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漫画 首页 都市言情 玄幻仙侠 曲中求,GL百合 GL百合 BL同人 网游竞技 排行 免费
搜索
今日热搜
消息
历史

你暂时还没有看过的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历史
收藏

同步收藏的小说,实时追更

你暂时还没有收藏过小说

「 去追一部小说 」
查看全部收藏

金币

0

月票

0

碎玉投珠 第2节

作者:北南 字数:21137 更新:2021-12-19 08:07:43

    “大哥,我找你。”姜廷恩攥着拳晃晃,“我想进机器房抛光。”

    丁汉白带着对方去南屋机器房,瞥了眼纪慎语的卧室,亮着光掩着门,没什么动静。“雕东西了”他开门进去,在灯最亮的机器房示意姜廷恩展示一下,“我看看。”

    姜廷恩摊开手,知道丁汉白和纪慎语不对付,便含糊其辞“雕了个小姑。”

    丁汉白拿起来“你雕的”

    “对啊,我雕的”姜廷恩眼珠子瞎转,不太想承认,“吃了个冰淇淋,舒服得下刀如有神,我也没想到。”

    丁汉白问“你现在有没有神”

    他没等姜廷恩回答,攥着南红就坐到抛光机前,不容反驳地说“我来抛,省得你灵光没开又糟蹋了。”

    姜廷恩不服气,但想想反正是送给姜采薇的,又不属于他,那爱谁谁吧。但他不确定地问“哥,这块真特别好啊”

    丁汉白看见好东西就有好脸色“好南红,画工栩栩如生,走刀利落轻巧,没一点瑕疵不足,水平比可愈尔和都要好。”

    姜廷恩心里生气,合着纪慎语藏着真本事,到头来他的水平还是倒数第一。他挺郁闷“哥,我回了,你抛完直接给我小姑吧。”

    丁汉白关门开机器,打磨了一晚上才弄好,抛过光的南红也才算彻底完成。他欣赏着,灯光下的南红透着平时没有的亮度,熟练的技巧撇开不谈,之所以好,是好在线条的分布上。

    一颗金刚石没什么,切工好才能成耀眼的钻,玉石也一样,雕出来好看是首要的,细观无暇显手艺水平是高一等,最高等是完成品最大限度的美化料本身,改一刀都不行,挪一厘都过分。

    显然,姜廷恩没这个本事,打通任督二脉都办不到。

    时间晚了,丁汉白打算明天再给姜采薇,回卧室时经过隔壁,发现掩着的门已经开了。他咳嗽出动静,长腿一迈登堂入室,正好撞见纪慎语在擦手。

    纪慎语shi着头发,刚洗完澡,但头发可以不擦,手要好好擦。他没想到丁汉白突然过来,举着手忘记放下“有事儿”

    丁汉白吸吸鼻子“抹什么呢”

    纪慎语十指互相揉搓“抹油儿呢”

    丁汉白走近看清床上的护手油和磨砂膏,随后抓住纪慎语的手,滑不溜秋,带着香,带着温热,十个指腹纹路浅淡,透着淡粉,连丁点茧子都没有。

    他们这行要拿刀,要施力,没茧子留下比登天还难

    丁汉白难以置信地问“你他妈你他妈到底学没学手艺”

    纪慎语挣开,分外难为情,可是又跟这人解释不着,就刚才抓那一下他感受到了,丁汉白的手上一层厚茧,都是下苦功的痕迹。

    “刚长出茧子就用磨砂膏磨,天天洗完了擦油儿”丁汉白粗声粗气地问,捡起护手油闻闻又扔下,“小心有一天把手指头磨透了”

    纪慎语握拳不吭声,指尖泛着疼,他们这行怎么可能不长茧子,生生磨去当然疼,有时候甚至磨掉一层皮,露着红rou。

    “我我不能长茧子。”他讷讷的,“算了,我跟你说不着。”

    丁汉白没多想,也没问,探究别的“你那翡翠耳环是真是假”

    纪慎语明显一愣,目光看向他,有些发怔。丁汉白觉得这屋灯光太好,把人映的眉绒绒、眼亮亮,他在床边坐下,耍起无赖“拿来我再看看,不然我不走。”

    纪慎语没动“假翡翠。”

    丁汉白气得捶床,他居然看走眼了

    “本来有一对真的,被我师母要走了。”纪慎语忽然说,“师父想再给我做一对,我求他,让他用假翡翠。”

    “为什么”

    “假的不值钱,师母就不会要了,我也不在乎真假,师父送给我,我就宝贝。”

    “既然宝贝,怎么轻飘飘就给我一只”

    纪慎语蕴起火,想起丁汉白蒙他,“我只是暂时给你,以后有了好东西会赎的。”他扭脸看丁汉白,“你看出是假翡翠了”

    丁汉白脸上挂不住,转移话题“纪师父是你爸”

    纪慎语果然沉默很久“我就喊过一声,总想着以后再喊吧,拖着拖着就到他临终了。”

    他哭着喊的,纪芳许笑着走的。

    丁汉白的心尖骤然酸麻,偏头看纪慎语,看见对方的发梢滴下一滴水珠,掉在脸颊上,像从眼里落下的。

    他起身朝外走“早点睡吧。”

    纪慎语钻进被子,在暗夜里惶然。片刻后,窗户从外面打开一点,嗖的飞进来一片金书签,正好落在枕头边。他吃惊地看着窗外的影子,不知道丁汉白是什么意思。

    “书那么多,这书签送你。”丁汉白冷冷地说,“手擦完,头发也擦擦。”

