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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班 第7节

作者:章乾儿 字数:22358 更新:2021-12-19 06:40:51

    大婶从热水盆里捞出一块大大的布料,看着像抹布,回过头来继续给宋家旗擦身体,他的衣服在醒来前就被拖了,身上盖着薄薄的被单,不知道是大婶脱的还是老大爷脱得,估计是两人合力。

    宋嘉旗身上无力,老老实实躺着让大婶给他擦拭,哑着嗓子连连道谢,不知大婶听不听得懂最简单的“谢谢”二字,但是她明明看出宋家旗不懂她的语言,她还嘴上不停,叽哩哇啦没完没了。

    她在帮他清洗伤口,只是她没有专门的东西,只简单用水擦拭,接下来是不是上药大婶应该没有药吧,宋嘉旗正想着,一直默默不吭声的老大爷从外间进来了,手里端着一块薄板,板上放着几个透明的玻璃罐,有的装着粉末,有的装着像是草叶,多少不一。

    这分明是先给他清洗再给他上药啊,宋嘉旗会一点手语,这时就慢慢比划着试试看能不能沟通,大婶在老大爷过来后就不怎么说话了,也没去在意宋嘉旗不明显的动作,而老大爷看了看他的手势,说道“不用打手势,我听得懂,孩子。”

    老人语速很慢,是那种老年人通常会有的特点,年纪太大有时话说一半还要停顿倒口气,这老大爷说话就这感觉。听他这样说,宋家旗瞬间鼻子发酸,压制着激动说“老人家,是你救了我吗”

    老人从小罐里捏出粉末涂洒在宋家旗的伤口上,“刚给你擦身的婶子发现你的,她喊了几个邻居一起把你抬下来,我家离得最近,而且我给人治过伤,他们就把你送来了。”

    老人说话慢,但表达很清晰,宋嘉旗感动得想立刻给他们磕几个头。

    老人家先给宋嘉旗上药,后和大婶说了什么,大婶匆匆离开又匆匆回来,带了两个中年男人来。老人和其他三人说话都用当地语言,像是在交代什么,他慢吞吞不慌不忙说完一番话后才回过头和宋嘉旗说“孩子,我要把你腿里的子弹挖出来,还要把骨头接上。”

    在几位邻居的帮助下,老人用颇原始的方式给宋家旗治伤,老人给他用了点“止疼药”,但跟麻药没得比,宋嘉旗不怕疼,他只是看着老人跪在那里苍老认真的样子忍不住热泪盈眶。

    大婶可能是救了人想把这份功德进行到底,回自己家烙了饼子送过来,给老人和宋嘉旗吃,而老人自己的吃食很简单,就是粥,要么把蔬菜直接扔在粥里熬成蔬菜粥,要么把蔬菜煮烂,蘸酱就粥吃,宋嘉旗喝粥喝不饱,幸好大婶给送饼送馒头,甚至还有rou,靠着大婶送来的干货,宋嘉旗养回些力气。

    宋嘉旗觉得有点力气了就想站起来,但他站不稳,他身上多处受伤,治疗不及时,失血等等,他现在最多就是站一站,还是金ji独立那种。

    宋嘉旗十分惊讶老大爷说他已经九十多岁,他还真没见过几个这样高龄的人,老人行动说话都迟缓,但看的出来他没什么病痛。

    老人家说这里地处偏僻,消息闭塞,去最近的小镇也要走好长一段路,他都十多年没去镇里了,他们这里连电话都没有。

    宋嘉旗说“老人家,我先不回去了,就在这给你养老。”

    老人笑了笑,岁月在他脸上刻下深痕,却没有蒙住他有神的眼睛,“我不要谁给我养老,一个人习惯了。”

    那天,一架直升飞机的轰鸣声打破了小小村庄的宁静。村长也是个小老头儿,他呼哧呼哧喘着,略带慌张的赶来老大爷的家,一进屋就指着宋家旗开始叽里呱啦,老人家听后眼中流露几分欣喜,他翻译给宋家旗听,“孩子,来了架飞机,好像是来找人的,你在家等着,我去看看。”

    看着两个老人急切的背影,想快却快不起来的步伐,宋嘉旗胸腔涨得难受,他架着双拐挣扎着跟了出去。

    除了机组几个人,飞机上只有一个乘客,这个人就是颜澜,他下了飞机发现这地方和他语言不通,他只好大略比划了下,意思问他们有没有看到一个大个子,重复几次后,一个小老头儿貌似明白了什么,冲着他说了句什么然后转身往一个方向去,颜澜心道,不会吧,这么小的概率被他碰到

    小老头儿去了半天,回来的时候领着另一个老头儿,颜澜不明所以,什么意思领来的老头是看得出来年轻的时候应该是个高个子,他们不会以为他要在这里找个个儿高的吧来这老头儿是村里的高个代表

    更令颜澜奇怪的是,后来的那个老人一见着他像是见鬼了似的,先是整个人僵住,很快整个人直挺挺的就往后倒,被几个当地人及时扶住。

    他们叫喊着,给老人揉胸顺背,那老人可能是哪口气没上来呛咳了几声,缓过来后他便一步步朝颜澜走近。

    颜澜皱眉看着老人,老人眼中闪着泪光,直到走到近前,老人微张着嘴,却不发声,颜澜又想他是哑巴

    “孩子”老人憋了半天憋出俩字。

    难怪,把他找来,会说汉语啊。颜澜直接问“老人家,你们这里有没有来陌生人年轻的男人,个子很高。”

    老人嘴唇哆嗦着道“有,有的,受伤了,在我家里。”

    受伤的,那应该就是了,颜澜“老人家,别激动,带我去看看好吗他可能是我朋友。”

