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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 第20节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字数:18658 更新:2021-12-19 05:55:00

    “您不是老在家里念叨么,宁玺要是是我儿子就好了,行骋你看看你自己,像个什么德行”

    行骋学他妈妈说话,被擀面杖拿着敲了脑袋,边躲边笑,“这下真成你儿子了。”

    本地女人说话声儿难免带些嗲气,倒是要被儿子给气得想笑,开启了一波行骋无法反驳的攻击“你想得倒挺美你考得上北京么,你那个成绩,念周边吧每个周骑你小破三轮儿去北大找人宁玺,小心他同学往你箩筐里扔废品”

    “得,我说不过,走为上策。”行骋被说得头疼,半个字也不敢堵回去,抓着试卷去开家门。

    妈妈把盛了大碗骨头汤的保温碗用保鲜膜覆了,拎袋子递过去,“你今晚还回来住吗”

    行骋一听这话,跟被幸福砸晕了头一样,傻了,“我还能不回来”

    “对,你下去睡,让宁玺上来住。”

    “”

    大门被妈妈关上的时候,行骋听他妈妈咬牙切齿地讲“你翻窗户不是挺厉害继续折腾,摔断腿了看你怎么考试”

    他虽然大冬天一早就被亲妈给关在了门外守班儿,但心里头却是暖得热乎。

    昨晚除夕,naai回县城里了,他趁着今年家里就他一家三口吃团年饭,跟爸妈说了宁玺家里的事儿,三个人沉默一阵,谁也没说话,行骋倒也安静,等他爸开金口。

    行骋爸爸点了根烟,往里边儿加上沉香,满屋子闷得熏人。

    家里书架上还摆着合照,上面是小时候院里经常一起出来玩儿游戏的小孩儿们,年龄从三岁到十三岁的都有,身高落差大,行骋年纪小但蹿得高,直接抢了最中间的位置站。

    宁玺十岁的样子,眉眼跟如今不太像,温软许多,但表情仍是冷冷的,靠在最边角的树旁,浓荫投下一层y影,就在要按快门的时候,那会儿才七岁的行骋,扭过头去,看向了那棵树。

    后来爸妈问他为什么往后看的,小行骋只说是想看那棵树,结果了没,叶儿落了多少

    现在如若爸妈还要问起,行骋特别想说,结果了,也落了叶。

    年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大年初二习俗上说是得回娘家,行骋一大早爬起来跑去小区门口的水果店买了果篮,也没跟宁玺打招呼,到小区单元楼下等着宁玺,跟着一块儿去了医院。

    再次见到宁玺妈妈,行骋都有点记忆模糊了,似乎他记忆中那个蛮横刻薄的女人,不应该像这般躺在病榻上,戴着帽子,憔悴不已。

    她连拿个苹果手都发着抖,抬眼一看是行骋,眼里平静无波,只是淡淡地喊了一声,行骋来了啊。

    大年初三的晚上,宁玺被行骋看着早早就入睡,说是春节风俗,别瞪,你得按着来。

    其实宁玺心里明镜似的,他是白天在医院照顾了妈妈一天,行骋担心他太累。

    初五倒是轻松了些,大姨那边过完年回来帮着照看妈妈了,宁玺破例在家里一觉睡到中午,等阳光都从窗户外进来晒屁股了,才听到行骋站在他一搂的窗户边,手里提了两瓶汽水。

    宁玺趴到窗边儿,睡眼惺忪,几乎又要困得睡了。

    他七点自然醒了一次,洗漱完又钻回去睡回笼觉,这下彻底醒了,但还是困倦,回来待这段时间,人都开始犯懒。

    阳光洒到宁玺的睫毛上镀了层金,行骋看得呆愣。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自己是带他去吃饭的,把手里两瓶饮料举起来,“哥,这牌子出了新的口味,青柠的,我一个买了一瓶,你要哪个”

    “红石榴味儿的。”宁玺懒懒地答。

    “我也想要以前的味道,”行骋笑了,“那怎么办啊”

    宁玺半睁开眼瞅他,低声说“一起喝啊。”

    行骋不依不饶地“你要是喝腻了怎么办”

    喝腻了怎么办喝腻味这事儿宁玺他就没想过。

    这么甜这么酸,咽下去一口气儿往头上冲,他舍不得这味儿。

    他想起行骋喝它的时候,总有透明发红的汁`水顺着少年滚动的喉结往下滑,从颈项间的沟壑融进胸膛肌rou里。

    想起行骋第一次将这个汽水递给他的时候,微微发红的脸。

    让宁玺无法压抑的心动,几乎是绽放在那一瞬间。

    宁玺瞌睡这下子醒了,抬起一条胳膊,放在行骋的头上,像摸小狗似的哄“不会腻,傻子。”