    人影离开,纪慎语舒开眉睡了。

    第4章 浑蛋王八蛋。

    战争与和平已经被纪慎语看完大半,那片金书签正好用上,妥当地夹在里面。他知道丁汉白瞧不上他,也知道那晚丁汉白不过是心生恻隐,他没在意,怎么样都行。

    丁汉白同样不在意,他从小被纵出挑剔的脾xi,ng,一时的同情过后,再看纪慎语毫无不同。可怜虽可怜,无能真无能,他顶多想起对方遭遇时心软那么一会儿,并无其他。

    天气太热,凑一起吃饭都心烦,丁厚康一家在自己的院子里,丁延寿一家在前院,暂时拆伙。菜还没上齐,丁延寿拿出一份档案,说“慎语,我托人在六中给你落了学籍。”

    纪慎语端着盘子差点洒出菜汤,搁下后用力擦擦手才接“谢谢师父,我什么时候去上学”

    “马上放暑假了,你先随便跟一个班上课,等期末考试完看看成绩怎么样,再让老师给你安排固定班级。”丁延寿挺高兴,倒了一杯葡萄酒,“院长和我认识,芳许当年来这里玩儿,还送过他一座三色芙蓉的桃李树,至今还摆在他办公室呢。”

    纪慎语在家言语不多,心里默默惦记着事儿,这下石头落地,连吃饭都比平时开胃。丁汉白如同蹭饭的,不吭声地闷头吃,他已经歇了好几天,百无聊赖没心情。

    姜漱柳看他“你不去上班就去店里,大小伙子闲着多难看。”

    丁汉白挑着杏仁“玉销记又没生意,在家闲比在店里闲好看点。”

    他哪壶不开提哪壶,丁延寿日夜c,ao心怎么重振旗鼓,偏偏亲儿子不上心,说“反正你闲着,那你接送慎语上下学吧。”

    丁汉白撂下筷子,对上他爸妈的目光便知反驳无用。也是,纪慎语人生地不熟,来这儿以后除了去过玉销记,似乎还没出过门。

    他忆起纪慎语擦油儿,联想到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的深闺小姐。

    噗嗤一乐,他答应了“珍珠啊,那师哥送你吧。”

    纪慎语一听这称呼必然起ji皮疙瘩,捏紧了瓷勺说“谢谢师哥。”

    这声“师哥”给丁延寿提了醒,他指着丁汉白看纪慎语,说“慎语,上学也不能荒废手艺,咱们这行才是主业,其他都是副业。你既然认我做师父,我把会的都教给你,找不着我的时候让汉白教你也是一样的。”

    纪慎语确认道“师哥跟您一样”

    丁延寿笑起来,他这辈子只嘚瑟这一点“你师哥说话办事惹人厌,但本事没得挑。”他看向丁汉白,忍不住责怪,“慎语来了这么久,你俩没切磋切磋那住一个院子都干吗了”

    丁汉白的表情像不忍卒听,切磋他没好意思告诉丁延寿真相,怕纪慎语臊得遁地。抬起眼眸一瞥,没想到纪慎语打量着他,一脸坦荡。

    他觉得这小南蛮子面如清透的白玉,可是厚度当真不薄。

    纪慎语来这儿以后还没见过丁汉白雕东西,只知道对方吃饭挑嘴,讲话无情,游手好闲地歇着不上班,透顶纨绔,不像技高于人。

    主要是不相信技高于己。

    他们俩一个骄得外露,一个傲得内敛,谁也看不上谁,更遑论服气。晚上一道回小院,门口分别时纪慎语出声“师哥,明早上学。”他怕丁汉白又睡到日上三竿。

    “上呗。”丁汉白脚步没停,“看你期末考几分儿。”

    纪慎语没白白担心,翌日一早他都收拾好了,可丁汉白的卧室门还关着,背角处的空调机连夜工作,漏了一滩凉水。他看时间还富余就坐在走廊等候,顺便把课本拿出来复习。

    等了半小时,再不走真要迟到,他敲敲门“师哥,你睡醒了吗”

    里面没动静,纪慎语更使劲地敲“师哥,上学该迟到了。”

    丁汉白正做着春秋大梦,梦见张寅从福建回来,带回一箱子残次品,要不是敲门声越来越大,他得往深处再梦片刻。睡眼惺忪,掺着烦躁,趿拉拖鞋光着膀子,猛地开门把纪慎语吓了一跳。

    “催命一样。”丁汉白去洗漱,不慌不忙。纪慎语心里着急,进卧室给对方准备好衣服,一摸衣柜犯了职业病,目光流连徘徊,纵着鼻尖闻闻,屈着手指敲敲,把木头的硬度光泽和气味全领略一遍。

    丁汉白洗漱完进来,靠着门框打瞌睡“爱上我这衣柜了”

    纪慎语头也不回“这木料太好了,在扬州得打着灯笼找。”

    “在这儿也难寻。”丁汉白觉得纪慎语挺识货,上前拉开柜门挑出一身衣裤,然后当着纪慎语的面换上。他边扎皮带边使唤人“给我系扣。”

    纪慎语立即伸手,迅速给丁汉白把衬衫扣子系好,系时离得近,他正对上丁汉白的喉结,便滚动自己的开口“师哥,六点半放学。”

    丁汉白说“我上过,不用你告诉我。”

    纪慎语收回手,有些踌躇“那你早点来接我”

    他在这儿只认识丁家的人,就算丁汉白对他横挑鼻子竖挑眼,那也是最相熟的,但他对于丁汉白不一样,比不上亲朋,不值当费心。

    就像早晨起不来一样,他怕丁汉白下午忘了接。

    出门太晚,丁汉白把车开得飞快,颠得纪慎语差点吐出来,但还是迟了。学校大铁门关着,纪慎语独自下车敲门,和门卫室的大爷百般解释,可他既没证件,也没校服,人家不让进。

    纪慎语翻出档案“大爷,我是新转来的,今天第一天上课。”

