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克莱因瓶人格 第18节

作者:四十九盏灯 字数:20040 更新:2021-12-19 05:53:38

    萧进冲她们笑了笑“你们丁院长挺会安慰人的。”

    一护士道“我们丁院长每次第一台手术总是自己来接病人,总能把病人说笑,你还没见过有的病人跟丁院长聊过之后,蹦蹦跳跳跑去手术室的呢,跟去领奖似的。”

    本来萧进以为丁穆炎是冲自己来的,心里暗自高兴,可一听说他每次都会来接病人,自己也没什么特殊的,不由得情绪又有点低落。

    丁穆炎让人把萧淮推出病房,自己也去做准备工作,萧进拦住了他。

    从那天争执后,两人虽然天天见面,但再也没说过话,每次萧进看过去,他总会迅速地背过身。

    “有事”丁穆炎生硬地问。

    萧进踌躇着,他有很多话要说,可话到嘴边又不知该从何说起。

    “没什么事的话,我得去准备了。”

    “最近我可能说了很多假话。”要萧进承认自己说了假话很难,他挣扎许久终于开了口,“但至少有一句话是真的。”

    丁穆炎与他对视,哪怕他伪装得再镇定自若,此刻的眼中也难掩担忧。他的父亲即将踏入鬼门关,是生是死,在此一搏。

    “救救我爸爸。”

    第65章

    对丁穆炎来说, 病人就是病人,没有男女老幼尊卑贵贱之分,要说区别大概只是病情的严重程度。尽管这次手术医院给他配了强大的阵容, 尽管这些天有不少人握着他的手说请全力医治, 尽管门外等着的人与自己有过说不清道不明的纠葛,当丁穆炎穿上手术衣, 站在手术台前,这一切都不重要了。

    打从记事起, 丁穆炎经常能听到“死亡”、“疾病”之类的字眼, 那时候父亲还在医院工作, 与母亲谈论得最多的还是医院的事,聊出兴致了直接在家里来个会诊,丁穆炎就会抱个骷髅娃娃坐在他们身边听他们讨论。长大后他也长期处于医院环境里, 每天不是“这位病人已死亡”就是“那位病人即将死亡”。

    所以他对“死亡”并不陌生,甚至很长一段时间内,在他看来“死亡”不过是与“呼吸”“心跳”一样的生理现象,是每一个人的归宿。

    第一次直面死亡是在icu,那时候丁穆炎还是个菜鸟, 他至今还记得那位病人才四十多岁, 安静地躺在病床上好像睡着了, 他只是低头写了个字, 再抬头心率直线下降, 仪器疯狂报警。那一瞬间他自己的心跳一下子飙升到一百八,只来得及回头喊了声“老师”, 主任已先一步冲了过来进行抢救。

    一整晚他没有合过眼,心肺复苏做得他双臂发麻,主任一脑门子汗,所有人都在奔跑,他脑中除了机械地听从指挥已容不下其他事。

    但那位病人终究还是没抢救回来,天亮时,主任宣布他死亡,家属哭晕在走廊里。

    主任板着脸回办公室补病例,他口述让丁穆炎打字,说了半天看丁穆炎呆呆地不动,一抬眼愣住,随即凶狠地骂道“你哭什么你哭成这样脑子还清醒吗还知道自己下的什么医嘱吗手抖成这样还能救人吗你这种素质还当什么医生给你爸妈丢脸”

    丁穆炎抹掉眼泪,说了声“对不起”。

    从那时起他意识到,死亡还是不一样的,是枯黄的叶离开树枝,是凋谢的花零落成泥,是机器运转戛然而止,是一切不可逆转的终点。

    他开始惧怕“死亡”,无法再感知这个世界,身体会开始腐烂,血液不再流动,肢体变得僵硬,所有美好都会远去。

    他抗拒自己的死亡,同时抗拒着病人的死亡,每一次救治都竭尽全力。与姓甚名谁无关,与生命有关。他牢记他说过的健康所系,xi,ng命相托。

    手术室中,他望了眼已被无菌布覆盖的萧淮“开始吧。”