    行骋开了一罐儿红的,把易拉罐拉环扣在手心里,仰头灌了一口,“以后你要是跟我喝交杯酒,我们也喝这个”

    宁玺接过来那一瓶,自己也喝了,垂着眼“好。”

    行骋学着他,怔怔地跟着说了句“好。”

    后来宁玺回到房里,又偷偷在备忘录上记了一笔。

    只是一个下午加傍晚,行骋的寒假作业就在宁玺的监督下又写完了三张试卷,两个人弄得腰酸背痛,偷懒睡了三小时,才又爬起来,挑灯夜战。

    最开始宁玺还没搞明白怎么就拿一支笔下来,后边儿行骋伸个懒腰顺势把胳膊揽他肩膀上,去握他捉住笔的手,他才彻底懂了。

    这小子就是来展示脸皮有多厚的。

    试卷写着写着,就写到草稿本上去了,宁玺本来看他这漫不经心的态度,想发火,结果他这会儿正被弟弟圈在臂弯里,一扭头,行骋没等他反应,闭着眼吻了上来。

    又是这间卧室。

    见证了他们相遇、追逐、试探、矛盾,以及情不自禁的卧室。

    这么多年了,宁玺在别人面前就几乎没半个“软”字,到了行骋这里,就好像柔软之处被划拉开一道裂痕,往里面灌上最甜的蜜。

    无所畏惧地疼痛着,也无法无天地幸福着。

    自打跟行骋一块儿之后,宁玺扪心自问,开朗了不少,这大概就是所谓的连带效应,似乎互相都在影响着,他能感觉到行骋的成熟与日渐稳重,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门,慢慢地,以一种平和乐观的心态,在对待一些人和事物。

    他也在学着,在别人很热情的情况下,尽量不用“嗯”、或者“好”之类的单字去回复。

    行骋在外,是个顶天立地的男人,对他,仍旧是那个上天入地的大男孩儿,急着把最好的都给他,再急着成长。

    这一路,他用尽了他的力气,去同行骋相互搀扶着成长,前方等待的是什么,他也不想知晓。

    如今身边有所爱之人,锦绣前程,未来可期,总有挑战的意义。

    行骋近乎用力地摁着他,两个人额头抵在一起,笔落在地上,发出一声脆响。

    要换做以往,宁玺的第一个反应就是去捡,但这会儿被亲得要背过气了,实在缓不过来,两个人又对视着喘气,宁玺被行骋炙热的眼神看得浑身发烫,急匆匆地弯下腰去捡笔。

    “别捡了,”行骋的手挡在了桌角怕他磕到头,“我身上还有一支笔。”

    “你只拿一支出来做什么”宁玺掌心儿攥了那支笔起身。

    “我回家拿笔的时候,忽然想到,”

    行骋从兜里拿出剩下的一支放在桌上,去捉宁玺握笔的手,“你写字的时候,我可以这样,握着你写。”

    宁玺一愣,掐这个小流`氓的俊脸,“现在这些小心思都这么坦诚了,你不怕我说你幼稚”

    行骋挑眉,笑得有些犯坏“哥,你其实每次说我幼稚的时候,心里乐开花了吧”

    像被拆穿了一部分小心思,宁玺还有点别扭,沉默了会儿,瞪着他“你讲点儿道理行不行”

    “我不”行骋也横,埋下头去拱宁玺的腰。

    宁玺抱着他的头,指尖cha`入那硬得扎手的头发中,听到行骋环住他的腰身,闷闷地说。

    “先哄你,我再讲道理。”

    第四十八章

    年才过了一半,石中篮球校训队又提前开了班,叫着一堆即将在五月份参加体考的男生们回到篮球馆,开始日复一日的高强度训练。

    学校还没开学,行骋他们几个好苗子,天天在校外训练馆累死累活,各种体能训练都来了个遍,不敢轻易偷懒也不敢动作太大,考前伤着了骨头,撕裂韧带之类的惨剧,不是没人发生过。