    “新转来也得家长办手续,不然怎么证明”大爷端着搪瓷缸,“第一天上课来这么晚太不像话了吧。”

    汽车已经掉头,丁汉白从后视镜看见一切,只好熄火下车,他小跑过去“师父,办什么手续我给他办,你不让进门怎么办手续”

    大爷绕晕了“你是他哥”

    丁汉白手一伸,穿过栅栏摸到铁栓,拉开就推门进去,大爷见状吵起来,他挡在前面,反手扯住纪慎语的带子,连人带包拽出去多半米,喊道“撒什么癔症跑啊”

    纪慎语拔腿往教学楼跑,遇见老师就表明来历,挺顺利地被带进一间班级。等落座喘匀气儿,忍不住担心丁汉白在校门口怎么样了。

    丁汉白好得很,被大爷扭着胳膊还能嬉笑怒骂“大厅里优秀毕业生的照片墙你找找,看看有没有我丁汉白开一下母校的大门怎么了厅里的浮雕都是我爸带着我刻的”

    大爷在这儿干了十几年“丁什么你是丁汉白”

    丁汉白挣开抻抻领子“我就是这儿毕业的,不是什么不法分子,放心了”

    大爷气得搡他,吆喝买卖似的“就是你这小子那时候在老师们的车横梁上刻字,什么乌龟王八蛋,什么作业写不完,我抓不住人天天扣工资,你这小子一肚子坏水儿”

    丁汉白早忘记陈年旧事,笑着奔逃,钻进车里还能听见大爷的叫骂。开到街上才逐渐想起来,他那时候铅笔盒沉甸甸,一支笔四支刀,烦哪个老师就给人家车横梁刻字,蝇头小楷,刻完刷一层金墨。

    路过文物局,方向盘一打拐进去,他休息一个多星期,张主任应该已经回来了,他想看看对方有没有带东西。

    办公室还是那些人,瞧见丁汉白进门都热闹起来,丁汉白平时大方,帮个忙什么的也从不计较,人缘不错。他朝主任办公室努努嘴,问“回来了”

    同事点点头“张主任和石组长正分赃呢。”

    丁汉白去销假,返回时正好对上石组长出来,他发觉石组长瘦了,可见这趟出差辛苦。迎上去,拎着水壶给对方沏茶,问“组长,想不想我”

    石组长瞅一眼办公室,咬着后槽牙“我每天都想你”

    福建打捞出一大批海洋出水文物,各地文物局都去看,开大会、初步过筛、限选购买,连轴转费尽心力,石组长给他一拳“我得歇几天,接下来你替我跑腿干活儿。”

    丁汉白问“没买点什么”

    石组长又来一拳“你就惦记这些”压低声音,悄悄的,“损毁轻的要报批,我只拣了些损毁厉害的,给市里展览的我不做主,全由张主任挑,。”

    丁汉白心痒难耐“晚上我请客,让我瞧瞧”

    他这一整天都没别的心思,攒足劲儿干完积累的工作,只等着下班跟石组长饱眼福。六点半一到,开上车拉着对方,先去酒店打包几道菜,直奔了对方家里。

    单元房有些闷,丁汉白无暇喝酒吃菜,展开旧床单铺好,把石组长带回的文物碎片倒腾出来,蹲在床边欣赏。石组长凑来问“都是破烂儿,你喜欢”

    丁汉白捂着口鼻隔绝海腥味,瓮声瓮气“我对古玩感兴趣,市面上的出水文物都太假,可惜这些又太烂,不过碎玉也比全乎瓦片强。”

    石组长摆摆手“那你都拿走,这堆破瓷烂陶你嫂子不让留,上面有盘管虫,脏。”

    丁汉白立刻打包,生怕对方反悔,这下能拿回家慢慢研究了。收拾清坐下来吃饭,外面天已经黑透,天气预报都快播完了,他敲开蟹壳忽然一顿,总觉得忘了什么事儿。

    石组长问“今天怎么开车来的那别喝酒了。”

    怎么开车呢因为开车快,为什么要快,因为出门晚了会迟到丁汉白啪地放下筷子,他忘记去接纪慎语放学了

    那堆“破烂儿”放在车座上,怕颠碎又不敢开太快,丁汉白绕近路到达六中门口,大铁门关着,里面黑黢黢一片,根本没有人影。

    他下车隔着铁门喊“师傅上午那个转学生已经走了”

    大爷出来“扒着我窗户看完新闻联播就走了。”

    丁汉白开车离开,一路注意着街道两旁,可汽车不可能行驶太慢,总有看不清的地方。他猜测纪慎语没准儿已经到家了,干脆加速朝家里赶。

    前院客厅没人,丁延寿带姜漱柳给朋友过生日去了。丁汉白跑进小院,发觉黑着灯关着门,纪慎语没回来,又跑回前院卧室找姜采薇,问“小姨,纪慎语回来没有”

    “没有啊,慎语不是今天上学吗”姜采薇说,“你不是负责接送吗我以为你带着他在外面吃”

    丁汉白没听完就转身走了,骑上自行车冲进夜色,沿着街边骑边喊。家里距学校挺远,早上开车又快,纪慎语肯定记不住路,这会儿不定自己走哪儿去了。

    纪慎语的确迷路了,他在校门口等了一小时,把学校都等空了。回忆着来路往回走,越走越饿,这儿比扬州大多了,马路那么宽,路灯之间隔得老远。他经过一片湖,来的时候没记得有湖,再一绕,从湖边进了公园。

