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马上过去,两分钟。”说着,手机就挂断了。
两分钟?
陈非懵了懵。
但没时间多想,他把手机往围裙兜里一塞,拧干毛巾,赶紧往卧室跑,擦干江一额头的细汗,敷上毛巾。然后,陈非又着急忙慌地跑出卧室,冲进厨房。可冲进厨房后,陈非一下愣住了,他是要干什么?
呆了一两秒,陈非猛地想起,他是要给江一倒热水。
赶紧翻出一个杯子,冲向客厅的饮水机,急急忙忙地灌了半杯热水,再掺和了些凉水,然后又跑进江一卧室。
把毛巾拿下搁到一边,陈非一手扶起江一,一手拿着水杯往江一嘴边凑。可刚一倾倒,水就从江一紧闭的唇缝中流下,一点儿也灌不进去。
陈非急得把水杯放到一边,拿起毛巾给江一擦拭。
正擦着,突然一阵拍门声,吓了陈非一跳。
扶着江一让他躺好,陈非又是冲着去把门开了,火急火燎的样子把门口的程佐吓了一跳,以为江一是生了大病,鞋子都没换,直接往江一卧室跑去。
熟门熟路,陈非竟也没觉得奇怪,赶紧跟着跑进卧室。
一进卧室,陈非就呆了。
程佐干练地伸手抚了抚江一的额头,然后又摸了摸江一的颈侧两边,最后,拿开江一一直按着肚子的手,边轻轻按压着,边观察着江一的表情。
专业的手法,陈非用脚趾头想都知道,他是个医生。
医生?
陈非的记忆瞬间回笼,他终于知道,这个看着有点眼熟的人是在哪里见过了上次江一吐血住院时,接诊江一的就是他!
程佐看到床头柜上的水杯,问陈非“温水?”
陈非愣愣地点了点头。
还没从呆愣中回过神来,陈非立马就又被惊住了。
程佐轻车熟路地从床头柜底层抽屉里翻出一个药盒,翻出一片药,含在嘴里,喝了一口水,然后坐到床沿,一手抱起江一上身,一手捏着江一的下巴,掰开他的嘴,微微一垂头,嘴就对上了江一的嘴。
一气呵成的动作,好似做过很多遍。
那片白色药丸被程佐用舌头推进江一口中,没渡过去的水从江一唇边滑下……
陈非瞪大了眼,不自禁地扶住了旁边的门框。
猜想江一和沈扬有一腿是一回事,但亲眼看到江一被人嘴对嘴,那是另一回事。
虽然,这件事,他和吕博瑜没少做,可是,自己做是闭着眼睛,没看到接吻是什么样,而现在是直接、清晰地看到男人与男人的嘴对嘴,视觉冲击可想而知。而且,那个人不是和江一“相爱相杀”的沈扬,而是一个叫程佐、几个月前才冒出来的陌生男人,对陈非的震撼程度,不言而喻。
江一呛了几声,但把药丸咽下去了。
程佐小心翼翼地扶着江一,把他放到床上,撩开他的刘海,倾身在他额头印下一个吻。
陈非又不自禁扶了一下门框。
如果刚刚嘴对嘴是喂药需要,那这一记额头吻,绝对说明了某些问题。他不知道江一的想法,但这个叫程佐的,绝对对江一怀着不一般的情感。
就在陈非还在臆想的时候,程佐抬起头来,看向陈非。
两列冰冷的目光,冻得陈非一激灵。
“怎么?”陈非牢牢扶着门框问。
程佐递过毛巾,看着陈非,没说话。
陈非立马心领神会,拿过毛巾,跑出卧室。
就在陈非搓着毛巾的时候,门铃响了,120到了。
等江一挂完急诊、挂上点滴,安稳地睡着,一个上午过去了。医生说等点滴挂完,人醒了,就可以回去,崩了一上午神经的陈非,终于松懈了下来。人一松懈下来,疲惫感、饥饿感就涌了上来。陈非看了一眼坐在病床另一边的程佐,问“我要叫外卖,要给你点吗?”
“医院有食堂,你可以去那吃。”程佐眼皮都没抬,“出住院楼,左拐。””
陈非正想问你怎么知道,突然想起,这家医院就是当时江一吐血住院的那家,程佐是这家医院的医生。
看程佐没有吃饭,也没有再说话的意思,陈非识相地不再开口,站起身,往门口去。
正要走出门时,身后响起程佐的声音“等等。”
陈非疑惑地转身。
程佐站起身,也往门口来。他说“出去聊聊。”
陈非的肚子抗议地叫了两句。
“很饿?”程佐眼皮一搭,往陈非肚子瞟了一眼。
很随意的一眼,却让陈非觉得像是被一把手术刀刮开了肚皮一样,让他差点要伸手捂住肚子。陈非干干地笑了两声,说“还好。”
程佐点头“那说几句。”说着,就先行出了门。
陈非不禁暗暗地揉了揉肚子,跟着程佐出去了。
走到走廊尽头,程佐才停了步。透过窗户,可以看到一棵高三层楼多的大树,虽然是冬末,但还算繁茂、葱绿。为这灰白扑扑的医院,添了几分绿意和生机。
程佐从口袋里掏出手机,递给陈非。
陈非不解地看向程佐“要我电话?”