    手术室外,萧进也见证了一场场生死。

    萧母被带去一间办公室等候,萧进坐不住,陪着聊了一会儿,在走廊里徘徊。

    他看到陆续有病人进入手术室,有的是自己走进去的,有的是躺着被人推进去的,他们神情凝重,跨过这扇门,便是一个没有硝烟的战场。

    一位护士来提醒他去家属等候区,不要在走廊里逗留影响人员进出。

    萧进应了声正要走,一群身上带血的医护围着推床呼啸而来,后面再跟着一群哭天抢地的家属。

    他绝对没有用错“呼啸”这个形容词,就像狂风一般袭来,夹杂着浓重血腥味,从面前一闪而过,冲进了手术室,只一眼他看清床上躺着个浑身是血昏迷不醒的男子。

    当贴着“手术重地闲人免进”八个大字的门合拢时,那位刚刚提醒过萧进的护士把那群激动的家属拦在门口。

    萧进隐约听到些“跳楼”“自杀”之类的字眼,一个中年女子哭得几个人都扶不住。

    生命微不足道,一个不起眼的小伤口就能毁了一条生命,生命深刻沉重,人们为之流泪为之欢笑,生命弥足珍贵,总有些人在为自己为他人的生命奋斗。

    萧进走进等候室,坐在最后一排的角落里,广播里播放着轻柔的音乐,电视机上循环播放医学宣教视频,另一张屏幕上显示出每一位病人的手术状态,父亲的名字后面是“手术中”。忽然之间,他想起他看过的医院宣传视频,望着这三个字,幻想丁穆炎做手术时的模样,萧进心中一片平和。

    完美切除肿瘤,丁穆炎深深换了一口气“关颅。”

    走出手术室,他看见了一张张期待的脸,有朱院长、他认识的不认识的领导、萧母、当然还有萧进。

    当他说出“手术顺利”四个字时,众人松了口气。他详细交代了手术情况和注意事项,萧进在一旁听着,眼睛直勾勾盯着他。

    这边朱院长在安抚萧母,萧进走到丁穆炎身边压低声线“谢谢。”

    丁穆炎与他对了一眼,在他眼中看到了长时间紧绷后的松懈。

    半个小时后,萧淮苏醒被推回病房,虽然称不上忙碌,但身边不能缺人,一直到傍晚萧淮才彻底清醒,跟家里人说了几句话,心里的石头才终于落地。

    萧进终于抽空去找丁穆炎,于情于理还是要正式说声谢谢的。

    得知他在办公室,萧进熟门熟路地敲门,但好半天没有任何动静。他拧了拧门把手,门没有锁,推门而入,发现办公室里没有人。

    不在办公室的话他会在哪里

    萧进走进办公室转了一圈。丁穆炎的办公室位置极好,有一扇很大的窗户朝南开,白天有自然光的时候给人明亮宽敞的视觉感,此时太阳西下,房间里的暗了一些,霞光为洁白的桌面铺了一层金红。

    办公室里没有开灯。萧进忽然意识到这个问题,如果丁穆炎刚才在办公室的话为什么会没开灯呢

    胸口被什么东西撞了一下,萧进差一点跳起来他走了

    那天若不是被紧急从机场招回来,他人早就在美国了。说什么手术后两清,不是指父亲出院,就单单指手术,现在手术完成,所以立刻打包走人

    办公室那么干净,书放得那么整齐,连办公椅都推到了桌下。

    他走了

    他说到做到,做完手术就走了

    这个绝情的家伙

    萧进的心咚咚跳着几乎要炸开,他迫切地想要抓住点什么,从未有过的虚无感将他淹没。

    去机场把他抓回来

    他猛地冲出办公室,没跑出几步,迎面跟人撞在一起。

    “啊”丁穆炎捂着额头靠在墙壁上,疼得他眼睛都红了。

    萧进见到丁穆炎,呆愣了片刻。

    他没走

    他还没有丢下自己不管

    就好像刽子手已举起了刀,有人骑着马赶来高喊“刀下留人”。

    萧进欣喜若狂,但又为自己的失态而羞愧,干巴巴道“你去哪儿了”

    丁穆炎一惊“你父亲有情况”

    萧进心头一热,没想到他第一反应是关心父亲的病情,尴尬地说“没没有他状态还不错”

    丁穆炎当即沉下脸“那你吼什么”

    “我没吼就问你去哪儿了。”萧进小声辩解。

    “上厕所你也管”

    “你上个厕所还关灯”

    “节约用电不行吗”

    丁穆炎进办公室打开灯,有了光,有了丁穆炎,办公室也不那么冷清了。

    萧进松了口气,大大咧咧地坐在他对面。

    丁穆炎白了他一眼“有事的话可以叫护士,她们会根据不同情况找不同的人解决,不用特意来找我。”

    萧进一连嗯了好几声,当然不敢说以为他跑了“我有其他事找你。”

    “什么事”丁穆炎问得客气,但脸上分明写着肯定没好事。

    “送你个红包,感谢你为我爸做手术。”萧进真的从口袋里摸出一个红包,双手奉上,警惕地朝天花板扫了一圈,“你这儿没摄像头吧”

    丁穆炎用见鬼的表情看着萧进“红包”

    红包rou眼可见地薄,不用摸就知道里面没装什么。丁穆炎打开一看,倒出两张崭新的十元。

    “十全十美,也为我爸讨个口彩。”萧进解释道。

    这个红包明显是ji,ng心准备的,两张纸币新得能闻到油墨香。

    “你送我红包,还给自己讨口彩”

    “一样一样。”

    丁穆炎把红包丢进抽屉“那我收下了。”

    萧进见丁穆炎收下了红包,嘿嘿一笑,“以后你不能再跟人说,我一分钱红包都没收过了。”