    绕出来又是另一片模样了,沿街有垂柳和月季,书报亭正在锁门,他过去问玉销记怎么走,人家说远着呢。他抬头看看月亮,这儿的月亮倒是和扬州的一样。

    他想回扬州,想一辈子就叫了一次“爸爸”的纪芳许。

    他明明提醒丁汉白早点来接他了,丁汉白为什么不来

    是因为他雕的富贵竹太烂,还是因为他用假翡翠骗人,又或是他没借那本如山如海。纪慎语继续走,背上的明月清晖都觉负担,他挨着墙根儿,红墙黑瓦挺漂亮,他就沿着一直走。

    丁汉白看见纪慎语的时候,对方在看屋檐下的一圈鸟窝。

    “纪珍珠。”他喊。

    纪慎语望来,没露出任何表情,欣喜或失望,什么都没有。

    丁汉白推车过去,伸手摘下纪慎语肩上的,很沉,他拎着都嫌沉。他有点不知道怎么开口,最终还是那德行“你怎么不等着我,瞎跑什么”

    纪慎语说“我知道你不会接我的。”

    “什么”

    “我知道你根本没打算接我。”

    “我忘了而已”丁汉白捏捏铃铛,把心虚表露无遗,“我有点事儿,忘了。这不出来找你了么,上车。”

    自行车稳稳地沿街慢行,挂在车把上晃悠,丁汉白找人时出了一身汗,后背的衣服都贴着rou。纪慎语抓着车座下的弹簧,微曲着双腿轻轻打颤。

    “饿不饿”,“今天都学什么了”,“同学没让你来两句扬州话”丁汉白问了一串,半字回应都没得到,他猛地刹车,“你到底想怎么着你明天问问看门大爷我去没去,忘了就是忘了,别弄得好像我故意不要你。”

    纪慎语一拳头砸他背上“忘了也不行”

    丁汉白被砸得一怔,明白了纪慎语的潜台词。他的确是忘了,但忘了对纪慎语来说和被扔下没什么区别,因为当时的感受都一样。

    倦鸟要归巢,纪慎语立在校门口等到人们走尽,和离开扬州时一样狼狈。

    他顿时语塞,纪慎语便说“我很快就记住路了,我记住之前你别忘不行吗”他这回声音很轻。

    丁汉白一口气蹬回家,姜采薇在大门口等他们,还热好了晚饭。纪慎语没吃,径自回卧室写作业,丁汉白求姜采薇“你去给他送点吃的。”

    姜采薇把饭盛好“你自己去。”

    丁汉白单手托着碗回小院,见平时虚掩的门紧关着,敲敲也没人应。“我进去了啊。”他说完推门,里面亮着灯,桌上放着书本,但纪慎语没在。

    他估计纪慎语洗澡去了,放下碗赶紧走,免得见面又闹不愉快。

    一夜过去,丁汉白起个大早,拿着打气筒准备打打车胎,走近发现车横梁上一行小字,标标准准的瘦金体,刀刻完描金,转运处藏锋。

    醒目无比“浑蛋王八蛋”

    第5章 此人反复无常。

    丁汉白觉得这大概就叫因果报应。

    他弯腰凝视那五个小字,撇开内容不谈,字写得真不错,写完刻得也不错。再上手一摸,转折拐角处的痕迹颇深,力道不小,遒劲得很。

    丁汉白通过昨天的情感矛盾确定是纪慎语刻的,但疑惑的是纪慎语能刻出这么入木三分的字来用那连薄茧都没有的十指,和画画时乱晃的腕子

    他琢磨着这点事儿,以至于忘记追究这句骂他的话,打好气去吃早饭,终于和纪慎语碰上面。“师弟。”他把两股拧成的油条一拆为二,递给对方一股,“喜欢瘦金体”

    纪慎语接过,坦荡荡地说“喜欢,秀气。”

    丁汉白心中觉得有趣,哪怕是骂人也得挑拣好看的,挺讲究,对他的脾气。

    吃完趁早出门,还挂在车把上,铃铛捏响骑出去几米,丁汉白手抬高点就能抓住路旁的垂柳,指甲一掐弄断一条,反手向后乱挥。纪慎语躲不过,况且柳条拂在身上发痒,于是揪住另一头,以防丁汉白找事儿。

    丁汉白左手攥着车把,右手抻抻拽拽不得其法,干脆蛇吃豆子似的,用指甲掐着柳条一厘厘前进,一寸寸攻击,越挨越近,忽地蹭到纪慎语的指尖。

    飞快的一下,丁汉白的手背挨了一巴掌。

    柳条掉落,卷入车胎的轴承里饱受一番蹂躏,落地后又被风吹动,左右都是命途不济。丁汉白顽皮这一下没什么意义,结束后还有点尴尬,低头看见横梁上的字,故意感叹“力道那么足,刻的时候得多恨我啊。”

    纪慎语不吭声,从出门到眼下,每条经过的街道都默默记住,路口有什么显眼的地标也都囊括脑中。他在兜里揣着一支笔,时不时拿出往手心画一道,到六中门口时拼凑出巴掌大的地图。

    丁汉白单腿撑着地,漫不经心地做保证“我六点半下班,四十五准时到,你在教室写会儿作业再出来。”

    不料纪慎语背好说“不用了,我已经记住路了。”

    丁汉白似乎不信“远着呢,你记清了”

    “嗯。”纪慎语挺笃定,“我知道你不愿意接送我,这是最后一趟,以后就不用麻烦了。”