    于是,两个老头儿在前带路,颜澜还有其他几个邻居跟着去了,激动的老头儿还总回头去看颜澜,怕他跑了似的。

    宋嘉旗挣扎到小院的大门口时,一拨人到了,看到颜澜,宋家旗懵了。

    颜澜上前一步,熟人一般地拍拍他的肩,“总算找到你了”

    当地几个人都看向宋家旗,似乎想确认真的有人来接他了吗

    颜澜“告诉他们,我来接你的。”

    宋嘉旗朝那几人点了点头,“他是来接我的。”

    果然他们见他这个反应像是松口气放下心的样子,纷纷投来欣喜安慰的眼神。村长和他们说话,他们一来一回地对了几句,边说还边指了指会说汉语的老人,最后村长不知说了什么,他们摆摆手道别,走开了。

    颜澜搀扶着宋家旗,在他发问前道“什么都别问,问了也白问,我过来只是碰巧。”

    村长进屋后便比划着和颜澜、宋嘉旗说话,他知道人家听不懂,就让会说汉语的老人给他翻译,但对方不知怎么的不配合他,村长说得口干舌燥,最后着急得“嗨”了声。

    老人和村长说了几句,结果村长也走了,应该是被他劝走的。

    家里只剩老人和两个外来的年轻人,老人那复杂的眼神叫人无法忽视,宋嘉旗的心情也很复杂,和老人聊天的时候得知他一生无儿无女,也没有伴侣,对于这个小村庄,他当年也是个外来人,来了之后就一个人孤独地住了下来。

    那个发现他的大婶家里好几口人,过着平淡幸福的生活,宋嘉旗想如果他回去,就问老人愿不愿意跟他走,就算他每次出任务都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但他可以把老人安置下来,每月给他花销,最重要的是老人原本不属于这里,他一定怀念自己的家乡。

    “老人家,跟我一起走吧”

    老人没有回答宋嘉旗,他看着颜澜,“孩子,你叫什么名字”

    颜澜张口就要胡编个名字,想想算了,“我姓颜。”

    老人“你知道一个叫颜晟的人吗”

    “不知道。”

    “那你知道颜和潇吗”

    “当然知道,很多人都知道他嘛。”

    “你和他,有什么关系吗”

    颜澜顿时觉得这老头不简单,在这儿鸟不拉屎的地方住这么多年,怎么就能问出他和太爷爷有什么关系这种问题

    宋嘉旗突然说“老人家,颜和潇也九十多了,你们年纪相仿,难道你们曾经认识”

    老人的目光始终没从颜澜脸上离开,问道“他还活着”

    答案是肯定的,颜澜终于问“你和我太爷爷什么关系战友吗要不,我带你回去,你们见见”

    老人看上去想跟着走却犹豫不定,颜澜想赶紧离开,而宋嘉旗坚持等老人做决定。

    老人磨蹭半天,不说行也不说不行,颜澜不想耗下去,说道“老人家,你一个哪那么多可犹豫的我看这地方没什么好,既然你和我太爷爷认识,可以放心跟我回去,我太爷爷一定关照你的。”

    三人临上飞机前,村长又带着几个人来了,他们主要是来给老人送行,老人只带着个布包,他朝村长交代了几句,村长频频点头,非常不舍的样子。

    老人坐定,透过机窗朝下看,村长带头冲他挥手,飞机很快升高,彼此都看不见了,老人收回视线,转头对宋嘉旗说“我来这里的时候跟你一样,受了很重的伤。”

    辗转回到国内,宋嘉旗首先被送到医院,一挨到病床,他第一想法是总算能睡个踏实觉。

    睡梦中他又追着一个小孩子跑,小孩子腿短但跑得特别快。

    将士们的吼声震天动地,让人听了热血沸腾,男孩儿趴在围栅上,望向练兵场上的浩瀚队伍,一脸向往。他光着脚丫,一块大黑布剪出两个洞好把胳膊伸出来,腰上捆条草绳,一件袍子就成了。眼看着兵士们列队变阵,他兴奋地绕着围栅奔跑,他想当兵,想当大英雄

    “喂小鬼,快来干活”有人喊他。

    他听到喊声迅速跑回去,在军营外围一角停下,拾起一个大瓢,从桶里舀出满是馊味的浑汤,倒进比他还高的大缸里,一瓢接着一瓢,一桶又一桶,终于干完这趟活儿,他毫不犹豫地又奔回练兵场,发现今天的训练结束了,天黑了,大兵们要准备吃饭睡觉了。

    他两只细胳膊揽着粗粗的栅栏,看那些人都拿着属于自己的兵器,他羡慕极了,c,ao场上人渐渐散去,他还在看,他打算一会儿偷偷溜进去,他真的这样做了,他捡了根木棍在c,ao场上耍来耍去,但很快他被大兵拎着扔了出来。

    一个大兵在他屁股上踹了一脚,把他踹趴下,爬起来后另一个大兵照着他的头扇了一下,他又倒地还滚了两下。

    大兵问“你小子想当兵打仗”

    “想”

    “哈哈哈哈”

    “想”

    “去你的吧”

    大兵走远了,他揉揉屁股,摸摸脑袋,看看已经空荡荡的练兵场,边看边倒退着走,走着走着,嗯他撞到人了,不能害怕他是要当打仗要当英雄的人他蹦起来,又一个转身,面前站着个大人,奇奇怪怪的样子,一身黑衣服,没有头发,不,是头发毛特别短。

    “你是谁”他豪气地问,但心里发怵了,大黑天的,这谁这么鬼祟,抓小孩儿的糟糕,他还没跟着大兵们学武术呐

    “你想当兵”

