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劳斯·莱斯 第8节

作者:覃琴琴 字数:12409 更新:2021-12-19 05:35:56

    前天才和何因荣的老同学打了一次交道,阿耀没有想到,下一个老同学又刚好撞上了何因荣不在的时候。这次来的是个个子很高的男人,穿着黑色的卫衣,深色牛仔裤,看起来比上一次那位要年轻很多,倒是和何因荣的气质挺相像的。在吧台坐下后,男人左右看了看,才问他道“何因荣在吗?”

    “他在后台,大概五分钟后回来。”阿耀并不觉得意外,只当他是个普通的客人“要喝点什么吗?”

    “待会何因荣来了,让他帮我调一杯鸡尾酒吧。”谭向辉还记得付莉莉当初的“忠告”。

    在等待的这几分钟里,谭向辉想象了无数种两人见面时的表情。不知道何因荣是会惊,还是喜,搞不好会一拳揍过来,毕竟他曾经是那样深深地刺伤了他,因为是无心之举,所以更让人难以释怀。他倒希望何因荣的反应激烈些,因为激烈意味着他在乎,如果只有自己一个人还对过去耿耿于怀,岂不是很尴尬?可惜何因荣并没有如他的愿。

    在酒吧昏暗闪烁的灯光下,何因荣的脸的轮廓却相当分明,谭向辉看着穿着白衬衣的他向这边走过来,相似的场景,他看过太多次了,但他不介意看更多次。何因荣一直没有抬头,垂着眼帘,像是在想什么心事,直到进了吧台,听见阿耀说了一声“调一杯鸡尾酒给这位先生”,他才看向了坐在那儿的人——只活在他的记忆和想象中的人,居然就这样实体化了,就在不远处,看着他,漆黑的眼睛里有笑意。

    他的怔愣只是短短一刹,那份淡薄的笑意以极快的速度感染了他的每一根神经,他的嘴角几乎是不受控制地提了起来,笑得像是一个刚刚经历过失而复得这一过程的孩子,眉目间的喜悦是清澈的,仿佛之前的彷徨寻觅不曾存在过,他们只是不小心走失了一会儿,现在的重聚是早就预定好了的。身处无法预测的命运里,他比以往任何时候都要从容。

    “是你点的鸡尾酒?”他开口,声音里没有生涩,一边问,一边拿了一个干净的玻璃酒杯,干净利落。

    谭向辉却只是看着他动作时随之轻颤的睫毛,好一会儿,才点头道“是。”

    ☆、第二十一章 本质

    与李思言在音乐教室争吵过之后,何因荣没有再去上晚自习,而是在烂尾楼的天台坐着,吹了两个半小时的冷风。他莫名有了抽烟的冲动,所以在回家路上,他买了一包香烟,放在书包里。这小小的一包香烟,成了一个混乱夜晚的□□。

    这一阵子,何母原本是在外头出公差的,何父在忙一个项目,吃住都在公司,一周只回来睡两晚。何因荣本以为家里不会有人,可用钥匙拧开大门后,屋里却是有亮光的,他觉得奇怪,试探性地叫了一声“妈”,屋子里果然传来了母亲的声音。他叹了口,关上门,一边换了拖鞋,一边想着包里的烟——今晚只能在房间里偷偷抽了,心里隐约有了些烦躁。何母像是刚回来不久,身上的黑色套装还没有换下来,她看何因荣满脸的疲惫,不禁心疼道“哎,赶紧去洗个澡吧,我帮你找干净衣裳。”何因荣点点头,把书包扔进房间,脱掉校服外套,便进了浴室。

    洗过澡,身上的确舒服了一些——和李思言大吵的那一架,活生生把他的汗都逼出来了。拿了一块干毛巾擦拭着头发,何因荣向自己的房间走去,却看见母亲提着他书包的包带,在里头翻找着什么。他大惊,慌忙喊了一声“妈你在做什么”,何母的表情忽地一变,却不是因为他的话,看她的样子,何因荣知道,她一定是看到那一包烟了。

    他迅速想好了说辞——香烟还是未拆开的,他一根也没有抽过。大可扯个谎糊弄过去,比如是帮朋友买的之类。只是,何母从书包里拿出来的,不是四四方方的烟盒,而是一瓶药丸。她的脸上满是难以置信,语气焦急“你怎么又开始吃这个药了?最近身体出什么状况了吗?”

