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碎玉投珠 第44节

作者:北南 字数:7341 更新:2021-12-19 08:08:15

    纪慎语答不上来,抱住他,急得不停打嗝。他推开,纪慎语又凑上来,如此反复几回,纪慎语叫他推拒得伤心又难堪,抓着他的外套摇摇晃晃。

    丁汉白问“你很在乎我吗?”

    纪慎语不住点头,他在乎,从前只知道在乎,此刻明白到底有多在乎。走廊那头,丁延寿和姜漱柳赶来,丁汉白说“我爸我妈到了。”

    纪慎语却看着他“师哥,我白天的时候想,我愿意跟你好,可我不能确定好多久,我怕对不起师父,怕别人戳我的脊梁。但我现在想永远跟你好,我还是怕这怕那,可是最怕你离开我……”

    他的师父师母正朝这边走来,他那样清晰地说完这几句话。他不傻,丁汉白再三逼他认清内心,他看清了,忠孝难两全,他只能选最要紧的那个。

    丁汉白一把抱住纪慎语,他的心肠真是黑的,能自损八百来一出车祸受伤,折腾喜欢的人捧着他、疼着他。那身体不住颤抖,环着他的腰,拱在他颈边怨怼些什么。

    怨他开车不小心,左右竟还是担心他。

    他们两个静静抱着,直到丁延寿和姜漱柳走到跟前。分开时两人都没慌,轻轻地,在二老眼皮子底下暗度陈仓。

    辗转回家,丁汉白带着一身伤进屋,床上搁着一套崭新的西装。纪慎语跟进来,关门倒水,铺床盖被,立在床边窘迫半晌,竟脱掉外套钻进了被窝。

    他盯着丁汉白的额头,不放心。

    丁汉白问“衣服都顾不上换,穿着睡衣就出门了?”

    纪慎语点点头,倾身环住丁汉白的脖颈。“师哥。”他知道自己胆小,与丁汉白在一处时,丁点风吹草动就叫他胆颤,可今晚才知道,那点害怕太微不足道了。

    “纪慎语。”丁汉白忽然叫他,“我立在栏杆处,看见你一层层找我。”

    一场虚惊,纪慎语累得呼口气“以后你再也别吓唬我了。”

    丁汉白说“我没吓你,因为你爱我。”

    他搂紧纪慎语压下,就着一点淡淡的灯光,低头亲对方,那苍白的脸,那泛红的眼,每一处都被他亲吻。纪慎语有些恍惚,扒拉开丁汉白的衬衫,只见皮肤光洁没一点伤痕……

    他问“怎么撞得车?”

    丁汉白含糊“冲着电线杆……”

    纪慎语立马不干了,二十岁的老家伙可真ji贼!他挣不开,丁汉白像座五指大山,像尊乐山大佛!那吻也变了味儿,半点温柔都没了,强夺他的嘴唇,急切啃噬,不理他发麻热痛。

    “浑蛋,大王八……”

    丁汉白美美的“我就是个牲口,行吗?”他酒醉一般,喟叹着,大手抚过纪慎语的身体。摸到腰间,褪掉一点睡裤,侧压着,流氓地直奔下三路。他不要脸似的,眼神却是切切的温柔。

    纪慎语推他,他更得寸进尺“把腿分开点儿……”那两腿反并得更紧,夹住他的手,打着颤,骂声换成了哀求。

    丁汉白哄骗“我就看看。”

    纪慎语还气“你的阉了?凭什么看我的?!”

