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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两讫 第10节

作者:叔九寒添 字数:21542 更新:2021-12-19 05:32:50

    鹿钦原受教的点点头,上前把他拽起来,小七立刻跑去别的地方玩,生龙活虎好像有用不完的ji,ng神。

    直到了半山腰,司城正理终于喊了停,往山下看去,哪还有司城厚载的影子。

    司城正理望着空空的山道许久,突然喊了一嗓子“老头儿活着没”

    他这一嗓子如同撞钟的木锤,在空寂的山林里回荡,过了许久山下才传来一声气急败坏的回音“滚”音若洪钟,听起来还活得硬朗。

    司城正理便道“走快点,山上有人要见你,老头儿追上来就不好办了。”

    谁要见我鹿钦原下意识的反问,是那个本应在十年前就死去的程回,程二叔吗

    第50章 第50章 前因

    上山的速度顿时加快了许多,等鹿钦原感到些许吃力的时候,刚好跨上最后一道台阶,抬头看到眼前的建筑不禁大为惊叹。

    眼前的建筑因地制宜,依山而建,门窗排列如鱼鳞,井然有序,高四五层,整体为白色,只有一道小门,仅容两人并肩而过。

    看到这座建筑,鹿钦原有点理解小七讨厌白色的原因,他只看了一会儿便觉得眼花,眼里一径望不到的白色,晃人的很。

    通过小门进到里面,宽阔庭院的正中间里一座孙思邈的雕像,手拿药镐肩背药篓,脚下踏的青草碧水,亲和又神圣。鹿钦原四处看了一圈,这座建筑以雕像为中心百米为直径建造,仿的正是客家土楼,圆寨。

    司城正理并不上楼,领着他们绕过雕像通过后面的另一道门,后面竟然又是一截青石铺的台阶,直通到山顶。

    司城正理摸摸小七的头发,低声说“你自己回去,忙完了去看你。”

    小七手上还抓着一把蛇床子,脸上看不出半点不高兴,但也没觉得他心情好,嘱咐鹿钦原“早点来。”

    鹿钦原就觉得小七说这话的时候好像要哭了一样,他心里五味杂陈,只点点头,看着小七一步一阶往上走,没了往日的轻快顽皮。

    鹿钦原一直看着,直到小七的身影被半道上伸出的树枝挡住,心里说不出的难受。

    司城正理不容他多想,带着他拐进一条不大分明的小路,走了几步停下,指着前面说“慕哥在前面,说完话你回小七那里,你们长话短说别耽搁太多时间,我去迎老头。”说完转身就走,跟在身边的人也一齐跟着离开,只剩鹿钦原一个人站在那里。

    鹿钦原压抑住内心的激动,抬脚沿着小路走,略略一拐,一座ji,ng致的二层小别墅现在面前,房前种满各式各样的花,蝴蝶蜜蜂在花丛中起舞,一人站在花丛中,俯身正在修剪花枝。山风吹动那人额前的碎发,单薄的衣衫,举手投足的优雅,静谧如画,美好如梦。

    “二叔”鹿钦原声音轻飘飘的,那人闻声抬头看过来,面上云淡风轻,唯有一双细长如水的眼睛不经意的弯起一点弧度,眼底洋溢着淡淡笑意,他放弃正在修剪的花枝朝鹿钦原走过来“我是慕临羡,不是你二叔,程回已经死了。”

    这个人和二十年前一样年轻,英俊冷酷却又在细微的地方展现着细腻温柔,慕临羡看着鹿钦原“你不像你父亲,用情至深又无情至极。”

    鹿钦原不是很明白,这不像是他认识的鹿见微,他只见过鹿见微无情没见过他用情,慕临羡似乎仅仅是感叹,又问“小白身体好了吗”

    当初他就是为了白泽才误入这不归路,那个他挂念的孩子,他只抱了一下就没有再见过,他还好吗

    鹿钦原笑了下“小白很好,他名字叫白泽,还有个小名叫贱儿。”

    “贱儿”慕临羡声音里含了淡淡笑意“小狼竟也迷信贱名好养活。”

    鹿钦原一时没反应过来慕临羡口中的小狼是谁,任谁看着一个比自己还年轻的人喊一个纵横黑道多年的大佬作小狼都会感到不适应,慕临羡不管鹿钦原适应不适应,继续道“几年前我回去过一趟,大家都变了,只有我没变。”他举起自己的左手给鹿钦原看,食指上一道殷红的小口子,像刚割伤的但没有流血“这是三个月前割伤的,至今还没好。”

    鹿钦原心里微微吃惊,但面上不动声色,慕临羡声音平平叙述道“从二十年前喝下那杯茶,我就再没有变过。我就像被时间遗弃,停止在二十年前那一刻。”

    一切的一切停止了生长,停止在容颜最美好的时刻。

    可是,慕临羡微微苦笑“不过是金玉其外而已。”

    “二叔,二十年前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鹿钦原等不急要刨根问底。

    慕临羡却问“来时你看到那栋白色建筑了”

    鹿钦原回答“很壮观。”

    慕临羡道“那么,欢迎你来到人体实验基地,圆坟。”顿了顿继续道“这里是专门为小七建造的实验基地,只要小七不死,司城厚载还在,实验就不会停止。然而,这不是谁消失就可以解决的问题,如果可以这个人早就死了,不会等到现在。”

    慕临羡拿出一个方正绒面小红盒子递给鹿钦原“我就不去见他了,给他这个他会明白。”