    他一早就是这么想的,尽快记住路,那就再也不麻烦对方,要是昨晚丁汉白没忘,他昨晚就能记住原路。丁汉白却好像没反应过来,攥紧车把沉默片刻,然后什么都没说就掉头走了。

    丁汉白去上班,但凡看见个挡路的就捏紧铃铛,超英赶美,到文物局的时候办公室还没人。他孤零零地坐在位子上,盯着指甲上一点淡绿色出神。

    不用再接送纪慎语,这无疑是件可喜可贺的事儿,但他处于被动,感觉被抛弃了一样。也不太对,像被纪慎语辞退了一样。

    纪慎语还在他自行车上刻“浑蛋王八蛋”,这也成了笔烂账。

    丁汉白人生中第一次这么憋屈,亏他昨晚良心发现内疚小半宿,那堆残损文物都没顾得上欣赏。“什么狗屁。”他低骂,声儿不敞亮,闷着不高兴。

    而后又拔高,掀了层浪“老子还不伺候了看你期末考几分儿”

    其实除了丁汉白以外,家里其他人也都等着看,他们兄弟几个虽然主业已定,但读书都不算差,就姜廷恩贪玩差一些。

    纪慎语还不知道自己的成绩如此招人惦记,只管心无旁骛地用功学习。况且他志不在交友,期末氛围又紧张,独自安静一天都不曾吭声。

    放学后,班长忽然过来“下周考试那两天你打扫卫生吧。”

    纪慎语应下,索xi,ng今天也留下一起打扫,省的到时候慌乱。他帮忙扫地擦桌,等离开时学校里已经没多少人了,校门口自然没有丁汉白的影子,他不必等,对方也不用嫌麻烦。

    纪慎语沿街往回走,停在公交站仰头看站牌,正好过来一辆,默念着目的地上了车。真的挺远,最后车厢将近走空,他在“池王府站”下车,还要继续步行几百米。

    清风拂柳,纪慎语蹦起来揪住一截掐断,甩着柳条往回走。他离开扬州这些时日头一回觉得恣意,走走左边,走走右边,踢个石子或哼句小曲,没有长辈看见,没有不待见他的师哥们取笑,只暴露给天边一轮活生生的夕阳。

    “师父啊。”纪慎语小声嘀咕,“老纪啊,我忽然想不起你长什么样了。”

    他小跑起来“你保佑师母就行了,不用惦记我啦。”

    十几米开外,丁汉白推着自行车慢走,眼看着纪慎语消失于拐角处。他以早到为由,早退了一刻钟,纪慎语磨蹭着从学校出来时,他已经在小卖部喝光三瓶汽水,一路跟着公交车猛骑,等纪慎语下车他才喘口气。

    他既c,ao心小南蛮子会走丢,又不乐意被辞退还露面,只好默默跟了一路。可纪慎语的活泼背影有些恼人,什么意思不用看见他就那么美滋滋

    丁汉白回家后拉着脸,晚饭也没吃,摊着那一包海洋出水的残片研究。本子平放于手边,鉴定笔记写了满满三页,他都没发觉白衬衫上沾了污垢。

    纪慎语进小院时明显一愣,他知道丁汉白不可能守着破烂儿欣赏,忍不住走近一点观摩,又忍不住问“师哥,这些是什么”

    丁汉白轻拿一陶片,充耳不闻,眼里只有漂泊百年的器物,没有眼前生动的活人。

    纪慎语不确定地问“像海洋出水的文物,是真的还是造的”

    丁汉白这下抬起目光“你还认识文物”

    纪慎语说“我在书上看过。”就是那本如山如海。

    不提还好,丁汉白借书不得,一提就怄气,敛上东西就回了书房。纪慎语还没看够,走到书房窗外悄悄地偏脑袋,目光也在那堆“破烂儿”上流连。

    他想,丁汉白喜欢古玩文物也对,纨绔子弟什么糟钱爱什么。

    他又想,丁汉白奋笔疾书在写什么难不成能看出门道

    纪慎语脑袋偏着,目光也不禁偏移,移到丁汉白骨节分明的大手上。那只手很有力量,捏着笔杆摇晃,又写满一页,手背绷起的青色血管如斯鲜活,交错着,透着生命力。

    丁汉白握过他的手腕,也攥过他的手,他倏地想起这些。

    笔杆停止晃动,丁汉白放下笔拿起一片碗底,试图清除钙质看看落款,结果弄脏了手。纪慎语眼看对方皱起眉毛,接着挺如陡峰的鼻梁还纵了纵,他想,这面相不好招惹,英俊也冲不淡刻薄。

    他静观半晌,文物没看见多少,反将丁汉白的手脸窥探一遍,终于回屋挑灯复习去了。

    两人隔着一道墙,各自伏案,十点多前院熄灯了,十一点东院也没了光,只有他们这方小院亮着。凌晨一到,机器房里没修好的古董西洋钟响起来,刺啦刺啦又戛然而止。

    纪慎语合上书,摸出一块平滑的玉石画起来,边画边背课文,背完收工,下次接着来。他去洗澡的时候见书房还亮着灯,洗完澡出来灯灭了,丁汉白竟然坐在廊下。

    他过去问“师哥,你坐这儿干什么”

    丁汉白打个哈欠“还能干什么,等着洗澡。”

    对方的衬衫上都是泥垢,没准儿还沾了虫尸,纪慎语弄不清那堆文物上都有什么生物脏污,总归不干净。他又走开一点,叮嘱道“那你脱了衣服别往筐里放。”

    丁汉白听出了嫌弃“不放,我一会儿扔你床上。”

