鱼浅接着他的话道“上元节里人们除了出门赏月,燃灯放焰,喜猜灯谜,拉兔儿灯等传统习俗外,还有不少地方习俗。像我们沐源和同城还有舞龙舞狮、踩高跷等。不过我最喜欢还是赏花灯和吃元宵。”说到这里,一阵甜香从前方飘来,鱼浅仰天叹道“啊!想吃元宵了。”
“豆沙,鲜rou,芝麻,都是我的最爱。”
墨简嫌弃的看了他一眼道“快把你那口水擦擦,多大个人了还不知羞。”
鱼浅拿袖子擦了擦嘴角,笑道“咱们去吃元宵吧!游花灯的队伍过来得时候人应该会很多,那时候别说赏灯了,连个下脚的地方都不一定有。”
墨简赞同道“就去前面那个摊子吧!刚才的香味就是那里飘来的吧!”
鱼浅望去“那个婆婆的摊子是吧!走着,我要吃上两大碗。”说着揉了揉肚子委屈道“那个白术的眼神太可怕了,害得我中午都没吃饱。”
墨简白他一眼道“你还没吃饱?你吃的比谁都多好吧!”
“……”好吧!他确实吃了很多。
穿过人群,四人在那个婆婆的元宵摊子坐下,鱼浅与墨简不再争论中午谁吃的多了,而是争论元宵是甜的好吃还是咸的好吃。
两人说法不一,墨简偏爱吃甜,鱼浅偏爱吃咸,几番争论下来,谁也不肯让谁。
这时,卖元宵的婆婆走来笑眯眯道“二位公子别争啦!我这儿只卖一种馅,芝麻的,要吃的话我这就给你们做去。”
颜丹青道“婆婆,先来两碗,别管他俩。”
闻言,鱼浅、墨简停止争论,异口同声道“我也要吃。”
婆婆笑着道“好好好,婆婆我这就给你们做去。”
趁着等元宵上桌的这段时间,墨简又讲了很多颜丹青不知道的节日和传统习俗,听得他津津有味。
待元宵上桌,游花灯的队伍也携着各式花灯从街尾走来。霎时间整条辕武大道上满满都是来赏花灯的行人。
鱼浅惊叹道“还好咱们有先见之明,不然这一下子那么多人不走散才怪。”
墨简抚掌叹道“世人皆道上元节以帝都辉京皇家的游灯队伍最为隆重,殊不知洛邑的游灯队伍丝毫不输辉京。不管是形态各异的花灯,还是热闹非凡的景象,亦或是摩肩接踵的游人,没了皇家繁多礼仪的束缚,有得只是普通百姓乐在其中的舒愉。”
说完,便是一阵沉默,像是还没有从意境中走出。
“噗咳咳咳……”鱼浅被他样子给恶心到了,不留神被热元宵烫了一下,边扇风边道“你他妈快别嚼墨水了,留着猜灯谜的时候好好嚼。”
颜丹青摇摇头笑了笑,低头瞥到顾琰碗里的元宵一个没动,问道“不喜欢?”
顾琰垂眸道“不是。”
颜丹青道“那怎么不吃?”
沉默片刻,顾琰道“太烫。”
“……”
颜丹青道“要不我给你冰一下?”
闻言,鱼浅把汤碗放到他面前,郑重道“麻烦你了。”
颜丹青看墨简道“你呢?用不用冰一下?”
墨简被烫的表情狰狞,哈着热气把元宵吞下后摆手道“不用不用,我就爱吃烫的,元宵就是要烫着才好吃。”说完,抬头看到颜丹青的汤碗已经空了,震惊道“你吃完了?不是刚端上来的吗?你喉咙没事儿吧!”
颜丹青把手附在鱼浅的汤碗边,笑着道“没事儿,我不怕烫。”
他从小吃东西都很快,可能是体质问题,不管摸上去是热的冷的,只要一吃进嘴里就什么感觉都没有了。
不消时,鱼浅那碗冒着热气的元宵就冰好了。然而把碗拿回去只吃了一口,鱼浅就哇哇大叫了起来“这他妈是不烫了,变成冰了,我的嘴都要冻掉了。”
说完把手附在颜丹青的手背上,三秒钟都坚持不了就缩了回去,一把揣进墨简的领子里道“你感受一下,是不是特别冰?”
