你重归于好。”
尚然吻了吻尹明栖的眼睑，“没关系，我会用余生来向你赔罪。”
牵住你的手了，抓紧你了，我不会再松开了。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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