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祈愿班 第4节

作者:章乾儿 字数:24478 更新:2021-12-19 06:40:49

    “小晞。”颜崇远叫道。

    重晞又转回来,颜崇远老得挺快,头发白了一半,他的态度还算和气,“很久没见你了,我本来是来找颜倾的,但是没找到,你知道他在哪儿吗”

    颜倾不就在学校吗重晞的心又提了起来,几乎立刻就认定颜倾被他绑架了,“他人呢”

    颜崇远竟然笑了,这一笑还挺和蔼的样子,他也没有否认也没承认,不急不忙地说“我真的在找他,要不,你帮我找找”

    重晞不想和他废话,立刻跑开几步去敲门卫的窗,问他有没有人找过颜倾,颜倾有没有出来过,门卫记不住谁是谁,但他有名字记录,很快便说有,重晞指着颜崇远他们,“是不是他们”门卫朝外看,说道“对,应该就是他们。”重晞又问他有没有看到颜倾回来,门卫说没注意,“那你有没看见有人抓走他”门卫听了吓一跳,谁敢在这校门口抓人啊,又不是警察,再说他也没听到谁叫喊挣扎啊,他肯定地说“没啊,谁胆儿那么大搁这儿抓人呐。”

    重晞一路跑回教学楼,先去了颜倾的班,没找到人,问别人他们也说不知道,他又去找老师要手机,考试前电话被统一收上去了,结果老师翻了半天竟没找到他的手机,重晞又往外跑,边跑边想颜倾先被找出去的,颜倾一定先过来找过他,那怎么没找见他他没去哪儿啊,就去趟厕所,难道就那阵儿功夫错过的

    颜崇远仍旧站在校门外,见重晞再次出来,他笑得更和蔼慈祥了,有些欣慰的意思。“找到没要不你再找找,我就在这儿等。”

    重晞鬼使神差地离了学校,往他们住的公寓赶,吭哧吭哧跑上楼,发现公寓门是开的,站在门口,小小的一居室乱糟糟的,明显地被人有意破坏过,书桌上放着菜刀,桌面被砍出很多道口子,床上的被子都被仍在地上,上面好多鞋印,靠窗的小书架上颜倾喜欢放书的地方空了一半,书都散落在地上,而且被撕扯的稀碎。

    这些不是最让重晞惊讶的,最令他震惊的是,颜倾就坐在床头,他毫发无伤,在重晞冲到门口时,他正低头坐着,听到动静朝外看去。

    重晞进了屋,随手带上了门,一脸惊疑地问“你没事吧”

    颜倾定定看着他,好一会儿才猛地起身抱住他,重晞也回抱他,还下意识地拍拍他的背以示安慰。

    两人如同家遭洗劫的难兄难弟般久久没有言语,直到颜倾主动松了手,重晞以为颜家的人找他们的麻烦,愤然道“是不是颜家派人来弄的”

    颜倾僵硬了一瞬,摇摇头,“我弄的。”他太紧张了,太害怕,身体里像有什么东西硬要冲出来,把他逼疯了。

    两人在一片狼藉里交换信息,颜倾说“我去找你的时候可能就赶上你去厕所了。”

    重晞“那么巧”

    颜倾又说老师找不到他的电话,重晞简直不能相信颜家人居然能在老师同学间搞鬼。

    正在两人收拾屋子时,门被敲响了,两人都是一惊,颜倾手握成拳,去开了门,门外的人他不认识,但知道是跟在颜崇远身边的人,在校门口的时候就看见过。

    来人颇有礼貌地说“少爷,先生就在楼下,想和您谈谈。”

    颜倾不作声,他在挣扎,来人也不说别的,就站那儿等,重晞过来抓住颜倾的胳膊,冲那人说“你走,我们不去,和他没说的。”

    那人对着颜倾说“少爷,先生只请您一人下去。”

    重晞挺起胸膛,死抓着颜倾的胳膊,片刻后,颜倾掰开了他的手,叫那人带路。

    重晞大声道“颜倾不用理他们”

    颜倾回头看了他一眼,却是跟着那人下楼去了。重晞杵在门口,不知怎么就没再去抓他,也没跟着去。

    等颜倾上了车,颜崇远就叫开去了一家茶楼,颜倾一直不说话,上好了茶,他自然也不喝,颜崇远坐在对面,很有兴味地品着茶。

    “小倾,你年纪小,喝不惯茶水吧”

    颜崇远越看这个孙子越觉得满意,是时候让他回家来了。

    颜倾只盯着桌面,等颜崇远说他的正事。

    颜崇远叹了口气,过来人似的感慨说“小倾,你看,你们这些孩子多么脆弱,或者说这个世界上多少人都那么脆弱,别人动一动小手指,你们就无法反抗,无法挣扎。你并不真的了解颜家,这么说吧,爷爷是蛮不喜欢重晞那孩子的,从小就看得出来,我行我素,自私,不听话,这些年据我的了解,他也没什么改进,所谓江山易改禀xi,ng难移,我看他到什么时候都不是一块料,而你却还让他拖累,爷爷很心疼,爷爷真心觉得这种人没什么存在的必要。”

    颜倾霍地抬头看向颜崇远。颜崇远今时今日已经不去想那份鉴定书了,他只知道他必须有个孙子,而颜倾是唯一的人选,他这辈子注定就是他颜崇远的孙子。

    颜崇远继续说“你爸爸,颜臣越,意外去世,其实那并不是意外,爷爷清楚得狠,可是呢,爷爷没办法,因为有更强的人更强大的势力压在爷爷头上,就那么一个亲儿子,就那么去了,我连替他报仇伸冤都做不到,小倾,你想想,多不公平可这世上哪来那么多公平呢,你之前小,越小心思越简单,没顾虑不害怕,但现在不同了,你长大了,懂许多事了,你现在比爷爷都高,你的优秀爷爷全部知道,你,一直都在爷爷的掌控之中。”

    茶室里静了,颜崇远望着窗外的景色,一盏茶尽了,他舒了口气。

    “爷爷都给你安排好了,我亲自给你选的学校,那边有颜家的产业,你可以边读书边做事,当年你爸爸也在那边读书,你太爷爷给了他机会,让他帮忙打理那边的事业,但你爸爸表现得并不突出,不突出在你太爷爷眼里就是没水平,爷爷觉得你会比你爸爸优秀,我很期待你的表现。”

    颜倾终于开口说了第一句话,“我不是你的亲孙子,我只是被你们家领回家养过几年而已。我们可以去做鉴定。”