墨简被冰得猛缩脖子,怒道“你他妈快给我拿开,怎么不塞你自己领子里。”
谁会把冰凉的手放进自己的衣领?
好一会儿,鱼浅才把捂热后的手从墨简领子里抽了出来,问颜丹青道“阿暖,你的体温这么低是冷的吗?”
颜丹青道“我的体温一直如此,比正常人要低一些,不过今天好像有点反常。”
鱼浅道“那就是冷得了,现在天还很冷,多喝热汤就好了。”扭头对摊主婆婆道“婆婆,麻烦再来两碗,不够吃,太香了。”
婆婆笑着应声,很快,两碗热腾腾的元宵端上了桌。
鱼浅把其中一碗推给颜丹青后,就把之前的那碗冰得与这碗烫得倒在了一起,埋头吃了一口,点头满意道“这下好多了,不烫也不冰,刚刚好。”
想起顾琰的那碗还没冰,颜丹青看他道“你……”然而话没说完,堵在嘴边又咽了回去。
顾琰的碗已经空了,只见他额头微微发汗,脸颊透着淡淡的粉红,神情也不再冷漠。
颜丹青回过头微笑着,满足地捧起汤碗喝了一口,汤是烫的,他突然觉得没那么冷了,甚至还有些暖暖的。
即使现在天空飘起雪花,他也觉得此刻的雪花是暖的。
……
他心道真是热汤的缘故吗?
第29章 染尘埃(六)
明镜亦非台,离宫。
太阳高升,秋风和煦,颜丹青的房间突然闯进来五位‘不速之客’。
是鱼浅他们,他们从慕容府回来了。
“阿暖,阿暖?”
尧天在被子上蹦来蹦去,喵喵叫个不停。但无论他怎么踩怎么蹦怎么拱怎么叫,被子下的颜丹青都一动不动。
鱼浅坐在书桌旁研着墨“不会是闷死了吧!你们谁去把被子掀开看看他死是活。”
鱼末看向念起,念起一推慕容君安。就这样,慕容君安被他们推到了颜丹青床前,内心挣扎了一会儿方才下了决心,硬着头皮拉着被子一角,心中连连念道“得罪了燃兄”。
然而当他掀开被子,确是一个人也没有,被子之下除了摆着几个枕头外什么也没有,颜丹青不见了。
那他能去哪了呢?十瑞师兄说了他已经回来了啊!
三个少年把枕头拿开又在房里找了一圈儿,也没找到什么蛛丝马迹有些气馁。
鱼浅仿佛心有成竹,拿着毛笔道“把床板掀开看看,下面有个密室,说不定在那里。”
“密室?”
三个少年很蒙圈,这里怎么会有密室?是关押犯人那种密室?
三人好奇又不安的掀开床板,只见几团鬼火扑闪,泛着幽幽蓝光,惊得少年们连连后退。好一会儿才大着胆子借着鬼火朝里一看,下面确实是有很大的空间,鱼末第一个反应过来,按着床沿跳了下去。
慕容君安忙问道“怎么样怎么样,里面有人吗?”
片刻,鱼末从密室出来,摇头道“没人。”
闻言,鱼浅拿笔的手微微一顿,不禁疑道“那他能去哪儿?”明镜亦非台比以前还大,弯弯角角更是多到数不清,他个路痴不会是迷路了吧!
念起放下床板,疑惑道“你的脸怎么了,里面很闷热吗?”
“……”鱼末没有回答,反是问鱼浅道“这里怎么会有密室?这不是拂松鬼仙住过的地方吗?”