“那个让江一不要命喝酒的人。”程佐说。
陈非惊讶,程佐知道沈扬?
“江叔不会同意我把号码给你。”陈非拒绝。
“他不会知道。”程佐冷硬地说。
程佐的冷硬让陈非的戒备神经不自觉崩了起来。
陈非拧眉,他盯着程佐,问“你是谁?你和江叔是什么关系?”
陈非的戒备和逼问,反到激起了程佐的一丝欣赏,冷然的眼里有些许和软。
“你只要知道,”程佐说,“我是以后陪在江一身边的人,就可以了。”
没有起伏的语调,却说出了一句掷地有声的承诺。陈非什么都没问到,又像是什么都问到了。他不自觉地就相信了眼前这个冷冽似冰的男人。
陈非拿出手机,翻出沈扬的手机号,报给程佐。
存下号码,程佐收起手机,说“欠你一个人情。”
“你能让江叔不再酗酒吗?”陈非问。
程佐看着陈非,说“可以,需要时间。”
“好。”陈非说,“那你就没欠我什么。”
程佐眼里微微闪过讶异,但最后,他也只是点了点头。
“下午我留下来就可以,你回去吧。”这是程佐对陈非说的最后一句话。
陈非没再疑虑,干脆地答应了。
看着程佐急切往病房走的背影,这一刻,陈非莫名的,非常想见吕博瑜。
而此时的吕博瑜,却不可置信地盯着有十多年没见的人,出现在了眼前。
“博瑜哥。”
第65章 第六十五章
25岁后的每年初一,吕博瑜都会到孙老师家拜年。开始几年是例行公事,到最近几年,慢慢成为了习惯。对孙老师,吕博瑜的感情挺复杂的。不仅因为她和自己妈妈千丝万缕的关系,更因为,一度以为再也走不出来的那个曾经,是在这个知xi,ng老太太的书房里度过的。
那时候老太太对他说了些什么,吕博瑜已经记不大清了,唯一记忆深刻的是,老太太书房里的那台留声机,悠扬不断的曲声。而这也成了每年初一的保留节目,吃过饭的吕博瑜总是会窝在书房,听一个下午。
从吕博瑜认识老太太始,老太太就和她的姆妈同住,没见过其他人。姆妈虽然比老太太更年长,但ji,ng神矍铄,这么多年来,一直照顾着老太太的饮食起居。吕博瑜不清楚老太太的家庭、过往、经历,只知道她曾经是自己妈妈的大学辅导员,后来成为一名知名却低调的心理师。
所以,现在看到秦飞坐在老太太客厅的沙发上,吕博瑜惊到了。
不仅因为这个他有十多年没见了的人,更因为,他出现在了老太太家里。
“你们认识?”孙朗坤也惊讶。
秦飞站起身,微微一笑,说“我们是大学校友,好久不见,博瑜哥。”
记忆中的笑容和梨涡,记忆中清脆又柔和的声线,记忆中藏着点点星光的一笑就微微眯着的眼。
吕博瑜以为自己已经做到,忘了。
显然,有些事,并不是时间长了,就会忘,也不是催眠着忘记,就能忘。
“好久不见。”吕博瑜回过神来,微微点头致意。
孙朗坤看出这两个孩子之间不同寻常的气流,温和地笑了笑,招呼两人都坐下。
姆妈端上茶水,搁到吕博瑜前面的茶几上,转身问孙朗坤“小姐,开始准备午餐吗?”她这句话的意思,是在问要准备几个人的午饭。
孙朗坤自然懂她的意思,她看了眼吕博瑜,他正端着冒热气的茶水凑到唇边,灼热的温度,烫得他瞬间但小幅度地移了移杯子。孙朗坤不禁微微失笑,瞟了眼另一边的秦飞正襟危坐、眼神飘忽,但时不时落在吕博瑜身上。
这两个孩子不可能只是大学校友那么简单。
在吕博瑜按门铃前一刻,秦飞正打算离开。但此时,孙朗坤估计,他应该不打算走了。
所以孙朗坤便柔声问秦飞“小飞,中午留下一起吃饭,怎么样?”
一句话,让在座的另两个人都一怔。
秦飞自然是因为孙朗坤竟然会开口留他。
吕博瑜却是因为那声称呼。
小非?
转念一想,孙老师叫的应该是“小飞”,而不是他脑子里一闪而过的“小非”。
秦飞想留下来,今天会遇到吕博瑜,对他来说,是意外、是惊喜、是不可想象。这么多年来,他身边的朋友越来越少,直至今日,他没有朋友了,只有工作中遇到的人,和微博上那五位数字的粉丝。
博瑜哥,是他最无忧、最不知愁的时候,身边的那个人……
秦飞看了一眼吕博瑜,除了最开始见到自己的吃惊外,吕博瑜再没把眼神停到他身上过。
“好。”秦飞应了一声,吕博瑜能压着饭点来,一定是会留下吃饭的,所以,他要留下。
因秦飞这一声答应,终于换得吕博瑜看了他一眼。秦飞微微一笑,吕博瑜没多停留,就转开了视线,他正想对孙朗坤说坐坐就走,不吃饭了。但孙朗坤没给他这个机会,直接吩咐姆妈“准备午饭吧,中午我们几个好好吃一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