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这个老不死的东西,吃饭不会吗,还要人伺候着你!”
老人的脸被女人捏得变形,嘴硬生生地被抠开。
她没牙的嘴干瘪犹如黑洞一般。
老人下身瘫痪,双手无力地挣扎,想要摆脱她。
女人胡乱地把一碗饭菜往她嘴里灌,见她吞咽得慢了,她又拿起桌上的汤往里倒,就像养猪一样。
她来不及吞咽,口水就这样滴滴答答留下来,混着饭菜,流到身上。
阿麦脑子里一根弦突然断了,她跑到老人身边,用力捶打着女人,随后歇斯底里地叫起来。
那叫声凄厉哀切,就像幼鸟被开膛破肚一般痛苦。
阴影慢慢地将她笼罩,阿麦的嘴巴突然被人轻轻地捂住。
那气息带着缠绵病榻的药味,带着一如既往的冷清。
阿麦慢慢地安静下来,然后捂住她的手慢慢地松开。
那个人进来得悄无声息,仿佛一道影子。
女人正要说话,突然被人压倒在地。
她惶恐地想要喊人。
那人坐在她身上,压制住她挣扎的手,手持斧头,冷光一闪。
肌肤只感到一阵冰凉。
随后汩汩的鲜血,如同川流不息的河水,蔓延开来。
阿麦缓缓地伸出手,盖在老人的眼睛上,轻轻柔柔地说“别看。”
大黄狗叼了骨头回来,轻轻地“呜”了一声,趴在了门口。
门口还有一袋散落的菜,凌乱地铺了一地。
第二天,阿麦在屋子里忙活了一天。
中午时,她刚要出门,赵婶就慌慌张张跑过来,焦急地问道“看见我家小虎了吗?”
阿麦摇摇头,问道“怎么了?”
赵婶身形一晃,扶住门害怕地说“我找了他一早上,也没看见啊。”
阿麦教小虎英语。
村子里的孩子对外语的兴趣没有那么高,负责教学的老师也没什么水平。
但是阿麦不一样。
她过来村子的时候,英语就说得很好。
小村庄偏僻,偶然有外国人过来考古,有一次迷路就遇到了阿麦,阿麦神色淡然地给他们指路时,被赵婶看见了。
自此村子里的孩子只要英语不懂的,家里大人就过来找阿麦教。
小虎也是这群孩子中的一个。
他很乖很听话,除了有些笨。
26个字母反反复复地说了一遍又一遍,他除了哼哧哼哧地抄写,怎么都背不出来。
除此以外,他是个非常乖的孩子。
他对阿麦也很好,偶然从大人那里得了包装漂亮的糖果,他还会偷偷留一块,塞给阿麦,让她也尝尝。
这样的动作和他母亲一样。
赵婶抓着门,整个人都要崩溃了一样。
阿麦慢慢地抬起头,停了一下,轻轻说“我去找找他,您在这里等我一下。”
她不再把奶奶交给外人照顾,那天之后,每次她抱住老人,她都像孩子一样牢牢地抓住自己,仿佛下一秒就要失去她一样。
阿麦进来时,老人正在睡觉。
她轻轻地把老人露在外面的手收到被子里,然后认认真真地看了老人一会儿,转身出门。
小镇的北面,曲曲折折的巷子里是各种各样的石碑,贞节牌坊,孝子孝女碑等等。
这里有座义庄,终年陈放着棺椁和花圈。
阿麦刚一推开门,一阵穿堂风就刮了过来。
阴沉,湿冷的味道。
义庄里面,一处小屋里,亮着盏白色的灯。
阿麦推门进去,被那盏灯刺得几乎忍不住闭上眼。
手持菜刀的人突然停下,看向阿麦。
阿麦拿下他的刀,冷冷地说“阿澈,你不能杀下去了。”
第22章 蓝乌龟 三
被称作阿澈的人任由她夺下刀,丝毫没有挣扎的意思。
“我很难过。”阿澈低声说道。
“我最近一直都想起当年的事情。”他的模样看起来很疲惫,仿佛每日都沉浸在旧时噩梦里。
刀被扔到一旁,阿麦踮起脚尖抱住了他。
阿澈就着她拥抱的姿势,慢慢地跪在地上。
阿麦跪坐在水泥地上,用力握住他的手。
“忘记它,阿澈,你要坚强起来。”阿麦握住他的手,声音泠然如山间冰泉。
阿澈突然松开她,接着像疯了一样,一下一下用力地撞击着水泥地。
阿麦伸手挡在他的额头前,想要阻止他。
然而她没拦住前几下撞击,阿澈的额头被撞得鲜血淋漓。
“停下来,停下来,阿澈。”阿麦把他扳正。
阿澈的目光停伫在虚空,他喃喃地问道“长安,我是不是也要死了。”
阿麦伸手抱住他,目光清亮冷冽“阿澈不会的,我会保护你。我们躲起来,我们就躲在这里,安安静静地生活。等考上大学,我们就去一个靠海的城市,一切都会好的。”
她语带安抚,声音柔和低婉“你相信我,一切都会好的。”
一切,都会,好的。
这两个字带着平静、温暖、幸福,种种象征美好的力量,鼓舞着所有深渊中的人。
阿澈也不例外。
所有歇斯底里,绝望痛苦的时刻,阿麦都会一字一顿反复地对他说。
他埋在阿麦怀里,渐渐平复下来,像圣徒求得慰藉,终于得到了救赎。
突然他整个人剧烈地抽搐起来,仿佛又陷入到极其可怕的噩梦中,他拼命地抓着自己的背,仿佛背上有恶鬼附上。
阿麦紧紧地抱住他,她拽住他的手,竭尽全力让他安静下来。
“没有了,阿澈,已经不在了,你忘记它,你忘记它。”阿麦一边阻止他的自残,一边绝望地哭道。
话语满是椎心泣血的痛。
“你醒过来啊,你醒过来,已经结束了,你醒过来啊。”阿麦抱着他,泪流满面。
阿澈挣扎地太猛烈,直接挣开了阿麦。
他用力地抓自己的背,直到背上留下十几道血痕,才微微平息。
安静的,静寂的几分钟后。
阿澈清醒过来,他仰起头,轻轻用手拂去阿麦眼睫上的泪珠。
“别哭,长安。”
他低声说,“我醒了,你别哭。”
“再哭不好看了。”他轻松地说道。
鲜红的血顺着阿澈的面颊缓缓流下来。
阿澈温柔地擦掉阿麦脸上的泪痕。
正常的,这个是正常的阿澈。
阿麦精疲力尽,像孩子一样扑到他怀里痛哭流涕。
“我看见他了。”
阿麦一怔,似乎没有反应过来。
“他来了,长安。”阿澈为她擦完最后一滴泪,轻轻地说道。
半小时后,赵婶终于看到了自己的孩子。
阿麦抱着小虎,对赵婶说道“他在外面玩累了,睡在了阿澈那里。”
小虎和阿澈关系好,经常会跑到他那里玩,赵婶也没有多想。
接过儿子,赵婶又哭又笑道“这个死孩子啊,他不知道最近村子里有多乱吗,他要急死我啊。”
她搂紧了儿子,像对待无上至宝一样。
阿麦表情平静,没有说话。
赵婶平复了心虚,不好意思地擦了一把泪,小声地说“那我们先走了。”
阿麦淡淡点头,赵婶刚走几步,回头对阿麦说道“谢谢你了,有空去阿姨家吃饭。”
阿麦点头,依然现在原地没有动。
赵婶心道平时挺好的姑娘,怎么突然变得呆呆傻傻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