    “嗯”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实现愿望。”

    他是舍不得这里的,忘了什么时候开始在这附近讨吃的,还能帮军队里的伙房做工,最重要的是可以看到大兵们c,ao练,再过十年,说不定他就可以加入他们了。不过,他经常挨打受欺负是真的,如果他的小命儿没了,他直接就被丢山沟子里喂老虎了。还有,眼前这人看着不像骗子

    “你不骗我”

    “你可以走,可以不走。”

    那人说完就转身要离开,他杵在原地犹豫不决,急得脚丫子直抠土。

    他到底追了上去,仰头看着那人垂在身侧的手,他试探着用自己的小手去握大手,而那人,牵起了他。

    第25章 第章

    孩子们开枝散叶都到外面去了,颜和潇多数时候身边就是管家、保姆、佣人这些人,在书房里看会儿书,听说颜澜来了,他赶紧叫保姆推他出来。

    和颜澜一起来的是个老人,因为曾孙回来而满心欢喜的颜和潇笑容凝住,曾孙这带的谁来

    颜澜笑道“太爷爷,我给你带了个惊喜回来,你看,认识吗”

    颜和潇疑惑地看着眼前的老人,那老人却先开口了,没了见到颜澜时的震惊和激动,此刻他的语气中是看尽繁华后的云淡风轻,“我是午辛,你好吗”

    颜和潇坐在轮椅上,一双干涩多年的眼竟隐隐泛出水光,久久不能言语,目光在颜澜和午辛见游移。

    颜澜见这架势,确信两人是老相识了,可能太久没见,又都老成这样,所以他太爷爷一时间相逢不识。

    午辛暂时在颜和潇这里安顿下来,他没有什么打算,他这样的年纪,活一天是一天,这一次决心回来,不过是想在离世前和颜晟见一面,老天爷把颜澜派去他那里,他不想辜负天意。

    颜家人得知颜澜不知从哪带回一个老太爷的老友回来,陆续过来探望,午辛因此终于见到了自己的亲生儿子,儿子都这么大年纪了,颜和潇告诉他崇睢随母亲,年轻时也不像他,反倒是到了曾孙颜澜,活脱脱的太爷爷再版,每次看他都像是看着年轻时的午辛。

    午辛从他的布包里拿出一个信封,珍而重之地将两张照片从信封里取出来,给颜和潇看。

    一张照片上紧挨着坐在一起的两个七八岁的男孩儿,另一张照片上则是两个并肩站在一起的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孩儿脸上挂着轻松顽皮的笑容,少年挺胸抬头意气风发。岁月流过,如今他们老了,一个在浮浮沉沉中打下自己的一片天地,至今站在高处尊享荣耀,一个曾经总要站在对立面暗中帮助另一个最后潜逃远走他乡孤独几十载。

    照片中其中一个少年和颜澜几乎一个模子刻下来十分相像。

    午辛道“颜澜”

    颜和潇满心愧疚,“我没有照顾好小睢,那时他才二十岁,腿就坏了,还有小睢的儿子,年轻轻的病逝了,我答应你一定培养好他们,可我失败了,我不知道该怎么弥补。”

    午辛年轻时生过一个儿子,那时颜和潇已有所成就,而他还要继续在暗处支持帮助他,他把三个月大的孩子交给了颜和潇,托他养育,谁又能想到后来种种,他比颜和潇更愧疚,那可是他的亲生骨血,只不过他即将走到生命尽头,一切过往恩怨都要离他而去了。

    “颜澜是个好孩子,”颜和潇语带欣慰和骄傲,“他是我最爱的孩子。”

    他们小时候照那张照片的时候是在明媚的阳光下,能感觉到被定格在照片里的人和建筑沐浴在阳光下,那光仿佛能从画面里投s,he到外面来。

    翻过照片,背面写着一行字祈愿班六百九十二届合照。所谓合照,其实就只有两个人而已。

    他们是流落街头的乞儿,午辛和颜晟一起讨饭,一起和别人抢冷馒头吃,他们长到七八岁,感到很骄傲,因为他们见过小乞儿死去。他们自信的认为,七八岁就能做好多事了,至于要做什么还没想好,他们首先给自己盖了窝,一个小窝棚,捡些破布破衣服什么的铺进去,两人挤在里面睡觉。

    小窝棚不远处有片桃林,他们帮人家摘桃子,还帮人家看园子,另一边有条小河,河水清澈,他们常在里头捉鱼,在里面玩儿水。

    天越来越冷,他们发现本以为可以遮风挡雨的小窝棚无法抵挡严寒,但他们挨饿受冻是常事,并不害怕。

    那天,他们爬上河边的大树,树上结着不知名的果子,能吃,拿石头敲破外壳,里面的果仁儿特别香。他们抱着树干树枝猛摇,然后下来赶紧捡起来兜好,怕叫别人来抢了。

    怕什么来什么,还来了一个比他们强大的人,那人个子很高,他们怕了,戒备地后退,但那人只是老老实实站在那里,并不靠近。

    “你谁”

    那大人问他们有没有愿望

    当然有了,他们想有很多很多吃的,很大很大的房子

    “我我我,我要做乱世枭雄”孩子并不清楚乱世枭雄是什么,这词是从说书老头儿那儿听来的,总之是夸人的,老头儿说这样的人都被人敬仰,有好多婆娘,有好多钱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实现愿望。”

    那人的意思是只带一个人走另一个孩子急道“我也去。”

    “对,我们一起”

    “你真的要跟着去”

    “嗯”

    他们跟着那人走了,走时还兜着他们捡的果仁儿。

    他们先去到了一个叫做福利院的地方,在那里有人给他们饭吃,给衣服穿,后来他们被送到一堆金发碧眼的人堆里去读书,再后来,他们学成后远渡重洋,却在不久后开始了聚少离多的人生。