    鹿钦原接过来握在掌心里,追问“他梦里都喊您的名字,您就这么狠心不去见他”

    慕临羡盯着鹿钦原看“你很在意小七。”

    鹿钦原不置可否“可惜他心里惦记的人不是我。”

    慕临羡手指点在鹿钦原心口“彼此而已,何必计较。”

    鹿钦原呼吸一滞,可他毕竟为人小辈,素来他也十分佩服这位二叔,便忍着没发脾气,但口气里充满掩饰不住的火气“你总该给我说说二十年前是怎么一回事,程若愚差点为你哭瞎了眼,这么多人记着你,活着也不知道报个信儿。”话里话外有点埋怨慕临羡,敬称也不用了,没了来时的忐忑不安和毕恭毕敬。

    慕临羡嘴角微微一牵,倒也利落“那好,长话短说。”

    话虽是这么说,慕临羡过了好久都没有开口,他恍然觉得二十年前的事实在久远,就像发生在上辈子一样。

    在医院里,眼睁睁看着三哥白流深死在病床上,隔着保温箱看着里面幼小脆弱的生命在生死边缘挣扎,十九岁的程回下了一个决定,他要学医,他要保护三哥留下来的孩子。

    爱迪生说,天才,百分之一是灵感,百分之九十九是汗水,但那百分之一的灵感是最重要的,甚至比那百分之九十九的汗水都要重要。

    程回无疑是被眷顾的天才,他只需要付出百分之一的汗水就能获得九十九的灵感,这让他迅速在医学界扬名,短短四年时间,成了医学界不世出的鬼才奇才。

    也是这个时候,医学界的权威司城家向他抛了橄榄枝,程回欣然接受,回了一趟家便去了司城家一家研究所。

    程回生xi,ng冷淡面孔,生就一副闲人免近的疏离,而其他人便以为他骄傲高攀不起,也不主动搭理,除了工作上必要的交流,几乎从不接触,所以程回实际上没什么朋友,即使他死了也不会有人知道。

    程回没有死,他倒是听说之前已经死了四个人了,他是听一起做实验的同事说的,猝死,年纪都在二十郎当岁上,大约是过劳。

    研究所的人与程回想象中的略有出入,他亲眼见过一个研究者,因找不到适合的实验体亲身试药死在他眼前,死前脸上是带着笑的,实验成功了,但人死了。

    程回是不信的,大约是过劳,那就不是过劳了。

    程回总能在细微处发现异常,他留了心,查了那几个人的姓名,调了他们的体检报告,一点一点查下去,他发现一个问题,他们死前都有同一个经历,喝了一杯茶,一杯口味略辛的祁红。

    几天前,有人告诉他,所长要见他,在办公室等他。

    程回满心疑惑的去了办公室,司城厚载正在看一沓资料,看他来了指指桌上冒着热气的茶盏说“尝尝,味道不错。”

    司城厚载平日里对他颇多关照,算是他半个老师,程回不疑有他,尝了一口,觉得味道不错,正好口渴,便把一杯茶都喝掉了,司城厚载还笑着给他添了一杯,夸奖了他近日来的表现。

    所以程回知道那杯祁红的味道,略辛。

    也是自那天起,司城厚载经常不时的请程回喝茶,看他的眼神里是掩饰不住的惊喜和嫉妒。

    程回越觉得不妥当,司城厚载再请他喝茶时,他拒绝了,然后被人用沾了的布巾捂住口鼻迷倒,关进了一间屋子里。

    他从佼佼医学鬼才沦为任人鱼rou的白鼠。

    成了那第五个人。

    一年以后,司城厚载非常满意幸存白鼠给他的答卷,可是他不允许有人比他年轻比他先得益处,更不想让这个秘密泄出去,所以他准备了最后的晚餐宴请所有人,一把火毁尸灭迹。

    可终究,没能如意。

    程回逃了,成了唯一的幸存者。

    程回万般恼怒,被人欺骗被人羞辱被人利用,他迫不及待的要报复回去。

    听说司城厚载引以为傲的独子司城独玉因痛失爱妻疯了,只留下一个幼子,便不吝的添了一把刺激,他告诉司城厚载“实验失败。”

    不久司城厚载收到一袋资料,患者,程回,xi,ng别,男,年龄,25岁,症状,器官衰竭。虽然缓慢,却是数据可见的在衰老。

    再不久,程回收到了司城厚载的回信,他找到了更佳的实验体,尚未满岁的幼孙。

    司城厚载刻苦钻研,找到了失误之处,便配了药,要把幼孙从小用药将养,以便长大后适应药xi,ng。成了,司城是赢家,不成,不过少了一个人。

    程回看着回信通体发寒,虎毒尚且不食子,司城厚载比老虎还狠还毒,却不知使了什么y谋诡计骗的司城独玉不仅同意还愿意参与实验。

    作者有话要说

    小七爸爸的名字改了,之前是司城挽,后面改为司城独玉,前面的以后会统一修改

    第51章 第051章 洞府

    司城厚载的幼孙出生在火灾前,程回在妇科上也有小成,所以被司城独玉拜托给他老婆接生,务必保证母子平安。

    那孩子出生时便睁着眼,眼眸乌黑幽润,不哭不闹,在他胸口拍了一下,不哭反笑,咯咯整个产房都是孩子欢快的笑声。

    那双眼睛,那笑声,梦靥一般缠绕了程回整整五年,他不得不承认,论心狠他比不过鹿见微更比不过司城厚载。

    程回再次联系司城厚载,想跟他做一笔他不吃亏的交易。

    此时他已改名临羡换姓为慕。

    慕临羡自愿当白鼠,但他要照顾那孩子,直到死。

    “为什么”鹿钦原知道这个问题白痴而毫无意义,也隐约猜得到慕临羡不回去的原因,可他忍不住要问“你回去,程鹿两家还护不住你一个”

