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差三岁 第19节

作者:罗再說/罗再说 字数:20069 更新:2021-12-19 05:54:59

    宁玺站在原地,挪不动脚步,说“你先走。”

    “我舍不得,”行骋把宁玺耳边的围巾系紧了些,“舍不得让你看我的背影。”

    两个人对峙一会儿,行骋终究是先行一步,一狠心转过背去,走到安检口,又忍不住回头去看站在原地,被围巾藏了半边脸的宁玺。

    他想告诉宁玺,成都今年过了一个不太冷的冬天,还没有下雪,银杏叶也还没落,等你回来了,估计就会下雪,会落叶,到时候,千米的长街,我们从头走到尾。

    他走了四次,折返回来三次,到第四次的时候,宁玺捏捏他的脸,说,快滚回去念书。

    行骋几乎是倒退着的,大声问他“哥你什么时候回来”

    宁玺也朗声回道“明天”

    就好像他明天,真的要回去一样。

    他看着行骋过了安检口,再看着手机a``上的起飞信息,看着那架飞机的数据渐渐高了,才坐上机场大巴,回了学校。

    在寝室里站了会儿,他看着各自忙碌的室友,想起昨天行骋在这里的模样,放肆着,又情深入骨。

    行骋走的第二天,宁玺在校园的篮球场边扔了个三分,路上遇到南方的小吃就买了一份,去上课望着黑板忽然就笑出来,身上穿的白毛衣晒得很软,连宿舍里窗外吹来的穿堂风也变得温暖了。

    他一步步地上楼梯,像是踩在心弦上。

    宁玺手里的红石榴汽水儿味道比以往更甜了,这还是他找了好久,在连锁店买到的。

    室友都问他,“什么事这么开心”

    宁玺笑着,把书本合上,说是家里的弟弟成绩越来越好了。

    那种被问到的感觉,就好像,全世界都知道,谁揣了一颗越爱越深的心。

    二十多年了,他从未觉得孤独不好,他习惯了一个人,习惯了自力更生。

    但是他与行骋的这些年,行骋这个比他小三岁的弟弟,教会他开朗,教会他怎样以一种炙热的温度去拥抱这个世界,教会他如何去爱。

    他想着今天行骋最后一次折返的背影,忽然发觉,孤独如此难熬。

    宁玺掏出手机,给行骋发了一条消息。

    “你走之后,北京好像不那么冷了,但是你的衣服,我也想要。”

    第四十四章

    行骋一回学校,市里的温度开始往下掉,天气预报不断提醒着,降温加衣,记得带感冒药。

    “记得带感冒药。”

    一条短信给宁玺发过去,行骋恰好在填快递单子,他基本除了写作文,没有用这么清晰的笔迹写过字,埋着头把单子填完了,他看着“北京市海淀区颐和园路5号”这一行字,心里也被填得很满。

    包裹挺重的,塞了一件黑棉服,还有两套秋衣,是行骋妈妈让他给宁玺捎过去的。

    行骋家里压根儿没发现这小子溜了一天,只当是训练得太晚,周末去任眉家住了,买机票开旅店的钱都是行骋压箱底儿的,之前被他夹在一本书里,被压得整整齐齐。

    他从机场下了飞机一回来,时间很晚了,行骋爸爸穿着睡衣来开门,看了一眼行骋,没多说别的话。

    早上他抱着一个大塑料袋准备出门,瞧里边儿装了衣服,行骋妈妈一看就知道他要干嘛,直接回房取了两套秋衣出来,还问行骋“行骋,你问问宁玺,那边的菜吃不吃得惯,寄点泡菜过去,我听说北京那边儿吃得特别甜”

    行骋愣了一下,不吭声,把秋衣叠得平整,再塞进了口袋里,一低头去看妈妈。

    他这下完全不知道说什么了,动了动干涩的唇,慢慢地说“谢了,妈。”

    行骋站在快递点的桌子边,捉着笔,再填了自己的地址,“成都市文庙前街93号”。

    去了北京一趟,陪宁玺过了二十一岁的生日,他觉得自己好像和宁玺就没有分开过。

    只是他在宁玺给他补课的时候睡着了,他做了个好长的梦,再被叫了起来,似乎下一秒,宁玺就会出现在他面前,把试卷裹起来敲他的脑袋,说他不好好学习,还想谈恋爱还敢睡觉

    行骋闭了闭眼。

    谈恋爱是和你,学习是为了你,睡觉,自然也是想跟你。

    天气再冷一些,行骋骑车回家绕路去转了一圈儿川大银杏树的路,看着那些叶子还没落,放心了,又骑着车往回走。

    这些树叶,跟他一起,在等哥哥回家。

    白天训练,晚上刷题,这样的日子反反复复,行骋已经习惯了,他并不觉得刷题有多累,他干脆摆了个08年北京奥运会的纪念小相册在桌子上,一觉得累了就抬头看看,浑身瞬间充满干劲儿。