    “有病”丁穆炎想笑,但憋着没让嘴角翘起来。

    见丁穆炎心情不错,萧进也放心了,只要他不冷着脸,什么都好说。

    “一会儿有空吗我请你吃顿饭,正式感谢一下。你别想太多,任何一位医生我都要感谢的,还有朱院长和做手术的其他医生。”萧进说完又觉得自己后半句有点画蛇添足,可不说又怕丁穆炎不答应。

    “不着急,等你父亲出院了再说。”

    他没有直接拒绝,萧进心中又是一阵雀跃“那我先单独请你,其他人再说。”

    丁穆炎手机响了一声,他低头看手机,心不在焉道“不用,你想请客还是一起请吧。”

    “就你们院附近吃,不走远,不耽误你时间。”萧进执着道。

    “不用了。”丁穆炎抬头,“我约了人。”

    萧进的心霎时间又绷紧“谁”

    丁穆炎刚要开口,办公室的门被推开。

    “我们现在去吗还是我先去占位”来人说道。

    萧进回头一看,瞬间变脸。

    薛楚卫才看见萧进也在,微微一笑“萧先生,你好。”

    作者有话要说

    不好意思,这章更新得比较迟

    第66章

    如果怒火是有形的, 那萧进的天灵盖都会被烧穿,他可以接受丁穆炎拒绝他,但无法接受和丁穆炎约饭的是薛楚卫。

    “薛先生, 你公司的事解决了”萧进没有起身, 只是将椅子转了半圈。

    薛楚卫脱下手套塞进口袋“多谢萧先生关心,算是有些眉目吧, 国内也有些事要处理,所以不得不赶过来。”

    “还真是百忙之中抽空啊。”

    “没有办法, 穆炎这边也很重要。”

    这两个人表面上客客气气, 内里暗潮汹涌。薛楚卫为人圆滑, 轻易不得罪任何人,尤其是像萧进这种有钱有势的,他更不会随随便便开罪。但他话里话外满是软钉子, 在温和礼貌的言语下句句把丁穆炎画在自己的范围内。萧进要面子,认为在薛楚卫冒犯他之前他先一步出手会显得有失风度,但实际上又恨得牙痒痒的,恨不能冲过去一脚把他踹飞。

    于是两个想掐死对方的人你一句我一句说着不着边际的话。

    再看丁穆炎已翻出一篇看了一半的论文自顾自地看了起来,还拿了支笔写写划划, 根本不管两个“聊得正欢”的人。

    待两人聊无可聊, 气氛僵硬地看着他时, 他才从论文中抬起头“聊完了”

    两人更加尴尬。

    “我看你们两个聊得相见恨晚, 不好意思打扰你们。”丁穆炎讥讽道。

    薛楚卫咳了一声“我先去占座位, 到了给你发消息。”

    丁穆炎收拾收拾办公桌,把笔cha进口袋, 萧进一把拉住他“这家伙怎么又来了”

    丁穆炎挑了一眼“你每次来找我的时候,我也会问这个问题。”

    萧进一愣,等回过神来时,丁穆炎已走到门口。

    “走的时候别忘了关门。”甩下这句话,丁穆炎头也不回地离开办公室。

    丁穆炎到餐厅的时候,菜已上桌,他们的位置沿街靠窗,转头便能看见窗外车水马龙。

    薛楚卫将菜单递到丁穆炎面前“我随便点了几个菜,都是你以前爱吃的,你看看还需要加什么吗”

    丁穆炎推了推,对点菜没有什么兴趣“你看着点,我能填饱肚子就行。”

    薛楚卫又加了几道点心,把菜单还给服务员,他看上去心情不错,眼角的喜色藏都藏不住,也许是因为丁穆炎把萧进扔在办公室来跟自己吃饭。

    “你本来说去西雅图参加研讨会,我都买好了机票去接你,结果你没有来,我有点不太放心,干脆就过来了。”薛楚卫道。

    丁穆炎漫不经心道“嗯,突然来了个病人。”

    “是萧进的父亲对吗”

    “你什么时候能不查我的事”

    薛楚卫放下筷子郑重其事“穆炎,你跟我走吧。这里不适合你,工作辛苦赚得钱又少,还会被人说三道四,何苦呢”

    丁穆炎笑了笑,眼神轻蔑“不论我去哪里,都谈不上跟你走。”

    薛楚卫抬了抬手,作投降状“是我失言,你当然是自由的,我只是认为以你在业内的地位,不应该被些狭隘的观念困扰,琐事束缚了你的手脚,你应该在更广阔宽松的环境里发展,你能为医学做的贡献远比现在来得多。”

