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霆才不是这种多愁善感的人,他聪明地掏出手机打了过去,电话刚接通就捂着一侧耳朵大吼“欧阳,我刚才看见你了,就在零食区”
那边没什么情绪地“哦”了一声,然后是长时间的沉默,传过来的吵闹声显得既遥远又近在咫尺。
以为欧阳晓下一句会是“没事那就挂了”,陈霆忙着想编个什么事才能再聊两句,抬头却见欧阳晓手里握着电话,正跋山涉水地绕过一堆手推车朝自己的方向走来。
陈霆从没试过像现在这么高兴,比起什么乱七八糟的篮球赛得奖高兴多了,赶紧粗鲁地扒拉开人群冲到他面前,都忘了电话还傻乎乎地举着。
欧阳晓看了他一眼,不知是对着眼前人还是对着手机说“先挂了。”才把耳边的手机放下来。
可惜陈霆没能编出个什么事,只会憨憨地咧着嘴傻笑“好巧。”
也许是被节日气氛所感染,欧阳晓的心情似乎很不错,微微笑了笑说“新春快乐,替我问候叔叔阿姨他们。”
仿佛和这人又回到了以前的关系,陈霆感觉自己正轻飘飘地踩在云上,幸福来得一点都不真实。
“你一个人啊,东西多不多”他自告奋勇地想拉起欧阳晓一起走,“等会我送你回家吧”
欧阳晓尴尬地垂下眼睛,向身后虚指了一下“我陪妈妈来。”
果然说曹操曹操到,一个穿着大熊图案毛衣的年轻女性迎上来,看见陈霆似乎很惊讶“你是晓晓的同学吧。”
第一次见到欧阳晓的妈妈,陈霆既紧张又窘迫地挠挠头“阿姨您好,我是”
“陈霆对吧”何琪语气自信地猜测,“我听他爸爸说过你。”她宠溺地摸摸儿子的头,“难得他能交上一个朋友,可是他又非要转学。”
听见这句话的陈霆心凉了半截,僵硬地笑着问“确定转去哪所学校了吗”
“手续还在办,现在”
“该走了。”欧阳晓出声打断母亲的话,神情疏离地对陈霆说了声“再见”,便拉着妈妈转身挤进了人潮里。
陈霆脑子空空地看着对方消失的方向,忽然感觉刚才发生的一切就跟幻觉一样,在他以为两人的关系有回暖迹象的时候,时光又倒流回到了寒冷的冬天。
他一边回头寻找自己的推车,一边想起了欧阳晓曾经揶揄他的一句玩笑话,说是要让自己考试成绩好一点,那除了时光倒流就是换脑子。
如果能够让他选择,他多么迫切地希望结果是时光倒流,然后停在他们相遇的那一天,让一切重新开始。
第二十四章
扫荡完年货的何琪建议去附近咖啡厅歇歇,两母子半年多没见过面,话匣子一打开就能聊个大半天。
她饶有兴味地看着儿子一口一口地吃蛋糕“乖宝贝,才半年没见你就爱上甜食了”
正要放进嘴里的蛋糕一下卡在半空,欧阳晓拘谨地放下叉子“也不是多喜欢。”
“我感觉啊,”何琪悠闲地抿着咖啡,“你在这半年时间里变化挺大的。”
欧阳晓有些坐立不安起来“有吗”
“这里,”何琪老神在在地指着他的眼睛,“好歹有了点”
他连忙掩饰性地垂下了眼睫。
“是不是有喜欢的人了”何琪居然很感兴趣地笑了,跟陈霆那家子反应差异大得不是一点两点。
欧阳晓不由捏紧了手中的小叉子。
知子莫若母,更何况是心事重重的子和喜欢察言观色的母,何琪这下完全肯定了自己的猜测,又试探着问“你该不会是因为她才转的学吧”
欧阳晓抿了一下唇,反过来问她“妈,你想爸爸吗”
“想啊。”何琪回答得毫不迟疑。
“那你”欧阳晓不自在地戳蛋糕上的奶油,“那你为什么还要走”
“你爸的洁癖谁受得了,”何琪嫌恶地皱起眉头,“我和他这么多年,连牵个手都要戴手套。”
欧阳晓替妈妈感到既好气又好笑“你第一天认识他就知道他有洁癖吧。”
“可当时我死心眼认定他了,还以为我能治好他这病。”何琪自嘲地发出苦笑,“这就叫鬼迷心窍吧。”
欧阳晓第一次发现鬼迷心窍这个词很好听,至少每次在他不愿意承认事实的时候,还可以用另一种借口解释自己怎么会喜欢一个错的人。
他悻悻地扯了扯嘴角“那你跟爸爸在一起,有后悔过吗”