    颜崇远一口气憋在胸口,好半天才出来,他的手用力握着茶杯,手背青筋突起,半晌手指痉挛着松开。他沉声道“颜倾,你就我的孙子,就算你不是也得是你太爷爷说了,他要在曾孙这一代选一个家主,我要你拿下这个位子”

    一老一小剑拔弩张,默默地进行拉锯战,颜崇远适时地强调道“如果你没有保护人的能力,就算你只在乎一个人,他也会随时离你而去。”

    颜倾输了,对方比他强大太多,他真的没有小时候那样决绝了,果真是越长大越害怕。

    公寓的门一直没有关,重晞就倚靠在门口等着,眼见着颜倾沿着楼梯一阶一阶地走上来。

    “颜倾,你没事吧他找你说什么”

    颜倾眼睛发红,声音哑哑的,“晞晞,我要回颜家。”

    重晞一下烦躁起来,指着他的鼻子道“回他家干什么那不是你的家,他们退养了,怎么又让你回去”

    “他们坚持说我是颜家的人。”

    重晞声音越发大起来,“他们说是就是是不是你自己不知道你和我一样是跟着先生到这里来的,你别忘了自己是谁干什么去做人家的孙子”

    “重晞”颜倾喝住他,眼睛越来越红,但他咬牙强忍着。“我们只分开几年,就当是我们没有考在一所学校,那样不一样要分开的么,等我毕了业就回来了,我一定会尽力,一定尽快回来。”

    重晞不管不顾地嚷道“怎么就不考一所学校,你不是要和我报一个学校吗”

    颜倾也忍不住这份难受,也爆发起来,“我们总不可能永远在一起吧,工作了也在一家公司吗结婚了也住一起吗”

    重晞刹那间觉得很荒谬,但又说不清究竟什么荒谬,是他和颜倾一直一直在一起,还是颜倾离开他去颜家

    那一天,他们一宿没睡,重晞动不动就抹眼睛,到第二天眼皮肿得老高。上了一天的课,他没有回公寓宿舍,其实那间宿舍期限快到了,颜倾先前说十八岁生日后如果不让住了就再租一个和那个差不多的公寓,价格打听过了,还算便宜。重晞去了住校同学的宿舍,那里有空床位,他就用那个空床位,他想在学校宿舍住几天,叫颜倾尝尝没有他的滋味,他尝过了,或许就会改变主意。颜倾去他的班找他他也不理,食堂、自习室、c,ao场,哪里看到都不理,电话不接,短信不回。

    几天后,重晞收到颜倾的信息,和他道别。当时重晞在上课,看着黑板,眼泪就刷地下来了。

    颜崇远亲自送颜倾去机场,拍着他的肩说“好孩子,照顾好自己,有难处就联系爷爷。爷爷明白你和重晞要好,你放心,爷爷会关照他的,他一点麻烦都不会有。”

    还有不到两个月高考,重晞旷课了,老师不时地给他做思想工作,连福利院院长都过来劝他,听到他说自己要放弃高考时,老师惊呆了,院长一向温和的表情也有些维持不住了,她对重晞说“重晞,我从来不知道你是这样任xi,ng的人。”

    院长的这句话让重晞觉得他被狠狠扇了一耳光,他回到教室里,但仍然每隔几天就要旷课,但高考他参加了,还考了个不错的成绩。

    第15章 第章

    “喂喂”重晞蹲在建筑工地旁,对着手机大喊。

    沙理尔被电话里传出的大嗓门震得耳膜疼,“你干嘛喊这么大声”

    重晞“我这边太吵”

    “我这边又不吵,你不用那么大声。”

    重晞仰头看看大吊车,起身走远点儿,“有事啊”

    这边沙理尔攥着电话左右看看,压着声音道“我发现一件事,大事”

    另一边,重晞一手cha兜,无声地笑,他怕笑出声来沙理尔就不往下说了,沙理尔现在医院里实习,三天两头跟他说点医院里的新鲜事,无聊的时候听听还挺有意思的,沙理尔这人惯爱大惊小怪,说起故事来像个老婆婆抑扬顿挫神神秘秘。

    “什么事”重晞很给面子的,口气里带着几分猎奇。

    沙理尔慎重道“电话里不方便说,下班咱俩一起吃饭,我告诉你。”

    这么大噱头重晞哈哈笑两声,说道“好啊。”

    重晞工作一年,资历尚浅,在公司里仍属于小弟级别,免不了多干活多跑腿,沙理尔还没有正式工作,现在是实习阶段,更是处处听从指挥,一个普通小护士都可以对他呼来唤去,然后有一天,他被分派给主任当助手,他觉得自己太幸运了,他们神经科的主任是大名鼎鼎的安迟安医生,沙理尔从此跟着安医生鞍前马后,安医生很严格,他就指哪打哪,痛并快乐着。

    据说安主任在国内整个医学界是排得上号的,前几年去了国外,这才回来不久,沙理尔是听小护士们说的,安主任只有三十岁,如果没见本人的话会觉得三十岁不可思议,但对着本人就知道,那人看上去甚至更年轻一些,而且安医生个高大长腿,谁有机会靠近他谁就偷着乐。

    伽里酒屋是重晞大学同学开的小酒馆,他曾经也想开个酒吧,但没实现,现在总喜欢来同学的酒吧坐坐,今天他和沙理尔就约在这家酒馆,酒馆里没有主食,他们买了吃的带进来,因为认识,人家也不管,点几杯这里最廉价的扎啤,两人就喝上了。

    沙理尔一脸纠结,“安主任唉”

    重晞没见过安迟,听沙理尔说过几回,就知道是个年轻有为的医生。“就你那个主任,他怎么了”

    沙理尔抹了把脸,为了表现好争取留在这家医院,他常主动加班帮忙,从今天凌晨到现在快二十个小时没合眼,本想早点回宿舍补觉,但事儿在心里憋着难受,他急着给吐出来。“前两天,安主任刚做完一个大手术在他的办公室休息,我泡了杯茶就想给他送去,我敲门,没人应,我知道他在里边,又敲,还是没人应,我也不知道自己当时怎么想的,你知道我一直急于表现嘛,我就推了推,结果门没锁直接被我推开,一开门没见着人,我想他是在更衣室里睡着了吧,然后我又去推那更衣室的门”

    重晞心想你可真够欠儿的。

    “安医生果然就在更衣室里,他就躺在里面的那张床上我当时就傻眼了,他躺在那儿,闭着眼,一动不动,手腕上一道鲜红的口子在滴血,地上一把手术刀”

    沙理尔越说越激动,连重晞的心都跟着提了起来,“他自杀了”