    这个转折把何因荣的心虚全赶跑了,取而代之的,是酸涩的委屈,还有忽如其来的愤怒。是啊,他最近又犯了老毛病,所以他去医院开了药,以备不时之需。可是这些事情,母亲却一无所知,父亲也是。他们总是那么忙,忙到连自己儿子的近况都没时间去了解……从小到大,一直都是这样的。何因荣的手不禁握成了拳头,但很快又放开,抬头对上母亲惊讶的眼神,他深吸了一口气,尽量放缓了声音道“偶尔会有点绞痛,但是没关系,你不用担心的。”

    “从什么时候开始的?”何母根本没法不担心,拿着那瓶药,走到了何因荣跟前,追问道“是不是因为最近学习压力太大了?还是运动得太激烈?之前你跟我说你常去操场慢跑,那个时候我就……”

    “妈!”何因荣打断她,眼底的怒气已经昭然若揭“我的事情,我自己会管,你和爸安心工作就好了。”

    何母被他吼得一惊,顿了半秒,才反驳道“你要我怎么放心的下?!这么大的事情你连说也不说一声,是要把我和你爸爸吓死么!”

    “好,那我问你,”说着,何因荣抬起右手,用食指指着自己的鼻梁,声音开始变得有些歇斯底里“我上一次考试是什么时候?数学考了多少分?在年级排多少名?你知道吗?或者说……你有问过我吗?”一连串地发问之后,他又指着厨房里的餐桌道“我昨天中午、晚上,吃的是什么?你又知道吗?”

    “我……”何母被这样反常的儿子弄得不知所措,紧跟在震惊之后的,是深深的恐慌。她的表情告诉了何因荣答案,他怒极反笑,说出的话语更加伤人“不知道是吗?那我再问问你,我,你的儿子,喜欢上了一个男人,你知不知道?”

    之后的几年,何因荣经常从类似的梦里醒来,脑中残留的画面是母亲眼睛里不断颤动却始终没有落下来的眼泪。他不知道该怎么去发泄内心因父母而产生的情绪,他们都是优秀的人,拿着体面的工资,在人前也有尊严,但这一切都是以日以继夜的忙碌换来的。但他是个不知感恩的白眼狼——很小的时候,他就知道自己的身体不太好,因此甚少离开家里这一百四十平方米的范围,连下楼去小区的儿童乐园找同龄人玩耍这种别人看来稀松平常的事情,对于他来说都是珍贵的,一整个暑假,往往只有那么两三次。没有玩伴,他只能走另一条排解寂寞的途径,他不断地向父母索要新的玩具,从男孩喜欢的飞机坦克,到女孩喜欢的积木娃娃,他的玩具多到能铺满整个床面,但他还是寂寞。

    明知他身体的问题,父母却仍然挤不出时间来陪他,何因荣只能在每天晚上的吃饭时间和父母见一面。晚上父母回来得很迟,他早就睡得跟小猪一样不省人事了,早上又偏偏起得很早,他只能隐约听见门外有交谈的声音,然后就是大门被关上,一切归于平静。醒来之后,唯一能证明父母曾在家里过夜的东西,就是放在保温饭盒里的一碗加了白糖的粥。七岁的他会乖乖地从碗柜里找出自己的小勺子,然后再从厨房的壁橱里拿出两罐酱菜,独自吃过早饭,再独自背起书包,确定自己身上带着钥匙和公交卡,关上家门之后,再去小区门口的站牌等接送上下学的校车——他读的是全托式的学校,午饭也是在学校吃,父母忙不过来的事情,只要多花一点钱,就有人能帮他们打点了。他没有饿过肚子,也没有穿不暖的时候,但他的心里永远欠缺着一个至关重要的东西,拥有它的人们从未想过要给他。

    父母根本不了解他的生活,又怎么会了解他的心?在把一切秘密以质问的方式向父母坦白之后,何因荣连去学校混日子的力气都没了,扔下一句“我明天去学校办退学”,然后猛地摔上了门。门外的何母一手握着刚才找出来的那瓶药,另一手抬起来捂住了嘴,她无力地蹲下,刚才忍住没有在儿子面前流下来的眼泪,此时才滚滚而下。