    训练场里边儿全是男生,个个人高马大,队服穿在身上露一截胳膊,大冬天地穿得跟三伏天差不多,远远望去,不同的大概就是背后的号数,以及脚上踩的鞋。

    但还真就是隔了这么远,宁玺拿了瓶水坐在观众席边,一眼就看到了在投球的行骋。

    行骋背后号码是一个“1”,老远看过去还挺扎眼。

    宁玺问过他为什么选个“1”,行骋捏他后脖颈一把,垂下眼咬他耳朵,“谁让你老考第一名”

    没由来的,宁玺想起他跟行骋谈恋爱之前还在闹别扭的那一段时间,把行骋气得不行,说心里边儿只有他一位,但宁玺又何尝不是。

    行骋在场上跑得来来回回,又打小前锋又去跳板抢球,一时间出尽了风头,宁玺旁边儿校队替补席的学弟们扯着嗓子挥毛巾,撕心裂肺地吼,差点儿把训练馆的顶儿都给掀了

    “行骋别走神”教练吹了哨子,手里拿着棍子去指挥篮下卡位。

    结果行骋一回身勾手上篮,中了个二加一,扭过头来,对着他哥的方向做了个枪的手势,枪毙了一下。

    男朋友的指尖像是上了火星儿,猛地一点,枪毙动作结束。

    击得宁玺愣了会儿,回过神来,咬着牙骂“是不能好好打球了么”

    替补席的小男生个个不知道状况,也没想那么多,跟着一顿瞎吼“骋哥v”

    “安静”

    教练要被行骋这煽动氛围的能耐劲儿给折腾崩溃,吹着哨子骂“行骋你这么能耐选秀打cba去走什么体考啊,你这可以直接安排啦啦队了”

    行骋一边儿跑一边儿躲着被教练拿棍子追,朗声道“不用了教练,我有啦啦队”

    这句话说完,他还朝他哥那边看一眼,宁玺简直无语了,把干净毛巾搭脸上,等会儿不给他送了,这臭屁样儿。

    他们约了应与臣等会儿一起吃饭,上午他才从医院熬了一个通宵回来,现在都还犯着困。

    一声哨响,下半场训练结束,教练领着一堆球员开始收拾场边滚得到处都是的篮球,汗巾,宁玺也跟着站起来,去捡地上散落的矿泉水瓶子,行骋那边儿刚打下场,嘴里还含着口香糖,粗着嗓子喊“你坐下”

    宁玺一愣神的功夫,旁边替补席的几个小学弟立刻起身,开始十分利落地捡地上的矿泉水瓶,伺候得他跟什么似的。

    末了,还有两三个趁行骋没注意,要了宁玺的号码,说学习上有问题以后想请教。

    还真是可爱。

    宁玺忽然好像回到了当初他在校队当副队长的那段时光,也是这么每天带着行骋他们高一的小学弟收拾场地,外出迎战,关门苦练,篮球打破了又去拿,小学弟们也是满满的激情,从来没喊过半声累了。

    大概,沉浸在自己的爱好与热血中,万事艰难也能化作畅通无阻。

    而爱情,也是同样的道理。

    午饭时间,场馆内都关了,行骋收拾得慢悠悠,拎着换下来的战靴走得也慢悠悠,鞋带儿一甩一甩,笑得坏气,寸头边汗淌下来,在暗处隐约发亮。

    宁玺扯下肩膀上搭的毛巾,看准了扔过去,“快点,别磨蹭。”

    行骋一伸手臂就抓到了,在手里揉过去绕过来,抹了一把额间脖颈的汗水,咧着嘴笑“慌什么,应与臣不是说他堵车了吗”

    “他堵什么车他就是出门晚了,”宁玺套上外衣站起来,“明明还在家里,还说在路上了”

    他话音未落,站都没站稳,行骋往他身上一扑,压到观众席的凳子上,低头去嗅他颈窝的味儿,“哥,你好香啊。”

    “你不香,”宁玺扭着头去抵他,“这在外面,别乱发情。”

    行骋一听这话不爽了“我还搁更衣室里喷了东西的”

    他这么一说完,宁玺皱着眉靠近了些闻,好像没有什么汗味,倒是有一股陌生的香,冷杉松木,是喷了东西。

    “打个篮球还臭美,无聊不无聊。”

    宁玺这句刚说完,行骋一只手就撩了他后背的毛衣钻进来,张嘴咬他的下唇,少年有力的臂膀紧搂着他往观众席凳子上压

    这训练场是人走空了没错,看这样也不像有摄像头,宁玺躲都躲不过,被亲得头脑发昏,最后让行骋面对面抱起来搂着脖子啃,实在喘不过气来了,直接伸手去掐他嘴巴“等会儿应与臣来了”