    这话听上去不错,但丁穆炎总觉有什么地方让他不太舒服。丁穆炎是个独立惯了的人,比起出国他当然更愿意留在国内留在家人身边,但真要去其他国家也是个不错的选择。他可以在任何时候昂首挺胸地离开,唯独现在他灰溜溜地走了,如同一场败退,一次溃逃,尤其是领导想尽办法挽留,同僚和下级用实际行动支持他时,如果他就这么离开,无异于辜负了信赖并帮助他的人。小众的xi,ng向不是他的过错,要走的不应该是他,他不应该是这次混乱的投降者。还有些什么他暂时还没有时间去想明白,但他认为他应该坚持留下,至少现在不能轻易退让。

    薛楚卫看出了丁穆炎的犹豫“你是不是还指望萧进帮你他现在就是在用这事拿捏你吧在国内他的手确实很长,等你去了国外”

    “你公司什么情况了你扔下那边的事大老远跑过来不妥吧”丁穆炎打断他的话。

    薛楚卫也只得跟着他转换话题“贾斯汀惹了麻烦自身难保,公司的事他休想染指了。”

    “贾斯汀是你老婆的出轨对象”

    当他说到“老婆”两个字的时候,薛楚卫的脸明显抽动了一下。

    丁穆炎不着痕迹地笑了下“是毕业论文造假吧曝得真是时候,为你解决了一个大麻烦。”

    丁穆炎说得轻描淡写,只有薛楚卫明白他话里的意思。论文造假是早已存在的事,早不曝晚不曝偏偏在这个时候曝,是有人cha手的缘故。

    “是萧进”薛楚卫道,“你怪我查你的事,我这边的事你知道的也不少。”

    萧进的手不但在国内很长,在国外也很长,这么多年在国外的经营,绝非徒有其表。

    “圈子就这么大,事就这么多,而且如果不是牵扯到我们医院,我才懒得关心。”

    “就算萧进不出手,我也能摆平。虽然我对马勒先生隐瞒了一些事,但我对他的忠心不容置疑,现在贾斯汀父子要抢他的公司,尤金妮亚除了玩什么都不会,卖了她父亲还帮着数钱,他必须要依靠我,其他股东也是站在我这边的。”

    丁穆炎吃着牛rou粒不住地点头“嗯你撒谎,你骗婚,你利欲熏心,可你是个好男孩儿”

    薛楚卫被他噎得一口气好半天回不上来,许久才叹了口气“穆炎,也只有你敢这么对我说话,换成别人我早就翻脸了。”

    丁穆炎终于卸下堆着的假笑“薛楚卫,你还不明白我今天答应和你吃饭不是来跟你约会的。我不知道究竟是什么给了你种我们还有可能的错觉,所以我只是想再明确地告诉你一遍,我们之间已经结束了,而且结束很久了。”

    “穆炎”

    丁穆炎抢在他前面说“你有你的人生观价值观,我没有兴趣去评价。这么多年,你也尝试过跟别人,大概还是觉得我有趣所以又来找我,你当我是什么你骗过我,我从没想过报复你,只怪我当年年少无知。你不必再向我解释什么,我们之间只有公事,没有私事。”

    丁穆炎把能说的、想说的、憋了很久没说的一股脑儿统统说了出来,把薛楚卫想反驳的、想辩解的、想说对不起的统统堵了回去。薛楚卫脸上的笑容再也挂不住,一块咬了一半的胡萝卜,再也吃不下第二块。

    “当年你连声告别也没有,再见面就是在你的婚礼上,现在该补的还是要补上。”丁穆炎举起酒杯,“薛楚卫,我们好聚好散。”

    深红色的酒液在杯中晃动,薛楚卫还想说什么,却什么也没能说出来。

    “来。”丁穆炎又把酒杯往前送了送。

    薛楚卫叹了口气,端起杯子不情不愿地与他碰了一下,但又有种如释重负的感觉,好像趴在悬崖边上ji,ng疲力尽地抓着什么,终于认命地放手。

    丁穆炎一口气喝了半杯,薛楚卫小小地抿了一口,放下酒杯,他朝窗外挑了挑下巴“那是萧进的车吗,这车与他的身份不太相符啊,你坐下五分钟后他就在那里了。”

    丁穆炎顺着他的视线看去,路边停着一辆随处可见的家用车,自从有次丁穆炎说他开来医院的车太扎眼后,他每次来医院都开这辆车,这回也不例外。

    餐厅离路边并不远,隐约能看见车里的人手肘抵在车窗上,另一只手搭在方向盘上,衬衫的袖口卷到手肘,半侧着身子,但毕竟隔着几层玻璃,看不清他脸上的表情。

    “你也跟他说过好聚好散吗”

    “有毒的土壤是开不出花儿的,他跟你一样都不明白这个道理。”

    “他的眼睛跟我的眼睛很像。”

    “骗子专用眼睛”

    薛楚卫苦笑“他很在意。”

    “所以呢”

    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终于能承认感情已终结的事实,薛楚卫看萧进少了几分敌意“他在他原来的世界里,要风得风要雨得雨,神一般的存在,但当他开始在意的时候,他已经走下了神坛。我忽然之间有点同情他了。”