    他是个男人了,说到就要做到,这一言,别说驷马了,就是换八头豹子来,都追不上。

    手机上的备忘录有几天没有再更新了,宁玺抄完了几段英文在纸上,正准备伸手去翻,行骋那边儿明明是在训练时间,却还是一个电话打过来了。

    行骋在那边儿急吼吼地“哥你说一句想我”

    宁玺绷不住了“干嘛啊。”

    “就一句,我训练累死了,腿都快断了,我饿,你就喂我一句”

    宁玺不跟他磨蹭,说话的语气倒也认真“想你。”

    行骋的电话夹在耳朵与肩膀之间,他把腰上缠的运动绷带拆了又绑,来拖延休息时间,“真心想我的话,等你回来,让我多抱几下。”

    “刚刚抱到了。”宁玺说。

    行骋在弄手上的腕带,还是宁玺给他买的那一只“什么”

    宁玺去看窗帘边被风吹过被撩起的一角,说“起风了。”

    今年的圣诞节来得声势浩大,北京的雪停了,宁玺开始试着跟室友出去玩,找室内球场打打篮球,去图书馆也不再一个人了,偶尔那个江南来的室友,领他去吃点酒酿丸子,桂花糕的,还特别甜。

    晚上不想看书,宁玺回寝室,看了一场nba的常规赛,开了罐儿酒放在手边,一场比赛看下来,酒也喝了个干净。

    他想起初中那会儿,他喜欢的球队和行骋喜欢的球队刚好在对打,还是季后赛之间的巅峰较量。

    他们一群男孩儿站在小区院里,探头探脑地去看门卫室叔叔的电视机上,正在放`5的直播,明明就是行骋喜欢的球队赢了,宁玺不自觉地扫他一眼,行骋憋着都不敢欢呼。

    比赛一结束,行骋还火上浇油地在一群男孩儿的讨论中间cha了一句“我觉得玺哥喜欢的那个队挺牛逼的,可能是因为今天我们队发挥得太好了”

    我靠宁玺哥哥怎么走了

    这样的事儿简直不胜枚举,从小在小区里混大的孩子都知道,一个院儿里互相打着架长大的,什么事儿没干过啊,他们那小区后面长了青苔的院墙上,还cha了好多朵小孩儿们从家里弄来的假花。

    宁玺记得,那一年成都的春天很短,好多花还没怎么开就谢了一半儿,楼上各家各户栽种在阳台上的花很多,风一吹,花瓣儿卷着暖意往下落,他趴在窗前,一片片地数

    那会儿行骋还小,七八岁的样子,处于有点懂事又还在发懵的年纪,观察了楼下这个好看的哥哥好久,觉得估计是喜欢花儿。

    小行骋迅速从宁玺的窗前跑过去“女孩儿才喜欢花”

    宁玺气得拉了窗帘

    恰好那日之后,小学手工课,老师让拿纸扎花,有些小孩儿犯懒,直接拿了家里的假花去作数,老师一抓一个准,行骋又是小班长,把那些假的都收起来,带回小区,全给cha到了后院的砖缝里,衬着爬山虎和青苔,竟然意外地好看。

    他从楼上给哥哥吊纸条,说去后院看看那面墙。

    宁玺没有去,那天似乎是妈妈要出门,他被反锁在家里做作业,看着小区里人来人往,没有翻窗户,倒是罕见地给行骋回了纸条你又搞什么鬼。

    后来,第二天他惦记着,但是急着去上学,那会儿也不太上心,偶然有一天得了空闲,在小区里面打球,篮球抛扔得过高,球滚落到了后院,他才摸进去捡。

    一抬眼,满墙的爬山虎,里边儿cha了十来朵已经被雨水冲刷过的假花,有些褪色,有些歪扭。

    那天的春风还剩了最后一点儿,在宁玺眼里,将那一面“花墙”吹拂出了堪比往日的明艳。

    要说更能胡闹的,行骋十岁那年,还捉过蝉,装在瓶子里,献宝似的给他。

    宁玺抱着那个玻璃瓶,心里雀跃不已,但还是表情冷淡地说“好吵。”

    行骋因为他自己就足够吵了,并不觉得蝉鸣有多吵,“那,哥,你不要吗”

    “活物不方便养,”宁玺说不出“不要”那两个字,只得说,“放了吧。”

    行骋这回听了话,拎着玻璃瓶就又瞬间消失在楼道里。

    那天傍晚,宁玺第一次跑上楼去敲行骋的家门儿。

    行骋云里雾里的“我放了啊。”

    宁玺无语了“你不能放远点儿吗”

    有时候,宁玺会想,要是有一种工具能把他和行骋的童年以电影的形式记录下来就好了,那他愿意三年不看书,就天天坐在放映室里边儿,去看楼上秦naai的盆栽落了几瓣儿花,楼下“讨厌”的弟弟在他看不见的地方捣了什么蛋,那只蝉最后怎么样了,为什么行骋小时候那么爱吃朱古力冰激凌,还点儿都吃不胖

