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底一闪，刘海整理好自己的情绪，看向同样被吓到的谢家两兄弟，赶紧说道，“那个，军……白云他心情不好，就会吓唬人，你们别见怪。”刘海心底小人喊了句哦弥陀佛，他居然叫了军师全名。
“没……没事。”谢念毕竟是老大，想想也是那么一回事，毕竟多年没回来，当初……唉。
几人定了定神，就吃告别，刘海要回院子，谢家两兄弟也要回家，可谢家两兄弟心里还是有些揣揣。
在他们之前，是眼底逐渐平淡的白云，可心里的冰冷和凌厉，却是一分不少。
038
白云没有如刘海所想一样回了院子，反而是一个人站在村头，眼睛看向那蜿蜒的通往镇上的村路，似乎在等着什么。
白云不回去刘海也不敢跟上去，只是却是打了一个电话回分坛，让调查的人加快步伐，他有预感，这偏僻的村子虽小，但是恐怕隐秘也不少，似乎有事要发生了。而这次，似乎军师……真的生气了。
白云在等的，是那一碗馄饨。大概过了几个小时，白云想，应该十一点还没到的，他就看见了一个陌生的身影提着一个食盒过来。白云记不得这人，故而并没在意，还在继续等，直到那人出声。
“哎哟，这上次也没留个电话，这不，就提前来了。”来人正是馄饨摊的老板，见白云神色平淡，想到这是祭品，就理解了，又道，“本来以为我早到了还想着说该去哪找你呢。”
“多谢。”白云没有多说，给了报酬就接过食盒离开了。
镇子上也是要摆摊的，老板也没有时间想别的，虽然这次的报酬太多了，可是他也没有拒绝，在他们这里，孝道最重，高价买祭品时是不能拒绝的，不然就是对祖先的不敬。老板摇摇头，赶紧离开了。
白云又孤身一人回到了山上，路上不是没有人遇见他，可是看见白云上山，不知道想到了什么，不是摇头叹气就是欲言又止。
他们的反应，白云看在眼里却不记在心上，这百林村的隐秘他要查出来不难，难的是，他自己如何走出这心里的阴戾。他知道即使此次他对白家做了什么他也放不下的。
他放不下，因为母亲是他如今承认的亲人，唯一的亲人，外公一家……其实他从头到尾就没有承认过，只是爱屋及乌的心理，他之前的心冷，是为母亲。他还有机会知道真相，而母亲……一生或许都活在一个谎言当中。即使白云还没有查到结果，可是早已经推算的七七八八了。他放不下，因为他早就什么都没了，将母亲的死放下，就真的没了。
白云跪在坟前，抬头望天，眼角有一丝水光反射转眼消失不见。他没有家了，没有亲人了，他如何放下。
母亲说过，这集市东边老陈家的馄饨最好吃，西边张婶子家的衣服最耐穿，刘叔家的鞋子最是便宜，其他店里的衣服真真漂亮，南边旅店最多，北边东西最是金贵……
馄饨，衣服鞋子首饰，白云没有带香，他也不打算带，就这么将可以焚烧的东西就地焚烧，不能焚烧的……白云深深看了面前的坟一眼，他会找到母亲真正应该去的安息之地。
跪了许久，白云贪恋的看了这里一眼，离开了。
年二十八，白云坐在院子里，他的手上，是一份资料，一早上刘海拿给他的，至今他已一字一句的看了不下五遍。
拿过一旁早就准备好的火机，火焰燃气之时，白云的眼眸有一股转瞬即逝的波动，带着冰冷。
如他所想，母亲确实不是外公的亲生女儿，没有血缘关系，母亲的父亲，也姓林，却和外公一家有些恩怨，或者不是有些了，恩怨早已深种骨髓，两百年前的仇恨，一个女婴，承受了另一家的算计与伤害。
至于那仇恨白云不想知道，上面也没说，而外公家……不，是林道两夫妻之所以能找到机会报仇，是因为母亲的母族出了变故，不得不离开这里，可是这医院里的孩子却没来得及带走。
之后的事情，很明朗了。白云并不意外，这种延续两百多年的仇恨，家族间不少，两百多年前的工业危机，其实也是一场世界大乱，不是各国间的乱，而是各国内的乱。那是一场乱世，虽持续不久，却让这世界的发展趋势转了个弯，在重视高科技的同时也重视环保，更重视大自然的复苏。
那个时候，不想现在这样即使是在高楼林立的城里空气也很清新，那时候被污染的地方，很多……那时候为了更好的生存，家族的重要性也体现了出来。
仇恨，延续至今，并不奇怪。
白云看着自己手上的火，直至手上的纸都燃尽白云也没有放手，眼底深处却藏着冰。
仇恨，因生存而起，白云无话可说，他也无所谓。可千不该万不该，他们算计到了……母亲。