    沙理尔长出一口气,仿佛刚刚又重新经历了那天的情形。“我当时立马扑过去,第一反应是抓起他的手想要止血急救,我紧张坏了”

    “小沙”

    沙理尔吓得一蹦三尺高,手却仍旧攥着安迟的手腕,握在那道伤口上,“安、安主任,你,你”

    安迟坐起身,看看自己手腕上的那道口子,失笑道“太累了,不小心把自己划伤了。”

    在沙理尔的注视下,安迟自己动手把伤口纱布,还安慰沙理尔说“别担心,没划到要害,差一点点。”

    沙理尔“”

    安迟“哦,对了,你别跟其他人提这件事了,免得他们担心,就当帮我个忙,可以吗”

    沙理尔伸出自己的手,指着自己的手腕给重晞看,“就是这儿,这块儿,他要怎么划才能划出道出血口还不到要害在极度疲累状态下还能那么ji,ng确”

    重晞道“那就是他太累了所以划得不够ji,ng确,不然就该划到位自杀成功了。”

    沙理尔瞪大眼睛,“可他的意思很明显,他并不是想不开,而是因为过度劳累才不小心划伤自己的。”

    两人分析一阵儿没得出定论,重晞又说“他是神经科大夫,时间长了,会不会自己神经方面也出问题”

    沙理尔想想安迟平时很有魅力很意气风发的样子就无法相信他有神经病,要不然抑郁症抑郁症那么常见,有人得抑郁症哪怕很严重,不知道底细的也可能完全看不出来,沙理尔真心不希望他事业上的偶像会被抑郁症折磨。

    凌晨两点,颜倾关掉平板,摘了眼镜,洗澡上床,睡前拿过手机看眼第二天的行程,第二天的行程很简单,回国,他已在国外生活工作了五年,期间没有回去过一次,明天就要回去,他一直等待这一天。

    “颜总,飞机晚点半小时。”

    “嗯。”

    颜倾戴着墨镜匆匆朝机场里走,旁边及身后跟着秘书和几位保镖。

    “爸。”倪曼很高兴,殷勤地喊了公公一声。

    颜崇远却神情焦虑,脚步不停边走边说“颜倾出事了,那边机场发生爆炸,他受伤了。我现在去老爷子那里。”

    待倪曼反应过来,公公已坐上车子绝尘而去,她慌忙在手机上搜新闻,立刻便看到消息,可以看到受伤入院人员名单,但新闻上说了名单不全正在持续更新,不过骊曼已经在已有的人名里看到颜倾。

    颜家现在一大家子人在老太爷颜和潇所住的别墅里,颜和潇的儿子、孙子、曾孙们呆在一间大屋子里,屋子中间放着张床,颜和潇此时就坐靠在这张床上,九十多岁的他目光停在儿子颜崇远身上,苍老的声音里犹带威严,“颜倾怎么样了”

    颜崇远道“刚确认过了,没有大的危险,腿受伤了,需要住院几天。”

    颜和潇松了口气,又看向另外一个儿子颜崇睢,这一屋子的人大多是站着的,颜崇睢却是坐着,因为他瘸腿不方便。“崇睢,你怎么样,近来有没有再犯腿疼的毛病”他关切地问,问一个六十多岁的人像是问一个十来岁的孩子。

    颜崇睢回道“爸,我很好,许久没犯了。”

    两天后,有传闻颜倾重伤入院,尚未脱离生命危险,颜氏股票下跌。

    颜氏举行发布会,颜倾不顾医生反对,坚持穿戴整齐出来露脸儿,接着又在医生的抗议之下办理出院,订机票回国,颜家想给他安排专机都没来得及。

    重晞躺在医院里,是沙理尔帮着他安排的,为什么会在医院因为他喝酒差点把自己喝死。他现在好像还醉着,迷迷糊糊的,眼睛睁了又闭闭了又睁,时不时地说胡话。

    “我知道会这样我知道会这样”这是重晞重复最多的一句。

    沙理尔守着他,皱眉问“你知道哪样啊”

    重晞“阿公,小倾,阿公,小倾”

    沙理尔脑袋里叮的一声,飞快拿手机把他这幅梦呓的傻样儿给录下来。

    颜倾回来后第一时间去见了太爷爷颜和潇,他走路时小心克制,不像平时大步流星,也不明显看得出来有伤,过来打个招呼,他还是要去医院的。

    颜和潇生逢乱世,漫长岁月中摸爬滚打,至今提到他的名字仍是家喻户晓,曾经他也颠沛流离过,他曾坦言,记不清自己有过多少女人,她们又为他生下多少孩子,有的孩子得以留在身边,有的忍痛分离,过去这些年,颜家人已经习惯动不动就有人来到颜家,自称是颜老爷子的后人,过来寻亲认祖归宗的。

    家中老老少少这么多人,颜和潇却是一直将大权握在自己手中,他从他的儿子们开始物色继承人,直到现在曾孙辈,仍旧没有定下来,这几年,颜倾这个曾孙让他非常满意,虽然没有正式交接,实际上已经是颜倾在掌控整个家族。

    曾经,自己最爱的儿子废了一条腿,那时的颜和潇痛彻心扉,这一次听说颜倾被炸到腿让他回想起当年刚成年的颜崇睢便成了瘸子,不知是因前事还是今事,九十多岁高龄的他吃不下饭,总归年纪大了,健康问题总有反复,这段时间他的状态就不好,所以儿孙们才会聚集过来看他。

    “颜倾,来,让太爷爷看看。”

    这天颜和潇的住处没有那么多人,只有颜崇远和骊曼得到颜倾通知要直接来太爷爷这儿,于是他们也在这里等。

    “太爷爷,我的伤不要紧,您别担心。”

    颜和潇此时仍坐在床上,颜倾走近了,在床边的椅子上坐下。许多人都知道颜倾是工作狂,他很少有前半夜睡觉的时候,秘书关照老板健康养生之类的问题是正常的,可颜倾的秘书比他还要大不少,每当她想提醒一句“老板,保持作息规律有益健康”就觉得不好意思说出口。

    工作方面,颜倾是百分之两百地尽心,和家人沟通方面,极少,除非是事业相关的,现在面对五年未见的颜家人,他依旧是没什么可说,诚然,在他心里,他始终是他们领养的孩子,为自己也好,被利用也好,他都只为这个家族的发展勤勤恳恳,而和这个家里的众人,是没多么深的感情的。

    颜和潇知道颜倾要去医院检查,关照了几句便叫他赶快去。

    颜倾刚上车拿出手机看了眼,发现小沙的微信给他发过来一个视频,他点开,一看之下整个人都愣了,旋即便急躁起来,催司机加速往医院赶,而且不是已经预约好的,而是换了另一家。