“怎么会,这是我做过最值得骄傲的事,”何琪得意地挑眉喝了口咖啡,“你都不知道你爸多难追。”
欧阳晓错愕于会得到这个答案,手中戳着蛋糕的叉子停了下来。
“即使你明知道不可能改变他”
过年那几天陈霆好不容易找到机会,从年三十到年初七都在给欧阳晓发祝福短信,为了显得有诚意还全靠自个儿瞎编,再必不可少地加上一句“一定要转学吗”。可是欧阳晓从来没正面回答过他的请求,好像每次都挑着把他那句话看漏了,任凭他把那话放在最前面还是插到中间,回复内容也一如既往的中规中矩。
除了搞这些无关痛痒的小动作,陈霆不知怎么才能对欧阳晓说出想要说的话,当他意识到手机另一头有个人马上会看到他的想法,他就紧张得不行地把写到一半的内容全部删掉。
最后倒被他抓耳挠腮地想出个最传统的办法写信。所谓“即使当面递过去也能在对方读完之前跑掉,对方还可能因为各种奇怪原因收不到信,甚至收到了连看不会看”的烂招,然后自我安慰地把责任推给天意,而不是自己没有好好努力过。
他马上花了一周时间酝酿他那封惊天地泣鬼神的信,两张a4信纸洋洋洒洒地打满了鬼画符似的草稿,照抄时稍有偏差就撕下卷成一团扔了,简直比第一次写情书还要认真。后来足足吃掉了一整沓信纸他才把信写完,完全提不起勇气从头检查就叠巴叠巴塞进了信封,哆哆嗦嗦地在上面写下“欧阳晓收”四个大字。
然而在怎么送出手这个节骨眼上他又犯了傻,居然忘了自己还不知道欧阳晓家里地址新学校地址就更别想了,欧阳晓根本是铁了心不会再和他联系。
想来想去他决定了提前两天回校,说是心急要看最终分班的结果,把陈爸陈妈给高兴得不停念叨“我这驴儿子要有出息了”,差点就要拿起扫帚把他扫地出门。
其实他只是天真地认为欧阳晓也许会回租屋收拾余物,所以把信往门缝下一塞不就大功告成就算退一万步以后欧阳晓不再回去,那他也少了个把信送出去的可能性,多了个逃避现实的理由。
明明是毫无悬念的结果,他却压制不住心中涌出的慌乱,跑去租屋的路上险些一头撞上电线杆,手里攥着的信封也已经皱得不成样子。
情况自然不出所料,那扇紧闭的门一如大山我自岿然不动,喊三声“芝麻开门”都是浪费力气,里面也不可能传出来什么动静。
最终没能下决心将信塞进门缝,他手脚发软地坐在门口楼梯上,心里乱七八糟地杂糅着一些情绪,好像有些轻松,又有些失落,仿佛一切都陷入了理不清的混乱。
这时他才清楚意识到,自己并非专程过来送什么破信,他只是想要再见欧阳晓一面而已。
面对着楼梯口敞开了一半的窗口,冷风飕飕地将他吹得清醒了许多,让他忽然觉得自己最近的行为实在是诡异到可笑。好像多么理直气壮地要把人留下来,其实并没有任何人告诉他应该再接再厉,所有人都认为他存心在害欧阳晓一样。
自己到底在坚持什么
他抽出信封里曾经写得呕心沥血的信,一眼没看就慢条斯理地折成了纸飞机,对着窗口用力扔了出去。
轻巧的纸飞机刚要碰到窗框,骤然一阵冷风把它吹得往回返,接着摇摇晃晃地掉到了下一级的楼梯。
他懒洋洋地起身跑下去捡,却在楼梯拐弯处突兀地站住了。
就像是有人在他耳边大喊了一声“surrise”。
欧阳晓弯腰捡起了脚边白色的纸飞机,抬头看向陈霆“是你的”
他目瞪口呆了半天没能消化完那三个字,结结巴巴地“你、你回来了”可是看见欧阳晓左手提着的行李包,他又想到了最坏的方向,“哦回来收拾东西啊。”
看见纸飞机上好像有黑色的字迹,欧阳晓放下行李包正要打开,却被陈霆飞人一般冲下来夺走了。
“只、只是一张草稿纸,”陈霆“哈、哈哈”地干笑,“我无聊折着玩的”直到现在他才意识到自己究竟有多懦弱。
欧阳晓无所谓地推眼镜“你找我有事”
“没、没什么,”陈霆窘迫地把纸飞机捏了又捏,“你能不能能不能告诉我去了哪个学校”
欧阳晓提起行李包越过他上了楼,淡淡地回答他“一中。”