    多少次午夜梦回,午辛看到小时的他在河边跑,身后他的伙伴飞快地追赶他,边追边喊“我来找你啦”

    看到年轻的他在火车上,火车轰隆隆朝前开去,伙伴也长大了,追着火车冲他摇手,喊着“我来找你啦”

    场景变换中,他们逐渐长大,每次都是在分离时刻,每次伙伴都喊着同一句话,像承诺,像期盼。

    时光匆匆,回眸百年。

    沙理尔送走部队里来看望宋嘉旗的人,安顿好赶来的宋家旗的父母,回到病床前,眼眶发红地看着宋嘉旗,宋嘉旗瘦了不少,但ji,ng神不错,已看不出被伤痛折磨产生的疲惫感。

    宋嘉旗“别伤心啊,小沙,我这不好好的吗”

    沙理尔“宋哥,弗先生来了”

    “弗先生哪个”宋嘉旗猛地想起来,瞳孔因惊愕不自觉地放大,“带我们来的,弗先生吗”

    沙理尔神情复杂的点头。

    几个灰头土脸约莫三四岁的小孩子悄悄聚集在一家叫做明真的福利院门口,刚开始没人发现他们,他们也没有出声,老老实实挤在一起,过了大概一个钟头,几人敲起了门。

    福利院里有人听到外面nai声nai生气的声音喊着“阿姨”,出来两个人,到门口一看傻眼了,六个小孩子,有男有女,一个个脏兮兮的,有的身上有伤痕,最严重的一个坐在四四方方的一块板上,他的左眼被血疙瘩糊住,只剩一只黑亮的右眼,一条腿膝盖以下没了。

    两个工作人员受到极大震撼,除了几个孩子没见一个大人的影儿,他们面对着这些孩子,一开口忽然变得语无伦次,按捺着内心的波动问道“小朋友,你们怎么来到这儿的”

    几人当中偏大一点儿的一个小女孩儿发言道,“我们是被拐走的小孩儿,现在向福利院求助。”

    两个大人互相看看便引着孩子们进福利院,紧接着就打了报警电话。

    小孩子们有的表达能力好些,有的差些,警察磕磕绊绊一番问询下来,了解有深有浅,有的孩子能大致描述自己的原生家庭和亲人父母的特点,有的可能因为离家太早对于家庭和父母的印象都很浅,但是有一点他们是统一口径的,那就是送他们来这里的人叫做“弗先生”。

    通过孩子们对自己经历的叙述,警察基本可以判定他们在被那个“弗先生”送来之前是生活在人贩子的控制之下。怎么遇到弗先生的呢孩子们答不清,就突然出现的,然后很快带着他们来到这里;弗先生长什么样子答说是男的、是爷爷、瘦,几岁的小孩,不知道他们是怎么定义爷爷的,白发苍苍特征明显的,还是四、五十来岁老成些的也被看作爷爷

    警察那图片给孩子们看,多张图片上是不同年龄段的男xi,ng,让孩子们挑,最后他们选了一张出来,上面的男xi,ng在六十岁左右。警察再问些样貌特征什么的,孩子们的回答就开始模棱两可了,衣服什么样记不清了,但知道是深色的。

    很快,这几个孩子被公布出来,警方希望找到他们的家长,在那之前,他们暂被安置在福利院。

    半个月不到,明真福利院又来了几个小孩子,跟之前一波极相似的情况,但是福利院门口极附近监控中没有发现那个疑似弗先生的人。

    警察的调查重点转移到福利院身上,为什么弗先生把孩子送到这家福利院来看似正义之举,但这种举动太过奇怪。谁能从人贩子手中领出这么多孩子来

    受拐儿童被神秘人士送至福利院这事警方没有公开,也勒令福利院外泄,帮助孩子寻找家人时也没提孩子被找到的过程。

    刚要从福利院入手,地方警察便知道了一个重大情况,他们发现在其他地方,也有福利院或者孤儿院像明真那样接收到了小孩子,时间不同,地点不同,但每家以这种奇怪方式接收孩子的福利机构都报了案,由此,这个案件被定为大案要案之列。

    不久,这个案件出现了意想不到的转折,根源在于那个被安置明真福利院的小孩儿,就是那个失去一只眼和一条腿的男孩儿,警方将他公布出来的时候发的是上半身照,没照到下身,且经过s补上了他缺失的那只眼睛,所以从照片上看不出他是个那么严重的残疾人,警方经过深思熟虑采取的这个处理方式。

    这个小男孩儿是个漂亮个孩子,五官特征明显,当一对夫妻找来的时候,警方和福利院高兴的同时也担心,他们想如果真的是亲生父母找来了,不知该伤心成什么样子。

    那对夫妻见了男孩儿,先是愣了愣,旋即其中的女人就要倒下被她丈夫扶住,从他们表现来看,孩子应该就是他们的了,而这时,男孩儿也小小声地叫声“爸爸,妈妈”。

    熟料,那对夫妻像是突然反应过来什么,坚定地说男孩儿不是他们的孩子,他们认错了。

    然而男孩儿明明已经叫人了,即使孩子表现得不十分确定的样子,也看的出他对父母是有印象的,可能长时间没在身边,他又这么小,所以乍一见有些放不开。

    警方见这番情形,建议他们做鉴定,夫妻两个拒绝,说他们确定孩子不是自己的。小男孩儿听他们说自己不是他们的孩子立马伤心起来,仅剩的一只眼睛中蓄着泪。

    警方和福利院都猜到一种可能,这夫妻俩想要放弃残障的孩子,一名警员激动地用不容置喙的口吻对夫妻两说“现在这样你们不能说走就走,必须做鉴定。”