    颜倾下车后立刻给沙理尔打电话,他们其实并不算熟,互相有联系方式,但这些年基本没联系过,也就是春节的时候在微信里发个“新年快乐”而已的交情。重晞不理他,但重晞在做什么,过得如何他大致都了解,有人会汇报给他。

    沙理尔给他报了病房号,颜倾着急得跑了起来,而等他急急忙忙找到病房门口又踟蹰地停下。

    一个女人拿着暖水壶走过来,看了颜倾一眼,接着推门进去,颜倾这时一抬头,直接就看见离门最近那张床上躺着的重晞。

    这是个四人间,颜倾进来后没看到沙理尔,这里除了病床上的患者没有家属在,刚才那个拿水壶的女人也是穿着病号服,此刻已在自己的床位坐定,转过头来看着颜倾。

    颜倾这几年重晞的照片他没少看,但本人一次也没见,碰不着摸不着,这次回来他就要长期驻扎在国内了,和重晞也不用再分开。

    “你是他家属啊”那女人大概是无聊,主动和颜倾打招呼。

    颜倾只嗯了声,女人见这小伙子酷酷的不爱吱声便没接着说别的。

    “颜、颜倾”

    沙理尔在新闻、杂志上看到过颜倾,不然站他面前根本不认识。

    “是我,沙理尔。”

    两人一时没什么可说的,沙理尔指指重晞,“平时喝酒我俩总是约着一起,这回他自己偷偷喝,家里酒瓶子都堆成山了,幸好他忘记关门,被邻居发现了。”

    颜倾点点头,伸手抚了抚重晞的额发,拿手背刮了刮他的脸,这是只有亲人才会有的举动。

    沙理尔“先开始送到急诊那边抢救了,他这样真的能喝出人命来,现在没事了,就是昏睡,等醒了就好了。”

    “谢谢。”

    “啊,没关系,重晞是我好朋友嘛。”沙理尔感觉怪怪的,重晞从来不提颜倾,他有次说到还被重晞顶了回去,说不想听这人的事。但是沙理尔知道,从福利院开始到颜倾出国念书工作前他们两人一直生活在一起。

    颜倾提出想把重晞转到单人间,沙理尔心道没那个必要吧,重晞醒了随时就可以离开,一个醉汉还去住单人间

    颜倾是担心病房里人多吵到重晞,不过这会儿是很安静的,就怕待会儿有家属来,人多了就有噪音。他看出来沙理尔的想法,就说算了,说不定小晞一会儿就醒了,他在这儿陪着就行。

    重晞醒来的时候并没有看到颜倾也没见沙理尔,他按揉自己的头,又躺了好一阵儿才爬起来去神经科去找沙理尔。

    “请问,沙理尔在吗”重晞问一个护士。

    护士道“好像在主任办公室。”

    重晞在护士站旁边等了会儿,又挪过去跟刚才的护士说“医生,可以借你手机用下吗”他的电话没在身上,应该被沙理尔收起来了。

    护士看了看他,也没怎么犹豫就把手机递了过来。“谢谢。”重晞接过手机立刻在上面打开网页搜新闻,快速浏览,上下翻翻看那几张图片,最后把个短视频点开,声音一出来他赶紧降低音量,生怕旁边别人听到。

    “小晞。”屏幕里的声音调低了,却紧接着在屏幕外想起。

    “嗯,嗯”

    重晞本能地答应一声,一抬头见着眼前的人惊得手都不听使唤,脑子里想着立马关掉视频,里头的声音还能听到,他慌乱地在屏幕上用力点来点去,一下没捏住手机摔在了地上,机身后壳摔掉,电池也掉了出来,一旁借他电话的小护士转过头来面无表情的看着他

    颜倾弯腰把手机、电池捡起来,重新装上,开机,没摔坏,好用。重晞昏睡了很长时间,醒了之后没喝水,现在嘴里干得不行,想吞口水都没得吞。

    颜倾看看手机屏幕上装扮得特别粉嫩的少女头像,再看那个小护士,便过去把手机还给她,说道“非常抱歉。”

    小护士来回看看这俩人,仍保持着她那没多少表情波动的神情,回道“没关系。”

    “重晞,你醒了”沙理尔出来了,跟在他的主任后边亦步亦趋。

    安迟也跟颜倾说话,问道“处理好了”他指的是颜倾的腿伤,先前就是他催颜倾去外科检查换药的。

    “嗯,处理好了。”

    安迟“来我办公室坐坐”

    颜倾“不了,我先送重晞回去。”重晞还愣在一边,听了他的话没言语。

    安迟在国外的时候和颜倾认识的,他是颜倾为数不多的几个朋友之一,他比颜倾先回国,颜倾回来,他本想给他接个风,可颜倾受了伤,现在心思又在重晞身上,看来重晞比他重要,他要往后排。

    沙理尔值班结束也可以走了,他跟着颜倾、重晞一起出了医院,颜倾叫司机把车开过来,这时重晞自顾自往前走,颜倾喊他他不回头,越走越快,沙理尔看看暴走的重晞,再看看身旁的颜倾,说道“那,我跟着他吧,我俩打车回去。一会儿把重晞地址分享给你。”

    第16章 第章

    重晞的住处乱七八糟堆了许多瓶瓶罐罐,卧室、客厅哪儿都是,他租的两室一厅,一个人住不划算,但是他看好这个房子,现在就等着沙理尔从学校宿舍搬出来跟他合租好帮他摊房租。

    重晞回了家也不收拾,自暴自弃似的往沙发上一倒,沙理尔便任劳任怨地动手干活。

    颜倾到的时候就看这一幕,重晞四仰八叉地瘫坐着,沙理尔一手笤帚一手抹布,脚下踢着个袋子在那忙活儿。

    沙理尔一回头,咳了声,“你怎么来了跟着我们的车过来的啊”

    颜倾“嗯。”

    沙理尔放下笤帚,甩了甩抹布,原地转了个圈儿,手机响了,他接起来,“喂,哦,这样啊,行,没问题,没事没事,我这就回去。”

    挂完电话他瞅瞅重晞,重晞额头包括眼睛都被一块shi毛巾覆着,沙理尔转头对颜倾笑道“科里叫我回去帮忙。”

    颜倾“那你快去吧,这儿有我。”