    训练馆不大,就一个全场篮球场,四面都是墙,关了灯更显得黑暗,一颗球滚在篮球架边

    应与臣开了点儿缝隙站在大门口,瞪着观众席上纠缠成一团的两个人,头脑发懵,乍一下听见自己的名字,还有点儿害羞,眼睛一闭,话都不敢说。

    他害怕行骋一颗篮球砸过来,他得归西。

    宁玺看着门口开了条缝,漏了光进来,下意识搂住行骋的头一躲,行骋停下来,用自己的背把宁玺整个人挡住往外看,笑一声“来了不打招呼”

    “应与臣,你这小兄弟们关着灯干嘛呢”

    忽然一个陌生男音从应与臣背后传来,跟着门缝边儿趴了个看年龄也不过就二十一二的男人,压着应与臣脑袋,揪他耳朵“你别挡着我”

    行骋一听这声音就不对劲,不是认识的人,猛地回过头去看,这他妈谁啊

    宁玺一张脸给臊得不行,下意识想踹行骋一脚,为爱又强忍住了,也朝那边看,那脸他总觉得在哪儿见过

    应与臣愣在门口,看观众席上两位兄弟已收拾完毕,自己嫂子也在旁边大有一副看热闹不嫌事儿大的架势,喉头一哽咽,“嫂子,这是我同学,宁玺,和,行骋。”

    真的是大型尴尬现场。

    贺情耿直得不行,眯眼一笑“上边那个还是下边那个”

    小孩子哪里见过这种状况,几乎三个人同时沉默“”

    应与臣率先打破沉默,对着行骋和宁玺站直了身子,手心朝上,对着贺情那边儿一示意“兄弟,这我嫂子,贺情。”

    别问他为什么跟着来了,他从北京回来,今天心想这那么久没见着他们俩了,睡醒了收拾得干干净净出门,贺情估计是怀疑他谈恋爱了,开着车跟了一路,没想到跟到篮球训练馆外来,停了车两个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

    贺情最开始一脸紧张,“小二,如果你喜欢的是个男生,问题不大的,你别藏着躲着,因为我是肯定会跟你哥说的”

    应与臣头都大了“我来找我哥们儿,两个,在训练馆打球。”

    紧接着,一个疑神疑鬼,一个不走夜路不怕鬼敲门,推开训练场的门,没想到撞到这么一幕。

    应与臣忽然有点儿庆幸他嫂子跟着来了,不然,他一个人碰到这场面,估计得想钻到地缝里去。

    第四十九章

    从训练场出来,行骋一眼就看到贺情开来的那辆车,是他曾经在街球场上见过的奔驰大g,脑子里回忆起第一次见应与臣他哥的场景。

    那会儿他脑海中冒出来的想法,到现在都没忘,也一定会去实现。

    好不容易见一次应与臣的同学,贺情自然少不了一顿八卦。

    他得知有不少女生喜欢应与臣,但是人小孩儿都觉得还不错之后,忍不住一叹气,这花心随了谁啊

    贺情冬天也只穿一件毛衣,脖子上围巾缠得乱糟糟的,鼻子冻得通红,“应与臣,你看人行骋比你年纪小,还比你高这么多,你一北方的,丢不丢人啊。”

    应与臣从出了训练馆就被说了一路,捂着脸喊“我该长的身高都被长到我哥身上去了”

    贺情眼睛一瞪,一巴掌拍他后脑勺去“你少让你哥背锅”

    “算了,你们先去吃饭,”

    贺情没搭理抱着头满脸委屈的应与臣,在兜里摸车钥匙,“我出门还没跟你哥说。”

    他摸了半天没摸到钥匙,伸手去掏应与臣的兜,掏得应与臣一激灵“嫂,嫂,嫂子,你就跟我哥打个电话让他中午自己吃呗,你跟我们去玩儿”

    贺情笑得欢,伸手掐应与臣的脸“饱暖思那什么你明白吗你哥没了我活不了。”

    他目光扫向一边儿站着的宁玺和行骋,眼瞧着这俩小朋友还靠在一起取暖呢,高的那个把手放到矮的那个衣领里去,差点儿没换来一巴掌,忍不住感叹一句,年轻就是好。

    虽然贺情这会儿完全没考虑到他明明就只大了宁玺十天而已。

    贺情拿钥匙出来开了车门,行骋和宁玺就这么站在路边儿看着应与臣给他嫂子开车门、关车门,那样子乖得很,完全不像以前曾经有过过节。

    贺情踩刹车轰了油,把窗户放下来“应与臣,哪三个地方不许单独去”