    宁玺有一本字典,从小用到大,现在都读大学了,一翻开,里边儿还压着一张纸,已经泛了黄,他记不清楚是哪一年行骋签下的落款了。

    两个字,大大的“行骋”,“骋”字写了五遍,错了四个,全拿红笔划了,最后一遍是宁玺补在一边儿的,工工整整,又在背面,写了个“宁玺”。

    在北京学习读书的日子忙碌而充实,宁玺常常忙得连轴转,心中挂念着行骋,但一闲下来,那份挂念仍旧不减,反倒是越来越满了。

    或许是因为,一份思念,占了他全部的空间。

    他从未去想过是什么时候喜欢上行骋的,或是他和行骋到底是如何走到一起的,一切这般自然,顺理成章,当他意识到的时候,他们已经走了一小截路程了。

    宁玺随口提起那个姓邢的学长,跟行骋说,其实这个世界上啊,跟他们一样的人还有很多,不仅仅是同xi,ng恋,还有师生恋,异xi,ng恋,双xi,ng恋,或者异地恋,不管怎么说,都只是形式的一种,唯一不变的,就是两个人真心相爱。

    快一年过去了,宁玺已经开始从最初的逃避,变成去面对自己,正视自己,尽量乐观起来,并且还会告诉行骋,其实大家都一样的。

    行骋也知道他们偶尔一起打球,私下交集不是特别多,但占有欲就是占有欲,偶尔会多逼逼几句,宁玺也懒得跟他计较。

    “哥,我应该当你的学长,那高中迎新的就是我了,我肯定第一个就逮你,跟年级主任申请辅助学习,帮助小学弟考个省状元”

    行骋那头电话杂音很重,过电呲呲作响。

    宁玺听得费劲儿“你想得还挺美,还想当我学长。”

    “下次吧,下”

    行骋一下哽咽住了,并没有难受,就是觉得喉咙发紧,说不出“下辈子”那三个字。

    宁玺愣神几秒,问他“下什么”

    深吸一口气,行骋握着电话,嘴上还叼着绷带,认真地答“下次再当你学长。”

    宁玺“嗯”了一声,把书合上了,趴在书桌前玩指缝夹着的烟,说“学姐吧。”

    这回轮到行骋不解了“为什么是学姐”

    本来宁玺想选择沉默的,但是听到那头行骋粗重而熟悉呼吸声,还是开了口。

    “可以结婚啊。”

    行骋忽然屏住了呼吸,握住电话的手心儿出了汗。

    “这次也可以。”

    行骋说,“宁玺,只要你愿意,只要你点个头,你知道的,十八年了,还没有我完成不了的事。”

    训练场里篮球抛掷过后,砸上篮筐的声音很大,几乎要掩过行骋说的话。

    但是行骋还是觉得宁玺应该听得非常清楚,只那么一瞬间,他确定全世界只有宁玺能带给他这样的感觉。

    他才十八岁,但他已经确定了,他和宁玺相爱是必然,像生老病死那般必然。

    第四十五章

    一月底,寒假。

    北京大部分高校的寒假放得比高三早了半个多月,再加上妈妈催着他,宁玺便买好高铁票,提前两小时就到了车站。

    一个箱子,里边儿装了些换洗衣物,几袋特产,三本书。

    这书还是他在北京没事儿每天趴书桌上抄的,全是他高三高考总结的一些重点,强调句用红笔勾画得鲜艳,封皮写了行骋的名字,力透纸背,那微微的凹陷总让宁玺忍不住,想用指尖触摸。

    这一趟车开得很快,领着他淌过山川湖海,辽阔原野,好似一条南归的江河,自北方匆匆而下。

    行骋仿佛化作了这小舟,载着他朝家乡的方向奔流不息。

    在外念书的人,总是思乡的。从前大概并不觉得家乡有多么好,可一旦离开了一段时间,便开始想念家门口转角卖的二两面条,初高中校门口一块钱一次的刮刮乐,或是一到夏秋之交,便急忙落了满地的树叶。

    那里的人,那里的事,催促着成长的脚步,跑到了尽头,再消失不见。

    差不多十小时后,终于是到了成都,整个车厢都苏醒了一般。

    成都东站他第一次来,大概因为返程巅峰,都九十点钟了,地铁站人也非常多,宁玺还好个儿算高,行李也少,才得以挤上去。

    行骋这臭小子,之前还骗他说不冷,明明就是旱冬来了,盆地降不下雨,风往脖颈里狠命地刮,冷得干燥刺骨。

    乘着地铁才过了一个站,宁玺又觉得太慢了,提着箱子跑出地铁站,打了车就往小区的方向赶去。

    归心似箭,一步并作两步,他只想快些。

    回了那条他熟悉的街道,他没有直接回家,而是拖着箱子往石中的方向走,行李箱的小转滚一路有些响声,下晚自习的全是高三的学生,都匆匆往家里赶,过路的行人偶有几个回头瞧他,宁玺压根儿没注意到。