    何因荣突然休学的原因,足足让谭向辉苦恼了七年的事,现在他终于从何因荣嘴里听到了解释。何因荣的语速不快,但诉说的过程中,他的表情很平静,甚至偶尔会跳出一丝笑容,他的情绪明明是温和如水的,却像刀锋一样尖利地刻在谭向辉的心头。等他终于说完,谭向辉才松开了紧紧握着的拳头,只是他仍然垂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

    他们像是两个傻乎乎的初中生,正肩并肩地坐在公园的长椅上,对着不远处的路灯,一言不发。何因荣并不急着听谭向辉说些什么,能把这些他本以为永远不会说出来的事情告诉一个他深深信赖的人,他已经很满足了。

    “一起走吧。”忽地,谭向辉站了起来,拍拍何因荣的肩膀,便转身向公园的出口走去。何因荣一愣,莫名觉得这样的场景似乎有发生过,随口问了一句“去哪儿啊?”

    “唔,你跟着我就行了。”谭向辉抬手,挠了挠头发,这大概是他害羞的表现吧。何因荣不禁露出一个了然的微笑,也站起身来,无奈道“好好好,我跟着你就是了。”

    一路上,谭向辉没有说一句话,紧抿的嘴唇足以说明他此刻内心有着怎样的波动。配合着他的何因荣也没有开口打破沉默,只是自然地看着两人走过的街道,这一条路他很是熟悉——是去学校的路。

    到了校门口,何因荣终于忍不住提醒道“今天有学生在上晚自习,我们进不去的。”

    “翻墙进去。”谭向辉理所当然地回答道,仿佛这是一件相当光明磊落的事情。

    他真算得上是有恃无恐了。何因荣叹了口气,心说要是他不愿意跟着一块干这种小偷行径的话,谭向辉可不知道会有多尴尬。可他就是没法拒绝谭向辉的要求,谭向辉一定是知道这一点,才会一而再再而三地拉上他,去做一些疯子一样的事情。

    因为喜欢,才会身不由己啊。

    避开校警,两人成功地翻过围墙,跳进了学校的室外运动场。谭向辉看向东边——那栋烂尾楼居然还在原地,他们的母校真是穷到了一定程度。何因荣和他想的一样,还不忘开口打趣道“真该给学校建个基金会。”

    “这栋楼废着也没什么不好的。”它站在那里,就好像他回忆里的一道里程碑,这样的感觉让他很安心。谭向辉一边走,一边回头看了何因荣一眼,见他跟在自己背后,便又转了回去。这个动作没有逃过何因荣的眼睛,忍住笑,他加快了脚步,走到谭向辉旁边,问道“去天台干嘛?”

    “我有点事想说。”谭向辉含糊地回答,脸上的不自然更加明显,何因荣忍不住逗他“有什么事是非得翻墙进来说的啊?”

    “……待会你就知道了。”说完,他也加快了步子,又和何因荣拉开了些距离。远远地,何因荣听到谭向辉低声说了一句“会是你想听到的话的”。他的左胸猛地一震,但并不痛,但他还是抬手按上了胸前,一边调整着呼吸,一边告诉自己——冷静下来。要是待会在谭向辉面前高兴到晕过去,岂不是很丢脸啊。

    ☆、第二十二章 默契

    谭向辉本想问何因荣,休学这个举动是否令他感到后悔。但他知道这个问题不合适,所以即使好奇,也没有问出口。如果何因荣知道他在好奇这个的话,估计又会忍不住笑出来。不过心里的真实想法他是说不出口的——其实他本就没有打算读完高中,这件事父母也默许了,当然,也有可能是他们根本不在乎。他的成绩实在有些过不去,读高中唯一的目标就是通过高二下半期的会考,拿到高中毕业证就算是一种成功了。可是他还是选择了继续读下去,不仅仅是因为想要和谭向辉多相处一段时间,更多的,他也有些舍不得高中生活。毕竟这么美好的几年,以后不会再有了。

    当初决定离开学校,就是因为这两样东西都被毁得彻底,他没有再耗下去的必要。他是个决绝的人,尤其是在受了这样大的打击之后,走的时候很洒脱,即使有牵挂,也能装作不在乎的样子。