    应与臣喉咙一哽,老老实实道“酒吧,洗浴中心,金港赛道。”

    贺情又问“去了呢”

    应与臣乖巧地答“我找不到对象,导航找不着路,年年挂科,月月挨骂,日日爆胎。”

    “妥当”

    贺情满意了,叼上根烟,挑眉看向行骋和宁玺,眼神徘徊了会儿,把烟散了根给行骋,没想到应与臣在旁边煞风景地cha一句“嫂子,行骋不抽,宁玺要抽。”

    这两个同学,贺情略有耳闻,没想到优等生要抽烟,学习差点儿的反而不抽,想起自己读书那会儿作天作地成绩又差坏习惯又多,有点儿无地自容。

    “以后你俩在北京有什么事儿,尽管跟应与臣说就行,”贺情去系安全带,“那我就先回去了,他哥还在家里等我。”

    “行,谢谢,”

    行骋那声“嫂子”喊得还有点不习惯,但他这就应该跟着应与臣一块儿喊,“谢谢嫂子。”

    宁玺也乖乖地跟了一句,贺情开心得很,他就觉得宁玺看着最顺眼,比应与臣和行骋俩捣蛋小孩儿顺眼多了

    行骋他是第一次见,但是听应与臣讲过好多次,估计这小子高中的违`纪经验可以和当初的自己一拼高下。

    油门轰鸣,应与臣看着车开远了,吊着的一口气放下来,顺了顺胸口“吓死我了,我还说下午带你俩去洗浴中心放松放松”

    “得了,我下午还得训练,”

    行骋一只手毫不避讳地牵着宁玺的手,望着应与臣,“快走,等会儿来不及了。”

    三个人跑校门口的饭馆狠搓一顿,宁玺就不吭声吃饭,听他俩一唱一和地讲他离开这半年多一来,身边发生的一些好玩儿的事,听得想笑,也不再像从前那般爱憋着,弯着眼笑出来,看得行骋一愣一愣的。

    告别过后,下午行骋照常回队里训练,眼神时不时往观众席上瞟,但都没有瞟到他想见的人。

    宁玺有空就得去医院,一直忙到晚上九十点了才回来,又回家趴在窗户边儿写本子,就是他在北京写的那些笔记本,全是给行骋整理的高考要点。

    我的手机  205344

    其实一翻,每两页都有留言,全是加油的话。

    行骋拿到这本儿的时候,兴奋得不行,但还是装着酷塞回家里,晚上等宁玺睡着了,再上楼挑灯夜战,一口气刷一张卷子,有什么不会的,再去对照着笔记本上查。

    宁玺写的字很小,工工整整,留在一道历史解析题的下面这一页看完了,再翻到第三十四页。

    行骋掐着书页去翻到第三十四页,又看到页脚一个小小的笨蛋。

    这一下子就让他做个题看个书跟冒险似的,兴趣来了,头一回这么乖地写到凌晨,趴桌上睡着,还是爸爸半夜起床看他屋里灯都没关,才进来把他叫醒,洗漱完上床休息去了。

    大年十五来得很快,这边儿有逛庙会的习惯,布置盛大的节日公园也设在市中心,行骋校队那天放了半天的假期,中午训练结束就让各自回家过节去了。

    他最近训练得厉害,身子虚,怕冷,一出训练场就套了很厚的棉服,边跑边打电话,还没闹明白他家里今晚上怎么安排的。

    一个电话过去,宁玺在那边儿说,我跟你爸妈在一起。

    说是行骋爸妈买了些用品和水果,跟着宁玺一起去了医院,这会儿还在那边,准备回来了。

    而此时此刻,宁玺站在病房里,手藏在外套遮盖的地方,把掌心儿掐得通红,他太难受。

    自己妈妈的邻里关系他清楚得很,如今行骋妈妈倒是不计前嫌,把一大堆送来的东西摆在病床边,大姨欢天喜地地拆,病床上妈妈半睁着眼,抬起胳膊,要去握宁玺的手。

    他深吸一口气,慢慢走过去,蹲到病床边儿,回握住了。

    “宁玺算是我和行骋他妈妈看着长大的,以后我们家会帮着照顾,你就放心,安生养病。”