    他一颗心全扑到学校门口去了。

    还没走到校门口小卖部的地方,宁玺老远就从人群之中瞄准了比挺多人都高半个脑袋的行骋。

    弟弟的硬茬子脑袋又剃了短寸,夏天晒黑的皮肤白回来了些,校服拉链还是吊儿郎当地拉了一半,或许是因为训练辛苦而消瘦了,下颚线条有棱有角,锋利不少。

    他背上背了个篮球袋,里面一颗sadg,藏蓝色皮儿混着黄,上面印了个nba雷霆队的标。

    行骋一转身,球一甩,还不小心打到旁边的灯杆,他还跟着“嘶”了声,低声说了句“好痛”。

    是爱球如命的人,那雷霆的队标要是落了漆,行骋不知道得郁闷成什么样。

    行骋从兜里掏出一部手机看了一眼,又皱着眉把手机塞回去。

    看到他这个动作,宁玺才想起来,他在车上睡着之后急着下车,再赶路,也没来得及回行骋的短信。

    宁玺还没说话,倒还有个短发女孩儿从一侧绕过来,喊了行骋一声,“行骋”

    那女孩儿这么冷的天手里拿个雪糕,校服裹得暖和,双颊红扑扑的,跟在行骋身侧一步步地走,嘴里说了什么,宁玺听不见。

    他觉得她很眼熟,想了会儿才记起来是之前在玉林路跟行骋他们吃夜宵打了架的女孩子,校篮球拉拉队的。

    宁玺心里一紧,但也没想太多,正想过去喊行骋,反倒是行骋个儿高视野广,跟座瞭望塔似的,脑袋四处看了看,一眼便瞅着了他哥,整个人都愣住。

    我哥这是提前回来了还是我产幻了

    程曦雨顺着行骋的眼神望过去,喜出望外,先开了口喊他“玺哥”

    行骋跑过去把他手里的箱子拖好,人还是懵的,他哥不是还在北京上着课吗

    知道这哥俩好,程曦雨没想过别的,拖着宁玺的胳膊就求他“玺哥,你能帮我把应与臣约出来么”

    “曦雨,我跟你说了,他喜欢传统的,淑女的,比他大的”

    说完,行骋伸臂去抓宁玺的手腕,直接把人拽到自己身边,一侧身挡了宁玺半边脸,“你喜欢,你就去约他,你找我哥出来帮忙没用,应与臣只看我哥,不看你。”

    宁玺脑子转得快,听懂了什么意思,瞪他“你不要没事找事。”

    应与臣跟行骋俩人,都是混世小魔王,得亏有他在中间拦着,隔着,举一把秤,不然敢进校队第一天上房揭瓦第二天开瓢打架,非得成一双天敌,比谁克得死谁。

    说关系也还挺好,是哥们儿,但行骋爱吃醋改不掉,省不了偶尔说几句。

    行骋觉着自己身正不怕影子斜,“我没说错。”

    他伸手冰了一下宁玺的脸蛋,没多少温度,刚想说话,看程曦雨这丫头还杵在这儿,看样子,她压根不知道自己头上发了多少瓦的光。

    行骋说“曦雨,你先回去,明天我帮你约。”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边女孩儿大多泼辣敢做,听了这话差点没跳起来,兴奋着去捏衣摆“约约约你跟他说明天下午四点太古里百丽宫,我等他”

    程曦雨兴高采烈地一走,宁玺瞪着行骋“他明天跟我们约了。”

    “我们”行骋有点儿吃味了,掐了把宁玺的脸,“你提前跟他说你回来了”

    宁玺有些冷,底气不足,被掐住的地方热热的,被迫咧着嘴说“给你一个惊喜。”

    他特别惦记去年在北京他下楼“拿快递”那一瞬间的心情,就好像天降惊喜,那满世界落的都不是雪,是飘下界的云朵,来领着他和行骋回家的。

    这惊喜的确是惊喜,行骋在校门口就把宁玺抱起来转了一圈儿,“你是惊喜中的惊喜”

    耳边风太大,宁玺没听清这句话,只是将脸埋在他衣服帽子里,捂着脸骂“你人来疯”

    行骋虽然高壮力气大,但宁玺好歹也蹿到一米八左右,没走几步行骋手就软了,开始出馊主意“哥,我背你回去,你要是不好意思,就把我帽子掀起来遮脸,我还不乐意让人多看你几眼。”

    “这在大街上慢点”

    宁玺还没反应过来就被行骋蛮劲儿着扛上背了,少年有力的臂膀反手托住他的身体,他迅速把脸又埋进行骋的后颈窝,戴了衣帽只露出一双眼,半眯着四处看,还是那副睡不醒的样子,他只觉得舒服,享受,便不再去管周围的人了,看见就看见吧。

    他张嘴咬行骋的脖颈,训他“你真的疯。”

    行李就这么被他们暂时寄放学校门口的小卖部里,这冬夜里风大,回家的路说长不长,说短不短,路上偶尔遇到认识的同学,行骋只说有人发烧了。

    那几个哥们儿一脸诧异,四周黑漆漆的,硬是没看出来背上的是宁玺,也没想到是个男人,笑容暧昧,挎着吹上口哨在后边儿追着喊,骋哥牛逼

    “这口号喊了三年了,怎么就没腻。”