    那对夫妻也激动起来,嚷嚷着不是就不是凭什么比他们做鉴定

    鉴定结果表明这夫妻俩确实是男孩儿的生身父母。

    这对生身父母在看到鉴定结果后的第三天,还没在警方的游说之下将孩子接回家就出了事,两人浑身大面积砍伤,失血过多住进了重症监护室。

    光天化日,朗朗乾坤,消息不胫而走。

    多地警方联合办案,终于将儿童投奔福利院的案子联系到了另一桩特大案件上,那个按键早前就被定了名字“黑狱虐杀案”。

    “黑狱虐杀案”中,遭遇残杀的死者中已经有几人被证实是拐卖儿童的人贩子,目前并非所有死者都被确认身份,但现在警方决定顺着这个方向进行调查。

    宋嘉旗紧紧攥着拳头,“不可能,这不可能,弗先生不会这样,他是”

    沙理尔没了平日的活泼,心事重重地说“他是什么他是神吗不然怎么能把我们带到这里我们二十年没再见到他,他说来这里实现愿望,我们的愿望都实现了吗”

    宋嘉旗忽得盯住沙理尔,说道“我的愿望实现了,我想当兵,想当英雄,所以,我的愿望实现了。沙理尔,你的愿望呢”

    沙理尔不知为何心中忐忑,“我和你说过的,不记得我的愿望是什么了。”

    颜倾获得的消息更详细更全面些,他已经带着重晞搬回他的别墅住,在他的别墅里接待了三位客人,分别是柯小、唐扈龄、河耶玛拉,这三人都是儿时和他们一起在福利院里生活过的,而他们这次聚集而来原因相同,举国震惊的“黑狱虐杀案”如今已经锁定一名头号嫌疑人,被警方称之为代号“弗先生”。

    河耶玛拉在国外长大,国语不好,勉强沟通,他说“我在弗先生面前许下的愿望是成为族里的舞神,我现在是一名舞蹈演员,我想我的愿望算实现了。”

    柯小“我和弗先生说的愿望是让一只狗活过来,这些年我没少养狗,有的去世了,但没有一只死了再复活的”

    唐扈龄“我跟着师傅做倒卖古董的生意,可始终没找到小时候弄丢的那两枚铜钱,我都忘记他们长什么样子,但我就是知道我见过的那些各时期的钱币都不是。”

    重晞“啪”地一只手拍在颜倾的手背上,顺势握住,颜倾道“我的愿望没有实现。”

    重晞“我没有找到阿公,他不在这个时代,如果找到,一定是轮回后的他”说着他握颜倾的手紧了紧。

    神秘的弗先生让他们相聚于那个福利院,之后二十年未见其踪,二十年后他竟被牵涉到一桩大案中,且是头号嫌疑人,不必解释什么理由,他们这些人无法视若无睹。

    如果说仅仅是那个犯罪嫌疑人或者犯罪团伙的头目自称弗先生,或许是巧合,但是出现那么多小朋友自发去投奔福利院、孤儿院,他们一致说是“弗先生”送他们去的,且有的说“弗先生”穿黑衣服,而警方难以查到“弗先生”的踪迹,几点合起来决不能算巧合了。

    唐扈龄道“难道弗先生带人走之前会先杀人么那么说的屠夫爹当时被他杀虐杀了我无数次想,找到那两枚铜钱的时候就是我回去的时候”

    柯小摇头,说“我不知道亲生父母长什么样子,我是个孤儿,每天和一条大狗作伴,我没被什么坏人拐带,他把我送去福利院,可见他选择的标准不同。”

    他们假设那个“弗先生”真是弗先生,推断不出合理的证明。

    河耶玛拉磕磕巴巴地说“弗先生他不是个神,他是个有法力的人。如果他来了,要带我们回去,你们想走吗”

    唐扈龄眼中的难过一闪而逝,没回答,柯小毫不犹豫地摇头,颜倾转头看重晞,他的来处有仇恨,在这里遇到了爱,能化解仇恨的爱,而重晞还有一份爱在那头。

    重晞脸上无悲无喜,他说“如果见到弗先生,我想问问他带我来这里的真正原因。”

    第26章 第章

    正当这些有着相同来历的人暗地里分析着“弗先生”时,颜家出事了,颜臣熙的儿子颜容被绑架,绑匪索要五个亿,一石激起千层浪。

    颜倾赶回去,见到极注重形象的小叔颜臣熙脸色发青,眼下两道浓浓的黑眼圈,所有人安抚颜臣熙颜容会没事,绑匪是为了钱。

    绑匪了解颜家且有计划地绑走颜容,这两点毋庸置疑。颜家报了警,同时准备赎金。

    颜容的白衬衫蹭上一块块脏污,他被关在逼仄的小屋里,屋里有张铁床,一方极小的玻璃窗,整个屋子像监狱里的牢房。抓他那几个人没对他做什么,就是关着,给饭吃,当然没给什么好的,吃了一顿面条,一顿米粥拌咸菜丝,他猜测那些人是为了钱,会向他的家里索要赎金。

    然而,半夜里的哀嚎声动摇了颜容的想法,那凄惨的嘶嚎、求饶声,就像是有人在遭受酷刑,这里真的是监狱在他看过的影视剧里,监狱里有很多黑暗的手段颜容抬头看看那个小小的玻璃窗,越看越觉得这里像监狱,难道是用死刑的地方可他没犯法,而且他未成年。

