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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情两讫 第9节

作者:叔九寒添 字数:23054 更新:2021-12-19 05:32:49

    第45章 第45章 彩头

    鹿钦原想过无数个和小七重逢的场面,万万没想到会是这样的情景。

    一走进尾街,鹿钦原就感觉到气氛不对,尾街是红灯区的例外,这里不管黑天白夜都有人在这里约架斗殴,是个十分热闹的地方,但现在尾街非常安静,地面上不再是血迹斑斑的暗褐色,像是经过人清理。

    前面隐隐传来阵阵喝彩声,鹿钦原快走几步就见到了他朝思暮想的小七,只不过眼前的小七跟他之前认识的不太一样。

    小七坐在桌前,一手扣着碗,气定神闲,身边人声嘈杂也丝毫影响不到他,他勾着唇角,神情坚定自信,齐耳短发更趁得他英姿勃发。

    坐在小七对面的是个红发青年,手上也扣着碗,大声嚷嚷着“七爷,您要输了可不要耍赖”

    站在小七身后的人哈哈大笑“做梦呢你,先赢了七爷再说吧”

    “行啊,不仅保亲还保暖茄子床,”小七的声音像透过y云的阳光,在哄笑声中也格外清晰“前提是你得赢了我,别废话,开”

    随着小七一声喝,两人同时揭开面前的碗,瞬间人声喝彩声又顶上个高度,红发青年更是疯狂的跳上桌,疯狂的扭腰踏脚,原因无他,小七输了。

    小七抬了抬手,声音一下子安静下来,红发青年直接从桌子上跳到小七跟前,过于激动而充血的脑袋冷静下来,但一想到赢了七爷,不免又有些激动,他舔舔嘴唇,不敢置信的问“七爷,彩头还算数”

    “算保亲保暖茄子床”小七声音朗朗,一昂头往前凑过去。

    红发青年也刚想把脑袋往前伸,忽然有个东西砸在两人中间,力道虽大但不痛,往地上一看,飞砸过来的是个玩偶,龙猫公仔,呲着牙笑得开怀。

    红发青年很恼火,身边的人也很遗憾,纷纷喊话“谁不想活了想打架”

    鹿钦原慢步走过来“赢了保亲保暖茄子床”

    红发青年立刻感受到威胁,大声道“我已经赢了”

    鹿钦原问“那我赢了你,你的彩头就让给我,是吗”

    红发青年没说话,旁边有人替他回答“没错输了彩头归还原赢家”

    “我挑战你”鹿钦原走到桌前将骰子扣到碗底,红发青年对来之不易的彩头很珍惜,刚想拒绝,有人提醒道“拒绝就是放弃应战,就是自动认输”

    “哪跑来的小子,不知道天高地厚”

    “蝎子跟他比,露两手给他瞧瞧”

    众人七嘴八舌你一句我一句,红发青年的斗志被挑起来,走到桌子另一边朝鹿钦原抬了抬手“请”

    两人同时摇骰子,红发青年也是高手,腕力沉动作稳,快速几个来回便把碗扣在桌面上,相比于红发青年,鹿钦原动作简单,轻轻来回一晃,像是配合红发青年,几乎和红发青年同一时间将碗扣在桌面上。

    一扣下鹿钦原立刻揭开碗,满园春,红发青年放在碗上的手不甘的抓紧又慢慢放松,他长出一口气,说“我输了。”

    众人发出一阵唏嘘。

    红发青年很快振作起来,把碗揭开,雁行儿,众人又一阵遗憾。

    鹿钦原不紧不慢的问“保亲保暖茄子床”

    小七点头“对”

    鹿钦原伸手摸了摸他剪到齐耳的短发,手下的触感依旧柔顺,他轻柔的将不听话的几根发丝压了压,捏住小七的耳朵轻轻扯了扯“我来接你回家。不过,麻烦七爷先把彩头给我兑了。”

    众人不是傻子,一听里面就有文章,一人指着身后的一家店面“七爷就住这里,方便的很”

    鹿钦原意味深长的看小七一眼,拽着小七的手往店里走。店面也是寻常的小门面,楼下做生意楼上住人,小七暂时借住在这里。

    一上了楼,鹿钦原抱起小七踢门进房关门,一气呵成。

    久别重逢自是极尽缠茄子绵,等两人偃旗息鼓已经到了下午,鹿钦原拥着小七温柔温存,小七累的眯着眼由鹿钦原亲昵。

    鹿钦原摸摸小七的头发,在他鼻尖吻了吻“你短发的样子更勾人。”

    小七不满的瞪眼,鹿钦原又吻他眼睛,低声道“别瞪,要把我的魂儿勾走了。”

    小七伸手抱住鹿钦原的脖子,大胆的回吻了一下,软着嗓子说“阿鹿你能来真好。”

    “你打哑谜的习惯得改改,有话不能好好说。”鹿钦原捏着小七的下巴扭向自己“瘦了。”

    小七笑了笑,说“你懂我就像我懂你,你肯定猜得到”

    鹿钦原心里一动“我要是没猜到呢。”

    小七牵了牵嘴角,微微一笑“可是你猜到了呢。”

    若是猜不到,两人也就如此这般了。鹿钦原不敢往深里探究,探究的深了会受伤。鹿钦原并不怕伤心,只是没人会傻到往伤口上撒盐。

    鹿钦原问他分开以后的事,小七道“和你分开就被人盯上了,我就像过街老鼠被人满大街追着赶,累死了。”

    “比做茄子爱还累”鹿钦原揶揄道“拿自己做买卖,输掉一局你就赔净了。”

    小七喟叹一声“我从来就没输过,你一来,我就输了。”

    鹿钦原问“你不想我来”

    “盼星星盼月亮似的想你来,你小舅舅真是个人物,怕你找不着我直接把我拘这了,呆着没事儿和他们玩玩儿。”小七靠在鹿钦原怀里眯着眼十分享受的样子,瞥鹿钦原一眼,不在意道“我不开那样的赌,谁肯陪我玩我开出那样的赌,谁敢赢我即使赢了,谁敢睡我我上贴他们也不敢,他们惜命着呢。”