    以前的他,真是不坦诚啊。

    两人顺着楼梯,在黑暗中摸索着,走上了天台。天台的门没有上锁,谭向辉推开那积了一层厚灰的门把,等何因荣也进来了,又将门虚掩上,才拍了拍身上落的灰尘。今晚的月亮不算远,但很明亮,映照在何因荣清俊的脸上,他的眸子熠熠生辉。没有注意到谭向辉的视线,何因荣展开双臂,深深吸了一口气,感叹道“这风可真舒服。”

    “你退学之后,我听人说,你来这里吸过烟。”谭向辉说。

    “我退学之前,也听人说过,你喜欢来这里发呆。”说着,何因荣转过身,靠在了扶栏上。谭向辉刚要说那儿脏,何因荣却像是未卜先知似的,先说了一句“脏就脏吧,一个大老爷们还嫌弃这个?”谭向辉失笑,点了点头,也靠了过去。

    “现在应该能好好跟我说了吧?”转身看着谭向辉的侧脸,何因荣的眼里有笑意,也有一丝丝的酸,不过只是一闪而过。

    之前他拼了命想要探问的谭向辉的事情,今天居然会又谭向辉亲自来和他说。他心里不知是荣幸多一些,还是心酸多一些,毕竟这一天,他等了太多年了,终于等到了这一刻,他甚至已经不觉得激动,更多的,是一种守得云开见月明的感叹。心中那颗埋藏了七年的红豆,现在被他从泥土里翻了出来,居然还是鲜红的,就像他心脏里涌动的血液,贴在手心,温暖得有些发烫。

    “你一直很好奇吧?”谭向辉明知故问。但何因荣还是很配合他的别扭,郑重地点点头,补充道“从开始到现在,一直很好奇。”

    听了这话,谭向辉忽地皱起了眉毛。怎么突然有种一脚踩空的感觉……他心里没底,于是又追问道“只是好奇?”

    该不会,是他在一厢情愿吧……

    何因荣本想点个头来吓唬吓唬他,可看他一本正经的样子,是在是憋不住,噗嗤一声笑了出来。见他笑了,谭向辉也绷不住脸了,一边笑一边伸手去推何因荣的小臂,骂道“别跟我开玩笑啊你……”

    “好好好我不玩了,你赶紧说吧你。”何因荣清了清嗓子,总算没再笑了。故作严肃地看着谭向辉——这样反而更好笑了。谭向辉只好转过头不看他,来掩饰自己此刻的害羞。可惜何因荣眼尖,看见他发红的耳廓,心里跟明镜似的,心里偷笑的同时,嘴上还是给足了谭向辉面子“好啦好啦,算我对不住你,快跟我说吧我都急死了。”

    “我其实没有你想象的那么……好。”虽然开了口,但谭向辉还是没有转过头来——他正看着楼旁的那几片室外篮球场。几年之前,他曾有过一群要好的朋友,经常约在那儿一起打球,那些笑容和汗水,是他枯燥乏味的人生里,最美好的记忆。而这些记忆,都是以何因荣的鼓励为前提,才有了发生的可能。付莉莉曾说“以前我不知道你喜欢他,但现在我知道了。”她说的,其实很对。早在朦胧青涩的十七岁,他就喜欢上了一个人,只是他太笨太迟钝,一直没有发觉,好在,到了现在,他还有追赶回忆里那人的机会。

    他不是喜欢异性,也不是喜欢同性,他只是喜欢何因荣这个人罢了。

    “我没经历过多少事,这些事也不是有趣的事……你听了之后,会失望的。”谭向辉说着,声音低得近乎呢喃,但何因荣还是听得一清二楚。他轻轻点了点头,虽然谭向辉没有看到,但他相信两人之间的默契。静了好一会儿,谭向辉才叹息一般道“那我先从我……我妈开始说起吧。”

    如果付莉莉知道,谭向辉把从没和她说过的事情,一股脑地说给了何因荣听,她还真不知道会有多“吃醋”呢。她知道,谭向辉在这里逗留了三天,才终于坚定了要去找何因荣的决心,他曾是一个多么不坦率的人啊,连面对着至亲的家人、朋友的时候,都不愿意显露出自己的脆弱,而这他居然会对何因荣敞开心扉……也许,同性真的更能理解同□□,她只能这样以为。