陈霆屁颠颠地追上去“哪个市的一中”还没等到欧阳晓回答,他就急得扯住了那个行李包,“你别走行吗”
欧阳晓皱眉回过头,却见他可怜兮兮地眨巴着眼睛,活像一只被无情遗弃的流浪犬,跟以往的阳光形象简直大相径庭。
“如果是因为我的关系”陈霆艰难地咬了咬牙,“我可以保证不去烦你,只要你肯留下来,至、至少”他绞尽脑汁地想了个有够烂的理由,“至少你胃疼了,我能托同学给你送药”
欧阳晓像是又听了一个冷笑话,笑得有点勉强,转过身继续往上走。
陈霆三两步追上去,伸手拉住了门沿不让他进屋,神色凝重地低头看他“那让我知道你在哪个城市好不好”
“g市。”欧阳晓趁陈霆发愣的空当推开门,留下他一个人在门口回味。
陈霆居然猛的想不起g市是什么东西,也许是在这里生活惯了,就跟让他报自己的手机号码一样需要反应的时间。
“你不走了”这一声狮子吼得整栋楼都在颤,他跑进屋死命拉住欧阳晓,“你别骗我啊,我最近心脏不太好使”
欧阳晓挣开他的手“手续上出了问题,这学期暂时转不了。”谁知道是哪道手续出问题呢,反正离不开最关键的一道。
陈霆一听急忙把纸飞机揣进了裤兜,搭上好友肩膀笑得一脸褶子“我就说你要是想通了肯定不会走,又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单恋一个不可能得到回应的人,确实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说不定在未来的某一天就能够移情别恋,毕竟世界上没有哪道题永远解不开,也没有谁说一辈子就非这个人不可。
欧阳晓也许是想开了,也许还没有,他面无表情地将陈霆的手拉开,像是威胁又像自嘲地说“不想被我占便宜,你以后最好离我远点。”
发现对方一副刚认识不久时的淡漠,陈霆忽然发觉垂下的手变得僵硬。
他不知道变成这样是不是自己的错,因为他才刚刚祈求能让两人回到相遇的那一天
事实却是只有欧阳晓回到了那一天,而把他留在了很远很远,远到再也看不清这个人的距离。
第二十五章
开学第一天学校公告栏就贴出了上期末的成绩榜单,欧阳晓再次金光闪闪地排在了第一位,那高山仰止般的总分甩了榜眼几条街不止。
与此对比强烈的是陈霆不进反退,他本来就容易在审题时分心,当时又掐准日子跟欧阳晓闹了场别扭,于是导致考英语想起欧阳晓曾经替自己抄写卷子,考数学想起欧阳晓暑假时给自己讲解函数,考语文还能想起欧阳晓嘲笑自己作文写得太烂找不着老婆幸好班主任大发慈悲没和上次那样向父母投诉,否则这个年就别想安心过了。
俗话又说祸不单行,这次的物理化学二选一他居然跟欧阳晓玩上了阴差阳错,结果是他被分到了物理13班,欧阳晓却在化学实验1班,两个教室隔了整整一层楼和一条长走廊。
方屿其安慰说既然人家都选择留下来了就知足吧,花点时间好好解开心结还能做回朋友。
陈霆也以为至少能做回朋友,即使对他和欧阳晓两人来说,所谓朋友的定义早已变得模糊不清。然而欧阳晓根本没给他这个机会,自从新学期开学以来,两人真正说话的时间快要无穷趋近于零。
所以他最近一下课不再跑去篮球场疯玩,而是穿过横亘在两人之间长长的走廊,就为了找欧阳晓说上两句废话。
“又是你啊”实验班的同学看到陈霆都用不着等他开口,探头就往教室里喊,“欧阳,有人找你。”那同学又玩笑地回头跟陈霆建议,“以后别叫来叫去这么麻烦,你直接冲进去把他劫走得了。”
陈霆不由尴尬地挠头讪笑,行事一向没个谱的他也有这么想过,不过第一天刚要实施就被欧阳晓制止了,说是整天跑进别人教室会引起班上同学反感。想到这还可能影响欧阳晓和新同学的关系,他只好隔三差五地才过来一次。
欧阳晓走到面前也没问他什么事,直接沿用了之前的借口“我在给同桌讲题,你要没什么事就回去吧。”
