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哦。”程文应了一声,“今天怎么了?遇到不顺心的事了?怎么看起来情绪不太对?”
丁晨吃了一惊“看的出来吗?”
“废话,哥眼又没瞎。”程文白他一眼。
丁晨沉默,没有回答。
程文见他情绪不好,吃过饭他自己去继续练琴,丁晨回了房间,拿出高数题目,一题又一题地做,注意力高度集中,脑筋高速转动,似乎就能把不愉快的事情抛到脑后。
程文的琴音断断续续,根本不成调子,丁晨听了也烦躁起来,他在屋里来来回回转悠。地板上都要走出一圈脚印。
半天,程文的琴声停了,丁晨房间的门板响了。
丁晨纠结地看着,犹豫了一下,还是打开了门。
“程老板,怎么了?”
程文犀利的眼神盯着他“没,晚上太无聊了,你上次和我玩的游戏很有意思,怎么样,出来陪哥玩一会?”
丁晨一愣,然后笑了,一瞬间,他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感觉。
“好,我去拿牌。”
两人坐到沙发上,丁晨洗牌“还是老规矩,输了的人要毫无隐瞒回答对方的问题。”
程文嗯了一声,开始抓牌。
第一牌,程文输了。
他懊恼抓头“尼玛,这么好的牌怎么会输?算了,哥也认了,愿赌服输,你问吧。”
丁晨看着他略微有点厚的唇,喉咙发干,他垂下眼睫“程老板,要是忽然有一天,有个人找上门,说是你同父异母的兄弟,你会怎么办?”
程文嘿了一声“老子做梦都想这事情呢。”
丁晨吃了一惊“为什么这么说?”
程文手指敲了敲大腿,斟酌了一下才说“其实也要看情况吧,看他是来干什么的。”
“怎么说?”丁晨洗耳恭听。
“要是那私生子就是来上门认亲的,人又端端正正的,不是大奸大恶的人,不是图老子钱啊什么的,老子还是很乐意认的。你看,哥从小就是独生子女,没有兄弟姐妹,我爸妈一去,可是连个亲人都没了。虽然还有我姨他们,他们毕竟有自己的家庭,不能围着我转。要是世界上还有个和我有一半血缘关系的人,想想,还是挺不错的。”
丁晨冷笑“程老板还挺圣母的。”
程文瞪他“圣母你妹。老子这十几年早想通这件事了,我爸妈刚去那段时间,我又要安慰我干妈,还要顾着学业,你知道那时候有多累吗?在灵堂里,我看着我爸妈的黑白照片,头一转看过去,周围的人都陌生的可怕,那时候就想,老子为什么是独生子女,连个靠心的人都没。你体会过那种失落感吗?”
丁晨紧紧抿着嘴唇。
程文瞅瞅他“当然啊,要是他是来跟老子争财产什么的,老子一脚踢爆他的蛋。”他叹口气,“其实就是哥缺亲情,能有个有血缘关系的兄弟冒出来,心里还是很高兴的。”
“程老板真是想得开。”丁晨嘴角冷硬,有点言不由衷说出来。
程文嘿了一声“这事没经历过的人想不通也正常。别耽搁了,继续。”
丁晨垂下头洗牌,这次手上顿了一下,然后闭起了眼睛。
这次像是在意料之中,又像是意料之外,丁晨输了。
他很平静地丢下手中的牌“我输了,程老板问吧。”
程文犀利的眼神直视他,丁晨有种被全部看穿的狼狈感。这个男人毕竟比他大了十岁,而且还在社会上磨砺了那么久……
“说说你今天为什么心情不好吧。”
丁晨闭上眼“程老板不是都猜出来了。”
程文敲着手指“猜是猜出来了,哥还是想听你亲口说出来。”
丁晨瞬间就溃败了。
作者有话要说
☆、过往
丁晨有点丧气地垂下头,嘴唇紧紧抿着,半天,他抬起头,开始缓缓道来“我搬家到苏州以后,就在那边入学就读,因为课程不一样,所以我留级了一年。刚换了环境,我很不安,但是很快我就交到了朋友。和我处的最好的一个,名字叫陆恒。”
他说到这里,程文几乎不用多听就猜到了,恐怕这就是个狗血的家庭伦理故事,陆恒肯定和丁晨有关系。
果然,丁晨嘲讽一笑“也不用多说了吧,我第一次看到陆恒就觉得很亲切,我们各个方面都很合得来,从初中到高中一直都很亲密。直到我妈去世之前,他都是我最好的朋友。”
“后来你怎么发现真相的?”程文轻问。
丁晨沉默了一会,之后他语调故作轻松“不是我发现的,是我妈说的。”
“那天我放学回家,发现我妈服药自杀了。”
程文吃了一惊“什么?她不是生病……?”
“是啊,”丁晨垂下眼睫,“严重的抑郁症,对人世生无可恋。”额角的伤疤隐隐作痛,“她临死前说的,说陆恒也是丁原的儿子,她永远不会原谅丁原,也不原谅我。”
程文心里发酸,这小子原来还经历过这些。
“她被送到医院,可惜没抢救过来。”丁晨看着程文,眼睛里带着嘲讽的笑意,“陆恒只比我小一岁……不,甚至不到一岁,十个月而已。”
程文叹气“丁原,就是你爸对吧?他和陆恒的妈,一直都有联系吗?陆恒对这个知不知情?”