    鹿钦原想想也是,小七聪明,十个苏难都比不上,嘴上却说“难保遇上色令智昏的,你输了还要耍赖话说回来,七爷挺威风啊”

    “我要耍赖现在就不在这里了,”小七哼笑两声“七爷是叫着玩儿的,比不上鹿爷您威风,您才是真正的爷。”

    鹿钦原道“可再威风还不是被七爷您支摆的团团转。”

    小七像慵懒的猫儿般乖巧,却牙尖嘴利不饶人,立刻反驳“不敢,我谨记鹿爷的教诲,我是您的玩偶,您的附属品。”

    鹿钦原的心就像被猫爪子狠狠挠了把似的仓促疼痛,声音不自觉冷了下来“难为你还记得,我以为你玩的忘了自己的身份。”起身站在床边,冷冷的看着小七“把你刚才说的再说一遍我听听。”

    小七爬起来面向鹿钦原跪坐在床上,低着头,小声辩解“是你让我记住的,记住不对记不住也不对,你想我记住什么”

    “你不是很聪明吗,你会不明白”鹿钦原冷哼“不想做人非要做那不是人的东西,你”鹿钦原吞下后面的粗口,心里气的要死。

    小七抬起头,看着双眼冒火的鹿钦原,由衷道“能遇见你真好。”

    鹿钦原心头的火气立刻灭的一干二净,摸着他耳边的短发问“好好的怎么剪了”

    小七揪揪自己的头发,想了想,失望的叹出口气“我本来想剪成光头,店里的姐姐不给我剪,说剪了可惜。不就是头发吗,剪了还会长,有什么可惜的,总比被人扯着头发威胁好。”

    鹿钦原失笑“当了小和尚你怎么给我暖茄子床这么长xi,ng,怎么不记我点好。”

    小七把下巴一抬“我都记着呢。”又问“鹿爷咱们什么时候走”

    “急了”鹿钦原一只手拦在小七腰上“你站得起来咱们现在就走。”

    小七反身直接扑进鹿钦原怀里讨好的蹭了蹭“你抱我。”

    小七的嗓音原本就极动听,此时云茄子雨过后余韵尚在,微微喑哑娇俏含嗔,像羽毛轻轻在心湖撩拨起阵阵涟漪,鹿钦原回抱住小七,低声问“不知道我理解意思是不是和你一样你想要哪种抱。”

    小七抱住鹿钦原的腰用力紧了紧,示意“这种。”

    鹿钦原大发善心“这次饶了你,下不为例。”

    收拾停当,两人一前一后下了楼,小七在前,一下楼就受到了众人注视,目光热烈,小七从没经受过这种,简直就是明目张胆的视茄子j,i,an,忍不住脸色绯红,匆匆找了个小角落坐下,头都不好意思抬。

    鹿钦原一走下来,众人齐站起来躬身道“鹿爷”

    鹿钦原连连摆手,和气道“别这么叫,你们曲二爷知道了是要生气的。我不是你们老大,你们不必怕我。”

    众人松了口气,同时觉得鹿钦原与传言中的弱阎王不同,但威名在外,谁也不敢小看现在看起来友爱和善的鹿爷。

    坐在小七身边,高大的身躯把小七挡的严严实实,鹿钦原低声笑“原来都是嘴上功夫”

    小七红着脸回嘴“是不是嘴上功夫你心里清楚”

    鹿钦原正翻着薄薄两页纸的菜单看,放慢声调缓缓道“我太清楚了。”指了菜单上的几个菜名,向站在边上等候的服务员说“我点的都不要,其他的省事的随便上,咱们七爷赶时间。”

    先前与小七玩赌的人几乎都坐在店里,听鹿钦原话里的意思是要走了,心里便有些不舍“七爷不留两天您还没教我们怎么摇骰子呢。”

    有人心有不甘“我还一次没赢您呢,好歹让我赢一次。”

    一人笑道“您若留下来,我们情愿给您当小弟。”

    第46章 第46章 喜欢

    他们都是苏难从各个赌场里找的很厉害的赌博高手,让他们陪一个小鬼玩他们起初不愿,但曲二爷亲自上门挑人,他们老板不敢有意见他们也只能保留意见。见到他们要陪的客人,他们本着既来了便让你见识见识厉害,然后,输了。

    那骰子在小七手里像活了一样,想要什么点数就来什么,几天下来只赢了一局,而彩头接着被鹿钦原赢走了,他们不甘心啊。

    小七拍拍鹿钦原的肩膀,笑道“我已经有小弟了。”

    众人脸色微微一变,两人翻云覆雨的时候他们收到迟来的消息,正主来了,让他们小心点,但已经晚了,他们撂了可不止一句不敬的话,可他们新认的七爷竟然说弱阎王是他的小弟,那人可是弱阎王,不要命了

    鹿钦原此时十分随和,配合的叫一声“七爷喝水。”递给小七一杯温水。小七接过来喝了两口放到桌上,继续道“我没什么法门,随便摇着玩的,你要我教我也不知道怎么说。”

    众人的心都要淌血了,随便玩玩他们这些不随便玩玩的成了什么

    说话的功夫,菜陆续上桌,众人便不再自找虐,安安静静的坐着思考人生。小七饭量一向小,这次更小,吃了几口便说饱了,托着下巴往窗外看。外面阳光灿烂,晴空万里,宜出行。

    鹿钦原午饭没吃,又做了一场激烈运动,这会儿饿得有点狠,斯文快速的把一桌菜吃的ji,ng光才觉出八分饱,顺着小七的目光向外看,一辆黑色悍马停在路边,车牌号是他非常熟悉的泉n521314,是当初苏难从原先车主手里威逼利诱买来的,花了不少钱,为的是回应某人的表白。

    不过苏难是个路痴,不辨东西南北,急了左右手都不分,驾照考了两三年也没考出来,只会开直线或者顺着马路跑,马路延伸到哪儿他就到哪儿。即使是苏难住了两三年的地方他照样有本事出门就丢,所以这辆悍马驾照上是曲余音的名字,车主是苏难,但跟苏难基本没什么关系。苏难若有本事把悍马从那条街开到这条街,鹿钦原心甘情愿喊曲余音一声舅妈。