    行骋憋着笑,悄悄对宁玺说“以前,我打比赛,一累得不行,他们会喊你的名字。”

    “我怎么没听见过”宁玺嘴硬。

    行骋嘴角没忍住勾起来了,又说“暗恋不都是在当事人不在的时候,才起哄吗。”

    明恋他也做过了,当初任眉天天上课揪着他,动不动就说要给宁玺打小报告,行骋像被戴了紧箍咒似的,立刻坐正,抄起笔记本就写黑板上的公式,当然,三天打网晒一百天的鱼,后边儿专心明恋去了,还真影响了他学习。

    他们班主任还教育过,你们高中,要么好好谈个恋爱,要么好好考个大学,不学无术吊儿郎当,没个正经样子,白白浪费三年做什么

    行骋觉得幸运,还好没浪费,恋爱谈了,大学也一定考得上。

    宁玺就这么趴在他背上,难得温顺而服帖,没有板起脸,没有冷着眼,只是用脸蹭他的校服,再评价一句,行骋,你那只螃蟹呢

    初中画校服后边儿那只螃蟹,表示你横行霸道的,现在不画了

    “那是蝎子,寓意是你,我再强调一遍,”行骋喘着气,“不过反正现在都搞对象了,我直接写你名字成吗”

    宁玺嘀咕“你怎么不画我脸啊。”

    “侧脸、正脸、仰头,连高”

    他嘴巴一下被宁玺使劲儿捂住,“你要不要脸”

    “都有你了,我要脸干嘛”行骋回嘴。

    等行骋把那“潮”字儿给消化了,又继续说“你哪个样子都好看,你让我画哪个”

    宁玺趴他背上,心里要乐死,还是严肃道“你去安个ed屏,三百六十度无死角循环播放。”

    一听他哥讲这话逗自己,行骋恨不得能把他哥抱怀里揉成团蹂`躏,咬着牙说“安,我他妈今天就安”

    最后一段儿路,行骋实在累,没坚持下去,感觉他哥都要滑溜儿下去了,才不舍地放下来,宁玺站在小区不远处的街角,又看着行骋跑得像风中一匹狼,折回去拿自己的行李箱。

    两个人几乎是摸黑跑进楼道,灯都没给一嗓子吼亮,扒在门缝边,行骋手忙脚乱地从自己里掏钥匙,这钥匙是宁玺走之前留给他的,他一直带在身上,想起来了,偶尔进去坐坐。

    他cha锁cha得急,弄几次弄不进去,宁玺实在看不下去了,一把夺过来开了门,伸手去掐他“没见过你这么饥渴的。”

    行骋跟着挤进来脱鞋,终于到了没人的地儿,摁着宁玺的额头就亲,亲完还贫嘴“什么啊,我送你回家的目的很单纯。”

    去年行骋挤在这处扇自己耳光的情景历历在目,宁玺忍不住问“你自己扇自己耳光扇上瘾了”

    行骋倒不以为意,“你要不要再试试看我下手狠不狠”

    “行了”宁玺推他一把。

    紧接着,宁玺却又靠上前,侧过脸,闭上了眼,眯起眼笑道“你亲吧。”

    两个人摸黑在房间里疯闹一阵,行骋从衣柜里拎了件大衣出来给宁玺披上,牵着手出门儿去小区外面的连锁超市找地方充了水电费,再添了些生活用品,另外,依旧是带着那两罐汽水儿,慢悠悠又晃回了家里。

    宁玺回来第一晚,也知道行骋家里了解了他俩的事,对他来说“于心有愧”,不太好意思把行骋留下来,只得以累了为借口,待两个人收拾好房间,卫生也弄完之后,才催着行骋回了家。

    晚上这一次的觉睡得舒坦,他一个人躺在床上,闭上眼,却满脑子都是行骋那会儿翻进窗户,蹲在他床边,脱衣服或是穿衣服,连趴书桌上写字的姿势,都还挺顺眼。

    回来的第二天,宁玺一大早给妈妈打了个电话,那边儿接线的是大姨,说转了院,要去看的话,得坐公交车多少路,再换乘,下了站坐个小三轮,五块钱就到了。

    走了一学期,宁玺妈妈很少给宁玺打电话,宁玺每周打过去也是不接,偶尔接那么一两次,也是说“都好”“都好”,便挂断了电话。

    那天宁玺拿着手机在窗边儿站了很久,才给应与臣发了短信,说今天怕是没办法赴约了,要去一趟城周边的医院,妈妈生病了。

    应与臣说要一起去看,问他捎不捎上行骋,宁玺只说他要念书,一大早就看到行骋背着出门了,天都没亮,手上拿了盒nai,衣服也穿得不够,估计得被冻着。

    大姨电话一来,说是离了婚,他那个开着二手小宝马的后爸带着弟弟走了,估计下了哪个周边卫星镇去,没待在市里,宁玺完全愣住,他没听见半点风声,每个月那点儿生活费虽然不多,但还是照常往卡上打,得了病这事儿,没人跟他提,他也没想到过。