    沙理尔走后,颜倾关上了门,拿起笤帚抹布继续沙理尔没干完的活儿。

    “我这不欢迎你。”在颜倾把几个瓶子放进袋子里后重晞总算发话了,同时把盖住眼睛额头的shi毛巾拿了下来。

    颜倾放下手里的东西到他身边蹲下,抬头看着他,眼神里既有担忧又含着几分责备,“你怎么这么不爱惜身体是不是因为我”

    重晞当然不会回答是不是因为他,医院里拿着手机那狼狈样儿已经被这人看到了他揪着前一句说,“我怎么不爱惜身体了我们这种独自生活的都这样,谁能像你前前后后围那么些人,讲究这个讲究那个,我们的生活都糙。再说我爱不爱惜身体跟你有什么关系”

    颜倾“小晞,这几年你不和我联系,我打你电话你也不接。”

    重晞哼道“你想说你关心我,我不领情你要真关心怎么一走五年一次不回来看我”

    颜倾哑然,他确实没回来过。“我这次回来就不走了,就算要去哪儿的话也带着你一起。”

    重晞认为颜倾没有认识到问题的关键所在,他并不是不能接受和颜倾分开,当时颜倾走的时候他或许更多的是排斥两人分开生活,但读大学的时候他想通了,如果他们因为学业或者事业等因素需要分开,尽管不舍但可以接受,他不接受的是在非自愿情况下他们被强迫分开,他从来都认为没有任何东西有力量动摇他们的关系,然而颜倾就是不再坚持了甚至是轻易地就放弃了,而且走后一次没回来过,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却一次没提过和他见面。

    颜倾这样说,重晞仿佛听了个笑话,他笑了笑,一副我和你无话可说的样子。

    两人一坐一蹲沉默了会儿,重晞忽然道“你走不走”

    颜倾抬眼看他。

    “你不走我走。”重晞霍地起身就朝门口走。

    房子不大,客厅也小,重晞几步走到门口就要开门,这时颜倾追过来从身后抱住他,重晞立刻向后怼他要挣扎出去,颜倾很快连着他两只胳膊也束缚住,微颔首用额头蹭着他的后脑勺,嘴里念叨“不,不”

    颜倾就这么抱着重晞站在那儿不知多久,重晞才刚经历过宿醉,被究竟严重麻痹过的神经恢复得还不是很好,这会儿感觉累还有点晕。

    “你他妈松开,我头晕。”

    颜倾顿了下,旋即勾住重晞两条腿,一个公主抱把他抱回了卧室放到床上,并且他自己还压了上去。重晞意识到他制服不了颜倾,愤愤地蹬了下腿,闭上眼睛,皱紧眉头。

    颜倾仿佛怕宝贝心肝被抢走似的压在人身上不说还要紧紧搂住,脸埋在重晞颈间,那温暖亲近的气味,他像是又回到了安全的港湾。

    重晞无法,他总不能大喊大叫,他犯困,但睡不着,他心里乱,许久许久之后,他听到颜倾叹息着说“我后悔了,小晞。我觉得我当年的决定是错的,求你原谅我。”

    重晞“你起来。”

    颜倾总算爬起来,坐到一旁,两只胳膊还环着膝盖,这种造型一般是受了委屈的女孩儿能做出来的,他就那么坐着,眼睛长在重晞身上。

    重晞坐了起来,问他“我叫你走,你走不走”

    颜倾抱着膝盖摇摇头,重晞不再说什么,下床去厨房,他饿了,急需做点吃的。

    冰箱里材料倒是不缺,离开学校后重晞渐渐习惯自己做吃的,现在已经学会炒好几样菜。

    颜倾跟来厨房,见重晞正在啃冷馒头,咬一口放下,去且火腿,嘴里的咽了再拿馒头啃一口,他太饿了,必须马上进食,一刻都不能等。颜倾知道他是饿狠了,也不阻止,叫他拿着馒头到一边去,重晞不理,他便握住他的手去夺刀,重晞撩起眼皮看他一眼,继而把刀不轻不重往切板上一扔,走了。

    颜倾拿起刀飞快将火腿切片,再拿一个馒头且片,切完在锅里倒油开始炸,三分钟不到他端着盼着送给重晞,然后又打开冰箱,似乎是考虑了一下,拎了袋ji翅出来,还有一瓶可乐。

    又过不到十分钟,颜倾再端来一盘可乐ji翅,这么一会儿高压锅里的米饭也熟了,他盛了一碗,一起都放在客厅茶几上,重晞这里没有餐桌,他应该都是在这张茶几上吃饭。

    重晞看着那盘本来做工简单但此时却像是无上美味的ji翅,那晚白米饭飘着香味,这时,颜倾说“小晞,我先回去了,我还有事找你商量,但是不急,你先休息。”

    颜倾说走就走,关门声响起,重晞看着桌上的饭菜,忽然有种不真实感。

    沙理尔借故离开,医院根本没给他打电话,既然没他什么事了,回宿舍吧。回到宿舍没一会儿就收到微信,沙理尔一看是他们科护士站的一个护士,小护士没跟他客气,一连串的八卦问题甩出来,原来那个借手机的女孩儿当时是表面装正经,心里却是波澜澎湃。

    重晞喝酒喝进医院的事被单位领导知道,领导把他叫去批评一通,说不能仗着年轻就瞎折腾,要爱惜身体对自己负责,身体是革命的本钱云云,听完训继续下基层,重晞换好工服戴上工帽出发。

    建筑工地附近盖了一排临时宿舍供工人们住宿,中午众人就在这儿吃饭休息,重晞端着盒饭在工人宿舍借个小板凳坐下开吃,颜倾正在这时来了,重晞不知道他怎么找过来的,估计又是沙理尔告诉他的。

    “小晞。”颜倾站他身旁叫了声。

    重晞端着饭盒仰起头,不冷不热地说“你怎么来了”

    颜倾在他身边蹲下来,“来看看你。”

    重晞“你不是已经看过了么。”

    颜倾笑道“累不累你每天都来工地吗”

    重晞边吃边用眼角余光觑他,没穿西装,看来不是从公司过来的,他道“你这么有闲吗”

    颜倾望着不远处已经打好框架的大楼,“休几天伤假。”

    重晞不再说话,直到把饭吃完,一抹嘴,站起来拍拍屁股,刚要动被颜倾拉了一把,“中午不是可以休息吗,去我车里呆一会儿吧,这儿也没地方。”

    重晞指了指身后那一排宿舍,“这里面有留给我的地儿。”说完就随便进了一间宿舍,找了个板床一坐,已经有几个工人躺下了,趁着中午这一会儿休整一下,能眯会儿就眯会儿。

    颜倾跟着进来看了看,几个工人好奇地打量他,重晞道“你走吧,我们中午就这么点时间,别打扰我们宝贵的休息时间。”