    行骋爸爸说话的声音很轻,又很重,重到足以砸向宁玺的耳膜,又飘忽似的,让他觉得不可置信。

    行骋妈妈今天没怎么打扮,拢了外套在身上,手放到宁玺的双肩,笑道“对的,你就好好养身体,身体好了比什么都重要,你儿子那么有出息,你以后还要享福嘛。”

    病房里的气氛已经够低迷,说再多乐观的话似乎也没有什么作用。

    宁玺被夹在中间,直挺挺的,心中百感交集,一时间说不出话来。

    其实他妈妈的情况怎么样了,在场的人应该心里都很清楚,照顾了那么久,他和妈妈的话还是很少,不是因为心存芥蒂

    而是因为,本来就没有怎么再参与过彼此的生活。

    好像从十多岁之后,宁玺就活成了一个单独的个体,直到他与行骋十指相扣的那一天,他一颗冰冷的心,才重新又有了温度。

    那天行骋没有去医院跟着一起,而是先回家,按照他爸妈的吩咐把汤圆煮了四碗,老老实实地等着他爸妈把他哥带回家来。

    差不多到了晚上九十点,他爸妈才带着宁玺回了家。

    爸爸脱下外套递给妈妈,宁玺再去接过妈妈手上的口袋和手包,挂在衣架上,取下围巾,妈妈又接过来给他叠好,栓在衣柜门把手上

    行骋家装修偏中式,雕花灯打得亮敞,电视机也开着,正在播元宵晚会,白玉桌上四碗芝麻馅儿汤圆软糯香甜,汤碗还冒着热气。

    行骋看着他爸他妈,跟宁玺一起进了饭厅的那一瞬间,觉得他们好像本来就该是一家人。

    招呼着两个小孩儿落了座,行骋妈妈又拴围裙进厨房炒了几个菜,行骋给他爸拿了蛊小酒出来斟满,三人处一堆倒像极了父子爷仨。

    正式开始吃饭的时候,汤圆都快凉了,宁玺端起来一个个地去换热,坐得有些紧张。

    行骋待一家四口全坐好了,从桌下伸手过去,捏他哥的手掌心。

    他怕他紧张,也怕他多想。

    宁玺装的那两碗汤圆,行骋爸妈半个都没动,完完整整地还在碗里,行骋吃了一半发现了,抬起头来去看他爸妈。

    宁玺心思细腻成那样,早就也发现了,一张嘴,喉咙跟被什么卡住了似的,行骋又轻轻捏捏他的手。

    好凉。

    “宁玺。”

    行骋爸爸忽然出声,打破了饭桌上令人窒息的沉默。

    他已经有几杯米酒下肚,又手里端着瓷杯递了过去,行骋利索地再斟一杯。

    闭了闭眼,他努力压下喉间的一声叹息,抬起头来,用一种宁玺很多年以后都无法描述清楚的目光,看向坐在他儿子身边的宁玺。

    “以后我们,就是一家人了。”

    他话音刚落,行骋妈妈一滴眼泪跌入汤碗里。

    碗内水面泛波,映得饭厅的大灯都在其中摇晃。

    行骋迅速抬起手,扯了纸递过去,哑着嗓子喊一句“妈。”

    宁玺闭了闭眼,也不知那一晚是哪里来的勇气,也跟着行骋,叫了声“妈”。

    哪怕他当时还根本不知道,在他又一次踏上了回北京念书的路途之后,行骋每天的生活就变成了早上读书,下午训练,傍晚跑医院,晚上再凌晨刷题。

    直到后来的春夏之交,临近高考的前一个月,行骋的篮球袋还背在背上,手上提的水果滚落了一些在脚边,病房里没有大姨,没有医生,没有其他人,只有行骋和宁玺妈妈。

    行骋像当初宁玺出发去北京的前夕那样,跪在了病床前。

    那天窗外傍晚的落霞很漂亮,红橙黄紫,如烟交错纵横一片,掩盖着这座城市的夜幕,任由落日余晖点上最后一缕光。

    病房里窗帘吹起一角,两个人都没有再多说些什么。

    床榻之上的女人鬓发散乱,ji,ng神气好了很多,呼吸仍然微弱缓浅,眼神定定地看着自己,行骋脑海里无数次浮现出幼年时对这位母亲的记忆,零碎而,不堪。

    元宵过后,高三正式开了学。

    行骋一放学就跑进小区里,还没上楼,就趴在宁玺家卧室的窗边儿,往里面扔东西。

    宁玺正坐在那儿写字,抬眼就看到桌上扔进来一个校服钥匙扣,刚想伸脖子看看,行骋一下从窗边冒出个头来,挑眉道“拿去拴你的钥匙。”