    丁穆炎和薛楚卫这顿饭吃了多久,萧进就在外面等了多久。他完全感受不到饥饿,眼睛里只有窗边的那两个人。

    天色已黑,终于他们饭吃完了,萧进捏了捏拳头,骨节摩擦发出咔咔的声响。他看着他们起身,看着他们离开餐厅,看着他们走下台阶,看着他们在路边,看着薛楚卫张开双臂,看着丁穆炎迟疑了一下后,与他拥抱。

    一拳头重重地砸在方向盘上,汽车喇叭发出刺耳的鸣叫。

    萧进猛地推门冲了出去,这时,拥抱中的丁穆炎回头看了一眼,表情冷淡。这一眼看得萧进手脚冰冷,下一步顿时不知道该怎么迈出去,原地站了一会儿,讪讪地回到车里。

    那两人又说了些话才告别,丁穆炎没有再看他,径直穿过马路向医院走去。

    这会儿车辆正多,萧进几次试图汇入车流均告失败,眼睁睁看着丁穆炎走远,干脆丢下车追了上去。

    横穿马路,一辆车在他跟前刹住,司机摇下车窗指着他大骂找死。

    萧进瞥了司机一眼,抬头发现丁穆炎正在街对面遥遥地望着他,随即转身离去。

    萧进哪还顾得上被人骂,加快脚步紧追不舍,终于在丁穆炎进电梯时手一挡挤了进去。

    电梯里只有他们两个人,电梯运转发出轻微的噪音。

    丁穆炎没有看他,只拿后脑勺对着他。

    萧进顺了顺气“刚才我要是被撞到了,你会来救我吗”

    第67章

    有那么一瞬间, 萧进强烈希望父亲的瘤长在自己脑子里,这样丁穆炎也许就会全天候温言细语呵护自己,如果人不知道去哪里了, 只要说句头痛, 就能把他召唤来。

    所以他一时冲动,问出了这种幼稚的问题, 问完之后又后悔,脑补出一系列讽刺, 比如“你指望我给你做人工呼吸做梦”“最多帮你急诊叫几个人”。但没想到丁穆炎只是斜了一眼, 然后淡定道“医生和病人不应该谈恋爱。”

    没有被讽刺到, 萧进感觉少了点什么,又觉得丁穆炎这话说得有点怪“不应该不是不能那还是可以的咯”

    大概是这个问题太过无聊,丁穆炎连看都懒得多看他一眼。

    电梯里的气氛沉默得诡异, 萧进盯着丁穆炎一小撮翘起来的头发,憋了许久才憋出一句真正想说的话“你跟那家伙都聊了些什么”

    不等丁穆炎来得及回答,电梯的门打开了,丁穆炎跨了出去,但他没有继续往前走, 而是站在了门口。

    医院里终于有了点过年的气息。护士在护士长的指挥下忙里偷闲给科室布置了一下, 办公室的门口贴上了福字, 护士站的墙上挂了红彤彤的中国结, 边上一颗平安树上挂满了可爱的小灯笼。

    医院不适合弄得过分喜庆, 但春节这个特别的节日或多或少总是要庆祝一下的。

    一个小护士踩着椅子往天花板上挂一个大灯笼,晃晃悠悠地还是差一截。

    有人在下面喊借把梯子来, 丁穆炎几步上前“我来,你下来小心摔着。”

    接过灯笼,丁穆炎刚站上椅子,身体便不受控制地晃了一晃,原来椅子有点瘸腿。

    反正不过是挂个灯笼的事,丁穆炎嫌麻烦,将就着抬起手,可越是如此椅子越是晃得厉害,周围也没个能搭一下手的地方,丁穆炎实在稳不住重心,正打算让人换一把椅子,忽然又不晃了。

    低头一看,萧进扶住了椅背。

    丁穆炎低头望着萧进,萧进也正抬头看着他“挂呀,愣着干什么”

    火红的灯笼悬挂在头顶,将粉白的墙壁映照出一层淡淡红光,连经过的病人脸上都多了点喜色。

    下来的时候,萧进扶了一把。丁穆炎当然不需要他扶,这多此一举的动作,让丁穆炎多斜了他一眼,但当着众人的面,他也没有多说什么。

    一个福,一抹红,便衬出了国人的年,这个节日有种奇怪的力量,能让人放下一切专心过节,不论什么仇什么怨都能归结为一句“过了年再说”。

    “大年夜怎么过”萧进凑上前说话。

    丁穆炎不假思索道“医院。”