    那声音听着非常瘆人,时大时小,颜容抱膝靠着墙,他们会要多少钱如果要得太多,爸爸拿不出来,或者没有及时拿出来,他们会不会惩罚他他到时也会被折磨得像这样鬼吼鬼叫

    令人胆寒的呼喊声渐渐低下去,颜容一直坐着撑到凌晨,不知道何时开始意识模糊,再清醒时发现自己是躺着的,竟然睡了一觉。

    绑架颜家人,涉案金额又这么大,自然受到极高度重视和关注。颜和潇虽担心小曾孙,但他并未如一般老人那样表现激动承受力差,他甚至看上去很平静,颜崇殷在颜和潇的孩子中算老小,他的xi,ng格不是特别强势那种,但现在他一脸戾气,双胞胎孙子被他爱如珍宝,那些杂碎竟对他的小孙子动手

    颜臣熙则越来越急躁,他心痛,孩子没有妈妈,和他特别亲,哪怕他忙陪他们的时间少,也能深切体会到孩子们从小到大对他的爱和依赖。

    赎金备好,绑匪却迟迟没有给进一步指示,焦急等待中,警方尚未锁定嫌疑人范围,震惊全国的“黑狱虐杀案”再出新通报,又发现两名死者,尸体上布满虐痕。

    大概他们只会煮面条和稀饭,面条很淡,幸好里头有咸菜条,颜容“哧溜哧溜”把一碗面条下肚,刚放下碗门就开了,还是那个人,高个子,一身黑衣服,这两天都是他进来送吃的,屋里没有厕所,那人拿来一个桶,过一阵儿再来把桶拿出去,颜容觉得自己真的过上了蹲监狱一样的日子,这两天提心吊胆的消化不好,只小便没大便,不然这小屋的空气更遭了。

    “弗、弗先生。”

    “嗯。”

    眼前这人看着挺斯文的,颜容紧绷的神经却没有一丝一毫放松,绑匪见他连个脸都不蒙上,这是不怕他看到,是不是说明,他不能活着出去了可他从这人身上感觉不到一丁点的恶意。

    “吃饱了”

    “嗯。”颜容的心怦怦跳,这人的口气怎么像在关心他还是吃饱就要被杀掉他不禁又打了个冷战。

    “别怕。”

    “我我,弗先生,我能回家吗”

    那人竟然点点头,“能,不过要再等等。”

    颜容一下盯住了男人,移不开目光,就像遇到一条毒蛇,它一动不动,而你怕它反悔要盯住它似的。他的回答是肯定的,而且就像回答睡觉前该不该刷牙这样的理所当然的小问题。

    那人并没因为颜容怀疑的盯视而有任何反应,他收走碗,出门、关门。

    颜容脑子彻底乱了,这人怎么回事那些鬼哭狼嚎姑爹喊娘的惨叫是不是和这人没关系他是被强迫来的帮手,管伙食的做饭的不然怎么那么一副老实又善良的样子

    不对不对,他现在到底被关在什么地方,肯定不是监狱啊,要他被关进监狱,爸爸早把他捞出去了。

    不知是不是因为鼓起勇气和那人说了几句话,颜容没有先前那么惊惧,他准备睡一觉,这里太闷了,干坐着是种折磨,睡着了就什么都不知道了,而且他该养养ji,ng神。

    “啊”

    歇斯底里的大叫穿透门板,颜容瞬间被惊醒,倏地坐起来,大约是半分钟后,又一声大叫,声音拉得很长,这一声过后好一会儿都没再有动静,是谁究竟是谁在伤人,为什么

    晚饭没有人来送,颜容饿着肚子挺了一宿,第二天早上依旧没人送饭,颜容饿得前胸贴后背,他想求他们给他饭吃又不敢,怕他们觉得自己不老实来惩罚他,直到当天傍晚,他受不了了,手放在门上轻轻拍了拍,又拍了拍,忽然,他瞪大眼睛,门开了,门根本没有锁

    他先探出头看了看,外面竟是个长廊,长廊两边都是一间间像他所在的这种小屋,这不是监狱是什么外面一点动静没有,颜容悄悄走出来,左右看看,侧耳细听,确实没有任何声音,绝对安静。

    他往走廊的一头走,走到头发现没有出口,接着转回来朝另一头走,再次走到头,有出口那是一道门,和关他那间的门一样,但那门留着一道缝隙没关严,他轻轻一推就开了,而门那边不是小房间而是外面,外面是一片树林。

    颜容壮着胆子往前走,走出去后再回头看,原来这里是一排极其老旧的房子,不知道以前干什么用的,他看来看去好一会儿才再次转身离开,边走边回头看,他害怕突然那里冲出人来追他,或者直接拿枪对着他,在他身上打出窟窿。

    一路战战兢兢穿过高高的杂草和树丛,再回头,关他的房子已经被树木和山坡挡住看不见了。颜容长舒了口气,又渴又饿,不是山里都有水吗他加快速度同时四处张望希望碰到山泉之类的。

    少年如同在山林里逃窜的小鹿,速度越来越快,水水水

    颜容毫发无伤一个人跑了回来,他的家人震惊、不敢置信,但一颗心总算落回胸腔,谢天谢地,接下来,不可避免地要接受警方的问询。

    黑暗的地下室里,响起一道道皮鞭破空之声,新鲜的血腥气越来越浓烈。

    启十袂四肢被缚,身上被皮鞭抽打得血rou翻飞,他眯起眼睛集中目力向前看,却怎么也无法看清黑暗中的身影。

    “你到底是谁”启十袂沉沉地问。

    对方一声不吭,只不停地挥舞长鞭,启十袂再次闭上眼睛咬牙强忍。

    意识渐渐变得沉重,在彻底失去清明之前,启十袂终于听到那人的声音,那人说“你太让我失望了。”