    副驾驶位的车门打开,苏难从里面跳出来,小七也忽然跳起来,转身就奔了出去,直接奔到苏难跟前趁其不备一个扫堂腿把人撂在地上,刚从车里出来的曲余音一看忙上来扶,小七趁机又补了两脚,踹得苏难的火蹭蹭往上冒,烧的脑袋上冒烟。

    曲余音虽然心疼,但知道是自家这位做的事不够地道,便没有出声,苏难委屈道“他打我,你一句话没有”

    “活该。”曲余音把人扶起来,查看了一番,除了衣服上多了两个脚印子没什么伤,正要再仔细查看,手上一松人已经蹿了出去,再抬眼两个人已经扭成一团在地上滚了好几道。

    鹿钦原托着下巴看,琢磨着,苏难这回碰着对手了,小七能是吃亏的主儿

    果然滚了没两道,苏难被小七压伏在地上,嗷嗷直叫唤“有本事光明正大的打,耍y招算什么本事”

    “赢了就是本事。”小七压着苏难的双腿,两手压着苏难肩膀不让他有翻身的机会,小七狠吸了两口气,抬头看了眼旁边的曲余音,照着苏难后脑勺打了两下“看在阿音的面上这次就算了,不然饶不了你”

    一松手苏难骨碌从地上爬起来,跑到曲余音面前,问“他叫你什么阿音你们很熟”

    曲余音道“不熟。”

    “那他为什么叫你阿音”苏难独占欲特别强,气的眼圈都红了。

    “就是为了你这副模样。”曲余音微微叹气,鹿钦原家这位真会挑拨,一个称呼就把苏难气个半死,嘴上还说算了,假大度。

    苏难脑袋瓜倍儿灵光,嫌挨得打不够,转身去找小七算账,没多大功夫又被小七摁在地上揍的直叫唤。

    鹿钦原慢悠悠从店里走出来,盯着曲余音的脸问“管不了”

    曲余音微微沉吟,坦然道“我只管床上,不管床下。”

    鹿钦原了然一笑,目光找寻着小七的身影而去,苏难被压在地上扭着头似乎在和小七说着什么,小七一脸认真聆听的模样,偶尔回答两句。

    两人同是双十年纪,一样是被捧在手心里长大,经历却是截然相反,苏难是泡在蜜里长大,小七却是浸在药里成长。

    难能可贵的是小七还会笑,可还能笑多久,每个人的承受能力都有极限,达到那个极限的时候不是哭一场就完了,怕是会哭不出来也笑不出来。

    “啊”苏难忽然发出一声惨叫,声调都变了,小七却仍旧极力弯折苏难的手腕,鹿钦原和曲余音忙上前拉了几下才分开两人。

    苏难的手腕扳回去时骨头发出轻微的响动,若是力气再大些,能生生把手腕掰折了。曲余音心疼不已,他拿命宝贝着的人,眨眼功夫就被人揍了好几顿,还差点掰折手腕。曲余音克制自己掰折小七手腕的冲动,朝鹿钦原道“鹿爷”

    小七一把推开鹿钦原的手,傲然而立“打你不是因为我生气,是因为你错了。错了就该打”

    苏难脸颊上也挨了一拳,嘴角挂着一点血丝,只是一味的冷笑。

    鹿钦原第一次见小七发火,这才是小七真正生气的样子,声音倨傲冷厉,身姿如松,如睥睨天下的王者,不容人违逆。七爷也有七爷的气势,也有服人的本事。

    曲余音也是第一次见苏难这个模样,苏难虽然一直高高在上,但在待人接物上承袭了父辈的谦逊随和,心里再如何也绝不会现在面上,可现在这副讥诮满满嘲讽有余的样子,任谁看了都想打他一顿。

    苏难冷笑道“现在打也打了,让我看看你对在哪儿了”

    小七似乎冷静下来,周身气势瞬间收敛无踪,恢复往常人畜无害的模样,对鹿钦原说“大哥派了人来接我们,走吧,别理这个智障。”指指自己脑袋“他脑子有问题。”

    鹿钦原笑笑“好。”和小七一起离开。

    苏难朝着他们背影大喊“简七律你脑子才有问题靠,白挨揍了你给我回来说清楚”

    看着生龙活虎的苏难,曲余音捏了捏苏难差点被掰折的手腕,苏难“嗷”一嗓子叫了出来,嘴上麻利的道歉“我错了我错了我错了”一直说到曲余音满意为止。

    小七在前,鹿钦原在后,两人不约而同的慢下脚步。

    地上落着几片银杏叶子,在一棵银杏树背y处,开着一朵嫩白的姜花,小七跑过去看了一眼又回来,挨着鹿钦原走了几步,小心翼翼伸出手勾住鹿钦原的小指。

    鹿钦原仿佛不觉,走了没几步,小七终于开口道“你喜欢我吗”

    鹿钦原回答“喜欢。”

    又走了几步,小七又问“你爱我吗”

    鹿钦原笑了下,说“爱是一种说不出来的感情,让人又开心又伤心。”

    小七攥紧鹿钦原小指的力道微微放松下来,暗暗的吐出一口气。

    “哦对了,”鹿钦原停下脚步,伸手,垂下一条银链,链子下端坠着一只打着叶子的龙猫,鹿钦原给小七看了一眼替他戴在脖子上,特地把龙猫露在衣服外面“朱厌掉在院子里被我捡到的,我一直帮你收着。你很喜欢这个小东西。”

    小七摸了摸挂在胸前的龙猫“你不觉得它笑得很开心,让人看了也开心”

    鹿钦原忍不住摸了摸小七的头“我不觉得,不过看到你开心,我也很高兴。”

    “阿鹿,你现在还可以回去。”小七语气变得犹豫起来,鹿钦原在他脑门上轻轻一弹“你等我这么多天,就为了跟我说这句话这可不像我认识的小七。”