    因为家庭关系,丁家过年根本不可能全家团聚,不是少了这个就是少了那个,一家三口都难凑一块儿。丁穆炎正值壮年,又没有家庭负担,年三十在医院几乎成了理所当然的事。

    萧进哦了一声,愉悦地笑了声。

    丁穆炎再度斜了他一眼,把想说的话暂且吞了下去。

    过了年再说吧。

    一转眼便到了年三十。这天意外地空闲,丁穆炎还在办公室小睡了一会儿养ji,ng蓄锐,整一下午都没有人打电话吵他。

    但是庆幸这种心态真是要不得,他刚开心了一会儿病房里就出事了。

    大年三十不少家属往医院里带各种年夜饭,这也就算了居然还有人往病房里带酒,更荒唐的是为了能让病人喝上酒,家属还帮忙打掩护瞒着医生护士。一杯酒下肚,病人当即血管破裂瘫在床上,家属这才意识到问题的严重xi,ng,叫得整幢楼都能听到。

    接下来是各种抢救,把正在幻想一个悠闲除夕夜的丁穆炎拖去了手术室。

    从手术室出来天已经黑了,错过饭点的丁穆炎饿得两眼冒金星,推开大门,看见萧进站在外面。

    年三十晚上,萧进一家在病房里边吃年夜饭边看电视。其实萧家也很难团聚,每到过年萧淮总要去慰问,这回也算托了生病的福,终于能一家人团圆。

    吃过年夜饭,萧进盛了一盒饺子去找丁穆炎,打听到他进了手术室。

    “我听护士说你晚饭都还没吃。”萧进举起手中的保温饭盒。

    丁穆炎习惯xi,ng地挥了挥手“给护士们吃吧。”

    “她们都有,这是特意留给你的。”

    挑刺还不容易,丁穆炎张口就来“都说了不要在我科室做散财童子,你当我的话耳边风是不是”

    “几只饺子散什么财,我萧进什么时候沦落到要靠饺子收买人心了你能别这么膈应我吗不要废话了给我过来吃”萧进把丁穆炎拖到边上强行按在椅子上,打开饭盒,把筷子塞到他手里,“快吃”

    被人拉着喊“快救命”常有,被人拉着喊“快吃”少见。醋的酸香味散开,饿极了的丁穆炎抵挡不住诱惑,夹起一只吃了一口。

    饺子是酸菜猪rou馅的,微酸搭配rou香,不咸不腻,还流出些汁水,味道恰到好处。

    人饿的时候忍就忍了,可一旦稍微吃了点什么,食欲就像开闸的洪水般汹涌而出,挡都挡不住。

    丁穆炎一个接一个,筷子使得飞快,眨眼间就下去半盒。

    萧进怎么都压不住那股得意劲“好吃吧我包的。”

    “你还会包”丁穆炎条件反s,he,可话一说出口他又想起来那个五谷不分进了厨房就犯傻的萧进是假象,真正的萧进可是会做大餐的人,几只饺子又算得了什么。

    “嗯,托你爸妈的福,我有幸能吃到你包的饺子。”丁穆炎讥讽了一句,吃饺子的动作都斯文了许多。

    萧进差点想扇自己一巴掌,当初假装不会做饭只是为了能在丁穆炎面前撒娇软化他的心,顺便尝尝他的手艺,谁叫他说当初跟韩韶军同住时都是他做饭的,想到这事心里就不太痛快。

    但丁穆炎实在是太饿了,这饺子的口味又实在合他心意,几口把嘴塞得满满的。

    萧进看他两腮鼓鼓的模样,极力抑制住伸手捏一把的冲动,绞尽脑汁转移话题“吃慢点,吃到硬币了吗”

    丁穆炎眉毛一挑,差点从椅子上蹦起来“什么你包硬币了”

    萧进包的饺子正好是一口一个尺寸,尤其是前几个他几乎是嚼都不嚼,到了口中就直接吞下去了,哪里有什么硬币

    “咳咳咳”丁穆炎掐着喉咙,“你包哪个里面了咳咳我不会直接吞下去了吧咳咳咳”

    萧进看他急得脸都红了,连忙道“没有没有,我瞎说的,我没有包硬币,跟你开玩笑的。”

    丁穆炎的脸刹那间就黑了,扔下筷子“骗我就那么好玩吗”

    萧进没想到他上升到这个高度,有种自己给自己订了口棺材的感觉“我开玩笑的,没想骗你。哎哟,我错了,我看你吃太着急了”

    “别解释了反正你就是习惯xi,ng骗人”丁穆炎气得要命,觉得自己是不是中邪了,为什么萧进说什么就信什么,当他说饺子里包硬币了,立刻就有喉管被异物堵住的错觉。

    “我没有”萧进哑口无言,挺好的气氛又被自己破坏了。

    丁穆炎开始教训人“你知道每年有多少人因为在汤团饺子这种东西里面包硬币结果被卡喉管送到医院来的吗很危险的弄得不好会死人的知道吗还有的不知不觉吃进去,几年后才发现而且还脏你怎么想的”

    “对对,你说得都对”

    “什么叫我说得都对你当我胡说八道吗这是有统计数据的你们当医生吃饱了没事干整天吓唬人吗”

    “我就字面上的意思。”