    三两句不咸不淡的对话讲完,纪慎语回卧室睡觉,自从纪芳许生病开始他就没睡好过,无论多累,总要很长时间才能睡着。平躺半天没踏入梦乡,先空虚了肚腹。

    纪慎语起来吃桃酥,一手托着接渣渣,没浪费丁点。

    人影由远及近,停在门外抬手一推,又由虚变实,丁汉白一脸严肃地进来,浑不拿自己当外人“饿死了,给我吃一块。”

    他没吃晚饭,早就后背贴前胸,没等纪慎语首肯就拿起一块。“难吃。”一口下去又放下,可以饿死,但不能糟践自己的嘴和胃,“潮了,不酥。”

    纪慎语有些急地申明“这是小姨给我的。”所以他省着吃,不能吃半口浪费。

    丁汉白莫名其妙,误会道“给你盒桃酥就舍不得吃了怎么说扬州的点心也挺多种吧,别这么不开眼。”他想起对方是私生子,还招纪芳许的老婆恨,“估计你也没吃过什么好的。”

    纪慎语一听立即问“今晚师母买了九茂斋的扒ji,那是好的吗”

    丁汉白说“百年老字号,一直改良,当然是好的。”

    纪慎语擦擦手“我以为你吃过什么好的呢,也就这样呗。”

    两分钟后,前院厨房亮起灯,丁汉白和纪慎语谁也不服谁,还想一决高下。纪慎语不敢吭声,怕和丁汉白嚷起来吵醒别人,他把丁汉白推到一边,转身从冰箱里拿出剩下的半只扒ji。

    丁汉白问“你干什么”

    纪慎语不回答,把装着香料的粗麻布包掏空,然后撕烂扒ji塞进去,再加一截葱白一勺麻椒。布包没入冷水,水沸之后煮一把细面,面熟之后丢一颗菜心。

    一碗ji汤面出锅,丁汉白在热气中失神,一筷子入口后目光彻底柔和起来。无油无盐,全靠扒ji出味道,还有葱香和麻意,他大快朵颐,不是吝于夸奖,实在是顾不上。

    纪慎语捞出布包“扒ji现成,但味道差一点,jirou煮久也不嫩了。”

    丁汉白饿劲儿缓解“那就扔。”

    纪慎语把布包扔进垃圾桶,扭脸遇上丁汉白的视线,忽然也懒得再较劲。“师哥,”他盯着碗沿儿,“我也饿了。”

    丁汉白夹起那颗嫩生生的菜心“张嘴。”

    口中一热,纪慎语满足得眯了眯眼睛,再睁开时丁汉白连汤带面都吃净了。夜已极深,肚子一饱翻上来成倍的困意,丁汉白说“坐公交得早点出门。”

    纪慎语知道,丁汉白又说“那你能起来么”

    纪慎语不知道,丁汉白又又说“还是我送你。”

    作者有话要说  纪慎语回屋才发觉,合着他就吃了口菜

    第6章 大吃一惊。

    谁也没料到纪慎语会在期末考试中一骑绝尘。

    丁家的几个兄弟成绩都不错,但家里并不算重视学习,丁延寿也一早说过,玉石雕刻才是主业,其他都是副业。之所以没有预料到,还因为纪慎语平时不吭不哈,嬉笑打闹或者深沉严肃都难见,露于人前时安静,背于人后时更加安静。

    除了丁汉白,没人接近过纪慎语的日常生活,然而就算丁汉白近水楼台,也没怎么注意纪慎语的一举一动。他倒是知道纪慎语睡得很晚,天天挑灯不知道干什么,哪怕猜到是读书,却没想到这么会读书。

    之前那晚他被纪慎语一碗细面搅软了心肠,头脑一热提出继续接送对方,奈何他实在不是伺候人的命,送了几次就三天打鱼两天晒网。

    幸亏放暑假了,两个人都得到解脱。

    机器房的门关着,纪慎语终于能仔细观摩一遍,丁可愈和丁尔和擦拭机器,挑选出要用的钻刀。分钟后丁延寿也到了,一师三徒准备上课。

    空调没开,满屋玉石足够凉快,丁可愈声若蚊蝇“哥,咱们和他一起”

    “他”指纪慎语,丁尔和瞄一眼丁延寿,没有出声回答。

    “你们仨过来。”丁延寿洗净手开口,“小件儿易学难ji,ng,你们都知道技法,得自己不停琢磨。这个不停不是一个来月,也不是一年半载,是这辈子。”

    丁延寿顿了顿“慎语,芳许有没有说过这话”

    纪慎语回答“师父说这行没顶峰,这行也不能知足,得攀一辈子。”

    其实哪行都一样。丁延寿面前放着新华字典那么大的一块结晶体芙蓉,天然没动过,透着萤光粉气,摸着降温解暑。他说“中等件儿,我不画直接走刀,看刀锋怎么走。”

    画之前要设计、要构思,要根据料的颜色光泽考虑,基本没人敢直接下刀。丁延寿却没考虑,握紧钻刀大喇喇一锵,把料一转又是一刀。一共四刀,碎屑飞jian,痕迹颇深,哪儿也不挨哪儿,像是毁东西。

    丁延寿这时说“大部分天然的料都斑驳有暇,这块是你们师哥弄回来的极品,但我要考你们,所以破坏破坏。”

    还真是毁东西丁可愈心绞痛,不敢想丁汉白回来要怎么大发雷霆,丁尔和问“大伯,这一块料要切开么”

    “不切。”丁延寿说,“反正就一整块,看着办。”