    慕临羡道“我不能回去,我回去程鹿两家就完了。司城厚载会散布消息,说程家有疑似不老人存在,不管消息是真是假,更多人宁信其有,最后我还是会落到司城家手里。被抓回来和自己回来,主动权都不在我,在这件事上,司城厚载是赢家。”

    “抱着那孩子时我就想到保温箱里的小白,我学医是为了救人,可还没救人却先害了人。回来也好。”慕临羡声音里含了丝丝痛楚“我的数据多一些,他或许就可以少受一点苦。”

    鹿钦原喉咙一哽,无法言语,又听慕临羡道“多谢你照顾小七,在外的这段日子一定是他一直以来最开心的时候。是我拖累了他。”

    “他一直在等您,您真的不打算去看他”鹿钦原平复下内心的酸楚,极力为小七争取见面的机会。

    慕临羡微微摇头,目光温柔似水“见了他,让他情何以堪,不如不见。”

    鹿钦原一愣,瞬间明白过来,脸色也变得难看起来。他竟然成了两人不见面的因。

    慕临羡却道“都明白的,并不怨谁。”他伸手拍拍鹿钦原的肩膀“回去吧,小七在等你。”

    鹿钦原欲言又止,最终握紧手里的红色绒盒离开。

    前脚鹿钦原走,司城厚载后面气喘吁吁追了来,慕临羡居高临下的看着司城厚载,凉凉的问候“老师慢点喘,总归是喘一口少一口了。”

    司城厚载并不生气,只是感叹“是啊,你还是这样年轻,可我已经老了。”

    慕临羡道“老师的愿望不久必会成真。”

    司城厚载笑道“多亏你在。”

    幸亏他事先有防备,若让程家把慕临羡带了回去,小七哪会乖乖回来。在他看来,小七是笼中鸟,慕临羡就是那牢不可破的金丝笼,两者是最般配不过的。

    这句话戳的慕临羡心窝子疼丝丝的,脸色微冷,还没张口反击,被另一声音抢了先,司城正理大步朝这里走,一边走一边数落司城厚载“老头儿你忒没眼力见儿,就让慕哥站在风里跟你说话,您老皮糙rou厚褶子多不怕风吹,慕哥能跟你比。”

    说话的功夫已到了慕临羡身边,握了握慕临羡的手说“凉的冻人,慕哥快进屋,别搭理那老头儿,有病。”

    司城厚载气得呼呼喘气,拿拐杖捣地,司城正理的吩咐远远的飘来“闲得没事儿干是不是,去药房把那二百斤黄芪切出来。”复又安慰慕临羡“别听那老东西胡说八道,安心养着,会好的。”又说了许多宽心的话。

    门是刷了红漆的木门,虚掩着,鹿钦原推门而进,回手一关,只听咔嚓一声自动上了锁,他微微拧眉,心里有点不满。脚下铺着厚厚的绒毯,踩在上面松软无声。

    空间很大,用屏风分隔开来。

    屏风以山字式座屏为主,红木为座,紫檀为框,绢丝刺绣,分别是雨打青莲,风吹无忧,未尽荼蘼,轮回彼岸。绣工ji,ng巧绝伦,栩栩如真,莲上水珠欲滚未落,缀在花瓣尖上,映着晶莹剔透的光,无忧如团团火焰,风中跳动,跃然如舞,荼蘼谢却百花尽,彼岸千年无相见,开得热烈却也壮烈。

    几座屏风隔开的空间分别是客厅,书房,厨房,卧室,一如正常家居。

    在看过去,是一座书画围屏,横置正中,四扇,分别是仲仁的梅,赵孟坚的兰,文同的竹,石涛的菊,虽然是仿迹,却也仿出了几分风骨,下面都是同一个落款,“回”。

    鹿钦原细细品评了一会儿,绕过屏风走向后面。

    屏风后是花园式的庭院,假山是凿挖时故意遗留下来点缀的,上面长着青草野花,山顶装饰着一座八角凉亭,半山腰处寺檐若隐若现,有细细的流水自山上倾泻而下,山下有谷,谷中有房,有溪流小桥,细看有几分伏山的样子。

    假山不大也有半人来高,占了一平之地。

    其余的地方大都被花草占据,爬藤类居多,枝叶交缠层层叠叠已经分不清彼此,给人一种身处幽谷花林的感觉,靠着边缘的地方是一张旧式软榻,榻上放着棋盘靠枕薄被,小七正坐在榻上,低着头往下面看。

    他们所在的位置是这山上唯一一处峭壁,远看犹如向人招手,当地人便叫这座山叫招摇山,说这或许就是传说中的神山,山上住着神仙。

    鹿钦原不由嗤笑,的确是住了位不食人间烟火的神仙,可惜却是为人所困,身不由己的苦命神仙。

    听到鹿钦原近似于嘲讽的嗤笑,小七转头来看他,见他四处逡巡着观看,便问“怎么样”