    或许是那边听筒的电流声大,宁玺费劲儿地听,大姨在那边拿着电话一阵吆喝,倒像丝毫不觉得是自己的妹妹“你是不晓得你妈妈,宫`颈癌嘛,之前就说身体不舒服,去检查的时候,都中后期了,没活头”

    宁玺瞬间没了话语,只得生硬地问“哪个医院我打车来。”

    大姨像是在吃饭,那边儿市场吵闹得过分,拿着电话也恼,但还是免不了对侄子一顿叨叨“地址我发你微信上嗳,宁玺,你们家出了个北大的,不得了啊,你妈妈收那么多红包,都不晓得拿出来治病哦说是只能活半年了,没得治,她男人嫌嘛,说是她私生活不检点”

    “别说了,”宁玺强硬地打断她难以入耳的话语,“我过去。”

    宁玺二十一年来对“母爱”的理解太过于复杂。

    他眼瞧着母亲再婚,脱离他的生活,再到有了自己的家庭,后来偶尔的关心与问候,虽然很小也很少,但还是抓紧了宁玺那一处敏感的神经,每每一被碰到,就好似陈年旧伤,往上浇酒ji,ng,洒盐,都抵不得这种痛楚。

    宁玺还记得,他小时候,捧了碗水果刨冰站在家门前,小行骋拎着小汽车模型飞奔过去,又慢慢倒退回来,一副小大人做派,正色道“宁玺哥哥,我妈说这个凉胃,你别吃太多”

    他当时傻在那儿,点了点头,还是埋着头吃。

    这种东西,对小孩儿的胃来说,或许确实是不好,但宁玺就是忍不住想多尝几口,这还是妈妈给他买的。

    宁玺的心太软了,也只为他在乎的人柔软。

    就像长这么大所接触过的人,“对他好”与“不好”,他都明明白白,但只要一扯上亲情,这个界限便变得模糊不清。

    他渴望而畏惧,同时承担着这份责任。

    第四十六章

    宁玺从小身体就还不错,极少去医院,家里人也没怎么c,ao过心。

    他幼年印象最深的,不过就是爸爸那一次去`世,而如今再次踏入医院,再找到住院部,迎面而来的是满鼻腔消毒水味,连带着病房里全是,摆再多的鲜花也掩盖不去那股气息。

    他推开门,迎面撞见出来倒垃圾的大姨,没喊,目光全锁在病床上的妈妈身上。

    “哎哟,宁玺来了啊,”大姨久未打理的金棕卷发使她看起来憔悴不已,她指尖还捏着颗剥好的提子,见着宁玺就要往他嘴里塞,“你先进来,你妈妈睡着了。”

    宁玺没躲得开,嘴角被塞入颗shi漉漉的提子,酸甜带涩,卡在那处,他就是吞咽不下去。

    往前挪了几步,宁玺把提子吐在纸巾上,叠起来扔进垃圾桶,“嘭”地一声。

    大姨回过头来看他,宁玺只是说“谢谢大姨,我吃不下。”

    身边的亲戚他本来就接触得少,倒是考上好大学之后,莫名其妙多了几个来嘘寒问暖的,妈妈那边的亲戚更是不怎么熟,从小自己咬着牙撑大的,宁玺一面对长辈,难免局促,找了根板凳坐下来。

    大姨估计是闷得久了,难得有个小辈来陪她坐着,找了梨来削,边弄边说话,把病历递给宁玺,他看得费劲,大姨又挨个挨个跟他讲

    他有点觉得电话里的大姨和坐这儿的不是一个人,他也不觉得自己多招人疼,被过分关心了反而别扭,安安静静地不再讲话,手里捧个梨,等着他妈妈睡醒。

    差不多坐到下午三四点,医生来换药,把床上病人蒙了半边脸的被褥和毛线帽揭开,宁玺才看清楚,妈妈已经把头发剃了,还在睡,没醒。

    忽然一种无力感从心底涌动起来,宁玺经历过直系亲属的离开,他明白死亡不是简单的一瞬间。

    他打球,跑步,成绩优异,几乎德智体美劳全面发展,成绩要拿第一名,打球要打成v,就是觉得是爸爸把生命的余额交到了他手上,岁月不容得他浑浑噩噩,更不容得他原地踏步,他只能选择拼了命地跑,去踏山河千川,去全力拥抱他的人生。

    父亲的死亡并非在那一瞬间,那一天,或者那一日,而是从头到尾,贯穿了宁玺的一生。

    他突然站起身来,从兜里摸了一个纸包,趁着医生给还在沉睡的妈妈检查的时候,把那个纸包塞到她的枕头底下,又在床边站了会儿。

    宁玺把衣服的扣子扣好了,对着在嗑瓜子的女人低声说道“大姨,我明天再来。”