    颜倾见重晞溜光水滑的脸上明显沾了灰尘很像给他擦一擦,碍于这些陌生人他便没动手,“你跟我来,我和你说点事。”

    重晞在心里冷笑,你这还没完没了了,直接往那儿一躺,眼一闭。

    颜倾回到车上,把座位向后调了调,两只胳膊枕在脑后想事情,过了一会儿,他拿出手机编短信。

    “我想和你说的事很简单,第一,我们搬到一起住,你搬来我这儿,或者我搬去你那儿,第二,我不能失去你,所以你必须原谅我,如果原谅我有条件的话,你提出来,要我的命,我也给你。”

    重晞已经在回办公室的路上,他不需要整天呆在工地,上午来的话下午就可以回去,他先前就是图方便在这边把饭吃了,颜倾的这天信息他从半路上开始反复看,直到回了办公室,坐在堆满图纸的桌前,他还在看。

    他在想要怎么回复,有一点他可以确定,如果这个世界上没了颜倾这个人,那么他活着也就没什么意思了,当他看到颜倾在爆炸中受重伤生命垂危的消息时,他心痛且愤怒,那种撕心裂肺的愤怒远远超过颜倾和他分离带来的苦闷,他都不敢回想自己那时的状态,从头到脚都绷着,时不时地就要一阵痉挛,喘口气也难受得不行,他怀疑是不是人死前就是那样的,后来他实在受不了了,开始给自己灌酒,酒不是自己去买的,是打电话让人送来的。

    他最亲最爱的人居然要死了他恨颜倾,恨他自以为是地跑出去,还在外面出了事,恨极了。

    可是现在呢颜倾回来了,他自己作死也被救回来了,他们都好好的,接下来怎么办

    颜倾在车里坐了一下午,没等到重晞的回复,下班手工的点儿他又过去工地那边,没找到人,打听后人家说重晞中午的时候就走了。

    颜倾一路飙车回到家,他单独的房子,家里除他就一个保姆,一进门先是一阵搞破坏,又摔又踹,保姆一脸震惊地跑出来还以为进贼了,她刚认识这个人年轻的房主,这个房主说话温和、客气、有礼貌,话不多,但一看就是有气质有高度的人,保姆在心里已经给他赞上无数遍,谁料他还有这么暴虐的一面。

    保姆的儿子年纪都比颜倾大,但她找不到什么合适的称呼,只好称呼他“先生”,不知道谁惹了先生,她不好劝解,也不敢,颜倾此刻戾气特别重,俊美的眉眼都变得无比锋利起来。

    “先生消消气。”保姆只说了这一句便开始收拾被颜倾砸坏摔坏的东西。

    颜倾看了她一眼,后退两步做到沙发上,翘起退,不声不响,一脸严肃,不知在想什么。

    短信提示来了,颜倾一把捞过被他仍在茶几上的手机,是重晞

    “第一,你来我这住,和我平摊房租。第二,原不原谅,看你表现。”

    保姆发现颜倾仿佛被冻住的脸片刻间化冻,嘴角还翘了翘,颜倾感受到另一人的目光,他抬眼不经意般看向保姆,那种沉浸在复杂情绪里的复杂眼神,看得保姆手一哆嗦,赶紧低头继续干活。

    晚餐端上桌的时候颜倾已经是春风满面的状态了,他自己给自己倒了杯红酒,拿起杯子轻轻晃了晃,看上去心情很好,他笑着伸手指对面的椅子,邀请道“云姐,坐。”

    保姆是不跟主人家一桌吃饭的,云姐有些拘谨地说“不用了,先生,我去厨房吃。”

    颜倾却像是很有兴致,脸上挂着笑容,显得ji,ng致温柔许多,“坐下一起吧,正好有件事和你说。”

    半小时前暴躁得如一个穷凶恶极的匪盗,此时却像个温和乖觉的邻家男孩儿,变脸如翻书。保姆不想违抗,只好坐下,给自己盛了小半碗饭,他要说什么事,觉得她不合意要打发了不用她也好,她真怕伺候不好。

    颜倾吃了几口菜,又押了口酒,满足地说“云姐,你的手艺很好。”

    云姐笑笑,“谢谢先生夸奖。”夸完是不该撵人了

    颜倾“是这样,我要搬去朋友那里住一段时间,我不在,家里就有劳你照看了。”

    这样啊这不相当于这么大房子就留她一人住了,云姐心里不禁高兴,至于雇主不好相处的什么的,毕竟时间太短她也不能立时就下定论,再说谁没个生气发脾气的时候。

    “您放心,我一定照料好。”

    第二天一早,云姐早早起来准备早餐,到了饭点儿先生还没下来,她在楼下等了好一会儿,决定去请示一下。结果是颜倾卧室里没人,书房也没有,人没在家,走了,真是,比她起得都早。

    颜倾没带什么东西,就一个不大的行李箱,站在重晞门外平复半晌才敲门。

    重晞顶这个鸟窝头嘴里含着牙刷开了门,就看到一身清新打扮的颜倾,白衬衫、牛仔裤,外加一行李箱,跟个刚从家里放完假回学校的大学生似的,嘴咧着,闭不上似的,重晞朝里歪了下头,意思是进来吧。

    颜倾兴致勃勃地进了屋,站在小小的客厅左右看看,左边是带阳台的大卧室,右边次卧比较小,重晞边刷牙边嘟囔道“你住次卧。”

    洗漱完毕,重晞到小卧室门口站着,说道“以后家里所有事都交给你了,包括做饭打扫什么的,我只管回来睡觉。”

    颜倾正从他的行李箱里往外拿东西,闻言回头朝他笑了下,没说话。

    重晞“”

    片刻后,为数不多的几样东西摆放好,颜倾过来,笑着在重晞头顶拍了下,在重晞有所反应之前又一下把人拉到怀里抱住,说道“真好,我做错了事,还有机会弥补,真好,谢谢你,小晞。”

    重晞有点儿嫌弃,他们都成年人了,怎么感觉弄得挺幼稚的他认为自己的成熟的,幼稚的只能是颜倾。

    重晞给沙理尔发微信,很直接,“你要是出来住再找房子吧,颜倾搬我这来了,不能跟你合租了。”

    沙理尔“行行,你们玩儿,有钱人的世界我不是很懂。”

    重晞“宋嘉旗不是说要来么”

    沙理尔“下周,到时一起吃饭,你带上颜倾。”