    “这才是我。”小七低声嘀咕了一句,不再多说什么。

    人一生当中,没有哪件事是值得或不值得,应该或不应该做的,只有你想或不想,愿意或不愿意去做。

    鹿钦原比小七更明白,这一去代表了什么,但他依然选择了陪伴。

    而有些时候,任何表达都比不过我陪在你身边。

    不远处银杏树荫下停着两辆宝马,一辆车边站着两个文质彬彬的ji,ng英男士,看到鹿钦原和小七,其中一个弯身朝车里说了句什么,另一个人忙上前打开车门,从车里下来一位气质冷冽的青年,容貌俊朗,眉目疏淡,神色凉薄,薄唇如水,寡情绝色。

    看到青年,小七放开鹿钦原的手小跑几步上前,还没走近便先喊道“芮芮,你怎么亲自来了”

    青年凉薄的面色上显出一丝柔和“大少爷分不开身,让我来接你。”声音内敛温和,听着却是多情人。向慢一步而来的鹿钦原道“鹿爷,小七多受你照顾。”

    鹿钦原道“钟先生不必这么客气,之后,多受你关照。”

    钟吾芮微微点头,伸手“鹿爷请。”

    两个ji,ng英男士立刻打开车门,恭敬的微微低着头,等鹿钦原和小七上了车便关上车门,其中一个上车当司机。

    透过车窗可以看到钟吾芮上了另一辆车,那辆车先行,他们这辆随后。

    第47章 第47章 上泽

    上泽市有一句关于司城家的歌谣有司有城,上泽无忧。

    司城家族便是上泽市的标志,便是上泽市的天。

    外界传言司城家有二子,长子司城正哲,温雅如玉,谦和似竹,喜怒不行于色,城府深不可测,次子司城正理,xi,ng烈如火,顽劣似猴,严气正xi,ng不拘小节。两兄弟的xi,ng子截然相反,一静一动,一张一弛,司城正哲打理家族生意,反倒是xi,ng格暴躁的司城正理继承了家族衣钵,成了一名医生。

    其实司城家还有一子,名叫司城简一,但他经常自称七律,不随父姓冠母姓,别人也都依着尊他一声七少爷,也就是简七律。

    更多的便查不到了,司城家的保密工作比鹿钦原想象的还要牢靠。

    上泞到上泽至多三个小时车程,照着这个速度刚好能赶上晚饭。

    小七自上了车便一直沉默,一只手却不停摩挲戴在腕上的羊脂玉佛珠,鹿钦原拉过小七的手看了一眼,将小七的手握在掌心里,闭上眼睛养神。

    鹿钦原心里有很多问题,纷扰而来,繁杂的让他不知道从哪里问起,小七其实也并不平静,他也有很多话想告诉鹿钦原,可是鹿钦原不问,他也不知道从哪里说起。

    顺其自然吧,该知道的早晚会知道,不该知道的时候到了也就知道了。

    鹿钦原掌心温暖宽厚,将小七的手包裹的严严实实,就像一股阳光环绕在小七的心上,暖暖的安心,小七朝鹿钦原身边挪了挪,靠在鹿钦原的肩上慢慢睡了过去。

    白色,无尽的白,细长的针头,充满血液的透明胶管,黑色,冰冷的黑,无情的眼眸,充满殷切狂热的痴迷。

    带着笑脸面具穿着白大褂的医生拿着针筒,笑着说“该打针了七少爷,今天调低了剂量,不会痛了,我会慢一点,不要怕七少爷”

    有时候是一张哭脸,端着一碗药“七少爷吃药了,要听话,不吃药明天就会死掉,一天都不能断的”

    一根长长的管子从嘴里伸进胃里,小七感觉自己的胃慢慢被苦涩填满,戴着吐舌面具的医生放下手里的药碗,很是得意的笑着说“这样就不会吐了”

    药好苦啊,嘴里心上都苦,想喝水,想吃糖,想想哭,想大声的哭,想让所有人都听到他的哭声,让所有人都知道,他不想喝药了,不喝了,好不好

    “好不好,求你”睡梦中的小七忽然发出一声梦呓,眼角滚下颗泪珠儿,鹿钦原伸出另一只手抹去小七眼角的泪水,低声轻柔道“好,不喜欢不愿意做的事咱不做,好不好”

    这个声音让小七感觉安稳可靠,哭着婴宁两声才逐渐安分下来。

    鹿钦原侧了侧身体直接把小七揽在怀里,一边细心的抹去他的泪痕一边问“认得你们这位七少爷”

    车里一共三个人,小七在睡觉,鹿钦原问的自然是开车的ji,ng英男,但ji,ng英男没答话,鹿钦原抬腿踹了椅背一脚,力道之大吓得ji,ng英男多打了一道方向,差点连人带车冲出公路,鹿钦原冷笑“不说话,我让你死在这儿”

    ji,ng英男额头冒出一层冷汗,手心里也汗津津的,但他们来之前都受到大少爷亲自教导,管好自己的嘴,不该说的不要多话,否则否则后面通常不是好的结果,大少爷这里的结果通常比别人更坏。

    鹿钦原双手轻轻拢住小七的耳朵,低声威胁“如果七少爷意外车祸身亡,依司城大少的xi,ng子,会找谁抵命如果是我,肯定是找开车的下属,这么笨,连车都开不好,家里人也定是笨的要死,活着还不如死了。”

    ji,ng英男冷汗连连,紧张的咽了口口水,但显然司城正哲的可怕深深印刻在心底,让他不敢贸然开口,而他不知道,坐在车里的这位与司城正哲的可怕不相上下,甚至略胜一筹。

    鹿钦原低头看睡容恬静的小七,柔柔一笑“我原本不想为难你,可你连这么简单的问题都答不上来,让我难以接受,自然你有你的规矩要守,可我也有我的规矩要立。我御下一向严厉,我问话还没人敢不答的,即使你现在想回答我这个问题,我也不能接受了,给你回答的机会不要,非要看见棺材才知道厉害你要证明你的忠心也要看在谁面前,以什么方式,我弱阎王的名号不是叫出来,是靠人血染的。上泽与上泞不同,上泽置人死地的方法比较文明,或许我可以让你开开眼界,见识见识上泞的粗暴”