    他几乎是跑着出住院部的,下了楼梯又在一棵树下站了会儿,冷风呼啸而过,吹得枝头落叶洒洒,宁玺想起那句“树欲静而风不止”,下一句却是再不愿意去想了。

    他一边拼了命地长大着,又一边没了命地失去着。

    浑身发冷,宁玺想去摸兜里的烟,又想到这里是医院,便闷着头往前走,完全急于要逃离这个地方。

    直到他走了一截儿,望到门诊部门口站着一个人,喝牛nai喝到了一米八七左右的样子,校服湛蓝,脚上一双球鞋战靴,都没背,正四处张望着。

    宁玺一整天都好像在黑暗里摸索寻找,如今行骋的突然出现,像一束追光,彻底点亮了他的前方。

    医院门口人流量特别大,他穿梭在人群中朝前跑了几步,站定了,伸手去拍行骋的肩,待他转过身来,再紧紧抱住。

    “行骋。”

    “哥,你说。”

    行骋听见宁玺压低了嗓音,有些犯哑,手攀着他的胳膊,说“我把攒下来准备在北京租房的钱,给我妈了。”

    “没事,”行骋不假思索地答,“这些事情,本来就应该是我们两个人一起承担。”

    他见宁玺埋着头不吭声,伸手去揉`捏宁玺软软的后颈,“生老病痛,都逃不过的。”

    宁玺的脸闷在他校服领口边“我也会。”

    “我也会。”行骋跟着他讲,“但是,我希望你只经历前两个。”

    宁玺快上手掐他的嘴巴,“不行。”

    行骋一笑, 笑得有些勉强了,提到这种沉重的话题,他总是不愿意看到宁玺的表情,只得低头去蹭他的耳朵,劝慰般地说“那就,不求同年同月同日生,但求”

    “但求同年同日再买两瓶红石榴汽水儿,一起喝到落日夕阳无边醉。”

    宁玺沉着声儿说完,喉咙被堵得哽塞。

    他再也说不出什么来。

    延年益寿谁不想,只是想和你一起长命百岁。

    闭了闭眼,宁玺没说出这句话,他想不出来倘若没有行骋的下半生,他会有多“荒唐”。

    坐公交车慢慢开回家的路上,他们找到了一排最后座的位置,行骋让宁玺坐了靠窗,两个人的肩膀跟随着坎坷不平的公路,摇摇晃晃,起起伏伏,最后撞到一起。

    行骋朝他那边儿挤了挤,宁玺意会,微微侧过身,就半靠在了彼此身上。

    他侧过脸去看窗外的景,发觉他的一小半辈子,就这么交代了出去。

    给了那些,小区院墙后边儿的爬山虎,给了那个,在他面前胡闹捣蛋的跟屁虫弟弟。

    那天宁玺没有去问,是怎么找到这儿的,是不是应与臣告诉你我妈妈生病的,是不是逃课了,是不是回去又被抓住训斥了或者是,你在这里等了我多久。

    在这种充斥着希望与绝望的地方,冬日的凛冽里,等了我多久

    他开始每天早上往妈妈那里跑,偶尔买些水果过去,大姨收了宁玺私下给的一些钱,倒也更愿意帮忙照顾着。

    母子之间的交流依旧很少,妈妈也不太爱讲话了,只是常躺在床上,闭着眼,问宁玺,五楼秦家的花儿,今年有开吗。

    宁玺也乖,一遍又一遍地去掖不漏风的被角,说有开,妈妈问冬天也开么,宁玺说,也开的。

    从医院回来就犯困,他还是每天都会去石中跟行骋碰个面,偶尔给他带点饮料,行骋会高兴,说能找到一点儿当初,我追你的感觉。

    行骋现在胆儿又养肥了,捏他脸“追你追得窗户都快被我翻塌了,我当时就在想,你怎么还不喜欢我”

    宁玺毫不留情地呲儿他“因为你傻逼。”

    是傻逼,傻逼到连我什么时候喜欢你的都不知道

    这一年的春节来得很快,大年二十九,行骋从二楼往一楼飞奔下来,忙着去敲宁玺的门儿,一打开,行骋拎着宁玺转了一圈儿,看上看下,“今天一看就讨我爸妈喜欢”

    “怎么了”宁玺还有点儿懵,“叔叔阿姨怎么了”

    行骋在楼道里,把灯吼亮了,去捏他卫衣袖口下藏的指尖,说“我爸妈让你上楼吃团圆饭。”

    “好,”宁玺一下就紧张了,任行骋捏他,“但明天才是除夕啊。”

    行骋试探xi,ng地问道“明天你要去医院陪阿姨吧”

    宁玺点点头,怕行骋想跟他一起去,迅速换鞋,被拖着就上了楼。

    行骋的家里边儿他有一段时间没来了,落了座就端端正正坐在板凳上,看行骋爸爸喝大碗茶,一五一十地回答问题,大多都是关于大学生活的。

    四个人凑了圆桌,行骋妈妈端碗给宁玺盛米汤,笑容还是宁玺记忆里那般,“你小时候就爱喝,行骋爱显摆,有点儿好吃的就在外边啃,招人恨”