    好年轻的声音,像个少年。

    启十袂“我不认识你,为什么会让你失望”

    那人说“我给了你重获新生、摆脱厄运的机会,你却放不下仇恨,你的灵魂被仇恨束缚,你选择了复仇的路,拟筹划虐杀那些和曾经害过你的同类的人,以此发泄附在灵魂上的怨怒,这么说,你明白了吧。”

    被指出罪行,启十袂突然激动挣扎起来,“你是谁是谁”

    前方不远处忽地亮起一道光,自下而上照在一张苍白的脸上,光束只够照全一张脸,除了在光照中呈现出来的y森森的脸,其他地方仍隐匿在黑暗中。

    启十袂目眦欲裂,怒瞪着那张脸,那是一个少年,真的是一个少年他怎么知道他做下的事一个少年怎会如此笃定

    给了我重生的机会我的灵魂被仇恨束缚害过我的同一类人

    “哥哥,哥哥,呜呜”

    “别怕,别怕,有哥哥,哥哥保护你们。”

    “小鬼你们两个,滚过来”

    “你放手,我弟弟妹妹不跟你走”

    “去你哥死小鬼,再不老实剁了你”

    “哥哥哇呜呜”

    “放开我弟弟妹妹,你们要带他们去哪里”

    我的弟弟妹妹被他们抢走了,我们兄妹被强行分开,我被关了起来,他们说回来再教训我。

    我担心弟弟妹妹,但我逃不出去,我只能一个人蹲在那里哭。

    我不知道眼前的人怎么进来的,他问我有愿望吗我的愿望就是把弟弟妹妹找回来。

    “跟我走吧,我带你去实现愿望。”

    他这样和我说。我毫不犹豫跟着他走了。

    启十袂声嘶力竭地大叫道“弗先生弗先生”

    在他附近终于亮起两站昏黄的小灯,这次他能够看清前方一高一矮两个人,高个子的身材魁梧高大,矮个子的事那个少年。

    启十袂看向那少年,颤声问道“你是弗先生”

    少年没有答话,另一人走过来给启十袂松了绑,启十袂一身伤,衣服几乎被血染透。他走路不稳,少年命令高个子道“扶着他。”

    启十袂震惊地看着少年,少年不和他说话,也不多看他一眼,只身走在前面,高个子搀着启十袂跟在后面。

    这里不是普通的地下室,空间很大,但没有光亮,一切被吞噬在黑暗中,大约跨过两个房间的距离,启十袂问道血腥味,不是他自己身上的,是新鲜夹杂着腐朽的味道。他有片刻间的恍惚,他和他们组织里的人这些年也是在类似的环境中惩罚那些恶人,这里当然不是他们用过的地方。

    少年似是料到他所想,停下脚步,对他道“这里是我的地盘,临时的。”

    弗先生不是个少年,他启十袂因伤微弯着腰,犹豫着要开口,而少年又先他一步解释道“我是弗先生,也不是,你可以理解为我的身体里住着他的灵魂。”

    哀痛的声音逐渐清晰起来,启十袂无比熟悉这样的情形,只是在这里伸手不见五指,什么都看不见,但他听得到这里有男有女,他听到铁索的拖拉声,闻到热油的味道,这喜人绝望地哼哼着,没有尖叫没有求饶。

    启十袂被高个子搀扶着坐在了一把椅子上,少年在他身边站定,对他说“准备好,让你看一眼。”

    少年的手不知碰在哪里,眼前忽然大亮,启十袂正面朝正前方,光明袭来那一刻,他看到偌大的空间,如同活死人般的伤者靠墙散落开来,墙上挂着各式各样的刑具

    光明只维持了半分钟,少年关了灯,用毫无感情的语气说“地狱是没有光明的。”

    启十袂抬头朝少年的方向看,“所以,我会在这里受惩罚,就像我惩罚过别人那样”

    少年道“你会受到惩罚的,但不是在这里,在我真正的地盘上,你将承受你必须承受的。”

    “这些人”

    “他们该得的,提前一点而已,不过这里跟真正的地狱不能比的。”

    启十袂“我不知道我有什么仇恨,我控制不住自己,是因为我的弟弟妹妹被人抢走吗”

    少年道“不是,你的仇恨附着在你的灵魂上,不在你现在的记忆中,你不必问,以后会知道的。我有事要你做,你之前有露脸么”

    他问得简单,但启十袂马上就知道他指什么,他是问他犯案的时候有没有被人看见他的脸。而他这些年和同伙联系、行动的时候都带了,衣服每次都是一身黑,他愧疚地把这一点说了。

    少年沉默片刻,而后道“两件事,第一,你去报案,把这里说出去,第二,这里的事情结束后我将以弗先生的身份带你承担刑法。”

    启十袂看清了那个高个子的面目,因为那人把他带出地下室,并开车将他送回家。

    唐扈龄的师兄在本地举办拍卖会,唐扈龄要过去,正好身边有两个有钱人可以带过去,但颜倾家里亲戚出了事,便没跟他提,只拉着柯小同去。

    柯小因为“弗先生”的事心情不好,唐扈龄说道“就当去散心,先前我不说我得了幅柯问长的画,这次就委托师兄拍卖,你该去看看,你们本家呢。”

    唐扈龄师兄的拍卖会基本每次涉及的拍品都是高价品,普通小富之家是拿不走现场的东西的,像他和唐扈龄等人几经波折到手的画作阿木起拍价就上千万。

    唐扈龄和柯小到了会场,先去和师兄打声招呼,然后就领人去看拍品介绍。

    唐扈龄道“柯小,有感兴趣的吗想不想拍一件回去收藏。”