“他要是知情就好了,那我就可以痛痛快快去恨他。”甚至报复他,“不过他真的是一无所知,而且,他妈妈也不算小三。”
“怎么说?”程文不明白了。
“丁原一开始是和陆阿姨交往的,那天喝醉酒,把我妈当成了陆阿姨,两人就稀里糊涂地在了一起,后来因为怀孕,丁原说他是因为责任才和我妈结婚。”
“丁原不地道!”程文生气了,“婚姻不是做买卖,怎么能这么草率就结婚了?”
丁晨耸肩“一个巴掌拍不响,我妈可以拒绝的。我们家那个时候条件很好,她根本不愁嫁,是她自己看上了丁原。”
程文嘴角一抽,这还真是狗血。
“当时陆阿姨不知情,丁原一边和我妈准备婚礼,一边还和陆阿姨交往,一直到我出生,陆阿姨才从别人嘴里知道真相。”
程文皱眉“这女人可够迟钝的。”
“不能怪她迟钝,因为这都是丁原故意的,他当时很穷,虽然有能力,但是没有家庭背景,做什么都吃力,他是看上当时我外公的权势了。”
程文看了看他,这小子难道是名门之后?
“其实陆阿姨很不错,她知道真相之后,大骂丁原一顿,当场就表示和他彻底断了,当时她也怀着身孕,可是她义无反顾就走了,之后就失踪了。”
程文点点头,这女人倒是干脆利落。
“本来她想把孩子打掉的,可是她身体不太好,去医院,医生不建议她流产,所以陆恒才会被生下来。这么多年,她就一个人带着孩子,去了苏州打拼,再也没打听过丁原的消息。”
丁晨嘴角挂上讥讽“我原来还想,丁原为什么把家搬去苏州,原来是为了这个。”
程文眉头越拧越高“丁原还在追求她?”
“是啊,哈巴狗一样地围着她转,我妈还活着的时候他还有所顾忌,现在更是恨不得跪在她脚底了吧。”
“这些你是怎么知道的?你妈妈告诉你的?”
丁晨眼神看向窗外“陆阿姨找我谈过,而且跟我保证过,她以前没和丁原在一起,以后也不会。但是因为她以前的天真不懂事,为我和我妈带来了伤害,她很郑重地朝我道了歉。这样的女人,你说我怎么忍心去怪她?”
程文看着他满脸的茫然,心里也复杂,他站起来,张开双臂,俯身圈住他“莫气,这些上一代的恩怨,和你也没什么关系,你别去想太多了,以后哥疼你,哥当你的家人。”
程文的身上带着淡淡的烟草味道,很暖,丁晨眼眶红的厉害“我和陆恒断了联系,我知道他没有错,他妈妈也没有错,错的都是丁原。我就是心里放不开!如果不是因为这件事,我妈也不至于病的那么厉害。”
“好了啊,都过去了。别理他们就是了,以后你就留在这里,哥当你的家人,好好对你好。等你娶老婆生孩子,你就会有自己的家人,你就不会去想这些事了。别难过了啊。”
丁晨闭上眼睛“陆恒今天来找我了,他和我一样都是受害者,丁原现在还觍着脸讨好陆阿姨,陆阿姨当他是狗,他也没有自知之明。可是陆恒是无辜的,他今天说了,他不能选择自己的出身,他觉得自己没有错,但是仍然觉得应该向我道歉。他说他永远都不会认回丁原,他不是收破烂的。”
“那不是不错嘛!”程文拍着他的背,“有些事该放下就放下。”
程文的怀抱那样温暖,丁晨死死抿着嘴唇,然后推开了他。
丁晨转过脸“说出来心情好多了,谢谢程老板,我先回去睡觉了。”
程文失落地哦了一声“你要不要吃点东西?空着肚子睡觉也难受。”
丁晨摇摇头,没有多说就进了房间,关上了门。
程文默默叹气,摇着头收起扑克,之后就静静地坐在沙发上,眼睛死死盯着丁晨的房门,盯了很久。
丁晨躺在床上,眼睛死死盯着天花板,过了很久都翻来覆去的睡不着。
最后,他挫败地叹气,爬起来摸出衣柜里的盒子。
殷正身边的四个男人,最右边的胖子是赵庆,可惜两年前已经死于肺癌。
高而壮的是程凯,程文的父亲,现在已经被他剔除出了名单。
高而瘦的是易丰,他现在的目标。
中等个头的是王德军,德军会计事务所的老板,他之后的目标。
他眼睛死死盯着易丰和王德军,眼神阴冷。
作者有话要说
☆、冲动
一直到半夜,丁晨终于慢慢入睡。
梦里,他又回到了高三那年,他站在家门口,一天的学习结束,推开门,他要先去跟殷曼柔打个招呼,然后才能回到房间休息。
门开了,殷曼柔脸色苍白站在门口,那表情看起来像是见到了鬼。
“妈,我回来了。”丁晨把语调放柔,“你怎么还没休息?等一下,我把鞋子换了,带你回房。”
殷曼柔抬起头,伸手拿起放在玄关鞋柜上的花瓶狠狠砸了下去。
花瓶在丁晨的脑门上破碎,锋利的切口深深划入他的额角,顺着鬓角一直划到耳后。
丁晨倒在地上,头上钝痛,脑袋一阵阵发晕,他疑惑不解地看着殷曼柔。
殷曼柔表情麻木“小晨,陆恒也是丁原的孩子,他和陆青淑从来没断过,难怪他要把家搬到苏州,因为那个女人就在苏州。”
殷曼柔俯下身体,吃力地把丁晨朝里面拖,丁晨无力挣扎,眼皮半睁半闭,殷曼柔的面孔在他眼中扭曲变形。
“丁原是人渣,小晨,你长得那么像他,你以后也会变成他那样的人渣!对,你也会变成人渣,我不要这样!你是我的儿子,你不可以变成他那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