    丁汉白能屈能伸“你的大呀,让我开开眼。”

    臊红脸,耷拉眼,纪慎语明白,看完之后就要碰碰,都是男人,谁不知道谁?可他没主意似的,乖乖一松,任这流氓看了。

    这时丁汉白低叹“可怎么好啊。”

    花没开月没圆……他却满脑子都是弄师弟。

    第44章 夜雪压枝,雄鸟振翅。

    虽然丁汉白是顶天立地一男儿, 可真不爱干人事儿。一场交通事故, 电线杆都比他伤得重些,偏偏还要使唤这个吩咐那个, 大清早就无病呻吟。

    纪慎语端茶倒水, 和这么个人两情相悦能怎么办?一盆热水, 三两药膏,他要给丁汉白洗脸换药。逐层摘除额头的纱布, 他惊讶道“你是什么金枝玉叶?粘个创可贴的事儿还包扎。”

    丁汉白倚靠床头, 任由对方摆置。纪慎语还没牢sao完“吓唬我就算了,师父师母有什么错?”撕开创可贴, 直接按在那脑门儿上, “仰头, 脖子也擦擦。”

    丁汉白解开俩扣儿,引颈闭眼等着擦洗,热毛巾挨住皮rou,shi、烫, 力道轻重正好。下巴至锁骨, 喉结处极轻, 弄得他脖颈发痒,纪慎语的呼吸近在耳边,耳朵也痒。

    他忽然睁眼,抬手握住对方的小臂,指腹摩挲,目光热切。纪慎语叫他瞧得不自在, 攥着毛巾糊他胸口,他受着,问“为什么给我买一身西装?”

    纪慎语答“你以后办事应酬总要穿,就买了。”

    丁汉白说“办事应酬当然要穿,我自会买上七八套,不会穿你给的。”坐直,挨近,勾对方的腰,“你买的一身,像结婚穿的。”

    这欲扬先抑叫人心绪起伏,纪慎语哭笑不得“结婚?和我是不可能了,和别人?你更别想。”

    丁汉白轻轻笑“民政局不给办证,我自己做一张,红缎包皮,行楷烫金,印上我的玫瑰章,就算我娶了你。”他趁纪慎语怔着,“我说过,将来古玩城有你的一份,合作就是合伙人,不合就是我的内人。”

    浑话多如牛毛,薅都薅不干净,纪慎语擦完赶紧躲出去。

    悠悠白日,丁汉白换好衣服去玉销记,快过年了,要整理收拾的东西不能耽搁。在一店对了下半年的账,又将没完成的雕件儿统计一番,安排出活儿顺序。

    “老板,铺首耳的鼻烟壶扔废料箱好几天了。”一伙计壮着胆子凑来,“我舍不得扔,能、能要了吗?”

    一般废料即碎料,也有些大颗的,只是鼻烟壶还没见过。丁汉白拿来一瞧,怪不得,掏膛掏坏了。他嫌道“活儿真糙,哪个笨蛋干的?”

    伙计答“大老板干的。”

    骂早了,丁汉白咂咂嘴瞪对方一眼,人有失手马有失蹄,偶尔一回可以理解。他又翻开记档册,七八只玉勒子,四五只薄胎玉套坠,只见出料,没见东西。

    伙计说“大老板给二店做的。”

    难怪失手,原来是忙中出错。丁汉白合上册子就走,走到门口一顿,吩咐“以后二店再请我爸添件儿,要多少,用什么料,趁早告诉我。”

    伙计为难道“如果大老板不让呢?”

    丁汉白吼一嗓子“他还不让我迟到早退呢,我他妈现在就撤!”当真走人,没回家,直奔玉销记二店,黑着脸进门像踢馆砸店的。

    丁尔和从后堂出来,微微意外,客气得很。

    丁汉白在门厅踱步,寻见丁延寿的手笔,刻琮式玉勒子,凤穿云的套坠,用的都是无暇好玉。他又奔后堂料库,径直取下挂锁的盒子。丁尔和交出钥匙,打开,里面是未琢的上等玉石。

    “自家的店,活儿乱就乱了,但账不能乱。”丁汉白拿走几块,“你摊煎饼还得自己揣ji蛋呢,不然就要加钱,哪有又吃蛋又不给钱的好事儿,是不是?”