“有事有事”难得真正有事一回,陈霆嘿嘿地傻笑,“好久没一起吃饭了,中午我等你”
欧阳晓面无表情地“中午我和朋友一起吃。”
朋友陈霆乐观地眼睛一亮“那可以一起吃啊,就算是多交个朋友。”
欧阳晓没回答好还是不好,不过态度明显不太耐烦。
“那晚饭怎么样”他也不是真的笨得没眼力,赶在欧阳晓拒绝之前说明了缘由,“今天我生日。”
欧阳晓发愣地微张着唇,沉默了半晌才闷声说“生日快乐。”
寿星仔陈霆难为情地恨不得化身鸵鸟,低着头“那、那”地说不出完整一句话。
“铃铃铃”天杀的上课铃又响了。
欧阳晓像是松了口气,转身回教室之前说“抱歉,下午没空。”
陈霆还想拉住他说那不如吃夜宵,学校门口又开了一间糖水铺,我等你和我一起去吃红豆沙可是眼看欧阳晓回到了座位上,和他的新同桌交头接耳有说有笑,比起刚开始对自己的态度好得不要太过分,明明他们也只不过认识了一个月不到。
不知为什么,他每次看到都心里难受。
以前总想着要用行动感染欧阳晓,所以硬把他拉进自己的朋友圈子,让他多参加户外活动看自己打比赛。直到如今他才发现其实一切都是多此一举,欧阳晓跟别人在一起也可以变成快乐小王子,而自己也已经不是当初一句冷笑话就能够逗他笑的人。
那天是陈霆过得最憋屈的一个生日,不仅和欧阳晓之间的隔阂越来越大,当晚老天爷还额外奖励他发了个烧,愣是把脑子都给烧糊涂了,瘫在床上半死不活地让方屿其给他记录遗言,说什么内心苦闷,郁郁而终,就因为欧阳晓不肯跟他去吃红豆沙。
方屿其对好友这种时候还能保持娱乐精神佩服死了,第二天在陈霆看似轻描淡写,实则别有居心的要求下向欧阳晓提起了他生病的事,说是为了向方屿其证明那家伙一定还很关心他,只是碍于情面嘴硬不肯说而已。
没想到现实再次彻底打碎了他的幻想,欧阳晓别说是过来探望,连半条慰问的短信都吝啬,这让一直偏向欧阳晓那边的方屿其都觉得有些过分,告诫他朋友做到这份上就该到头了,再争取也是没意思。
病人的心灵难免脆弱点,陈霆脑子烧得昏昏沉沉,心里却是那个拔凉拔凉啊,一向百病不侵的体质硬是拖了一个多星期才好,从此再也放不下架子去找欧阳晓,更何况现在两人没待在一层楼,要是故意绕着走还真的一辈子都撞不上。
日子一天一天地过,适合发情的春天都跟他俩的友情一样快完了,陈霆还在放弃与挽回之间摇摆,每天有事没事就跨越十一个教室“路过”一班门口。
方屿其对他这行为感觉就俩字折腾。
“你再这样,我要是欧阳都得烦。”方屿其慢悠悠地陪好友在校园里遛弯儿,“人家现在不是过得挺好,你还操心什么呢。”
说是散心反而越散越烦躁了,陈霆那张脸就跟夜色一样黑“那多我一个也没差啊。”
“你就不怕他再喜欢上你”方屿其深得一针见血精髓。
陈霆嘴角一抽,感觉像是被人打了一闷棍,不是因为“喜欢”这个词,而是因为“再”这个字,他居然没来得及意识到欧阳晓已经不喜欢他了。
本来应该松一口气,他反而觉得胸口涨得发酸,故作轻松地小声说“注意点就行了呗。”
“注意你个大头鬼”方屿其一掌拍向他的榆木脑袋,“你敢不敢再犯傻,你跟他就不是一路人,既然你变不成他要的,再往上贴不是害人么。”
之后又默默走了很久,陈霆忽然说“我不知道。”
不知道什么不知道是不是同一类人,不知道能不能变成他要的,还是不知道会不会害他
方屿其对他这话愣了又愣,气沉丹田“日”了一声“完了完了,你难道”
不知不觉走到了离教学楼挺远的六角亭,陈霆没好气地“回去了。”正要往回撤时却见亭子里有两点忽明忽暗的火光,像是夜里停在半空的萤火虫。
方屿其不由笑笑地摇头“这俩胆子挺大的啊,敢在学校抽烟,要抽也去厕”他话还没说完,身边的人已经“嗖”地冲了出去。
陈霆喘着粗气蛮横地将其中一人推得摔在地上,回头抽出坐在石桌上那家伙指间的烟,忿忿地扔到地上踩了又踩。