    鹿钦原哼道“神仙洞府。”语气却讽刺的很。

    小七呵笑一声,并不说话,转头继续往崖下看,阳光薄薄的照在身上,明明应该是温煦和暖的,却被山上的叆叇雾气侵染几分冷意,也显得小七孤冷凄零。

    鹿钦原走上前将绒盒扔到小七怀里,挨着榻边坐下,扯了薄被裹住小七抱在怀里,小七一只手在怀里摸了半天才摸到盒子,又挣出另一只手,小心翼翼的打开,里面是一只玉雕栗子,玉是上好和田子料,成年人拇指大小,血红中一点凝白,雕刻师傅技艺了得,借着颜色下刀雕刻出来好似剥了一半皮的栗子,小七拿在手中细细观看,鹿钦原也凑近了看,在凝白处小篆雕刻着“伍柒”两个字,线条流畅细腻,若不细心一时也发现不了。

    小七把玩了一会儿,一扫刚才的郁郁不乐,把玉栗戴在脖子上,顺手捏捏银质龙猫,一并放在衣服里面,盘了腿还是往下望,也不知看的什么。

    沿着峭壁边缘镶着玻璃,从外看这里同玻璃花房差不多,风吹不进雨淋不着,一方面是保护一方面是防范。顺着小七的目光看下去,云雾缭绕,绿蒙蒙,鹿钦原陪着看了一会儿起身去了书房,他想看点书静心。

    书房虽然简陋,书房该有的东西一样不缺,书架是古董老式书架,塞的满满当当,旁边附加一小的书柜,样式也是前几年时兴过的,书桌却是梨花木,桌上摆着笔墨纸砚,花玉笔洗白玉镇纸,地上一口青花瓷画缸,里面放着几卷画轴,与书桌配套的梨花木椅上放着绣忍冬纹的靠枕,椅子后面的墙上挂着一幅字,单一个“讖”字。这字写的行云流水,一笔而成,连而不断,大气荡然,只是意思却不大好,仔细看了落款,只蝇头小篆落了个“回”字。

    鹿钦原大致看了下书目,书大多是言语晦涩难懂的古言书,四书五经,礼义春秋,经史子集,也有野史艳本,志怪故事。

    鹿钦原还没选择好看哪本书,只听“咔嚓”一声,门被打开,有人进来了,接着响起一个惊慌的声音“老师,不能进去,您快出来,我带您去找七少爷,七少爷不在这里”

    任门外那道声音如何哀求,他口中的老师似乎都没有听话回去,那声音几乎要哭出来,只在门边好言好语的哄劝,却不敢迈进一步来。

    从间隙里,鹿钦原看到了那位老师,头发过肩花白凌乱,脸色苍白双眼通红,眼下一片黑影,唇边一个大燎泡,唇上一层死白皮,颧骨因为瘦而向里凹陷,猛然一看有几分吓人,他嘴里喃喃着反复着说“简一,你去哪儿了,爸爸想你,爸爸不能没有你,爸爸找不到你阿默会生气的”

    是疯掉的司城独玉,他四处寻找,每个隔间挨个查看,很快找到了鹿钦原这里,只到了近前却没有进来,鹿钦原正打算出去,忽听他道“简一回来了。”声音听起来和正常人一样,不疯不颠。

    门外的哀求声顿时戛然而止,张大嘴巴瞪着眼睛像见了鬼。

    鹿钦原知道,是小七出来了,一步跨了出去,就见司城独玉微俯身,额头抵着小七的额头,幸福的笑着说“简一你长大了,爸爸高兴,阿默也高兴。”

    小七一脸平静,只在司城独玉说完,轻声回应“高兴就好。”

    司城独玉想把小七抱在怀里,就像抱小孩子那样,他手脚笨拙的尝试,发现自己眼前的孩子不适合那样抱,他又不舍得孩子迁就自己,便单膝跪地抱住小七,嘴里说着我高兴,眼泪却淌了一脸,小七动容,伸手回抱住司城独玉,眼底一片淡然。

    抱了一会儿,司城独玉松开小七,拉着小七的手坐到旁边沙发上和他说话。小七打小就不是让人省心的孩子,司城独玉一直为小七的病担心,现在见小七健健康康长了这么大,心情难以言喻的激动高兴,语调里也透出几分欢快,可他还是遗憾“怎么一转眼你就长这么大了,爸爸一直忙工作,忘记陪你了。”

    小七心里其实是暖的,他看着眼前这个一头花白的可怜男人,微微笑着说“有时候可能会怨你,可我不恨你。爸爸,我身体早就好了,你不要担心。”

    第52章 第052章 无题

    司城独玉是世界上唯二最爱小七的男人,可他的这份爱不是基于小七是他的儿子,而是小七是简默的儿子。

    小七生做一副桃花面,下巴微润稍尖,眉像司城独玉的峰秀俊雅,鼻若简默的挺秀凝脂,口似涂脂含珠更多像简默,只一双眼睛既不像司城独玉那般细长清湛,也不像简默那样杏目多情,乌黑圆润,天成温润纯善,自然矜贵含威,叫人看着眼睛时是一种感觉,看整张脸时又是另一种感觉。

    司城独玉常常不敢正视小七,只盯着小七最像简默的鼻子那处看,宠溺的刮刮小七的鼻子,笑着说“好,爸爸放心,只要你好好的,爸爸就放心了。”

    看着小七,司城独玉有一种家有儿郎忽长成的欣慰,这份欣慰里又含着些未能见证小七成长的遗憾。

    分开的这段日子,司城独玉恍如置身在噩梦中,无论如何也醒不过来,一会儿是简默毫无生气的睡容,一会儿是小七欢快如铃的笑声。

    有时感觉简默在他耳边轻语“独玉,一一呢你把他丢了”