    “命是谁的啊难道是医生的吗还不是你们自己的都不把自己的命当一回事,出了事又要来哭哭闹闹,三岁小孩还喝酒这么大个人了是有多无知多荒谬好好活着不好吗能稍微把医嘱当回事吗”

    萧进被他说懵了“我没给你喝酒啊”

    丁穆炎发现自己说茬了,顿时熄了火,气得吃饭的胃口都没了,愤怒地在饺子上戳了两个洞。

    萧进夹起饺子送到他嘴边“我错了,你吃吧。”

    丁穆炎把头拧到另一边。

    “我求求你再吃一个。”

    一名护士从手术室跑出来,丁穆炎忙把他的手按下去,心虚地瞥了人一眼,但萧进若无旁人“再吃一个,一会儿说不定又有人需要你抢救,吃饱了才好干活。”

    丁穆炎很确信那护士经过他们面前时笑了一下,绝对不是错局。

    “你别乌鸦嘴行吗”

    “不说,我什么都不说。”

    丁穆炎摸了摸喉咙,异物感的错觉一时半会儿是消不去了,饥饿感已经缓解,他夹个饺子慢条斯理地嚼着。

    在手术室外幽冷的走廊里,他们背靠墙壁坐在椅子上,悬挂在墙壁上的电视机无声地放着春晚,里面的人穿得一身喜庆,脸上洋溢着辞旧迎新的喜悦,窗外的大雪静静地飘,远处的松柏裹上厚厚的雪衣,亦如丁穆炎身上洁白的大褂。

    仿佛是一部默片,一切都是静谧无声的,在这除夕夜里,没有满眼的红火,没有炮竹硝烟味,没有欢腾的锣鼓声,只有粉白的墙,染了血的手术衣,和手中半盒温凉的饺子。

    丁穆炎吃着,萧进看着,心里很是喜欢,强烈地想把眼前的人拥入怀中。

    第68章

    萧进认为喜欢是一种很难得的情绪。大部分人所谓的“喜欢”, 其实只是“漂亮”“值钱”“有用”等等,因为这些表象产生了虚假的“喜欢”,不论是人还是物, 都会去跟风, 一不小心便会被这种莫名的情绪左右。很难去界定感情产生的真正来源,对于萧进, 与其说是“感情”不如说是“应该”。比如父母应该被孝敬,所以他孝敬父母, 兄弟应该互相扶持, 所以兄弟的事他有求必应, 待人应该礼貌,所以他为人处世尽可能周到,敌人应该及时消灭, 所以他打击敌人手段快准狠。

    这世上哪有那么多的感情,不过是千百年来传统和世俗留下的痕迹,教导人应该怎么做,不应该怎么做。所以“喜欢”是假的,“应该”才是真的, 究竟什么样的感情才能叫做“喜欢”, 没人说得清楚。

    但现在, 他说不清为什么, 就是觉得很喜欢这个人。

    吃东西吃到腮帮子鼓起来很喜欢, 冷笑着翻白眼很喜欢,一本正经看书很喜欢, 身上的消毒水味很喜欢,说起专业来头头是道一副你们都闭嘴听我专家说话的模样很喜欢。微翘的发梢很喜欢,葱削的指尖很喜欢,圆润的耳垂很喜欢,还有躺在身下稍稍皱起眉头眼睛里带着水的时候很喜欢萧进连忙深吸一口气,压住飙起来的车速。

    不是单纯的“好看”“有钱”“有用”,好看当然是长得好看的,但长得好看的人多了去,有钱不有钱的,萧进对这么没什么概念,有用肯定是有用的毕竟是个学术权威,但学术的方向比较可怕,巴不得一辈子都用不上。

    总之,就是整个儿的喜欢。

    这种感觉是从未有过,陌生而新奇,满满的,占据了他全部心思。

    丁穆炎吃完最后一个饺子,看他在发呆“想什么”

    “啊,我”萧进连忙掩饰,“没想到你们年三十还这么忙,我看病房里这几天一直在收病人。”

    人生病可不会挑时候,很多人想快过年了坚持一下,熬到熬不下去了才到医院反而加重了病情,而且每到春节下级医院会将重病人转过来,再加上家里缺人照顾想些病送进来的老人,病房周转的压力非但不会降低还会加剧,所以休息什么的根本想都不用想。

    “病房这边还算好,只要自己不作死,还能应付得过来。急诊那边才叫忙,被鞭炮炸伤了,暴饮暴食的各种病,温差过大的各种病,还有产科那边也忙,明年生肖好,都赶着生新年宝宝。”

    “不休息吗”

    “轮流休息吧,先回家吃年夜饭再来值班,或者值个小夜班再回家吃年夜饭。不过回家了也没用,有事还得把人叫回来,我记得小时候有一年我妈上的白班说好要团圆的,结果一晚上被叫回医院三次,最后一次干脆不回来了,年初二才看到人。”

    萧进发现他在说这些时候并没有意识到自己从早上到现在一直在医院里且没有回家的打算。

    忽然之间,他很想把丁穆炎拖回家,支个锅,煮些热气腾腾的东西,几个饺子实在是寒碜。

    “那不是很辛苦”