    她虽然不如谭向辉那么了解何因荣,但她清楚地知道,他们两个是一类人。他们的本质,都是孤独,都是对关怀与爱的渴望。他们的人生里,都有着这样一个转折点,让他们从无忧无虑的孩童,变成了怀有心事的少年,然后又这样与对方不期而遇。这本该是件幸运且美好的事情,性别不该成为两人之间的阻碍,只是他们,包括她,还有他们身边的很多人,以前并不懂得这一点,现在总算明白了,也只能叹息说这份豁达来得太迟。好在,一切还未成追忆,还有重新开始的可能。

    看着窗外明亮的月色,付莉莉忽地想起,很久之前,她还喜欢拉着谭向辉一块儿看电影的时候。那一天她突然收到了同性的告白,被这件事弄得完全乱了阵脚,逃了课,匆忙地跑去找谭向辉,才有了之后半晚上的交谈。那时候,她便隐约觉得谭向辉对待这个话题的态度很不一样,他虽然看起来死板、不通情达理,但心里其实是透彻的,只是从不宣之于口罢了。正是有了这份开明,他们现在才能互相接近,并且最终走到一起吧……

    那天晚上,他们在网吧看的电影是《春光乍泄》。那部电影很闷,但画面漂亮极了,她后来又看了好几遍。到现在,还是清楚地记得那一幕,张国荣和梁朝伟两个人,在一间铺着小方格地砖的房间里相拥着舞蹈,他们曾经分开过,但又还是聚在了一起。光影变幻,音乐缠绵,一切美得就像电影里那盏再经典不过的瀑布灯。梁朝伟说,我们重新开始。

    伸了个懒腰,付莉莉打算不要再想这些事了——等到明天天亮的时候,谭向辉应该就会打电话给她了吧。无论他们身边是否有爱人陪伴,这段友谊总是令人安心的,那种心意相通的喜悦,谭向辉一定会分享给她的。

    现在,她只需要在心里祝福着,然后好好地睡一觉。再说了,明天,她就要去试婚纱啦……

    谭向辉从没一口气说过这样多的话,他一直以为,这些事情是难以启齿的,可对着何因荣的眼睛,又觉得,说心里话并不是一件难事。他先是说完了母亲的离世——他的人生,就是从那一年开始改变的。之后的几年,他和父亲保持着不亲密,但也不是水火不容的关系,父亲和他一样,是沉默寡言、不擅长表达自我的人,他以前倒是羡慕过别人的父亲——那些温和爱笑的男人们,别的不说,起码是愿意陪自己的孩子玩耍的。听同学说着和父亲的趣事,他心里是由衷地向往甚至眼红的,他的父亲,从来没有将他扛在肩上,或者将他拦腰抱起过的。就算有过,也是在他记事之前了吧,那些回忆,只有死去的母亲会记得了。

    自那之后,他开始切实地感受到活在这个世界上的孤独,付莉莉和他的这份友谊,是他仅有的慰藉。说到这里时,谭向辉停下来,装作不经意地看了一眼何因荣的表情——他没有笑,也没有露出难过或是吃惊的表情,他只是平静地听着,眼神里是全然的专注投入。抬手抚了抚耳廓,谭向辉才继续说“她是个很好的女孩子。”

    “我知道。”何因荣点点头,一本正经地道“你不用担心我吃醋。”

    “……谁关心你吃不吃醋。”被这人不知是玩笑还是认真的话弄得有些害羞,谭向辉又转过了脸去,留一个后脑勺对着何因荣。

    “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虽然谭向辉看不到,何因荣还是夸张地耸了耸肩,抬高了眉毛道“你这反应,简直和情窦初开的少女没两样啊……”

    听了这话,谭向辉差点从天台上栽下去——深吸了几口气,他勉强稳住了情绪,心里暗骂何因荣这张破嘴,一边感叹着自己怎么就没生得伶牙俐齿些。看着谭向辉发红的耳根,何因荣总算心满意足,解围道“好啦好啦,是我胡说八道了,你赶紧把脸转过来,继续说吧。”