    没有责备的意思,却慌得司城独玉着急辩解,话还没出口,又好像听到小七在什么地方喊他“爸爸,爸爸,爸爸”

    一声一声,仿佛从天上落下来,被风吹散在四面八方,空灵灵的忧伤。

    司城独玉便忍不住抱头嚎哭,痛恨自己,身为医生救不了自己的妻子,身为父亲看不住自己的孩子。

    不管是为人夫还是为人父,司城独玉都是失败者。

    好在简一回来了,司城独玉想到这儿忍不住勾唇微笑,而且他的简一健健康康长大了。

    父子正是情深的时候,门外忽然传来一声怒喝:“放手”

    司城独玉手一哆嗦,条件反s,he的和小七分开一点距离,惶恐不安的往门外进来的人看去,嘴唇动了一下,却什么也没说出来。

    司城正理把小七挡在身后,盯着司城独玉问:“你怎么来了这里谁允许你来的”

    司城独玉低着头,像犯了错的小孩:“我来看简一,”忽然抬头急切的辩解:“就一眼,我看一眼就走,你别赶我,我”他眼神茫然,看看司城正理,又看看小七。

    “你不疯了,难道之前是装的”司城正理把小七送到鹿钦原身边,责问道:“你就这么护着他,早晚一天他死在你眼前你也知道厉害了。”

    说完推搡着司城独玉出去,在门外又遇见y魂不散的司城厚载,司城厚载见司城独玉如正常人一般不疯不傻,十分惊喜,浑浊的眼睛里蓄满泪水,他抹了下眼角,声音颤颤的说:“独玉你不疯了好了就好。”

    司城独玉也十分激动,抓着司城厚载的胳膊一个劲说:“爸爸,简一长大了,好神奇啊,怎么长得那么快,一眼没见就长那么大了,爸你说,简一真是简一吗我好像做梦一样,爸你看简一长得像谁我看着像阿默多些,鼻子最像,爸爸,简一说他不恨我,他还认我呢,他喊我爸爸,爸,他喊我爸爸,我好高兴”

    司城厚载呆呆的听着,瞬间老泪纵横,低着头小声呜咽起来,司城独玉正说的兴起,见状一脸莫名其妙:“爸你怎么哭了,你别哭啊。”手忙脚乱的在身上找帕子,最后抬手笨拙的给司城厚载擦了擦,脸上一直带着笑。

    司城正理冷眼看着,嘴角勾着一抹冷笑。

    中止的实验开始继续运作起来。

    天刚蒙蒙亮,门口传来门锁打开的声音,鹿钦原睡眠浅,时刻警惕着,几乎立刻清醒过来,但没有动身。

    脚步声越来越近,直到了床前。

    “啪嗒”一声,床头的暖色灯亮了起来,一道人影投s,he下来,正好将鹿钦原罩住。

    小七似乎累极,睡得很沉,两手紧紧抱着鹿钦原的腰,贴的很紧,鹿钦原小心翼翼的翻过身,眯着眼儿看司城正理手里在拆  一个静脉留置针,塑料袋发出轻微的悉索声。

    “把小七的手拿出一只来。”司城正理声音很轻,鹿钦原皱着眉,依言把小七没压在底下的左手露出来。

    小七身上血管的位置司城正理熟悉得不能再熟悉,扎了皮管,找准位置直接扎了进去,小七不安的想缩手,被鹿钦原按住,司城正理撕了胶布固定置留针,接着拿出采血针,伸手在小七手臂上按了按,再次扎进去,鲜红的血液顺着透明胶管回流到采血管,血液流淌的非常慢,很长时间才会采满一瓶。

    不用司城正理说鹿钦原也知道小七的血与常人的不一样,司城正理换上第三个采血管,他目光盯着采血管,眼见采血管满了才移开视线,取掉采血针,拿棉签按住针眼。

    小七血液浓稠,棉签上只沾了一点红,司城正理扔掉棉签,收好采血管,整理一下,关掉床头灯,像来时一样默默地离开,没有一句多余的话。

    在灰蒙地夜色里,鹿钦原盯着扎在小七手背上的留置针,眼神如这夜色y晦不明。鹿钦原终于有点理解,当初小七的愤怒和无力,即使受伤,把自己折腾的狼狈不堪,那也只是说明他曾经抗争过,只不过失败了,总好过什么都不做。

    夜仿佛被无限的延伸,漫长而没有尽头,鹿钦原想了很多,但回忆一下又什么都没想出来,空荡荡的,有很多想法,却都是幻想。

    如此煎熬着等待着,终于迎来清晨的第一缕阳光,鹿钦原反而不那么焦躁不安,扭头看一眼小七,不知醒来看到手背上的留置针,小七会怎样。

    出乎意料的,看到手上的留置针小七反而笑着责问鹿钦原“瞧瞧,你就是这么护着我”

    鹿钦原道“如果可以,我宁可那针扎在我身上。”

    小七顿时敛了笑意,半晌翻过手掌往前一递“我以前哭过闹过,自残自杀,无所不用其极,可我依然活着。他们给我画了个圈,在这个圈里任我折腾,只要不死就行。这道伤疤是最严重的一次,那次我差点就成功了。”

    手腕上是一道粉色疤痕,横切整个手腕,刀口整齐,想来当时是存了死志,决心赴死。

    “可真要死的时候我害怕了,觉得还没活够。”小七低声笑起来“其实啊,我就是胆小鬼,怕死。”

