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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你好 第6节

作者:玉宇 字数:30347 更新:2021-12-19 05:16:42

    馨儿口中这个负心薄幸的宝生是惠宝生,可不是我弥宝生。此人辜负莲蓉包在前,喜新厌旧馨儿在后,称得上是当代陈世美。他是混蛋宝生,我是好人宝生,此宝生不同于彼宝生。

    “我我该怎么办我没其他地方可去”馨儿一边哭一边说出自己眼下的窘境。因为和混蛋宝生交往,经济上有了依靠,她已经很长时间没认认真真工作,以前租住的房子也退了,现在突然被人扫地出门,只落得个身无长物、居无定所。

    我安慰她说“你先在我这里住着吧。”

    馨儿低下了头,喃喃地问“那你怎么办”

    这倒是个问题。因为二楼卧室的面积不算大,我为了腾出地方搁书架,只买了个单人床。“我我可以在一楼打个地铺,不用担心我,没问题的。”

    “宝生”馨儿的眼睛里露出了感激之情。刘克克则赏了我一个白眼和一句不出声的“滥好人”。

    安顿好祖馨儿,我开始替自己发愁。现在是雨季,地板又潮又冷。除非我想在四十岁之前因为风湿性关节炎而卧床不起,否则最好不要长期在地板上过夜。也许应该试试诊疗室里的那张小床,虽然小了点,好歹也是一张床。

    只要是男人,多少会有些英雄主义情节,可当英雄的代价很大,至少现在我就不得不奉献出我那又柔又软的高级枕头,和我最最心爱的小毛毯。这条毛毯还是我进入幼稚园时妈妈给买的,一直伴随至今。虽然现在已经很旧了,可它忠实记录下了我的前半生。

    那上面有我幼年时想念家人的泪水,熟睡后流下的口水,偶尔失控画下的地图,还有不能再说下去了,馨儿知道了一定会抓狂。总之这条毛毯对我来说意义重大,从没有离开过我,现在它正被馨儿垫在身下,因为馨儿说我的床太硬,她有点不习惯。

    顺便说一句,混蛋宝生家用的是电动水床,不但可以三百六十度旋转,还能上下振动。国贸大厦里有样品,馨儿一看就非常喜欢,强烈要求我买下。我看了看价格牌,差点被吓死,九十多万啊,还没现货,要自己去香港提货。加上运费的话,估计得超过一百万。销售小姐不停地朝我们两个人冷笑,显然看死我不是有钱买这种高级货的主。没想到惠宝生为了讨馨儿喜欢,想也不想就买下了。我有些气馁地想,如果我是女人,只怕也会选择惠宝生,毕竟愿意并有能力千斤买笑的男人并不多。

    诊疗室里的小床很不舒服。首先是太窄,其次短了一截,两旁边的金属把手还有些硌人。我在那上面难受地扭动着,越发想念我的小毛毯。

    哆哆,有人敲门,我不用扭头去看也知道来的是刘克克。“去我房间睡吧,你窝在这里,明天一定落枕。”

    刘克克有张黄花梨木的七尺大床,两个人睡完全不会觉得挤,可是落枕事小,有些事情绝对比落枕要麻烦。我摇摇头,故作轻松地说“不必了,落枕的话更能让馨儿感动,她一感动,我们就离破镜重圆不远了。”

    嘴硬的人注定要吃苦头。这一夜过得极其难受,第二天果然落枕了,一整天都歪着脑袋痛苦不已。馨儿拿了红花油替我按摩。馨儿的手很柔软,力度不轻不重,让我觉得很舒服。以前我肌肉拉伤时,她也总是这样温柔地对待我。

    想到以前的快乐时光,我忍不住有些感慨地叹了口气。馨儿当然明白我为什么叹息,把头一低,转身便要离开。

    “馨儿”我赶忙唤住了她,“我们我们重新开始好不好”

    我发誓,在那一瞬间,希望与馨儿复合的念头是真诚而又急迫的。事后冷静下来才发现,对她已没有了当初的感觉,之所以会一时冲动,只是缘于对过去美好岁月的留恋。留恋的力量太小,并不足以令我们忘记一切回到过去,如果馨儿后来没有回绝我的话,毫无疑问将会铸成大错。