    其实,他说得也没错。谭向辉脑子里还想着“情窦初开”那四个字……情窦初开,可不是么。

    ☆、第二十三章 破晓

    四点半的时候,天色已经发生了改变。原本黑沉沉缀着星点的天幕,渐渐显现出了一种极深的青蓝色,校园里有很多高大的树木,早醒的鸟群已经在翠绿的树冠里鸣叫着,何因荣看着东方那片紧贴着山峰线条的天空,感叹道“不知不觉,天都快亮了。”

    清晨的风有点冷,谭向辉倒是穿得不少,只是何因荣只着一件白色的衬衣,怎么看怎么单薄。想了一想,谭向辉抬手要脱下身上的外套,何因荣却斜了他一眼道“你可千万别把衣服给我穿,我又不是付莉莉她们那样柔弱的小女生。”

    “你还说你不吃醋。”谭向辉果然放下了手,但嘴上还是这样反击道。何因荣“嘿”了一声,一手掐在腰间,故作痞气地说“学会顶我的嘴了?我看你是要出师了哈……”

    两人嬉笑着互相损了几句,谭向辉还是败下阵来,摆手认输道“算我怕了你。”

    天空又亮了一些,此刻看起来,是碧澄澄的,青柠檬一样的颜色。何因荣抬头看着这色彩的变幻,眼里是不加掩饰的欣喜好奇,像是一个充满了好奇心的孩子。瞧他那新奇的模样,谭向辉不禁问道“你以前没熬过夜?”

    “当然熬过啊,不过是在网吧里。”说着,何因荣抬手理了理被风吹得有些乱的头发,回想了一会儿,才继续道“不过在网吧通宵又看不到日出,我们都是直接从夜里十一点玩到第二天六点半左右,出来的时候,天早就亮透了。”

    “真是颓废。”谭向辉评论道。

    “你是学霸、乖乖仔,当然和我们不一样啦。”对谭向辉翻了个白眼,何因荣才忽然想起了什么,反问“你熬夜看过日出?”

    点点头,谭向辉避开了何因荣的眼神,像是在把什么话憋回去,何因荣当然不会放弃追问,歪着头凑近了他一些,问他“嗯?倒是说啊,在哪儿看的?”

    “在家里。”谭向辉终于开口,但只是简单的三个字,似乎并不想多说。

    何因荣晓得他恐怕是又不好意思了起来,心里猜测着谭向辉忽然沉默下来的原因,正想着,谭向辉又补充道“高中毕业之后那个暑假,几乎没睡过什么好觉。偶尔会看书看到天亮,然后勉强睡两三个小时。”他看的书,都是之前见何因荣买过的那些小说。虽然何因荣是个学渣,但对文学的品味还是很高的,尤其喜欢一些日本作家,谭向辉那时候就靠着这些书,来平息自己内心的焦躁不安。

    想着是他看过的书,透过字里行间,似乎又可以离他近一点。谭向辉知道这样的想法很矫情,却忍不住这样想。现在想起来,那时候,他就已经很喜欢何因荣了吧。

    “是这样。”听完,何因荣也垂下了眼帘。

    “那个时候,我还常听你跟我说的那首歌。”深吸了一口气,谭向辉才一字一句,清晰地说“我那时候,没有听清楚你说的话,真的对不住你。”何因荣被说得愣住了,一时间连组织语言的速度都迟缓了下来,在他开口之前,谭向辉又抢先说道“那首歌,我认真地听了。所以我知道你的心。”说完,又觉得有点后悔,说出这么煽情的话,真不像是他的风格,真是连他自己都觉得不习惯了。

    何因荣也非常不习惯这样的谭向辉,怔愣了好一会儿,才缓慢地偏过头去。谭向辉这时候才敢抬起头看他——衬衣的领子正被清早的凉风拂动着,像是一只轻巧的风筝,随时都有可能飞上天空。两人就这样静静地待了好一会儿,何因荣的肩膀才微动了动,但他没有回过头来。谭向辉知道,他哭了。

    真是傻……明明是值得高兴的好事情,为什么还要流眼泪呢。谭向辉心里这样埋怨着,但鼻尖也有了相似的酸涩,抬手摸了摸鼻梁,才把那份即将从眼眶里涌出的软弱强行压了下去。

    远处忽然传来清脆且密集的鸟鸣声——太阳快要升起来了。在这光暗交替的一分钟里,谭向辉透过风声,听见何因荣极轻地说了一句“谢谢你”。

    清早的阳光没有什么温度,清清淡淡地照在两人身上。谭向辉看着何因荣的黑发,还有白衬衣——他多像是一只姿态优美的鸽,那么干净,像是随时要乘着风,飞离这一块土地。何因荣还是没有看他,说完了这句话,仍是面对着东方,此刻没有人能看到的他的眼神里流露出来的,是温暖的洁白。他久久没有听到谭向辉的声音,只好轻轻叹了一口气,问道“我可以问你一个问题吗?”