    “这不是我们学校校服的钥匙扣么”宁玺拿着看了半天,还有点喜欢。

    “对,要毕业了,这东西在各个学校畅销得很,每个学校都不一样,我让任眉带了两个,你拿一个。”

    “无聊不无聊。”

    宁玺嘴上是这么说着,还是拿了自己的钥匙出来拴,弄好了被行骋抢过去看,惹得他好笑。

    行骋就是这样,再怎么偶尔假装沉稳,在他面前,还是大男孩的模样。

    他忽然想起来今天行骋他们开学诊断考试,语文才考完,便多问了句“上午考试感觉如何”

    “这次作文标题是从生活中发现美,我开头写得特别好。”

    “怎么写的”

    宁玺说完,行骋看了看窗户,都想撑手肘翻进来了,宁玺伸手打他“走正门”

    行骋收了手不敢硬来,嘴上还是不停“我哥姓宁,单名一个玺字儿,住在成都市青羊区,石中文科第一名,江湖人称靓丽小学长,穿衣显瘦,脱衣有料,爱好篮球,更爱行骋”

    宁玺想伸手拽他一根头发下来塞他嘴巴里让这人闭嘴,“你真这么写的”

    他一听宁玺这么问,没说话,往四周看了一圈儿没有人,撩帘子翻窗户就跳进去了。

    把窗帘一拉,行骋对准他哥的嘴唇就咬上去,边喘边说“我横起来高考都敢这么写”

    宁玺算是知道他有多横,任他乱亲,翻着白眼骂“你那文采”

    拉倒吧。

    年后的时间过得很快,宁玺得因为学习项目的事情提前几天返校,火车票买好之后去把票取了再揣着,像是看着纸质才能踏实。

    他和行骋花了几个晚上的时间去开了两辆共享单车,一路从成都的南门骑到西门,又晃晃悠悠地坐公交车回来。

    两个人一起想到高中时那片粉红色的天空,再一起许愿能够再次看到。

    春节过后的人们开始忙碌起来,走在闹市区里人群接踵而至,他们被挤在人潮涌动中,肩膀不断碰撞又分开,手还是牵着,从始至终不松开一星半点。

    一到夜里,滨江东路的路灯又亮了,宁玺骑着自行车飞驰而过,望着这城市道路两旁落了满地的银杏叶,数着一片两片三片四片,到了石中门口,从小学弟学妹堆儿里,找他最扎眼的行骋。