    晚上回家,这一出上门讨债就被丁延寿知道了,饭吃完,只剩一家四口。纪慎语察言观色,主动给丁延寿捏肩,想让师父消消气。

    丁延寿说“就你威风,为了几块料让兄弟难堪,一家人你追究那么多干什么?”

    丁汉白立在窗边“开门做生意最忌讳一家人不分彼此,否则迟早出岔子。今天东西不够,他们让你雕几件帮衬一把,明天要是亏了账,是不是就要挪店里的款项?”

    纪慎语感觉掌下肌rou绷紧,急忙安抚“师父,你别生气。”他考虑片刻,“师父,我多嘴一句,我同意师哥的看法。有些事儿就是从一道小口子开始的,之后口子越豁越大,就补不上了。”

    丁汉白说“二店他们负责,如果有什么需要帮的尽管开口,你忙不过来我上,我忙不过来还有慎语,但前提是账不能乱。不然,有困难咱们就帮,他们只会越来越懒,没半分好处。”

    这亲儿子难得没发飙,简直是苦口婆心,丁延寿认了,他狠不下心拉不下脸的就让丁汉白做吧。末了,倍感慰藉地关怀,伤还疼不疼?

    丁汉白立刻犯了少爷病,疼啊,累啊,委屈啊。丁延寿卒不忍视,忙挥手让纪慎语弄走这烦人ji,ng,求个耳根清净。

    翌日,丁汉白又睡到晌午,院里安静无声,没活人似的。他出去瞧,廊下无人,踱到隔壁窗外故技重施,悄么声地看。那屋里整洁干净,纪慎语坐在桌边画着什么,工具与木盒各自摊开。

    纪慎语在画袖扣,他得先设计好样子,不能大不能小,方或者圆,哪种镶嵌法,又用什么点缀……木盒里是他从扬州带来的散料,其中一颗珍珠正好派上用场。

    丁汉白轻咳,立在窗外问“你做什么呢?”

    纪慎语低着头“我给你做一对袖扣。”他一顿,些许害羞,“珍珠的。”

    丁汉白欠得慌“我一个大男人戴珍珠袖扣啊,多不硬气。”

    纪慎语睨来一眼“我一个大男人还叫珍珠呢,我打死起名的人了吗?”

    笑声嗤嗤,从窗外徐徐飘来,而后淡了,远了。珍珠扣子,这是迟来的定情信物,丁汉白心头煮水,趟过院子钻进南屋,取出他之前收的圆肚小玉瓶。

    这是件有情意的东西,正配有情意的人。

    丈量尺寸勾画轮廓,开切割机,他将那小玉瓶切了。薄薄的白玉片,向光通透,背光莹白清润,他捏一只最细的笔,伏案屏息。

    丁汉白和纪慎语分居南屋北屋,不出半点声响,只有手里的窸窣动静。外面那样热闹,扫房子的,烧大rou的,皆与他们无关。他们在桃枝硕硕的季节相识,一晃已经白雪皑皑,冷眼过,作弄过,一点点亲近了解,剖了心,挖了肝,滋生难言的情爱,冒着不韪的压力赌上这生。

    丁汉白蓦然眼眶发紧,却不影响手中动作,一边凸榫,一边凹槽,一边龙纹,一边凤纹。双面抛光,分为ji心佩,合为同心璧。

    如此一天,夜里,纪慎语做好那对珍珠袖扣,攥在手心,喜形于色地去献宝。他先声明“我第一次做饰品,好与不好,你都不要嫌弃。”

    丁汉白嫌这嫌那的脾xi,ng太深入人心,辩解不得,只能点头。他放下挽着的袖子,抻抻褶儿,伸手让纪慎语为他戴上。纪慎语摊开手掌,那两枚珍珠扣光泽厚重,是整颗珍珠切半镶嵌而成。

    戴好,纪慎语低头凝视“师哥,我那天决定送你这个,想了好多。”他抬首,“当时不知道能与你走多远,把这扣子当自己送你,就算以后不成也有个念想。”