    还有一句话小七没说,他更怕死在慕临羡前面,留慕临羡一个人该怎么过。

    扎了留置针的小七就像戴了项圈的狗,这话是小七自己说的,司城正理来给他挂水的时候,小七就冲司城正理汪汪叫了两声,司城正理夸奖道“好狗,要乖。”

    小七只是笑,司城正理听了听他的心跳,较之常人慢了许多,面色不由凝重,又摸着小七脉门探了许久才丢开手,对坐在旁边看书的鹿钦原道“鹿先生,你心里若有小七半点位置,往后生理需求请自行解决。”

    鹿钦原从书房里找到一本他找了许久都没找到的孤本,正看到ji,ng彩处,随口应“好,知道了。”

    这敷衍的口气令司城正理火大,转眼又见小七在调药滴的速度,压了许久的火气爆发了,抬手就在小七脑袋上拍了两下,口气不善道“是不是好狗,刚夸了你又作妖,想死在慕哥前头你直说,我也不用费这么多心思跟阎王抢人。自己身体什么德行不知道”

    鹿钦原从书里抬头,对司城正理这个态度很不满“医生对病人打骂,施行言语上的侮辱和ji,ng神上的威胁,我可不可以举报你”

    司城正理嗤笑一声,表示“随时欢迎。”扭头就走,他不怕小七再捣乱,小七什么都不怕,就怕死在慕临羡前头,这个软肋司城正理捏到手软,依旧百试百灵。

    离开小七这里,司城正理把东西交给助理直接去慕临羡那里,慕临羡昨天吹风着了凉,现在连床都下不了。

    还没进门便听到一串压抑的咳嗽声,接着听那声音断断续续的说“我咳咳没几天时间了,你不必咳咳”

    司城厚载的声音微微的传来“你是我最得意的弟子,你比独玉还有天赋。”

    “是吗”慕临羡的声音听来如风如雾“老师冒着被正理责骂,只是为了跟我说这些吗”

    说着又是一阵咳嗽。

    静默了一会儿,司城厚载才开口,声音低的几乎出口就要被风吹散了“对不起”

    可慕临羡却听得分明,他释然笑道“这话你最该对小七说,他何其无辜。”

    “身为司城家的人,为科学献身是理所应当,甚至是别人求都求不来的殊荣”司城厚载道“他的两个哥哥都为司城家做出了贡献,简一怎么能落后,我只是帮他选择了最适合他的方式。”

    慕临羡缓缓闭上眼,拒绝和司城厚载继续交谈,十几年来慕临羡无数次试图让这个被家族科学洗脑的老人认识错误,结果都变成了无疾而终的争吵。

    司城厚载叹气“程回,我们立场不同,谁都理解不了谁,你认为你是对的,我认为我是对的。”

    道不同,不相为谋,他们却为小七扭着那股劲吵了十几年。

    慕临羡不想继续听司城厚载的道理,冲门口道“正理你进来吧,我们说完话了。”

    司城正理走进来,看了司城厚载一眼,拿出体温计甩了两下递给慕临羡,手指按在慕临羡脉上,许久没挪开。

    司城厚载觉出不对,忙问“你师兄”接收到司城正理一记眼刀,连忙闭了嘴。

    第53章 第053章 眠去

    坏到极点左右不过一个死,司城厚载这个焦急关切的态度让司城正理觉得恶心可笑。

    收回手,司城正理照常嘱咐两句,听来没什么特别,司城厚载却真个用了心,听出了不同的意思,他问“尽量少睡或不睡是什么意思”

    司城正理看都不看司城厚载,声音顿了顿继续说“如果实在撑不住,睡着就睡着,不必硬撑,已经不重要了。”

    慕临羡半躺着,身上被子盖在齐腰处,怀里抱着暖手宝,闻言微微一笑“我知道。”

    “别再吹风,感冒好之前不要下床。”知道慕临羡没有听进去,司城正理不欲强劝,每个人都有自己坚持的理由,即使痛苦也乐此不疲,本人不在意他在意又如何。

    慕临羡已有几分昏然,点点头,一副马上要睡过去的样子。

    见状,司城正理小心为慕临羡掩上门,和司城厚载悄声离开。

    大约是年纪大了的缘故,司城厚载近几年对一些事异常敏锐,而每次都猜的很准。司城厚载也是一代名医,看得出来,慕临羡恐怕连几天时间都勉强有。

    人是很矛盾的个体,得不到无法实现的时候疯魔了似的不择手段也要去达成,可快要成功了,却惶恐了。

    司城厚载一心想慕临羡消失,现在却矛盾起来,他又希望慕临羡可以活着,看他能活多久。

    山风习习带着几分凉意,司城厚载脚步缓慢,每走出一步司城厚载都能清楚的感受到老迈带来的不便,越让他对未得的结果渴望,内心的愧疚逐渐少,变为理所应当。

    第二天,司城厚载迈着越发老迈的脚步再次登门,慕临羡半卧也显得十分吃力,他两眼浮肿,眼下印着浅浅乌黑,显然一夜未睡。

    慕临羡半眯着眼,听到动静也未动分毫,只微不可察的轻轻叹了口气。

    何必呢,临了反不给清静。

    司城厚载并不是有话想跟慕临羡说,只是想看看,便来了。他坐在床边的椅子上,双手撑在拐杖上,已然浑浊的目光平静的望着慕临羡,并不如何灼灼,却炯炯专注。

    慕临羡动了下脖子,轻启唇“又来做什么”