    说到宋嘉旗,沙理尔在微信里发到另一个号,发消息过去,“启哥,忙呐”启哥指的是启十袂,几年前沙理尔仍是在福利院院长的帮助下联系到他,启十袂中专毕业,现在做快递员,平时也是特别忙,有时发个微信过去要等到第二天才有回复,打电话十次有八次都听他在那边气喘吁吁,“哎在忙,送快递呢”

    沙理尔不等他回复,直接又发,“宋哥休假,下周过来,咱们聚聚,重晞也来,颜倾,就是英童,回国了,那个小变态现在除了钱啥都没了,快来瞻仰土豪吧”

    颜倾把家里收拾得很好,买菜、做饭、洗衣服干劲十足,几十平米两室一厅的小房子干净且温馨。颜氏有大量的事务需要他处理,但他丝毫不介意每天做些琐碎的事,他认识到让自己最在乎的人开心是一件多么幸福的事。

    重晞跪坐在地毯上,趴在茶几上看图纸,脸都快贴上去了,加班改图纸,对面颜倾对着平板在处理邮件。

    铅笔在纸上划拉发出的声响在安静中格外清晰,时长时短,时快时慢,时轻时重。颜倾关了邮箱,打开摄像,面无表情地看着屏幕,重晞正在用功,完全没发现这人的恶作剧。

    第17章 第章

    颜倾把哈密瓜切成一个个小块装盘,放上叉子端给重晞,“休息会儿吧,你都弄两个小时了。”

    重晞一手拄着下巴转过头,表情郁卒,加班,加班,烦躁,他拿叉子狠狠扎一块果rou放进嘴里狠狠嚼,完事儿把叉子一扔继续看图。

    颜倾看他那个不耐烦的劲儿,说道“看把你懒得。”

    重晞立刻转头看他,下意识地眯了眯眼,仿佛找到了发泄口。

    “懒人会这么用功加班你从哪儿看出我懒的因为家务让你全包所以说我懒不乐意就滚蛋哈,不强求”

    颜倾自己一个人这些年是除了工作就是工作,仗着年轻身体好经常一天只睡几个小时的觉,他的下属没一个敢说自己工作勤奋的,因为有老板在这打样,追都追不上,老板一个人的工作量能顶他们好几个人,如果比效率的话,那更没得比了,仅凭这一点就能制住一大票人。

    颜倾笑了,眼睛里满是纵容,cha了块果rou递到重晞嘴边,就说这人幼稚,重晞拒不张嘴,颜倾“吃了,我就告诉你为什么说你懒。”

    重晞张嘴含住叉子 下果rou,粉红色的唇沾了汁水,颜倾的目光定在那里。

    重晞“说吧。”

    颜倾“吃了吗张嘴我看看。”随即在重晞的瞪视下乐了,“其实你不懒,我逗你,给你缓解下疲劳。”

    重晞不想理他了,他手里这个活儿真的很急,转过身去继续,颜倾挪了挪,靠在他身边一起看那图纸,重晞忍无可忍道“颜倾,我在工作,我”

    “我帮你看看。”

    “你会看这个”

    “懂一点皮毛。”

    “”

    颜崇远敢说颜倾是颜家第三代、第四代人里最用功的,他认为颜倾是最能撑起整个家族的人,而他的父亲颜和潇也不只一次透漏过同样的想法,并且实际上也给了颜倾最大的权利,现在哪怕是他这样颜倾爷爷辈的人要想做什么大的决定都要和颜倾商量过,如果被颜倾否决掉,基本老爷子那关也过不去。老爷子一辈子风风雨雨创下的庞大的家业,只要他活着就别想真正意义上地分散开,而且他明确表示,不准分,如果他不在了,他会选出下一个家主。

    颜家人都知道颜和潇最偏爱的儿子是颜崇睢,哪怕他年轻时起就身有残疾,哪怕他并没有什么过人之处,因为颜崇睢有腿疾,颜和潇曾几一时就想把家主的地位传予颜崇睢的儿子颜臣乔,可惜,颜臣乔英年早逝,那之后颜和潇的态度就不明朗了,但众人看得出来他特别关注颜澜,即颜崇睢的孙子,又可惜,颜澜不正经做事,仗着家世胡作非为,而颜和潇还要对他处处包庇,至于颜和潇为什么这么偏向颜崇睢这一支,据说颜崇睢的母亲是颜和潇最爱的女人。

    颜崇远看得出来,颜和潇并没有放弃颜崇睢爷孙俩,尽管这一年来病情反复过几次,严重的时候一家子人都要聚过来以防万一,可他始终没有公开遗嘱。颜崇远的心里是矛盾的,他盼着自己的父亲早些驾鹤西去,却也盼望着自己和孙子能够上位,最好当着老爷子的面惩治害死儿子的凶手,那样才最解气。

    颜崇睢正在对着孙子训话。“颜澜,你像话吗那天所有人都在,独独缺你”

    颜澜一夜没睡,这会儿眼睛发涩,四仰八叉地靠在沙发上,眯着眼睛看人,有一句没一句地听着,衬衫解了两个扣子,直露到锁骨,脖子上隐约两个口红印子,一边耳朵上一颗锃亮的蓝宝石耳钉,一身的香水味混合着烟味,隔着几米距离都能把颜崇睢熏得犯咳嗽。

    如果说涉及到颜家的话题,八卦指数最高的要数他们家人的颜值,颜梦当年在大荧幕上一举成名后她的家世背景也逐渐被挖出来,当然,有的东西是不会随便让你挖的,但你讨论人家颜值高这种无伤大雅的小事是可以的。

    当时最火热的时候,连颜和潇年轻时的黑白照片都出来了,吃瓜群众人恨不能拍碎自己的胸脯,再后来,别人吃饱了撑得自发地从颜家评选出两个大美人,一个是颜梦,一个是颜澜。

    娱乐圈嘛,自然要比美,颜澜不是圈里人,不过他认识很多明星,也有很多明星情人,颜梦曾因为这个找他谈话,毕竟他们家世显赫,就是颜梦入了圈儿也一直洁身自好,要是她给颜家招黑,她的爷爷、父亲一定会把拿着棍子去把她赶出来,而她的堂弟颜澜却大摇大摆的去她的圈子里鬼混。

    当时颜澜是这么跟颜梦说的,“梦姐,你真的是现在圈儿里最美的,如果你不是我堂姐我一定把你抱在怀里,哪怕你是我堂姐,如果你愿意,你可以立刻到我的怀里来。”