039
年二十八那天，刘海离开了，院子里就剩了白云自己一人。
白云在等，等白青鹏一家来闹，可是直到现在，那家人不知道是有意还是无意，竟是从来没有在他面前出现过，似乎……有些不可思议。
这似乎是不可能的，白云清楚的很，那家人恨不得天天在他面前隔应他，最喜欢看他落魄的样子，最乐于将他的东西夺走……而这么多天了都没出现的原因……
白云思绪一动，便清楚这一切是来源于白青，他虽然这些天一直呆在院子里，可是他并非不注意外界，该知道的他也很清楚，也就是说，这一切是因为白青，或者说……白青的未婚妻。
对于白家族老的打算，白云自然看的一清二楚，可是……谢家在镇里的底蕴深厚，白云也看的清楚，这不是白青娶一个媳妇就能动摇的。不过……白青娶了那个官家女，确实可以让白家在镇里有些地位。不过……白云不知道这有什么好争的。
或许……这真的是因为他和他们的不同吧，理念观念追求……他毕竟不是在这里长大的，他也不懂家，即使他曾经有一个家。
白云眼眸黯淡，似毫无焦点，他唯一懂的，就是任何人都不能欺负母亲，他反抗不了他就会记住，知道他可以为母亲出气。
白云重新闭上眼睛，不再想其他，这世界似只剩下了他一人。从母亲去世后，每年这个时候，这个世界都只剩下了他，一开始他怕，后来他就习惯了。
听说，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
习惯是一种可怕的东西，白云不知道这句话对不对，可是对于皇甫穆华来说，这句话对于他来说确实如此。
北洲地下势力吞并扩张的计划得以正常进行，此计划最艰难的一步已经跨了过去，骤然松懈下来，思念就如潮水般涌来。
这两天，他更多的时候不是在处理要事，反而是盯着手边的相框发呆，习惯确实是一种很可怕的东西呢，不过，甘之如饴却是更加可怕，皇甫穆华如是想。
他突然有一种冲动，想去到白云身边，他想和白云呆在一起过这个年，即使白云眼里没他，即使他只能呆在白云身边望着，即使直到他离去白云都不会对他说一句话，他也想这么做。
不知道为什么，皇甫穆华总有一种感觉，似乎如果他能陪白云过一个年，就不会让他在白云心中那么无足轻重了。
这个想法他不知道是什么时候开始在心里兴起的，却是随着时间越演越烈。可是……除非真的脱不开身，过年这个时候在家过年是惯例。
皇甫穆华只能将心里这一想法压下去，可是却又涌起了一股极大的遗憾，似乎这个机会错过了就没了。
错过了就没了，皇甫穆华接受不了，当机立断，直接定了机票，刚下飞机就给白云打了一个电话，紧张的耐心等待白云的接听。
刚闭上没多久的双眸睁开，白云看向正在震动的手机，下一秒就又重新闭上了。没多久手机又恢复平静，却没几秒又重新震动了。
周而复始，电话那头的人似乎是不可能善罢甘休了，白云只能拿起手机接听了。
“你只有一句话的时间。”冰冷的态度很好的传到了电话那头，也让皇甫穆华隐隐知道白云似乎心情不是很好。
“家里没人，想说和你一起过个年，给个地址吧。”一句话，皇甫穆华听到魂牵梦萦的人的声音，呼吸有些急促，说完就紧张的等着那边的回应。
“百林村。”
许久，电话那头似乎终于认出声音的主人，报出一个地址就挂了电话。
百林村。皇甫穆华皱眉，他没想到是要去一个村子，不过……心里的期待却是难以平静，他似乎真的可以向那离他遥远的白云的方向在跨出一步了，一大步。
再说白云这边，挂了电话后他有重新闭上了双眼，心里却是有些不能平静了。
皇甫穆华话里说家里没人白云知道根本不可能，可是他却选择了相信，或者说是两人的心照不宣。
皇甫穆华需要的是一个借口，一个可以在此时接近白云的借口，哪怕蹩脚。而白云需要的……没人知道是什么，或许他根本不需要什么。
可是白云此举，却是代表了他停下了远离皇甫穆华的脚步，他没有选择靠近却选择了停下，或许有一天……皇甫穆华就可以追上来了。而狂喜中的皇甫穆华却没空思考这些，没有一步一算计的接近，这正是白云默许他接近的重要原因。
也或许，皇甫穆华知道，可他选择了一一颗心接近白云而非算计。
白云将心里逐渐平静，他知道皇甫穆华的心思，可他还是做了这个选择，他不知道他种下了什么，可是种子已经种下了，或许……最后的果实有他需要的吧。或许吧，谁知道呢。