    她说完,宁玺把米汤接了过来,笑着说“行骋长大了也很优秀,招人羡慕。”

    饭吃了一半,桌上宁玺帮着摆盘又夹菜的,看得行骋胸口堵得慌,他抬眼去看他哥的表情,分明就是完全放下了平时的“架子”,卸掉那层保护膜,认认真真地想要靠近。

    “啪”地一声儿筷子碰碗壁的响,行骋爸爸紧皱着眉,不吭声,而宁玺几乎是同时间,喊了声“行叔叔”。

    他的生活中,与长辈打交道的时刻屈指可数,更别说“叔叔”“阿姨”说之类对他来说算是亲密的用词,他现在在乎起行骋父母的态度了,落了碗筷在桌上,不敢再动那些菜盘,行骋妈妈和行骋也停下了。

    “吃不下了,”行骋爸爸仰头干完了大碗里的茶水,他站起身取下衣架上的厚棉衣,“走。”

    他站直了身子,一挥手,“行骋,我们带宁玺去外面吃更好的。”

    冬日的夜,难得有此间澄明晚景,天淡如水,月亮挂了梢头,被城市的霓虹倒映出晕染开的紫红。

    行骋爸爸开的悍马h2平缓地驶过往日他们最爱骑车过的滨江东路,行骋偏过头去看府南河,宁玺也顺着他的目光望过去,只看到河面波光粼粼,有几盏路灯不太亮。

    前边儿还坐着爸妈,行骋把宁玺的手心儿拖过来,用指尖在上面写字。

    全程宁玺闭着眼没有睡着,心思全到了手心上,在感受行骋比划了些什么莫名其妙的。

    最后得出结论,就三个字又一年。

    后来,都已很多年匆匆而过,每逢除夕,成都不再下过雪,宁玺还记得他和行骋最开始的那两年,疯狂、迷惘,那会儿还是最年轻的他与他。

    那年去过医院后的宁玺,疲惫地回到家。

    也就是大年初一一大早,行骋或许是还记得小时候干过的那些蠢事儿,抱了一小束花,站在宁玺家门口给他,“这花语叫勿忘我。”

    宁玺ji,ng神了点儿“你就这点出息”

    行骋不知道从哪里变了朵黑玫瑰出来,cha到那束花的最中间,说“这叫只有我一个。”

    独一无二的一,万里挑一的一。

    第四十七章

    到了屋内,灯光亮堂些了,宁玺才看清楚,那黑玫瑰是行骋拿纸扎的,细看歪歪扭扭不成样子,花瓣下包了跟金丝条,扎得乱七八糟一团浆糊。

    刚才感动了一秒,这会儿就想把花cha行骋头上,天天玩儿个翻天覆地的,还考不考大学了。

    “给你闲的。”

    宁玺把花攥在手里,想塞回去又想自己收着,翻过来拿花杆儿屁股往行骋头上一敲,“寒假作业做完了吗”

    这下倒是戳中了行骋的痛处,他板起一张脸,声色俱厉道“做题这种事看缘分,今天黄历说宜搞对象忌写试卷,那我跟它们就是有缘无份,等有缘了再写。”

    “别贫”宁玺下巴一抬,指挥他,“试卷写不了,那你写作文。”

    行骋被推搡着出门,回过头来想抱他哥,“那对象还搞吗”

    看着他哥闷着脸站在门口,伸手去关门了,行骋又扒着门边儿哄他“哥,我给你写情书吧对象搞了作文也写了。”

    宁玺憋着笑想骂他。

    又想亲他。

    行骋飞奔下楼,一头扎进房间里翻寒假作业。

    其实他都做了一大半儿了,二十张试卷,还剩几张政`治的,可惜他实在没有那个觉悟,做这种题纯靠编,说些流`氓话,净挨老师骂。

    作业才找出来给压平了,行骋摁了两支笔出来,想了会儿又塞了一只回笔筒里。

    正纠结着,就看到妈妈站在房间门口,手里的罐儿里还拌着酱瓜,“嗳,儿子你倒腾什么呢”

    她不等行骋回答,抬了抬手里的罐儿,“喏,给宁玺拿点儿去,我看他读个大学都瘦了,心疼得我”

    行骋看了他妈妈手里的罐子,皱眉问道“这个”

    行骋妈妈把罐子一放,抽出手去推一把行骋,涂了甲油的手朝厨房灶上煲汤锅里指,“你想什么呢那儿锅里大骨头汤,我熬了一晚上,味道香得你爸半夜都起来了快,你端上去。”

    “妈,我怎么没闻到,”行骋站起来,乐得很,“您对我哥怎么这么好啊。”

    她也跟着乐,眼神转着弯在儿子身上打量,嘴上也不饶了他“你这种小孩儿,招人嫌,宁玺那种,就招人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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