    颜梦被气得够呛,不想再搭理颜澜。后来,颜梦暗地里听说有人因为颜澜吸毒,却还飞蛾扑火,但这事被压了下去,回家跟父亲提,父亲勒令她不要管。

    颜梦不得不承认,颜澜颓废起来是真的可以溺死很多人。

    这时的颜澜正是颓废了一夜刚回家,他爷爷拿着拐杖指着他的鼻尖,但他无动于衷。

    “哥”颜漪下楼来到哥哥身边,转头对颜崇睢道“爷爷,哥他肯定又通宵了,您先让他睡一觉吧,他现在脑子不清醒,您说他他也听不进去呀。”

    颜崇睢厉声道“你少替他说话”

    不同于爷爷的严厉,颜澜温柔地抚了抚颜漪的鬓发,顺势靠过去在颜漪脸颊上吻了下,虽是亲哥,颜漪毕竟这么大人就闹了个大红脸儿,颜崇远是气红了脸,轮着拐杖就想往颜澜身上打,颜漪张开手臂挡着,“爷爷,哥他真的脑子不清了,您就等等再跟他计较吧。”

    颜漪一个人扶不动颜澜,便叫佣人帮忙,颜澜先用力推开了佣人,再轻轻推开了妹妹,自己一步一步东倒西歪地上楼了。

    颜澜要是肯听话,他爷爷就不会因为他在外面玩了一晚上就气成那样,他想去哪儿就去哪儿,出门都不打招呼的。

    这天,颜澜从销金窟里出来的时候是凌晨四点多钟,他每次玩儿都会让自己保留几分清醒,但这次他真的醉了、懵了,拎着瓶价值几万块的酒不知怎么的就一个人跑了出来,本还想找个房间,结果发现自己跑到大街上来了。

    不知晃悠了多长会时间,路灯渐渐暗下去,天蒙蒙亮,颜澜恢复了几分神智,感觉冷,从头冷到脚,这次真是玩儿大了,步子现在还是虚浮的,之前在他的主观意识里自己明明已经进了宾馆,可当他想躺下的时候却发现自己仍旧在街上,那种自己掌控不了自己的感觉糟透了。

    颜澜靠着墙,拿手搓自己的胳膊,现在的天气不冷,但他宿醉又在外头晃了这么长时间浑身冰凉,把衬衫袖子都放下来,扣子也系到顶,当然并不管什么用。

    “兄弟,兄弟你这是干什么呢”

    几个人影儿越来越清晰,近距离地围了上来,颜澜此刻冷得嘴唇哆嗦,无心听他们你一言我一语地咕哝些什么,他低头看见先前拎着的那瓶酒还在脚边,怎么还在他记得已经扔了,晃晃脑袋,ji,ng神恍惚真可怕。

    颜澜挥挥手,意思叫那些人滚开,嗡嗡的吵得他难受,这时,忽然有个东西在他嘴唇上碰了碰,紧接着一只手探进他的衬衫在腹部划过。颜澜一个激灵,眼中闪过一丝清明。

    “我c,ao”几个混子大叫一声,和来人杠上了。

    宋嘉旗近一米九的个子,一身肌rou蓄满力量,出拳虎虎生风,抬腿横扫把一个人踹出几米远,这还是控制着力量,不然很可能直接踹死,其中一个混子趁机窜到颜澜身边勒他的脖子,想要威胁宋嘉旗。

    宋嘉旗一会儿工夫把几人打得爬不起来,转身发现刚才被围堵欺负的人居然反抗了,而且一看就是身手了得,而颜澜给了那人两脚之后竟抄起酒瓶砸碎,用带着尖锐碎碴子那一面对准对方的脸就扎了下去。

    “啊”被扎的混子痛苦嘶嚎,面部瞬间被鲜血覆盖,而颜澜抓着他的胸口大力一扯再一摔把他摔回坚硬的墙面,再次高高举起那个碎瓶子,眼看就要再次扎下去,混子们傻眼了,这血腥的一幕让他们感觉心脏都要炸了。

    “嘶”颜澜手腕处传来尖锐的疼痛,与此同时那个被他当做武器握在手里的碎瓶子划过一个抛物线向后飞去,砸上对面的墙砰地一声摔得稀碎。这一下他如果再扎下去估计那人就没命了,而他及时被阻止,没能扎下去。

    被扎得满脸是血的人嗷嗷叫唤,除了疼也是害怕,因为他的一只眼睛被扎到了,可能会瞎他的同伙们东倒西歪这会儿互相扶着站起身来,就想抛下他不管了。

    颜澜转头看了眼宋嘉旗,勾了勾嘴角,马上又回头对着那人又是一拳,那架势就是想要把人弄死。宋嘉旗本要去阻止其他人逃跑,结果这边颜澜疯了似地要置人于死地,他只好回来拦阻他,于是颜澜和宋嘉旗动手了。

    颜澜比宋嘉旗略矮一些,也不像他整天训练出来的身体那般ji,ng壮,但他拳脚十分厉害且灵活,宋嘉旗惊讶之余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但颜澜招招狠辣不留丝毫余地,宋嘉旗不是要打他只是为了阻止他,自然不会如他那样都是致命招,颜澜很快发现这一点,便在交手之余偷觑没来得及跑掉的混子,然后瞅准机会又打入他们中间,拼命地朝他们身上招呼。

    那些人打死也没想到这个醉得烂泥样的漂亮男人居然是这么个狠角儿,那身手分明就是练家子,和普通的打手完全不是一路子。

    宋嘉旗发现那个看上去醉醺醺的男人状态近似疯癫,便不再克制,但即便用全力,他也不能像对付那几个混子那样三两下将那人制住,两人打得火热,最后宋嘉旗出其不意狠狠扇了颜澜一巴掌,颜澜嘴角立刻出现一条血线,整个人也失去平衡及时撑了下墙才没有摔倒。

    混子们被打之后跑不快,这会儿互相搀扶着才跑出几十米去,还不忘回头看,看到那漂亮男人嘴角流着血靠墙坐着已经被半路杀出的大个子制服了,不知怎的不那么恐惧了,人家都是英雄救美,结果这次英雄把他们这帮流氓救了。

    颜澜半闭着眼睛拿手背去蹭嘴角的血,好一会儿才抬眸去看身前站着的人,宋嘉旗刚才一瞬间有些不知所措,见他看自己赶忙蹲下来,“你没事吧”

    颜澜“扑哧”笑了,只是他的白眼球上泛着密密麻麻的红血丝,笑着却像哭。这他妈是哪儿来的蠢货把流氓放跑了,把他这个受害者给打了。

    “你从哪个ji,ng神病院逃出来的傻逼”颜澜问。

    “我你别骂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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