    柯小边看介绍边说“我又没什么本事,搞这么贵重的收藏干什么。”他活到二十多岁,哪方面都一般,养父母条件好,给他了锦衣玉食的生活,而他却没有能力帮他们壮大事业,如果将来彻底由他接手,能原样维持下去就谢天谢地了。

    唐扈龄笑道“你还挺有自知之明,你可以送给你父母啊,你平时还少花钱了少买辆车,少养几只狗不就省出来了。”

    柯小想想有道理,“我待会看看吧。”

    会场中大部分是慕名而来的人,先开始上场的两个物件都是历史悠久的古件儿,收藏价值非常高,不少人心动,最后竟都拍出了两千多万的高价。

    唐扈龄给柯小科普,“像这种材质形貌的拍品,经过鉴定后最终价格浮动不大,基本卖出去前就能预估出来,接下来,阿木要上场了,像它就难说了,告诉你,我师兄说了,今天有几位大人物就奔这幅画来的。”

    柯小“就是你得来那幅画”

    唐扈龄难掩喜色,“对,不是我一人的功劳,我有分成,收获多少就看今天了,另外你注意别再提是我得的,这事知道的人不多。”

    柯小理解地点点头。

    那是一幅色彩单调的画,略泛黄的白纸,纸上是深灰色线条勾勒出的一人一狗,人是一位老者,狗是一只老狗,老者垂眸看狗,一只手搭在狗背上,作抚摸的动作,一根根线条将人、狗编制得栩栩如生,形态、画工自不必说,人们甚至能领略到画中老人的慈爱,以及狗被主人爱戴的满足,难以言说那种感受,仿佛那画中充斥着浓浓的陪伴和孤独。

    画纸一角竖着写了五个字问长与阿木。别无其他,画家通常会写的日期、用的印记都没有。

    当那画纸被戴着手套的工作人员徐徐展开时,柯小惊讶地听到了抽气声,唐扈龄挨向他,小声说“柯问长的画在全世界范围内,确定是真迹的一只手都数得过来,当然他画的全是狗,没画过别的,知道今天为什么这么震撼吗因为这是至今为止唯一一幅除了狗还有人的画”

    “只画狗”

    “对,他画狗,你养狗,不愧是本家。”

    第27章 第章

    主持人说“柯问长的画作举世闻名,受到各国书画界的追捧,他有两幅画作被全球最顶级的两家博物馆收藏展览,另有几幅被私人收藏。曾有柯问长的画像流传出来,但今天我们看到了他的自画像,这幅画是迄今为止是独一无二的,也可能是永远的独一无二。想必书画爱好者对柯问长先生的生平已熟知,据史料考证,他一生流落街头,与流浪狗为伴,乞来之食与狗分食,年迈体弱之时,坐在板子上,被狗拖着去医馆讨药”

    那幅画上的老人衣衫褴褛,有力证实了这段史料。

    这幅画在今天以一亿三千万的价格被一位远道而来的外国人收入囊中。

    柯小举了几次牌,但竞争太大,只能放弃。他红着眼眶看着得主去领了画。

    柯小中途离场,唐扈龄今天最大的心事已了,师兄那边不用他跟着张罗,又见柯小神情不对劲,就跟一起出来了。

    唐扈龄“你怎么了觉得老祖宗命苦难过”

    柯小心情尚未平复,问道“你在哪儿找到这幅画的”

    唐扈龄摸摸鼻子,犹豫一会儿说“这你就别问了,比较曲折,你知道我干这个的,就倒腾这些东西。”

    柯小“我被弗先生带走之前就是流落街头,我说过,我的愿望是让一只狗起死回生,那只狗死前陪伴我很长时间,它还叼来吃的给我。”

    唐扈龄“巧、巧合吧”

    这天,两个七八岁的小孩子相携去了公安局,一男孩儿一女孩儿,互相牵着手,对门卫说“我们要找警察叔叔。”

    两人被门卫领进去,警察问“小朋友,你们来这里做什么你们家人呢”

    女孩儿说“我们来报案。”

    警察一愣,随即那个男孩儿从兜里掏出一张折叠起来的纸条,递给警察,警察满心狐疑地打开纸条,上面是打印出来的一行字,是一串地址。

    “小朋友,是谁给你们这个纸条的”

    “老爷爷。”

    “什么样的老爷爷”

    小孩儿说不明白。

    “在哪里遇见的老爷爷”

    小孩儿说忘记了。

    警方这段时间处于紧绷敏感状态,不敢轻视线索,很快出警,带着警犬去往那纸条上写的地方。

    夏葵和喻华坐在黑暗中,夏葵说“我该走了。”

    喻华“你的父母”

    夏葵“我和他们无缘,他们本就不想要我。”

    喻华递给夏葵一把枪,夏葵接过,问道“你今天也和我一起走吗”

    喻华“嗯,我已经是通缉犯了。”

    警察找到了那片林子,警犬等在外围,一拨刑警先进去探查。

    夏葵、喻华从黑暗中走出,出了地下室,上面并没有什么建筑,只是一节一节的草棚相连,他们站在草棚里,顺着缝隙向外看。

    刑警们聚ji,ng会神、仔细观察,走了半天没发现什么可以标的,除了他们走路造成的不可避免的细微动静,就没听到其他声音。

    “砰”一声枪响打破沉寂,子弹贴着一名刑警耳边擦过,较其他人他的位置最靠前,枪响的一瞬间,他看到那长长的草棚。

    立刻趴下,刑警在在对讲机里通知其他人。

    警察改变行进方向,以四面包围的形式逼近那处草棚,狙击手爬到树上,做好了准备。

    “砰砰”两枪从草棚里打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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