    司城厚载不答话,只在慕临羡快要睡着时出声“我以为你不会回来,其实你能回来,我心里是高兴的,不论是以什么身份,你都是我的骄傲。”

    慕临羡缓缓的睁开眼,唇角僵硬着往上一勾“我以为你的骄傲是独玉。”

    “遇见那个女人之后,独玉就不是我的骄傲了。”这就是司城厚载对那女人恨意的来源,原本司城独玉可以一生无牵无挂,一心在研究上,直到那个女人出现,一切就变了。

    现在已经过了传宗接代必须男欢女爱的时代,想要孩子,只要jg子和卵子,一个子宫,想要几个便有几个。

    你看,司城正哲和司城正理不就很好,他们身上有着最优质的基因,从他们尚是jg子卵子时便已经超越了多数人类基因,从最初的起跑线上他们便超过了多数人。

    慕临羡点点头,闭上眼睛。

    他懂司城厚载的意思,既然可以科学孕子,何必非要谈情说爱,浪费时间和ji,ng力。

    说来,司城正哲和司城正理也是够可怜,因为需要才有他们的存在,他们的价值也只有这一点了。

    可又何尝不是这关键的一点让他们有了存在的价值。

    他们这关键的一点却是他和小七穷极一生都羡慕不来的,人比人,气死人啊。

    司城厚载略一坐便走了。

    慕临羡在半梦半睡半醒之间沉浮,不知道时间的流逝。

    恍然间好像回到了十五年前,他和小七见面时的情景。

    那时小七已然五岁,小脸瘦瘦的显得一双眼睛格外浑圆黑润,他脸色苍白,唇角还有没抹干净的药汁,皱着眉苦巴巴的,眼睛里还裹着晶莹欲落的泪水。

    见了他第一句就问“你怎么不戴面具”

    慕临羡回答“我戴着面具,只是你看不见。”

    小七茫然的盯着他的脸看了一会儿,突然笑道“你笑一个我看看。”

    慕临羡便扯了扯嘴角,小七皱巴的小脸紧了紧,毫不客气的嫌弃“好丑。”

    嘴里说着丑,却跑过来紧紧抓住他的手,很笃信的说“你和他们都不一样,我们可以做朋友。我叫简七律,你可以叫我小七。”

    “小七”慕临羡叫了一声,恍惚听有人叫“五哥。”

    手好像被人握住,就像当年那样,冰凉,入骨。

    慕临羡睫毛颤了颤,勉强睁开一点缝隙,眼神还未聚焦,只看到一片模糊的影子,他勉强笑了笑,虚弱的说“你怎么来了”

    小七改坐为跪趴在床边,握着慕临羡的手,尽量伸长脖子把脸往前凑好让慕临羡看清楚,见慕临羡眼神恢复了清明,才回答“忍不住,就来了。”

    “怎么来的”慕临羡音色清冷,却也柔和至极。

    小七笑着说“爷爷不拘着我了,只要不下山,我可以随意走动。”

    慕临羡抬抬手,小七低头送到他手底下,慕临羡轻轻一抚,低声说“真好,我也放心了。”说着又闭上了眼。

    看着慕临羡眼底浓重的黑眼圈,小七眼中不忍,不知不觉shi了眼眶,眼睛却眨也不眨的望着,看着看着鼻头一酸,带着低低的鼻音,不舍的开口“五哥,你睡吧,我看着你。”

    不知慕临羡听到没有,就那样闭着眼,容颜恬静。

    小七却觉得握在手中的手渐渐没了生气,忍了许久的眼泪终于掉了下来,小七抬手抹了一把,把慕临羡的手贴在脸上,闭上眼睛。

    经过三天三夜对比,结果出来了,无疑还是失败。

    小七睡了一大觉,醒来后便从鹿钦原那里听来消息,他无比得意的笑着“只要实验对象是我,他们的结果永远都是失败。”

    鹿钦原对慕临羡的离去感到伤心,此时见小七竟然可以没心没肺的笑出来,即觉得刺眼又觉得痛心,呵斥道“别笑了,比哭还难看。”

    小七一愣,还是笑“阿鹿,你吓不到我,我不怕你。”

    鹿钦原把他搂到怀里,心里有种难以言说的痛。

    小七不屈不挠的继续说“你知道为什么我常常偷减药量,失之毫厘,差之千里,他们怎么能成功”

    鹿钦原嗯嗯的点头,不想多说一句话。

    小七情绪忽然低迷起来“阿鹿,我是不是很没用,拿自己当筹码,重伤的是自己,最后其实什么也没有改变。”

    “别说了。”鹿钦原说“你做的已经很好了。”

    慕临羡离去后,小七长睡两天两夜醒来后多了个嗜睡的毛病,常常一睡便是一天,仿佛进入冬眠状态。

    司城正理说“他的身体已经无法承受,只能通过睡眠降低承受度来延长生命。他想睡就让他睡,别打扰他。”

    鹿钦原说“他会死的。”

    司城正理笑“早就知道的事还用你说,再说,能睡梦中死去,也是他的福气。”

    鹿钦原不管,总在饭点时晃醒小七,拿了吃的一点一点喂他,小七勉强吃两口,倒头就睡,鹿钦原再晃,他就求饶“五哥,别闹,困”

    刹那间,鹿钦原感觉仿佛有一把刀子穿心而过,再次把小七晃醒,强迫他看着自己“我是谁看准再说我是谁”