    长路漫漫,小七睡得极为安稳,鹿钦原闲话家常般变着样儿的用语言折磨ji,ng英男,等到了上泽,车子开进司城正哲的别墅,ji,ng英男一头栽在方向盘上,身上的衣服早已经汗透了。

    鹿钦原哼笑一声,摇醒小七,打开车门下了车,钟吾芮身边跟着另一个ji,ng英男过来,那个ji,ng英男好奇的朝车里看,鹿钦原伸手去扶小七,赞道“司城家不愧是百年望族,规矩教的也很好,佩服”

    钟吾芮对身边的ji,ng英男说“去看看,带他去看医生。”

    小七睡得迷迷糊糊的,揉着眼睛问“到了这是哪里”

    钟吾芮道“这是大少爷的别墅,以后你就住这里。”

    “家养的雀儿在外面飞一圈也不会变成野雀儿,没人喂食就会活活饿死。”一道苍老浑厚的声音自身后传来,三人不约而同看过去,只见一位两鬓斑白的老人手拄拐杖缓步而来,他的身后跟着几个中年人,岁数都在半百左右,面色严肃的不发一语,只是看到小七时眼中露出喜色。

    钟吾芮微微低头,恭敬道“老先生。”

    司城厚载在钟吾芮面前站住,须发花白,脸上皱纹深如沟壑,一双眼睛却炯炯有神,ji,ng光不减。目光落在鹿钦原身上,眯着眼看了半天不认识“这位看着面生。”

    钟吾芮道“是大少爷的客人。”

    “哦。”司城厚载若有所思,向鹿钦原走了两步,望着躲在鹿钦原身后的小七说“你走之后你老子就疯了,之前为你妈疯,现在又为你,如果你有点为人子的孝心,跟爷爷回去看看,看了你就知道你老子多看重你。”

    小七从鹿钦原身后探出半个脑袋,紧紧抓着鹿钦原的手心里沁出点点薄汗,嘴上却说的轻松自在“爷爷应我一件事,让这个人陪我回去。”

    司城厚载和蔼道“不是大事,可以。”转身向钟吾芮道“正哲回来有什么不满可以来找我。”说着叹出口气。

    钟吾芮回答“是。”不多说一个字。

    司城厚载看看钟吾芮,又重重叹出一口气,拄着拐棍颤悠悠往回走。

    太阳已经落下,仅余半壁霞辉,算算时间也到了饭点,鹿钦原拉住要跟上去的小七,道“门未进茶未喝,这个待客之道可与司城家的地位一点不相符。再者,以前这个时候我已经坐在餐桌前用餐了。”

    走出不远的司城厚载停下脚步,微微侧过半边身子,还未开口,跟司城厚载一起来的人中,一位看起来斯斯文文的中年人不满的叫嚣道“放肆老爷子亲自来请已经是给了极大面子,还不知收敛”

    司城厚载摆手,那中年男人冷哼一声闭了嘴,司城厚载道“一山有一山的规矩,你既站在上泽的地面上,就得守我司城家的规矩,客随主便是礼,反客为主呵呵,年轻人还是收敛点。”

    鹿钦原笑道“我原本十分知礼,只是我这胃养的娇气,守不得这客随主便的礼。”

    司城厚载笑问“年轻人贵姓”

    鹿钦原道“万物归元,赐之天钦,元钦。”

    “元钦胃娇,我司城有药,只看元钦敢不敢来取。”司城厚载说完转身,撑着拐杖缓缓而行,走到那些人中间被拥着往外走。司城厚载脚步略停,众人跟着停下,司城厚载道“也罢,最迟明天,小七不可再使小xi,ng。”

    旁边的人焦急不已“老爷子”

    司城厚载摇头“无妨,家雀儿有了新主也是家雀儿,离不开鸟笼。元钦那小子不简单,没查清楚前不要随意开罪。之前派出去的人找不到简一,应该也是受这个人保护。”众人答是,护着司城厚载上车离开。

    送走司城厚载,所有人都松了口气,对鹿钦原的印象有了改观,小七更是高兴,拉着鹿钦原的手往屋里走,边问“你怎么改姓元了”

    鹿钦原道“我忽然想起来,鹿见微那老小子和这个老家伙早年有点过节。”

    小七问“很严重”

    “没什么,鹿见微年轻那会儿斗狠把你堂叔给废了。”鹿钦原向钟吾芮道“钟先生应该知道这件事。”

    这时钟吾芮的手机响起来,钟吾芮看了眼来电显示,快要挂掉时才接通,而从接通到挂机钟吾芮只说了三个字“嗯,挂了。”脸上表情微变,却很快将那情绪掩饰掉,对小七道“大少爷说委屈七少爷回去住两天,很快接你回来。”

    三人一同往别墅里走,路上不断有佣人经过,向钟吾芮行礼问好,看起来竟像是对待一家之主一般,钟吾芮面色冷淡如常,看样子也是习惯了,领着小七和鹿钦原直接进入用餐的地方。

    用餐的地方可谓豪奢,不说食物之丰富ji,ng美,单是服侍用餐的人就有双十之多,还有人不断进入,排场之大,不可谓不夸张。

    别说被圈养的小七,便是鹿钦原也非常不适,钟吾芮一看这排场本就淡然的神色微冷,轻声道“都下去。”

    第48章 第48章 痛哭

    佣人们闻言二话不说,加快手上的动作,速速忙完轻手轻脚的快速退了出去,三人开始吃饭。

    小七和鹿钦原照常坐在一起,吃到味道不错的鹿钦原习惯xi,ng的夹给小七,小七面前的白底描金瓷碟里不一会儿便堆了可观的食物,小七忙道“别给我了,吃不下了。”鹿钦原才停手,跟钟吾芮闲聊“钟先生,司城大少可有什么安排,给我说说。”

    “鹿爷客气,不要叫我钟先生,叫我”钟吾芮话说到这儿便顿住,身边的下人都喊他钟先生,手下的下属不论年纪大小都尊他一声芮哥,同辈的朋友喊他芮少,亲昵如小七喊他一声芮芮,钟吾是不能叫的,鹿钦原明显知道这个禁忌,那身份比他高年纪比他大又不太熟稔的朋友该怎么称呼他呢

    鹿钦原明知故问“叫你什么”