“这就是你的狗屁朋友”他把还在发愣的欧阳晓拉到身后,指着地上那人大声吼,“你他妈给我滚”
方屿其又不停地喊“完了完了”,连忙飞身插到两人中间劝架“有话好说,别动手啊。”上次的警告处分还没撤销呢,他可不想半年内就来个二进宫。
“你才给我滚”欧阳晓用力推开挡在前面的陈霆,“我交什么朋友你管不着。”说着就要去拉自己的朋友。
陈霆气得头顶都能冒烟了,简直要把人拉脱臼地扯他回来“我怎么管不着,你爸让我好好看着你”
还赖在地上不起来的那人笑了“别五十步笑百步,你俩才打架被处分呢。”
“妈的”陈霆只想一脚踩爆他两颗蛋,“我管你多少步,以后再敢靠近欧阳就让你吃不了兜着走”
这句话刚刚说完,他就被人一记右勾拳打得狼狈地退后了两步,力度震得他太阳穴都突突跳痛起来。
不过如果是按照对方的实力来说,也许还算留了几分面子,真要庆幸他们曾经做过那么一阵子好兄弟。
曾经
欧阳晓动手后没有任何防备,只是抿紧嘴唇垂下了眼睛。
对着这只突然变得会咬人的兔子,方屿其目瞪口呆地发出一声“靠”。
看好戏那人痞里痞气地吹口哨“我可没教他打人啊。”
陈霆一眼不眨地盯着眼前人,拳头忍不住紧了又松,松了又紧,最后却默不吭声地转身跑了。
这下天平终于彻底倒向了死党,方屿其无力地问欧阳晓“你有必要做得这么绝吗”然后没再多说便朝陈霆追了过去。
很快响起了晚自习的铃声,欧阳晓还是僵直着没有动作。
地上那人拍拍屁股站起来,失笑地推了他一把“那家伙看来对你不一般啊,你也太狠了点。”
欧阳晓当然清楚陈霆对自己不一般,甚至超出了正常友情的尺度,超出了他所能承受的范围。所以他才急着把陈霆推到彼此再也看不见的距离,毕竟犯错的只要他一个人就够了,只能是他一个人。
感情这种事,并不会像数学乘法那样出现负负得正的结果,即使再多一个,也只会错上加错。
第二十六章
春天完了,也带走了两人之间苟延残喘的友情,那根压死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就是陈霆被无情地揍了一拳这件事。
这拳让他大半个月都感觉到脸疼心更疼,连当初被捅了一刀都没这么难受,一大片淤青好久还丢脸地挂在嘴角,让他再也没法真正地笑一次,即使在热爱的篮球场上也玩得一派肃穆。
经过这事他瞬间有点世界观人生观价值观都在崩塌的迹象,原来曾经掏心掏肺的好兄弟也可以挥拳相向,原来热脸贴冷屁股得到的是这种下场,原来欧阳晓已经讨厌他到不顾情面的地步他还傻了吧唧地以为只要靠着一颗真心就能挽回,事实上他的真心被人当成白菜价去卖也无人问津。
现在他整天就跟颓废青年似的在学校晃荡,用他那不大的脑容量回忆这一年来自己都干了什么屁事,得出的结论是交了个朋友、丢了个朋友、快乐了半年、纠结了半年、被人喜欢了、被人嫌弃了,而且还是同一个人。
熟悉内情的方屿其知道他心情不好,破天荒长了颗良心每天给他纠正三观,以行动表示“看,好哥们会一直在你身边”什么的,可惜没过多久就连他自己也开始心理扭曲了。
看见死党脸上的伤,陈霆终于展露笑颜“不愧是好哥们,这也要同病相怜。”
方屿其郁闷地直嘀咕“妈的,那王八蛋居然给我动真格。”
“肯定是你又嘴贱了呗。”陈霆向来觉得他和鸟人能混在一起挺神奇,“你俩除了家暴还敢不敢玩点别的。”
方屿其一脚虚踹过去“谁和他是一家人”说完“哼”地冷笑,“比起你俩玩冷暴力我还是宁愿打一场,舒筋活络。”
陈霆故作轻松地“哈哈”两声“打了,完了。”真是言简意赅又意味深长。
方屿其担心他受刺激太大脑子坏掉了,又想起那天容易令人误解的“我不知道”,不禁旁敲侧击地问“你那天说不知道,是什么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