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应与臣看得暗自乍舌,这事儿他根本cha不上话。
拼了一下午的命,行骋这牛逼的球技,才他妈赚两百块钱?
这要是两兄弟,他早劝上了,可这明明就两口子,他能掺合个什么劲儿?
跟他哥哥和嫂子似的,偶尔在家里吵个架,ji飞蛋打的,他躲在房间里不吭声,屁都不敢放一个。
他哥永远没表情,他嫂子永远有一万个理由。
行骋眼瞧着瞒不住了,宁玺那眼神,心里跟明镜儿似的。
那两百块钱被宁玺握在手里,小心翼翼地把折叠的边角抚平。
他沉默着不说话,把钱塞回了行骋的口袋,垂着眼,吸了吸鼻子。
嘈杂的背景声,似乎都已经听不清,已经模糊了。
宁玺问他“多久了?”
行骋老老实实交代“半年了。”
他总算明白,行骋平时给他花钱为什么能花得那么大方,确实都是自己赚的,那能不大方吗。
他却还一而再,再而三的没有拒绝,这些可都是血汗钱。
行骋看着他哥站在场边不说话的样子,忽然想起来,以前校队每次赢了球赛,宁玺都累得不行,也是这样,站在场边儿低着头。
他自己,为了想去抱抱他,在场上大出风头,下场之后拥抱了整个球队。
每一次抱住宁玺时,行骋都觉得像在加油站加满了油,能够还在场上跑下来好几节。
宁玺哑着嗓子问他“你觉得你这样做……是在对我好吗?”
行骋一时间不知道怎么回答,只得点点头,说“嗯。”
那时候的行骋,什么都不懂,自顾自地野蛮生长,以他最愿意的方式,去做着所谓的他觉得为了宁玺好的事情。
宁玺叹了口气,太重的话他说不出口。
他不觉得行骋有什么错,只觉得,反倒像他伤害了行骋。
宁玺好不容易整理好了情绪,抬头入目,便是应与臣和行骋担忧的神情。
行骋的眼神里有自责,愧疚,以及心疼。
这些情绪,与此同时,在宁玺眼里也看得分明。
他根本半个不是也说不出来,他现在又有什么资格去指责行骋做的不对。
宁玺故作轻松地笑笑,手臂紧张地放在身侧,带着心理复杂的感情,他开口了。
“行骋,你要喝红石榴汽水儿吗?”
第二十八章
行骋愣住了。
他想过宁玺会指责他,会让他以后不要再这样,或者是冷战,哪怕是大吵一架,都完全有可能。
但是行骋没有想过,在这种时候,宁玺会轻轻地问他一句,要不要喝汽水。
语气里带着小心,以及懊悔。
那天下午的锦江区街球场上,行骋就这么站在阳光底下,手上猩红的血印子发着热,他却似乎已感觉不到疼痛。
他上前一步,低头去看宁玺眼睫下投出的一扇浅浅的y影。
行骋忽然觉得,好像在世界上的这一刻,只有他们两个人。
他还没来得及回话,宁玺扔下一句“去买汽水”,转身就走。
回来的时候,他捧着三瓶红石榴汽水儿。
应与臣一瓶,行骋一瓶,宁玺一瓶,三个半大的少年喝得直打嗝,一边吹口哨一边笑。
下半场,宁玺在场下监督着行骋打完了。
他哥在场下边儿面无表情地盯着,行骋不敢造次,更不敢为了多拿点钱去耍点什么招式,在最后一节用运球消耗了比赛时间。
突分、换防,行骋手臂发力,一个后仰跳投,结束了战局。
跟应与臣一起在街边儿的面馆里吃了晚饭,道过别,行骋在路边儿挑了两辆共享单车,背着自己的黑书包,一路慢慢地,跟在宁玺后面。
傍晚的滨江东路,车水马龙,廊桥上餐厅的灯光做得金碧辉煌,映得府南河面波光粼粼,一不留神,好似碎玉落了其中。
沿路杨柳依依,春风拂面,吹散了这个城市冬日最后的寒冷。
宁玺今天一直憋着话,骑得飞快,行骋卯足了劲儿跟上,边骑边喊“哥!你慢点!”
“你跟上我!”
难得任xi,ng一回,晚风吹乱了宁玺的发。
行骋抓紧了把手“你说什么!”
宁玺慢了点速度,按着铃铛“跟紧我!”
他回答完毕,头也不回地穿梭在非机动车流中。
这句话像给行骋喂了油似的,哼哧哼哧往前骑了几十米,飞驰过一处红绿灯路口,俯下身子冲过长桥,才终于追上了。
十七八的年纪,还真是有情饮水饱。
行骋正想跟着宁玺过街,只见路边儿红绿灯的绿灯正在闪烁,宁玺一蹬脚踏,直接跟着前面的电瓶车流冲过人行横道,把行骋又遥遥地甩在后面。
行骋握着把手一乐,还来劲儿了!