    钟吾芮平时便不善辞令,在称呼上他自来也不太在意,但那是对自己,对别人他又严格得紧,现在一时想不起合适的称呼,便卡在那里。小七在一旁笑道“随我叫你一声芮芮好了,阿鹿比你大,喊你芮芮不亏的。”

    钟吾芮嗯了声,鹿钦原也道“那你也不必喊我鹿爷,我年纪比你大,喊我一声哥也亏不着你。”说着瞥了小七一眼,小七笑而不语,低头吃碟子里的食物。

    钟吾芮便顺阶而下,喊鹿钦原一声“原哥。”没了言语。

    饭吃到一半,佣人拿着电话进来,恭敬道“钟先生,先生的电话。”走过来递到钟吾芮手里。

    钟吾芮犹豫了一下才把电话贴在耳朵上,冷冷淡淡的问“有事”

    司城正哲的声音轻柔低沉,绵和微沙,缠绵悦耳“无事。”

    钟吾芮便道“挂了。”

    司城正哲笑道“好。”

    钟吾芮嗯了声,挂掉电话交还给佣人,若无其事的继续吃饭。

    饭后钟吾芮便被人叫走了,留下鹿钦原和小七在偌大的客厅里闲坐,鹿钦原对刚认的弟弟兴致满满,怎么比白泽架子还大,连司城厚载都要礼让三分,小七道“芮芮是大哥的人,大哥不在一切芮芮说了算。”小七有意告诉鹿钦原司城家的情况,便多说了些“芮芮是杀手,先前爷爷看不起他,在言语上羞辱了几句,爷爷的左膀右臂就莫名其妙断了一条,那时候大哥还没管家,爷爷也没往大哥身上想,后来知道了,爷爷再见芮芮时客气了很多。”

    杀手不然,那人身上没有血腥气,鹿钦原不认同“不像,太干净了。”

    小七笑道“你也这样觉得,我大哥也说芮芮太干净了,不适合做那些污秽的事,所以从来不安排芮芮那样的工作。”

    手不沾腥的杀手少见,束秀是他的亲兄弟尚且为他背负了数不清的人命,司城正哲看来也是个有趣的人,不知是个怎样风采的人物。鹿钦原笑了笑“你这么说我更想见见司城大少。”

    两人又闲话了几句,鹿钦原送小七回房,说“如果你睡不着可以来找我,我在你隔壁。”

    小七应声知道了,关了房门扑在床上便睡。

    小七又做梦了,这回梦见有人问他要东西,一直追着他说“该还回来了罢”

    却不知道这人问他要什么,小七问“什么东西我欠你什么了”

    那人只直勾勾的盯着小七笑,也不说话,笑了一会儿还是那句话“该还回来了罢”

    小七被念叨的心烦,想发脾气发不出来,在梦中抑郁良久才猛然惊醒过来,拥着被子没了睡意。看一眼床头的小钟,时间还早,便抱了枕头去敲鹿钦原的门,鹿钦原一见是他便笑了“也不知道避避嫌。”侧身让小七进门。

    小七直接走到床边,自己枕头挨着鹿钦原的枕头放好,躺下来,才说“我是来睡觉的,不是来的。”又问“看的什么书”

    鹿钦原晃晃手里的书“芮芮很贴心,他让人送来的。好书。”

    小七爬起来“一起看。”

    鹿钦原脱鞋上床,一人一个枕头塞身后靠着,各执着半边书看起来,也不知看了多久,鹿钦原感觉眼睛酸涩,书也翻了大半,一看时间已经凌晨三点,便收了书拥着小七睡了。

    这一睡便沉了些,天光大亮才慢悠悠醒过来,感觉胸前一片凉意,低头一看睡衣已被洇shi大片,小七满头大汗,眼泪横流,揪着他衣裳的手上青筋微凸,鹿钦原一边给小七擦汗和泪水,一边摇他“醒醒,小七,别睡了,小七”

    小七似乎被梦靥住,哭得更凶,鹿钦原伸手反正两巴掌甩在小七脸上,小七皮嫩,两颊瞬间起了五指印,效果却是有的,小七紧闭的双眼猛然张开,呆滞半天才把视线对准鹿钦原,一看清眼前人,抱住鹿钦原的腰放声大哭起来。

    哭声如吼,震耳如雷,鹿钦原耳中一阵嗡鸣,抱着小七的手缓而慢的轻拍他的后背,钟吾芮听到动静赶过来,在外面敲门“原哥,七少爷怎么了”

    鹿钦原扬声道“芮芮你进来。”

    门一开,哭声瞬间高几个分贝刺进耳朵,钟吾芮微微皱眉,鹿钦原已经问过,小七只是哭,他也没办法,向钟吾芮道“不知道怎么突然哭起来,问他也不说话。”

    钟吾芮拍拍小七的肩膀,清冷的声音似潺潺流水在哭声中流淌“小七怎么哭了,跟哥说好吗”竟格外的柔情。

    小七渐渐收了哭声,埋在鹿钦原胸前的脸微微扭开来,只拿水汪汪黑幽幽的眼睛看钟吾芮,不眨眼也不说话,豆大的泪珠断线珠子似的往外滚,钟吾芮伸手给他擦眼泪,柔声问“怎么不说话”

    小七指指自己的喉咙,张嘴给钟吾芮看,受司城家熏染钟吾芮多少懂点医理,这一看吃了一惊,小七咽喉处通红染血,竟是生生把喉咙哭破了,他对上小七的眼睛缓声道“再伤心的事哭破喉咙又有什么用,别哭了。”柔情处又有几分绝情意味。小七竟也听话,点了点头,但眼泪还是不断。

    钟吾芮收回目光,又变成平日里冷清模样,对鹿钦原道“原哥给七少爷收拾一下,我去安排人。”

    鹿钦原给小七换了身衣服,自己也迅速换了一身轻便的,倒了杯温水给小七“漱漱口。”

    小七抹了把泪水接过水杯喝了一口吐掉,又喝了一小口润了润喉咙,小声抽噎着低声嘶哑道“我梦见五哥为了我被人挖去了双眼,我一点办法都没有。”小七细白的手指紧紧抓着水杯,眼泪一颗颗掉进水杯里。