    这堂课结束后丁延寿带纪慎语去玉销记,丁可愈和丁尔和收拾打扫,他们兄弟俩慢腾腾的,光碎屑就恨不得撮一时三刻。

    “哥,这怎么雕啊”丁可愈问,“不切开,各雕各的挤在一块料上成四不像了。”

    丁尔和说“让咱们跟纪慎语合作呢。”

    丁可愈不乐意“他那水平不敢恭维。”

    收拾完,反正纪慎语走了,缺一个人没法商量,又担心丁汉白回来发疯打人,干脆丁可愈跟丁尔和也先按兵不动。纪慎语已经到了玉销记,陪丁延寿人工检索分类,把准备上柜的货最后筛选一遍。

    “慎语,喜欢念书么”

    “更喜欢看书,怎么了师父”

    “没事儿,随口一问。”丁延寿没想到纪慎语的成绩那么好,他也知道纪芳许早就重心偏移,折腾古玩去了,所以不确定纪慎语在本行的兴趣和决心有多少。

    纪慎语人如其名,很谨慎地问“师父,是不是我学习耽误出活儿了”问完立即解释,“因为我想考好点,你平白收下我,我想给咱们俩挣面儿。”

    丁延寿大笑“别紧张,我想知道你更喜欢什么,喜欢什么,师父都支持。”

    纪慎语反而更惴惴,他并非多疑,只是经受不起所以惶恐。丁延寿哪有照料他的义务,这一辈子吃饭穿衣,干什么都要花钱,他要是有心,就得鞠躬尽瘁地为玉销记出力。可是丁延寿却问他更喜欢什么,不限制他的选择。

    纪芳许都没那样对他说过。

    纪慎语直到晚上回家都揣着心事,回到小院也不进屋,坐在走廊倚靠着栏杆发呆,连丁汉白那么高一人走进来都没注意。

    丁汉白抢了姜采薇的冰淇淋,见纪慎语撒着癔症就手欠,把冰凉的盒子在纪慎语后颈一贴,帮对方迅速还魂清醒。他在一旁坐下“考第一还不高兴”

    纪慎语头回被丁汉白夸,算来算去又是最熟的,于是把丁延寿那番话告诉丁汉白。丁汉白听完继续吃,眼也不抬,眉也不挑“感动”

    纪慎语点点头,丁汉白说“就算纪师父跟我爸情同手足,就算好得穿一条裤子,那也不是亲兄弟,那你也不是我们家的人。”

    真话难听,所以一般没人说,纪慎语想捂丁汉白的嘴。

    “别误会啊。”丁汉白继续,“这个亲疏之分不是说感情假,而是我爸可以把你当亲儿子疼,可以管你这辈子衣食无忧,但他不能像打骂亲儿子一样教训你,不能施加你亲儿子该承担的责任。”

    纪慎语似乎懂了,扭脸看着丁汉白。

    丁汉白这个亲儿子吃完了冰淇淋,惬意地靠着栏杆,像说什么杂事闲情“我爸从没问过我更喜欢什么,我可以喜欢别的,但都不能胜过本行,就算胜过,我此生此身也得把本行放在奋斗的首位。”

    他也扭脸看纪慎语“我姓丁,这是我的责任。”

    纪慎语第一次近距离观察丁汉白的眼睛,双瞳点墨抛光,黑极亮极,惹得他放慢语速“那你怎么想,心甘情愿吗”

    丁汉白说“由着xi,ng子来的是男孩儿,担起责任的才是男人,我心甘情愿。”

    可他心底最深处的海浪没掀出来,玉销记的延续是他的责任,他以后得接着,得做好。但本行就未必了,祖上的人选择这行做本行,难道后人必须一成不变他凭什么不能自己选

    丁汉白把冰淇淋的盒子揉瘪,也暂时把矛盾熄灭了。

    走廊又剩纪慎语一人,他被丁汉白那番话敲击心脑,回味久了觉出疲累。伸个懒腰回屋睡觉,书房门吱呀打开,丁汉白把一袋垃圾搁在门口,支使他明早扔掉。

    纪慎语没在意,翌日早上才从袋子口看清,里面居然是那堆海洋出水的文物碎片。他觊觎已久,抱起来就躲回房间欣赏。

    这堆东西被筛选过了,一些体积大的、损毁轻的被丁汉白留下,余下的这些都又碎又烂。纪慎语仔细装好,像捡漏似的心花怒放,再出门碰上丁汉白起床,笑容都没来得及收敛。

    丁汉白半梦半醒,眼看着纪慎语跑出小院,人都跑没影了,仿佛笑脸还停在一院早霞里。他没换睡衣,径直去机器房,想趁周末有空做点东西。

    一大家子人都起得不晚,全在前院客厅吃早饭,纪慎语在扬州时只一家三口,有时候师母烦他,他就自己在厨房吃,很少大清早就这么热闹。

    粥汤盛好,姜采薇挑着红豆多的一碗给纪慎语,问“汉白还没起”

    姜漱柳直接说“慎语,叫你师哥吃饭,不起就揪耳朵。”

    没等纪慎语回话,一阵急促的脚步声从外面传来,众人齐齐望向门口,就见丁汉白乱着头发闯进来,金刚怒目都不如他火气大。

    丁汉白直截了当“谁动我的芙蓉石了”

    丁尔和跟丁可愈悄悄看丁延寿,并且同时缩缩肩作防御姿态,纪慎语端着红豆粥一脸无畏,心想丁延寿最大,丁汉白只能咽下这口气。

    丁延寿坐在正位“我动的。”

    丁汉白脸上的火气却没消减一星半点“你动的你活了半辈子看不出来那是什么档次的料那是天然形成是极品”他已经冲到桌前,一巴掌砸在桌沿上,把两根油条都从盘子里震得滚出来,“最要紧的,那是我的料,我至今没舍得碰,你给我糟蹋了”