他正准备跟上去,人行横道的绿灯变成红灯,大路上停着让行的车流迅速前进,又开始缓缓涌动起来。
宁玺在街对岸对他招了招手。
红灯一变,行骋像百米冲刺似的,蹬着自行车就往前冲,越过人行横道,还没到宁玺身边,才看到他哥又上了坐,往前骑了!
行骋斗志已经被激发到最高点,使劲全身力气往前骑着,就像这一下追上了,就能真正把他哥追上似的……
后边儿越骑,距离越近,行骋心跳疯狂了,脚上不敢松懈,再近了,才发现,是宁玺停了,在等他。
右耳上挂着一只耳机,另一只散在胸前,宁玺面朝他,把车停在了路边儿,身边是按着喇叭飞驰而过的非机动车流。
行骋的速度渐渐慢下来……
他骑着车兜过去,别住宁玺的前车轮,笑了一下“你溜得太快了!”
宁玺把另一只散落的耳机别进领口,一挑眉“自己骑得慢。”
“你耳机里在听什么,有没有我熟悉的歌?”
行骋上半身前倾,伸手去够宁玺的耳机,差点儿没栽下来。
听了半句都没有,就那调子,乐得行骋把耳机一放“这歌我会唱!”
宁玺一听,又蹬上脚踏往前骑了,行骋跟着调转了车头,保持着一米内的距离跟在宁玺后边儿,也顾不上旁边有没有人,将声音放大了些唱“莫名我就喜欢你!深深的爱上你!”
他哥的耳朵红了。
“没有理由,没有原因!”
红了耳朵的人脚上动作加快,飞一般地朝前骑着,行骋这下半点儿不含糊,又骑车又唱歌,声儿都带着喘“你知道我在等你吗!如果你真的在乎我,又怎会让握花的手在风中颤抖……”
少年嗓音带青涩的磁xi,ng和与生俱来的豪放,每一句歌词都被宁玺听得明明白白,如春风过耳,再浸没在嘈杂的人群之中。
行骋又追着他唱了半条街,声音越来越小,宁玺一回头,看他一张俊脸通红,脑门儿上溢着汗,眼眸里却是万丈光芒。
宁玺的耳朵烫得他自己都不适应,朝身后喊“我换歌了!”
行骋追着问“换什么了!”
宁玺深吸一口气,牢牢握着把手,没回头“《我只在乎你》!”
这一句说完,他的心,好像一处濒死枯黄的山林,彻底迎来了新绿。
行骋一愣,继而心花怒放,激动得快从车上摔下来,他加快了脚上动作“可以点歌吗!”
宁玺回吼“你又听不见!”
耳机在我耳朵里,你得瑟个什么啊!
行骋迅速答道“我听得见!”
我当然听得见!
紧接着,他彻底不要脸了,追上了一些,一点都不担心球衣裤兜里那两百块钱会不会给骑丢了,这他妈都不重要了!
行骋紧张着,眼瞧着两个人穿过了滨江东路的最后一段儿路,伏低了身子飞速骑过转弯,在靠近了差不多两米的位置……
他右手撑在扶手上,另一只手做成喇叭状,好像不这样,他哥就听不到似的!
行骋朗声道“我要听,《我要我们在一起》!”
耳边风声呼啸而过,路灯照亮着前方的大道,不断有非机动车超越过他们,朝着不知名的方向奔去……
就是这么一瞬间,在和无数人擦肩而过的这么一瞬间,宁玺做了一个影响他一生的决定。
他半眯着眼,脚上的动作根本不敢停,不敢回头看行骋,扯着喉咙喊了句“好!”
好!!!
行骋猛地将自行车甩停到另一边,调转了车头,朝着前方大喊“哥!掉头!”
这会儿周围吵闹得紧,晚高峰时期的机动车辆拥堵着,车主估计都已经急躁得不成样子,也不管罚款不罚款了,个个都使劲儿按着喇叭,像是在比谁按得更嘹亮一样。
两个人说话的方式全靠吼了。
他们的心都还在悸动着,疯狂跳动着,似乎要在这一天,跳破出胸腔,将一腔情意,全部献给眼前人……
宁玺也自然是听到了,调转了车头,没闹明白“去哪儿啊!”
行骋道“天府广场!”
宁玺不解“干嘛啊!”
行骋已经蹬上车了“一拜天地!”
匆匆忙忙地跟上了,宁玺听完差点儿笑出声“然后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