    他被抱住,气得笑了“谁知道你那么坏,撞车吓我,逼得我死心塌地,不撞南墙不回头了。”这三两句话分外戳人,丁汉白静默许久,说“慎语,我既然这样逼你,就已经想过了最坏的情况,我不是个窝囊废,护自己心爱之人还是做得到的。”

    纪慎语听不得酸话,挣开装忙,去收拾矮柜。丁汉白便住口,斜倚床头,目光胶着,将对方锁在视野中反复打量。他一早意识到纪慎语漂亮,那眼睛,那轮廓,那喜怒哀乐的表情没有不好看的……可一早他不开窍,如今再看他也就不单纯了。

    纪慎语脊背发烫,转移话题“你今天在南屋做什么了?”

    丁汉白敷衍“你送我情深义重的扣子,我当然也要回赠点什么。”

    纪慎语支吾“……那倒不用,就当、就当是我给你下的聘。”

    打江南来的通透人物,蹲在那儿,装模作样地折腾柜子,还说什么婚娶下聘!丁汉白腾腾火气,看不下去,咳嗽一声口干舌燥。纪慎语扭脸,极有眼力见儿地端来杯温水,又将被子给他盖好。

    见他神情有异,纪慎语问“师哥,你在想什么?”

    丁汉白轻飘飘地说“我在想那档子事儿。”

    纪慎语一愣,明白过来立即退后。丁汉白振振有词“我血气方刚爱上你,你围着我走来走去嘘寒问暖,你说我会想什么?”

    再说了,端水盖被,喝饱了肚子,温暖了身体,那懂不懂饱暖思 y  欲?丁汉白越想越理直气壮,那双眼也一并放光。

    纪慎语说“我才刚和你在一起……”

    他反问“《宪法》规定要相爱十年才能有肌肤之亲?”

    纪慎语发急“我、我们扬州都是起码半年才能……”

    丁汉白发狂“你再编!你干脆说你们扬州遍地童子ji好了!”他冷哼一声,哪像个动了心思求欢的,倒像是地主恶霸追债的。

    有人做榆木疙瘩柳下惠,他不行,他要选风流饿鬼花下死。

    纪慎语脸面发热“那你自己冷静,我去睡了。”

    丁汉白确认“我自己冷静?”他怡然自得地拿出那本《春情秘戏》,细细翻阅,“哪天我再画一本古代的,衣饰繁复脱起来更具风味儿。”

    纪慎语唯恐污了耳朵,道句“晚安”就撤,撤到门口抓住门,偏头望来,对上丁汉白发坏的目光。他半身灼烫,字句轻如沸水上的气泡“……我、我怕疼。”

    丁汉白猛地蹿起,瞠目结舌,可对方已经摔门逃走。他心脏狂跳,哪还有刚才游刃有余的流氓相,被那一句怕疼搅得血脉都开始逆行。

    纪慎语更不好过,遁地也捡不回丢掉的脸面。如斯直白,近乎赤裸,他以往清心寡欲只知道学艺,认了隔壁那位,什么不正经的都无师自通了。

    那一页页鱼水jiao 欢的图画叫他惊愕,却也实打实给他启了蒙,只是他怕疼。大概是磨手指头的缘故,反复经历,就对痛楚熟悉敏感许多。

    拿不上台面的,无法宣之于口的,纪慎语蜷在被中脸红心跳,断断续续琢磨了半宿。而丁汉白早已呼呼大睡,纸笔搁在枕头旁,纸上一幅生动的画。

    第二天清晨,纪慎语早早躲去前院,生怕与丁汉白对上,后来又跟丁延寿去玉销记,让师父的一身正气消消他的偏斜思想。

    如此躲了一天,打烊前给伙计们发过年红包,而后就放假了。傍晚归巢,他在饭桌上没看见丁汉白,回小院找,只有南屋亮着。

    纪慎语敲门“师哥,吃饭了。”

    丁汉白说“不饿,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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