    那吼声欲掀房顶,纪慎语骇得粥都端不住,他哪能想到丁汉白敢这样跟丁延寿叫板。丁延寿不硬碰硬,似是料到这反应“先吃饭,消消气。”

    “消他妈不了”谁料丁汉白还有更绝的,“这是我珍藏的宝贝,你上去瞎划拉四刀,你这等于什么等于给我老婆毁容你怀的什么心思才能下这个手”

    纪慎语被这比喻激得一哆嗦,他出声解释“师哥,师父是要考我们,让我们雕”他没说完被丁可愈踹了一脚,险些咬住舌头。

    丁汉白略顿一秒,被纪慎语这句解释搞得火气更旺“就为了教他们所以毁我的料他们那点手艺也配”

    他一直看着丁延寿,但喊出的话把另外三个人全扫s,he了,丁尔和跟丁可愈没什么表情,只在心中愤懑,纪慎语不同,他没想到丁汉白心里对师弟的看法竟是这样,竟然那么看不上

    丁汉白却坦荡荡“谁几斤几两都心里有数,我舍不得碰的东西,别人根本配不上,那四刀我会救,你们要学要教自己找东西,谁也别再找不痛快。”

    早饭时一场大闹,几乎所有人都没了胃口,丁厚康旁敲侧击给丁延寿上眼药,想给自己俩儿子找找公道,纪慎语把一碗粥搅和凉,也气得喝不下去。

    他觉得丁延寿擅自毁坏玉石的确欠妥,但不至于让丁汉白骂那么难听尤其是贬低他们几个师兄弟那两句,狂妄劲儿能吃人。

    他怕回小院又对上丁汉白,到拱门外后偷看半天才进去,不料丁汉白不在。

    丁汉白正抱着他那毁容的老婆在姜采薇房间,五指修长有力,但爱抚在上面的动作格外轻柔。姜采薇端进来吃的,关上门说“火也发了,亲爹也骂了,吃饭吧。”

    丁汉白挽挽袖子“小姨,你说我骂得对不对”

    姜采薇是丁汉白的亲小姨,是姜廷恩的亲小姑,和丁尔和、丁可愈隔着一层,不过她对每个人都好。但谁没有私心在好的基础上,她最疼丁汉白和姜廷恩。

    “骂人还有对不对一说”她回答,“当着那么多人冲你爸喊,你还没学会走路就被你爸抱着学看玉石了,极不极品,也是当初你爸教你认的。”

    丁汉白捏着筷子划拉碗沿“我在气头上,谁让他毁我东西,还是给那几个草包用。”

    他的想法非常简单对于技法和材料需要保持一种平衡,七分的技法不能用三分的材料,更不能用十分的材料。

    丁汉白有火就撒,从不委屈自己,这会儿收拾干净桌子给姜采薇展示,粉白莹润的一块石头,他觉得很适合姜采薇,能招桃花。

    “小姨,你喜欢么,我好好雕一个送你当嫁妆吧”

    姜采薇说“行啊,连上我的南红小像,一大一小。”

    丁汉白扭头看梳妆台上的小像,抛光之后又放了一段日子,被摸得更加光滑。他终于想起来问“这不是廷恩做的吧,到底是谁送你的”

    姜采薇卖关子“你猜猜。”

    丁汉白半信半疑“我爸可他哪有时间雕这种小件儿,线条画法也不像他,这个柔。”

    姜采薇说“是慎语。”

    丁汉白吃惊道“纪慎语纪珍珠”

    他对纪慎语的全部印象都在那次不及格的富贵竹上,就算偶有失手也不可能从青藏高原偏至乌鲁木齐,除非对方压根儿就在演戏。

    可他不确定,纪慎语的手艺有这么好

    丁汉白一阵风似的卷进小院,院里三两棵树之间牵着细绳,纪慎语正在树下晾衣服,遥遥对上一眼,纪慎语疑似翻了个白眼儿。

    也对,他早上那番话伤人,如果纪慎语真是妙手如斯,那生气很正常。

    丁汉白游手好闲地过去,拿起一条裤子拧巴拧巴,展开一搭把绳子压得乱晃,问“小姨那儿的南红小像是你雕的”端着漫不经心的口气,瞥人的余光却锃亮。

    纪慎语把一条枕套夹在绳上“是我雕的。”

    就这样承认了,等于同时承认富贵竹那次装蒜,还等于表明以后彻底踹掉草包这个外罩。他被丁汉白那通吵闹刺激得不轻,以后其他师哥会不会防他另说,他就轻轻地跟丁汉白叫板了。

    也许是他刚到时不在意丁汉白的看法,时至今日发生了颠倒。

打赏
回详情
上一章
下一章
目录
目录( 64
APP
手机阅读
扫码在手机端阅读
下载APP随时随地看
夜间
日间
设置
设置
阅读背景
正文字体
雅黑
宋体
楷书
字体大小
16
月票
打赏
已收藏
收藏
顶部
该章节是收费章节,需购买后方可阅读
我的账户:0金币
购买本章
免费
0金币
立即开通VIP免费看>
立即购买>
用礼物支持大大
  • 爱心猫粮
    1金币
  • 南瓜喵
    10金币
  • 喵喵玩具
    50金币
  • 喵喵毛线
    88金币
  • 喵喵项圈
    100金币
  • 喵喵手纸
    200金币
  • 喵喵跑车
    520金币
  • 喵喵别墅
    1314金币
投月票
  • 月票x1
  • 月票x2
  • 月票x3
  • 月票x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