    鹿钦原抽走小七手中的水杯,冷冷的问“五哥是谁”

    小七抿了抿唇,没说话,鹿钦原心口一冷,忍不住骂“活该,怎么不哭死你”把水杯往桌上重重一放,冷声道“靠着我的肩膀哭别的男人”后面的话被鹿钦原生生咽了回去,其实他也没有资格责问小七,因为他们的心是一样的。

    小七抬起脸来看鹿钦原,俩眼窝子泉眼似的往外冒水,鹿钦原恼怒的揉揉眉心“再哭,我先把你眼睛挖了”

    小七指着鹿钦原,嘶哑道“好狠”

    瞬间云歇雨收,雨转晴。

    外面的安排出乎鹿钦原的预料,不过是哭破了喉咙,看场面却仿佛有人要死了一样。楼下站了一溜白衣天使,杏林世家最不缺的就是医生,他们个个严肃脸面,目不斜视,机器人一样,只等一声令下,开始工作。

    鹿钦原略略扫了一圈,司城厚载也在,坐在沙发上,手撑拐杖,布满沧桑的脸上满是y翳,正和站在眼前的两个年轻人说话,但看样子更像是谈判。

    司城厚载的声音苍老而浑厚,在安静的空间里洪亮如钟,他道“简一自己已经做了决定,你们没有权利改变他的选择。独玉这样疯疯癫癫,你们于心何忍。”

    “该问你才对你于心何忍”这声音朗朗狂放,毫无尊卑,字字铿锵有力“你是当老子的,知道心疼儿子,他也是当老子,也知道心疼儿子,可你这个当老子的为了自己儿子把他的儿子往死整,你于心何忍他当老子的知道自己老子把自己窝在心尖上疼的儿子整成这副鬼样,你让他于心何忍至于我们,有什么忍不忍心”

    司城厚载气得拐杖捣地,怒喝“歪理”

    “从今以后我就叫司城歪理,专歪你司城家的理”这声音的主人寸步不让。

    司城厚载气得浑身哆嗦,一口气上不来猛咳嗽起来。

    “正理,少说两句,去看看小七。”一直坐在旁边的司城正哲担心把老头气死在自个别墅里平白沾污秽,最重要的是钟吾芮似乎挺喜欢这里的,他也就不想换地方住。

    司城正理瞪了司城厚载一眼,转身朝小七走来,却见小七一个闪身躲到一个年轻男人身后,那男人端得一副好相貌,锋眉傲目,柔中含利,正打量着他,只是司城正理没时间理这个人,一腔怒火被小七点燃,冲着年轻男人身后叫“出来”

    连叫了三遍,司城正理越来越恼火“小七,再不出来我就配最苦的药给你吃,拿最粗的针扎你”

    这威胁果然奏效,但小七只露出半边脸,哑着嗓子喏喏的问“二哥你是不是吓我的”

    见小七露头,司城正理怒火稍息,斜睨着小七反问“你说呢,我是不是吓唬你”

    小七像是遇见猫的鼠,怯声问“那,二哥你生不生气”

    第49章 第49章 回笼

    司城正理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气,说话几乎全用吼,也亏他嗓子好,不但不哑还越发洪亮,练就一副金嗓子,吼人不大喘气,一气到底不停顿。

    听到小七的问题,司城正理当即就开吼“你说我生不生气吃药怕苦行给你重新配药打针怕疼尽量不扎你为了你我白天黑夜的熬你倒好拍拍屁股走人说都不说一声是说了你跟司城正哲那个死狐狸说有什么用他也不会告诉我害我替你担心你看看白头发都熬出来了生不生气被你气死了”说完从鼻子里哼一声,撇开眼不看小七。

    小七仍旧躲在鹿钦原身后,小小声的建议“那,二哥你不生气了说一声,我再出来。”

    司城正理眼睛一瞪,几乎感受到背后猛然高涨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鹿钦原一直观察司城正理,虽然一副凶巴巴的模样却是因为关心小七,便朝边上一让将小七暴露出来,伸手按着小七的肩膀说“小七嗓子坏了,二少不要吵他,先给他看看。”

    小七一个劲想往鹿钦原身后躲,司城正理看得火起,双手按住小七肩膀,凶巴巴的说“张嘴”

    小七扭头去看鹿钦原,司城正理扳正小七的脑袋,对鹿钦原说“死狐狸找你,过去吧,小七这里有我。”

    鹿钦原递给小七一个安抚的眼神,迈步走向司城正哲。

    温润儒雅如谦谦君子的司城正哲在商界有个诨号,扒皮狐狸,说的是司城正哲的盘剥手段,光明正大却利己不利人,搁在一般人身上这个诨号是贬,放在司城正哲身上则是望尘莫及的褒。许多人都感叹,能学到司城正哲的一点皮毛,也就够了。

    司城正哲是天生的商人,不用学不用人教便会倒买倒卖,加上高于常人的智商,如虎添翼。

    司城正哲的声音听来很舒服,字字温和,但一整句话连起来,就好似一把柔软的剑,看起来和善却锋利无比。

    他道“我听人说爷爷昨天带人来请小七,好不威风,不知钟吾有没有哪里做的不妥,我代他向爷爷道歉。只是爷爷怎么不通知我一声,我好让钟吾泡您爱喝的祁红,恭候您的驾临。”见鹿钦原走过来,微微点头,抬了抬手“元先生请坐,我和爷爷还有几句家常,稍等。”

    鹿钦原无意听他们谈话,找了个正对着小七方向的位置坐下,远远的看小七和司城正理。

    在司城正理手下,小七温顺乖巧如小兔子,正张着嘴给司城正理看,司城正理没好气的说“充血淤肿,吃点药就好了。你再嚎两嗓子,当哑巴算了”

    小七伸手揪着司城正理一点衣角,扯了扯“二哥,小点声,耳朵吵。”

    司城正理哼了一声,转身找人拿药,这才发现等在这里的人都穿着白大褂,难怪小七拘谨的厉害,朝着众人吼“不知道七少爷回来,穿上白大褂就是白衣天使了,赶紧滚,去换”