    宁玺走的那天早上行骋要念书,没办法去送,凌晨就爬起来钻进宁玺的卧室,一起洗澡,做 爱,困了又睡觉。

    浑身被折腾得快要散架,宁玺强撑着也不行了,闭眼倒头赖在行骋怀里。

    他的呼吸绵长且温柔像府南河上拂过的春风。

    行骋彻夜难眠,坐在桌案前,就那么盯着宁玺,直到天蒙蒙亮,校训队又吹了号,他才慢慢地起身,慢慢地收拾

    再慢慢地,与睡梦中的宁玺道别。

    那天下午的成都东站依旧人满为患,和宁玺才来的那天一样,大家谁也不认识谁,却都在往同一个方向追赶。

    他手里拿着那张票,与身后来送他的行骋爸妈告别,再刷了身份证入关。

    路途遥远,窗外景色纷杂变幻,宁玺正准备翻开看看书,却在里发现一张用大红色信封装好的信。

    封口拿回形针,别了一片银杏叶。

    那是一大张a4的打印纸,白底黑字,没有修改过的痕迹,拿红笔作了标注和重点。

    想来应该是行骋誊抄过一遍,拿尺子比着写的,没有横线,居然也不歪歪扭扭。

    行骋不是多文采斐然的人,平时总爱胡言乱语讲一通,但大多字字恳切,句句实话,全从心里说出来的,并无半句假情假意。

    宁玺想起来他第一次收到行骋的信时,那会儿还流行拿信笺写,粘贴纸,行骋写的是游戏王卡牌的攻略,歪歪扭扭,半个字都看不清楚。

    那会儿行骋才九岁,第一句话就是“看信像看我,我真好”,宁玺黑着脸教育他,是“见信如晤,我一切安好”。

    虽然长大了,但宁玺还是不指望行骋能写出“展信佳”这种开篇,但他看清楚第一行字的时候,心尖儿还是跳动了一下。

    是心动的动。

    第五十章 情书

    宁玺把信展开了,写得很长。

    他低下头,屏住呼吸,一个字一个字地开始看。

    “宝贝宁玺

    见信如晤,我一切安好。

    想给你写信,已经想了很久。

    犹豫地下笔,删了又改,还没来得及打好草稿,你就要走了。

    现在是凌晨五点,你在睡觉,很安稳。

    这是你要走的前一晚。

    所以,原谅我今天晚上没有办法和你一起睡着。

    我想告诉你的话很多,这一张纸不够写,如果高考作文是写给你那就好了,我就不会再脑子里一片空白。

    我发现,我家到你家要下二十四阶,如果我下一阶就想你一次,那一天便这么过去了。我rou麻一下

    我成绩差,老打架,脾气坏,长得太帅,缺点很多很多。

    最大优点就是被你爱着吧。

    你有分寸,而我莽撞,谢谢没有人没有事阻挡我和你,更谢谢你包容我的孩子气。

    以前我想做你的护腕,牵你的手,后来想做你的球鞋,承载你的重量,现在想做你的外套,永远抱你在怀里。

    你大我三岁,我高你六厘米187了,真的。

    我们哪里也没差,我们势均力敌。

    和你在一起,时间数字也僵硬,唯有生命长短可衡量。

    十六年如一日。

    我将永远敬畏即将与你面对的明天。

    我行骋感激不尽。

    写信很是匆忙,前言不搭后语,逻辑混乱,语文不好,哥你耐心点看。

    查过天气预报,说北京未来几天有雨,记得带伞,路上小心,一定一定

    努力得来的团聚更加可贵。

    所以,我,不,怕。

    不说了,训练去了。其实我不爱篮球

    我只爱你。

    行骋

    2018年三月二日 于 楼上窗边”

    宁玺看完惊觉已出了四川的边界,列车带着他进入另一个陌生的省市。

    在信的页脚,行骋涂涂抹抹,却又工整地留了最后一行字

    “宁玺,情书我会一直写给你,因为这辈子还没有结束。”

    第五十一章

    春天来得很快。

    当行骋渐渐脱去厚羽绒服,再换掉薄夹克,慢慢地,穿上一件长袖卫衣,又换做了短袖,他偶尔拿起红笔在日历上画一个圆圈,才反应过来,已经四月了。

    市里才栽种下的黄花风铃木开了满街。

    学习进入倒计时冲刺阶段,行骋每周跑医院的次数没那么勤了,平时周一周五周日去三次,还没进房间,就看到病床上的女人闭着眼在输液,脸挨着枕头,那下面压了一张宁玺的照片。

    那照片还是她托行骋要的,行骋没有拒绝。

    行骋总是轻轻推开门进去,把带来的东西放到床头柜,去检查过输液的管子,再叫医生过来问问情况,这一来二去,时间久了,病房里后来住了别的病人,都以为行骋是她儿子。

    偶尔有人夸赞,行骋垂着眼帮宁玺妈妈调试靠背的高度,明显感觉女人肩膀一颤,行骋也不说话,只是抿着嘴笑,说麻烦多帮着看一下。

    宁玺那边儿的大姨也不是傻的,看行骋跑得这么勤,问过好几次,旁敲侧击“小伙儿,你到底是宁玺他同学还是铁哥们儿啊”

    行骋不吭声,宁玺妈妈在床上气若游丝,答“是宁玺的弟弟。”

    大姨哑了,也不吭声,古怪的眼神流连在这两人之间,啃了口行骋送来的果子,扶着腰出去晒太阳了。

    偶尔行骋带宁玺妈妈出去晒太阳,宁玺还会打视频电话过来。

    行骋等他们母子俩相顾无言沉默之后,把摄像头对准自己,走到一边儿说“哥,阿姨越来越嗜睡了。”

    “”

    宁玺在那边没说话,一句谢谢都没说。

    他觉得这两个字,太轻太轻。

    后来的几个周,行骋接连参加了好几个篮球选拔赛,国内最有名的篮球联赛还来选他们队的苗子,一眼就瞅中了行骋,但由于行骋爸爸不允许儿子走职业,才给推拒了。

    家里说的,考不上本科就乖乖待这里读专科都行,不可能走体育,那吃年轻饭,消耗身体。

    至于北京,能考上就去,听天由命,自己成绩,自己得把握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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