    “习惯了,老前辈们几十年都过来了,我还年轻呢。再说还有很多职业过年没法休息的,有些事情总得有人去做。”丁穆炎收起筷子把饭盒盖好,“我去洗洗再给你。”

    萧进连忙把饭盒抢过来“我自己洗就好。”

    “哟,大少爷会洗碗”

    “我拿回去让阿姨洗行了吧。”

    丁穆炎摸了摸肚皮,有点胀,不想动弹,他抬头看春晚,虽然没有声音,但能看见一张张熟悉的明星脸在屏幕上晃。

    萧进陪在身边,表面看上去平静,内心百转千回。此刻气氛正好,肯吃他东西说明敌对情绪不大,人吃饱喝足后比较好说话。糟糕没有喝早知道应该再带一罐汤来,为什么事先没有想到呢

    萧进觉得应该说点什么,在大雪纷飞的夜晚,在悲欢离合的医院,他们并肩而坐,刚刚吃完一顿大概可以称之为年夜饭的饺子,基本上算是一起过了一个年。

    两个人一起过年似乎就有了些非同一般的意味,心中有什么在蠢蠢欲动,比如,摸一下手,碰一下脸什么的。

    萧进清了清嗓子,正襟危坐“穆炎,我认为我们”

    丁穆炎的手机铃声打断了他ji,ng心组织的语言,他接起电话神情凝重。电话是从急诊科打来的,打电话的人嗓门很大,用专业且简洁的语言汇报附近发生了一起重大交通事故,1人已当场死亡,14人受伤,其中6人重伤,1名儿童,救护车正在往医院送。

    雪天路滑能见度低,节日里又可能存在酒后驾车,最怕便是这种事故。

    “我知道了。”丁穆炎腾的一下站起来,“你们先做好准备收治伤员,其他的事我去联系”

    萧进目送丁穆炎离开,他没走几步就跑了起来,背影如风一般,急切从头发丝里冒出来,想说的话还没来得及说出口,人已经投入到了紧张的工作中,注定是无法平静的一夜。

    “我认为我们还可以再试试看。”萧进对自己说。

    如果说之前的医院已是一锅煮开的水,那现在的医院就是炸开了锅。

    一个个电话拨出去,已在家的医生纷纷赶回医院,一辆辆救护车呼啸而来,医生和护士已等在了门口,抬下来的人一个个浑身是血,哀嚎声不绝于耳。

    绿色通道已打开,所有相关科室都在高速运转,医生分别接走各自的伤员,丁穆炎亲自上了一台与骨科的联合手术,伤者是一名六岁男童,颅脑外伤加胫骨腓骨骨折,瘦小的男孩躺在绿色的手术台上,面色蜡黄双目紧闭,已被全麻但眉头仍然皱得紧紧的,仿佛还处于痛苦中。

    忽然丁穆炎有点庆幸前一台手术结束后他大吃了一顿饺子,否则很有可能被迫匆匆忙忙塞一肚子冷饭。

    萧进期期艾艾拎着饭盒的模样浮现在眼前,他连忙摇了摇头,把萧进的影子甩出脑袋,专心眼前的手术。

    数台手术同时进行,血库血液告急,医院已组织起了院内献血,手术结束后,丁穆炎也赶去献血。临时隔出来的献血点人满为患,在人头攒动中丁穆炎一眼看见了坐在角落里的萧进。

    “丁院长,你这边坐吧。”一名护士招呼他,指着萧进身边的空位。

    昏昏欲睡的萧进一下子醒神冲丁穆炎笑个不停,丁穆炎怔了一下后,走向了空位。

    针扎进血管,血液流了出来,丁穆炎握了握拳头然后放松。他瞄了旁边萧进一眼,他那袋血已经快满了。

    “你怎么也来了”丁穆炎道。

    萧进笑了一下“这句话应该我问才对吧,你不是做手术去了吗”

    “结束了,我总不能闲着吧。”

    “闲着之前在急诊那么吵都能听见你在吼,如果你还叫闲着就没人能叫忙了吧”萧进看见丁穆炎的眼睛斜了过来,他又道,“我才是真闲,所以才去凑了下热闹,我保证没有影响你们抢救。”

    正说着,一队武警走了进来,一个个血气方刚,在满眼的白色中飘来一片绿。

    “他们也是来献血的”

    丁穆炎瞥了一眼,见怪不怪道“附近的消防中队,不就在我们院后面两条街嘛。他们的点设得不好,离我们医院太近,每次出什么事都会被喊来献血,也怪辛苦的。”

    “你也献过不少次吧”

    “还好,献血证用来打牌没什么问题吧。”

    带着玩笑意味的话逗得萧进直乐。

    丁穆炎道“你爸睡了吗让他发句话呗,务必全力抢救伤员什么的,让其他部门好配合我们医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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