    众人吓得直哆嗦,你推我搡的急匆匆蜂拥出去,再回来已经换成了黑色服饰,不知怎的,鹿钦原觉得他们看着像奔丧的。

    司城正理接过药和水递给小七,又逼着小七把水喝净了,伸手摸了摸小七的头,和声道“剪了好,干净利落。”

    小七像受到主人爱抚的猫,微眯了眯眼,小声问“二哥你还生气吗”

    司城正理立刻板起脸“我那么爱生气还不是你气我”

    小七理亏,低着头没应声,却听一道柔和的声音说“好久没见了,小七过来给大哥瞧瞧。”便和司城正理一起走了过去。

    司城正哲一派悠然自在,仿佛在他眼里没有任何事能打破他这份优雅从容。他捏了捏小七的手腕,视线在小七脸颊上的纹身略停留了一秒,温声道“你既然答应了爷爷,吃过早饭就跟爷爷回去吧。”

    小七嗯了声,司城正哲微摆了下手,小七走到鹿钦原身旁和他坐一处。鹿钦原自然而然的伸手将小七往自己怀里揽了揽。他看出点别个异样来,似乎小七的身份并非他想的那样简单,司城家也不像外界传得那样固若金汤。

    饭后,钟吾芮泡了上好祁红给司城厚载,司城厚载没有加入他们用餐行列,坐在沙发上生了一早上闷气,气都气饱了,看到自己爱喝的祁红也没有想喝的欲望,神色上却看不出什么,只经历岁月的眼眸透着令人琢磨不透的沧桑深沉,静如深渊,深邃莫测。

    司城厚载看着面前的茶盏,苍老的声音低低的从喉咙里发出来“不要过分无礼”

    钟吾芮机械式的回答“是。”让司城厚载更气闷了。

    司城正哲手里端着一杯红茶过来,掀开碗盖喝了一口,问司城厚载“爷爷不尝尝吗,我尝着味道不错。”语带几分埋怨的说“爷爷不愿与我们小辈同桌吃饭就罢了,竟连最爱的祁红也不喝了。”

    司城厚载一口老血哽在喉咙口,差点气晕过去,是我不愿根本是没请他司城厚载后悔死了,早知道该带着些人陪他一起来,只是他没想到司城正哲回来的这样快,还正好撞在了一起。

    司城厚载若是一只八百年道行的老狐狸,司城正哲则是一只八千年的狐狸ji,ng,司城厚载不是那块老姜,司城正哲却是那胜于蓝的一点青。司城厚载在自己孙子手上吃了无数暗亏以后不甘心的放低了身段,在司城正哲管家以后,地位依旧被捧得高高的说话的分量却一落千丈。司城厚载似乎不是很在意,虽然有时候的确很生气,但最后都隐忍了下来。

    看着小七走过来,司城厚载撑着拐杖站起身,起身时苍老破败的身体僵硬缓慢,几处关节发出轻微的咯咯声,司城厚载叹了口气“唉,老了,身体不中用了。”

    “生老病死人之常情,”司城正哲仿佛意有所指“爷爷该看开些。”

    司城厚载并不理会司城正哲的话,蹒跚着脚步迎向小七,他感觉身体轻快了许多,好像盼望已久的愿望已经触手可及。

    三辆车,前头那辆坐着司城正理,后面跟着司城厚载,鹿钦原和小七坐在一辆,在中间。鹿钦原不知道他们要去哪里,自坐上车便一直在往郊外行驶,拐了好几个弯,连他都不知道到了哪里。小七一直托着下巴望着窗外,不说一句话,鹿钦原也不说话,各自守着一扇车窗,各看各到。

    沿途开始时偶尔见到几个村庄,后来越来越少,只看到一眼望不到头的幽幽树林,道路变得窄起来,要过很长一段时间才能看得到一个路标。上次看到路标是在一个小时以前,这说明他们离上泽市越来越远,甚至到了偏僻境地,正在胡乱猜测间,一个不起眼的路标从眼前一闪而过,一直不说话的小七忽然道“快到了。从这里开始,一直到前面那座山,都属于司城家私有。”

    鹿钦原歪头看了眼前面,的确有座山近在眼前,看起来并不高,但山近路远,高不高到了山脚看了才知道。

    林深藏险峰,水深潜游龙。

    到了山脚,望着面前这座雄秀险峻的高山,鹿钦原想起了这句话。

    车子不能再继续前行,余下的路他们需要步行。这座山植被茂密,树木高大,葱茏繁盛,少有人为破坏的痕迹,林中鸟鸣声在耳边回荡,显然是人迹罕至的地方。

    往山上去的路只有一条青石铺就的台阶,山高路陡,抬头望去仿佛通向天堂的阶梯。

    鹿钦原和小七依旧走在中间,看似保护实为监视。

    司城正理在前头带路,他步伐轻盈,一步三个台阶往上跨,丝毫不顾及跟在后面的人,小七看起来柔柔弱弱体力却非一般耐力,蹦蹦跳跳跟在后面玩似的,可怜跟在后头的司城厚载,被甩出去老远一截还能听到他粗重的喘息声,像破旧的风箱呼哧呼哧的响,一前一后两个年轻人张着手臂,担心老头子一口气上不来栽倒。

    小七跑去路边摘了片叶子,问鹿钦原“这是什么叶子”

    鹿钦原看了眼,说“不认识。”

    小七便快跑几步上前去问司城正理,问完了蹦着跳着到鹿钦原跟前,一本正经的说“这是萆荔,书上说,食之已心痛。”说完好像又看到了感兴趣的东西,张着双臂做出扑捕的动作,鹿钦原一看,原来是只羽毛绚丽的野ji,小七动作迅速的往上扑过去,野ji扑棱着翅膀跳出好远,翅膀一扬飞走了,片刻远处传来野ji咯咯的叫声。

    小七翻身盘腿坐着,手上又揪了一朵不知名的野花,花小而多呈伞形,鹿钦原不等他问,率先道“不认识。”

    “笨”小七把花凑在鼻尖闻了闻,说“这是蛇床子,它还有个别名说了你肯定知道,野茴香,知道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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