    “嗯,你问。”谭向辉从他颤动的手臂,看出了他的犹豫不决,于是坚定地回答道。

    “以后,我们可能要忍受很多……异样的目光。”停顿了一下,何因荣极力压制着嗓音里的哽咽“我一直都是这样的人,所以我不在乎,或者说,早就习惯了。可我怕你不习惯,我不希望你被这种你本来不必接受的东西——”

    “我在乎。”打断他的话,谭向辉沉沉地说。不过是短短三个字,却像是有千斤重,一下把何因荣心里仅有的一丝坚强打得支离破碎。他的胸口又出现了那种熟悉的绞痛,不过他已经来不及去按压住那猛烈跳动着的部位,因为双手早已经发麻,仿佛被抽干了血液,连动一动的力气都不再有了……可这一切的始作俑者,谭向辉,却平静得像是置身局外,在他反应过来之前,再度开了口“我在乎,因为你心里并不像你说得那样云淡风轻。如果有一天你可以真的放下所有的顾虑,那我也不会再管别人说什么、怎么想。”说着,他向前走了两步,抬起右手,离何因荣只剩下一肘的距离,声音比刚才更加低沉“到了那时候,我就真的什么都不在乎了。”

    听到他的最后一句话,何因荣的呼吸猛地滞了滞,连眨眼的动作都忘记了,眼泪也停了下来。这一刻,他忽然想起了很多零碎的东西——比如和付莉莉见面的时候,她面前那一杯被弄得面目全非的冰淇淋。还有李思言跟他告别之前,含着泪说的一句“对不起”,还有一句“我希望你能过得更开心些”……还有好几年前,大概是休学之后的第一个冬天,他把那几个月打工挣来的钱全部取了出来,收拾好了行李,打算独自去一个能看得到海的城市旅行。那一天母亲不顾他冷漠抗拒的眼神,送他到了火车站,一言不发地目送他上了月台。他那时心里就已经有了动摇,但还是忍住了眼泪,不让自己的软弱显露一丝一毫……除了这些,还有很多他以为自己早就忘掉了的事情,甚至于当年见周一宇最后一面时,他说的那句“可能每个人都得喜欢一次同性,才会知道自己到底想要的是什么吧。”此刻都在他耳边回响着……他心里有两个字渐渐清晰了起来,后来他才知道,自己最缺乏的东西,是勇气。

    而现在,谭向辉把这一份宝藏,毫无保留地交到了他的手上……他真是幸运极了。挣扎等候了多少年,终于,在这日出的一刻,他活过来了。

    “不管你说的是不是真话,我现在都相信了……”说着,何因荣缓缓地转过身来,脸上是谭向辉从未看过的,如获新生般的微笑。他被这样的表情震慑住了,连说一句“这是真话”来彻底打消何因荣的疑虑,都想不起来,只晓得专注地看着他。被这样的目光弄得有些局促,何因荣低下头,用右手手背迅速地抹了抹两颊,才抬起头来,回视他“你可不要骗我啊。”

    谭向辉也笑了,不过没有说话。从认识到现在,他从来没有骗过何因荣哪怕一句,不过这些话他没必要说出来的。他的表情,已然说明了一切。

    “你才是情窦初开的少女。”想起了之前输掉的嘴仗,谭向辉忽然这么说。

    “好好好,你说我是,我就是。”这个榆木脑袋难得幼稚一回,何因荣心里高兴还来不及,哪还会真的和他较起劲来?双手撑了撑扶杆,他终于不留恋那绚烂的日出风景,而是走到谭向辉身旁,声音轻快地建议道“再过几十分钟,就会有学生来上课了,要不咱们趁校警还没来巡逻,赶紧跑路?”谭向辉没有异议,随着何因荣的步子,一边向通往楼梯的大门走去,一边随口问“待会去哪儿?你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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