鱼浅满意的看着自己的画作,回道“是啊!这密室就是他挖的。”
话音未落,“砰”得一声巨响,房门被人踹开。惊得尧天四脚打滑跐溜一下钻进被子,三个少年迅速后退一步看向门口做警戒状,而鱼浅则是双手一抖,“刺啦”一声,手里的画纸被撕成了两半。
门口,颜丹青一手拿着桂花枝,一手拎着坛桂花酿,一只脚凝在屋外。愣了一下笑着道“怎么大家都在?来了也不打声招呼。”
“……”
他是不是回来的不是时候?
鱼浅把撕破的纸张揉成一团狠狠朝他砸去,吼道“你他妈回来了就不能提个醒什么的?”
“……”这里是他的房间,进自己房间还要敲门?
颜丹青扔掉桂花枝,接住他扔来的纸团,见纸上透着斑驳墨迹,狐疑着打开看了一眼,横看竖看都不像是写了字,拼在一起问道“这画的是什么?”
三个少年凑过去看了看,均是摇头,心道这黑黑的一团是什么?
四人看向鱼浅,等着他回答。只见他昂起头,自信挑眉道“顾千珸,是不是画得很像?”
“……”
颜丹青拿着画纸往旁边一伸“昀灵君,他说这画得是你。”
“!!!”
本是想吓吓鱼浅,没想到他探出头往旁边一看,顾琰还真的站在他的房间门口朝这边看来。
“等等等等。”鱼浅看他反应不对,站起身出门想看看是不是顾千珸真的在外面。然而当他迈出门去刚瞅了一眼,却是立马又退了回来,心道他妈的,这两个人之间一定发生了。
早在客栈那里,他第一次遇见‘萧燃’的时候就觉得他很不对劲儿。先不说‘萧燃’是怎么找到他的钱袋的,光是顾千珸看他的眼神,他就觉得这个‘萧燃’很不一般。
要说为什么他能认出颜丹青来,最重要的还是顾千珸对颜丹青的感情很不一般。
十五年前,他并没有参加那次玄门百家联手的思量山大围剿。他很怕,他已经不想再看到当初摘月之战中万鬼齐鸣、哀嚎遍地的惨象,更不想看到他最好的朋友死去时的模样。
即使颜丹青是真的很强,但比起几千人来还是渺小如蝼蚁。更何况,他的身体已如风中之烛,任何一阵微风都能轻易把他吹灭。
然而,当拂松鬼仙被万箭穿心,成功堕入妄谭身死魂灭的消息传遍大江南北,各个小街深巷的时候,他还是忍不住跑去偷偷看了一眼。不止是他一人沉不住气,还有白薇,还有……顾琰。
他是忘了很多事,但他不会忘了那天的事,不会忘记那天顾千珸淡漠得没有生气的眼神。
当他扶着泣不成声的白薇走上思量山,走过仙人阁来到无望崖边的时候。却见漫漫冰雪之中,一人屹立在崖边,是顾琰。
他静静的望着深不见底的潭水,不知道在想着什么,表情非常淡漠。紧接着下一秒,他和白薇两个人都惊呆了,震惊得连声音都发不出来,直到听见“噗通”一声水花jian起的声音才回过神来慌忙跑了过去。
水面荡漾着层层波纹,顾千珸他……跳下去了。
两人都想不到他为什么要跳下去,顾千珸和颜丹青的关系虽然没有外面传的那么夸张,却也不是能为了另一人跳下妄谭的关系。
妄谭,寓意无妄之谭。
顾千珸跳下去是想寻死还是殉情?
两人猜不到,也问不到了,因为顾千珸已经跳下去了。
直至水面波纹渐渐平息毫无波澜,两人都愣在崖边看着谭水,即使身上落了积雪也无力拂去。
谁也不知道,不知道是颜丹青在为顾千珸哭泣,还是顾千珸在为颜丹青悲鸣。从他跳下妄谭的那一刻起,片片雪花自天空缓缓飘落,落在思量山九九八十一座镇魂石兽上,落在仙人阁的废墟上,落在无望崖边,却唯独没有落进妄谭。
悲伤之际突然之间,水面又重新漾起波纹,两人不禁睁大了眼睛,生怕错过什么东西。
须臾,一把黑剑破水而出,紧接着是一只苍白的手。是顾琰,那把剑正是他的佩剑初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