    小七被吼得睡意走了大半,迷迷瞪瞪打量半天,揉着眼睛说“阿鹿好凶”

    鹿钦原这才满意的放他继续睡,只要小七认错了人,鹿钦原便固执的把人叫醒,认清谁是谁才算。

    司城正理对他这种做法好气又好笑,却也不加阻拦,他再也不吼小七,总是轻声细语。

    有时正给小七检查,小七就醒了,模模糊糊的分不清谁是谁,就张口得罪人“大哥,你来看我了。”

    “我是二哥。”对着这样的小七,司城正理也不敢用吼的,生怕把小七那虚弱的三魂七魄给吓散了。

    “不对,”小七却坚持己见“二哥才不会这么说话,二哥可凶了。”

    司城正理想发脾气,忍了忍,耐下心来承认“好好好,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不跟你计较。”

    小七睡觉的时间越来越沉越来越长,无论鹿钦原怎么揺都揺不醒,鹿钦原常常半夜惊醒,伸手探小七鼻息,还有气,放了心躺下,没一会儿再探一次。

    这天小七醒过来,忽然对鹿钦原说“阿鹿,我不想睡。”

    看了眼外面,又说“抱我去晒晒太阳吧,我走不动。”

    鹿钦原把小七抱到塌上,拉了小薄被盖在两人身上,小七微闭着眼,断断续和鹿钦原说话。

    “今天是七夕节,我们得过。”

    鹿钦原一只手摩挲着小七的一巴,轻轻嗯了声。

    小七问“你没话跟我说吗”

    “没有,”鹿钦原低声闷笑“我哪敢骗你。”

    小七也笑“你骗我我也信。”

    鹿钦原摇了摇头,没说话。

    醒过这次后,小七一直睡了一周,无论鹿钦原怎么揺小七再没醒过来,直到七月十五那天,天刚亮,还蒙了一层灰色,忽然听到小七的声音“阿鹿,太阳要出来了。”

    鹿钦原一直没睡,立刻问“想看日出”

    小七嗯了声,说“招摇山的日出最好看了,我陪你看一次。”

    鹿钦原应一声好,用被子裹了小七抱到外面塌上,小七窝在鹿钦原怀里,闭着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一脸释然与安然。

    今天恰巧是y天,太阳不仅出来的慢且乌蒙蒙的。

    小七仿佛没看到,问鹿钦原“好看吗”

    鹿钦原点头“好看。”

    小七便心满意足,好像没了力气一样软在鹿钦原怀里,细细喘匀了气,忽然叫“阿鹿”声音蓦的低下来,过了许久才听到微弱呢喃“对不起。”

    鹿钦原一愣,一手捂住脸,静默良久,忽然有泪水从他指间溢出来,一滴滴,像折翅的蝴蝶扑棱着翅膀,一颗接一颗落在小七的脸上。

    小七和闵初没有半分相像,当初小七能够吸引他,大概是因为,他们是同一类人吧。

    所以,没有谁欠谁,没有谁对谁错,没有相爱,自然没有相负,更谈不到相恨。

    这句对不起,更不是他鹿钦原想要的。

    第54章 第054章 回家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

    见惯了生死的司城正理得知小七已去的消息,沉默了片刻,轻叹口气“也好,百鬼庆生,百鬼送行。”

    七月十五是小七的生日,司城正理手上拿的是送给小七的生辰贺礼,他随手一扔,用不到了。

    当天,鹿钦原给小七换了衣裳,抱到架在院子里的火床上,火床上早已躺了慕临羡,鹿钦原把小七放在慕临羡身边,然后一把火,来去干净。

    司城厚载一瞬间老了二十岁,他的背佝偻着再也挺不直,握拐杖的手也在微微颤抖,司城独玉疯癫着在火堆面前又哭又笑“我为了什么,为了什么啊,阿默啊阿默啊,我到底为了什么”

    司城正哲带着钟吾芮走来,微微遗憾“我来晚了。”

    钟吾芮还是面色冷漠,眼圈却红了。司城正哲悄悄握了他手一下,转头对司城厚载说“小七不在,这里也没有存在的必要,一把火烧了吧。”

    他的话不是随口说说,立即有人开始往外赶人,有人开始往地上建筑物上浇汽油。

    挨着火堆近的一下子燃烧起来,顺着汽油一直烧过去。

    司城厚载声音苍老喑哑“烧了好,干净。”

    梦,也醒了。

    可犯下的过错再无法弥补和掩盖。

    这段山中岁月仿佛过了数年又仿佛只是眨眼之间,鹿钦原迫不及待想离开这里,却被司城正哲拦住“你也不想想,你一个人在仇家活到现在的原因,来吧,见见你恩人。”

    下了山,回到司城正哲的别墅,来不及休息便被司城正哲带去了后院,刚进后院便听到一阵二胡声,应景的很,是很悲伤的二泉映月

    。

    走的近了才看清拉二胡的人,穿一件白色衬衫,五官英俊雅润,一身淡泊包容气度,仿佛闲云野鹤,察觉到人来,他停下拉二胡,偏头看过来,目光直落在鹿钦原身上“师兄,久仰。”

    这人身边还坐着一人,模样ji,ng致小巧,气质清贵,沉醉在二胡声里,才回过神,抬手抹了下眼角,抬眼也看了过来。

    司城正哲指指拉二胡的介绍“这是顾言,”又指指后者“正理家的,厉清宁,小明星。”

    鹿钦原眉毛一拧“你就是顾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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