能不能开花结果，果实他会不会心动，这一切白云没有去思考，这是皇甫穆华要思考的事情。
040
皇甫穆华是晚上八点到的，这个时候村里大家几乎都在家里吃饭，并没有什么人发觉他的到来。
找了个人带路走到院子，皇甫穆华总算是看见了院子里那个魂牵梦萦的身影，他甚至忘了要对带路人道谢。
“白家老大，你朋友带到了我就回去了啊。”
“麻烦了。”白云知道有人来了，更何况院子没关，本来是不想理会，可是还是得睁开眼对来人说声谢谢。
皇甫穆华站在院门，看见白云又闭上眼了，知道自己要自力更生了，失落的同时又苦中作乐的想，白云不关院门是给自己留门呢。
怕白云被冷到，皇甫穆华关了院门，扫了一圈院子，将自己两大箱行李搬进了明显是白云住的那个房间。
把自己的东西放置好，皇甫穆华也觉得饿了，找了一圈总算是找到了厨房，可是却找不到吃的……粥还有点，应该是早上剩下的，就是冷了。
他不喜欢吃冷的饭菜，可是如果要热过……皇甫穆华皱眉，他真的没学过烹饪，平常时他要不就出去吃要不就叫金城买，可以说他连厨具都认不全，这种只听过没见过的火灶他真的不会用，老实说，他还怕他烧了厨房。
不过……白云不会没吃吧。皇甫穆华是不喜欢吃冷的饭菜，可是不代表他不能吃，凑合凑合也没什么。可是白云也是没吃的，就这点粥还真不够，而且皇甫穆华也舍不得白云吃冷的饭菜。
扫了一眼厨房，想说上网查一下这火灶的用法，网络又慢的要死。
一晃眼，快十点了皇甫穆华还没折腾出饭菜来，连火都生不起来，没办法，只能看着手上的柴火，有些傻眼。
无措间，鼻尖嗅到一缕淡淡的药香，皇甫穆华回头，正看见白云不知何时站在后面，微皱着眉，将视线投放在了他手上的柴火。
“咳，那个……”
正想着如何解释他为何能和一小把柴火奋斗那么久，白云已经蹲了接过他手上的东西了。
冰冷的指尖碰到了皇甫穆华早就漆黑一片的手，鼻尖尽是白云身上淡淡的药香，皇甫穆华有些沉迷的微不可察的吸了一口气，怔怔的看着白云清冷的侧脸，皇甫穆华想，其实他真的饿了。
“要吃多少。”熟悉的声音传来，皇甫穆华回神，正看见白云站在米缸前低头看向他。
“我来就好。”舍不得白云做太多，皇甫穆华赶紧起来，伸手想捧起米缸里的米，却看见了白云这时深皱的眉头，这才惊醒，他的手太脏了。
见他总算是把手拿回去了，又不说话，白云也懒得再问，捧了两捧米进饭锅里就拿出去洗了。
“没有菜吗？”皇甫穆华洗手回来，又找了一圈都没有菜，荤的素的都没有，问了一句。
白云没有回答，径自淘好米就回厨房了，皇甫穆华除了心里有些失落外也不觉得有什么，看白云自己一人坐在灶台前看火，三个灶台一大一小，小的用来煮饭和炒菜，大的应该是烧水洗澡的，一大一小都有着火，知道自己插不上手就仔细的观察白云的做法，争取尽快学会。
饭香传出时，白云洗了锅，等饭熟透了就勺进去做炒饭，没多久就出锅了。
把炒饭重新放回饭锅，白云洗了锅，不知道从哪拿出一个洗脚的木盆，舀够水后就自己出去了，直接把皇甫穆华丢在这里。
“你不吃饭？”皇甫穆华赶紧问。
白云本就不饿，他之所以进厨房，一是因为他要烧水泡脚，二是因为皇甫穆华折腾的太久，白云无奈才帮的。
白云没有回答，皇甫穆华有些丧气，自己一人坐在饭桌上吃着炒饭，看着空荡荡的饭桌，第一次尝到了孤独落寞的滋味。
收拾好心情，皇甫穆华将一半的炒饭吃了，吃饱了又觉得自己一身柴火味，闻的不舒服，天早就黑了又找不到浴室，索性提水在屋后快速冲洗了一遍。然后，他头皮发麻，他发现他……
白云泡好脚给自己擦好药按摩好出去倒水的时候，正好听见皇甫穆华有些小心翼翼的声音从屋后传了出来。
“咳，那个，可以帮我拿套衣服吗？”
白云也忍不住愣了一下，噗嗤一声笑了出来。
041
过了许久，皇甫穆华才进了屋，倒是罕见的闹了个大红脸，见白云坐在床上就这电灯翻看医书，自己又不知道要干什么，一时间有些踌躇。
白云又何尝不知道皇甫穆华的心思，说白了就是觉得丢脸不好意思了，就是他自己想起来也觉得好笑。明白皇甫穆华的心思是一回事，解围又是一回事，白云只是将此事在心里转了一圈就又专心看书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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