    馨儿回答说“宝生,你是个好人”

    看过肥皂剧的同学都知道,一旦有人提到自己很久不见的亲属或是爱人,意味着此君快要死了。如果反面角色哈哈大笑志得意满,意味着他就要倒大霉了。如果女主角对你说你是好人,则意味着她已经拒绝了你。

    当时我有些沮丧。也许是因为愧疚吧,馨儿开始努力地安慰我“宝生,你为人太好了,好得有点像蛋白质,生命的物质基础,不可或缺,对身体不会造成负担。可人不能总是吃蛋白质,太乏味了。大多数情况下,我们明知胆固醇有害还是忍不住要吃。好男人虽然可贵,女人却是感性的,我们的生活需要一些改变和意外,至少我是这样的。”

    我很想告诉她,从专业角度来说,胆固醇是动物组织细胞不可缺少的重要物质,它不仅参与形成细胞膜,而且是合成胆汁酸,维生素d以及甾体激素的原料。其实胆固醇和蛋白质一样,对人体来说都是不可或缺的,区别仅仅在于过量的胆固醇有害身体。不过我并没有把这番话说出口,因为馨儿一定会笑话我迂腐,身为蛋白质居然替胆固醇做辩解。

    “你的意思是你只喜欢坏蛋”

    “当然不是”馨儿有些不快地回答道,“宝生,你到底有没有好好听我说话。我的意思是说女人跟男人不同,我们我们是不同的”

    馨儿反复说着“不同”,给我的感觉却是她已经逻辑混乱了。不过有一点她倒是说对了,女人多半是感性的,她们对待感情只凭感觉。爱上她们的男人则比较不幸,求爱过程活像是“拯救雷恩大兵”,生与死不凭技巧,只看运气。

    吃过晚饭后,我再次来到诊疗室,看着那张小床一个劲地发愁。有了那痛苦不堪的一夜,如果刘克克再来邀请我同床,我一定不会拒绝了,可这家伙居然没出现,不给面子。

    我垂头丧气地来到三楼,请求收留。刘克克的性格虽然不大阳光,不过也不算难缠。对于不知好歹的我,没有一句嘲笑,只是从柜子里找出来一个枕头丢给我。

    因为台风的缘故,暑气被吹散了,夜里很凉快。我裹了条薄毯,满心希望能够舒舒服服地睡上一觉。刘克克看看我,不声不响地在另一边躺好。

    又不是停尸,两个人不说话,就这么直挺挺地躺着,要多怪有多怪。身为寄宿者,我只好率先打破僵局,说“这床是黄花梨呢,值好多钱吧。”

    “这是我外公亲手做的,想留给我妈做嫁妆的,没想到她从来都没机会用。”刘克克闷闷地回答。

    真是哪壶不开提哪壶,我后悔得几乎想给自己一巴掌。唠嗑嘛,什么话题不好说,偏偏选人家的伤口来戳。我赶紧掉转方向,说“这个枕头比我那个还要舒服,你哪里买的,我也要去买一个。”

    “枕头啊,”刘克克的声音比刚才还要低沉,“是bb弹拿来的,不知道他从哪里买来。”

    啪因为打得是自己的肉,下不去狠手,心里却是真的很懊悔很懊悔。这个刘克克,满身地雷,要找个合适的闲聊话题还真不容易。

    “怎么了”

    “没事,一个蚊子而已。”我揉着微微发痛的面颊,有气无力地回答道。

    “宝生。”

    “嗯”

    说话前刘克克明显踌躇了一下,他有些不清不愿地问“你你和馨儿”

    “她拒绝了。”我回答得很干脆。

    “为什么”

    “她说我是蛋白质,而她更喜欢胆固醇,胆固醇有害但她还是喜欢,反正拒绝就是拒绝,理由什么的应该不重要吧。”

    “蛋白质胆固醇”刘克克困惑了。

    “是啊”我耐着性子向他解释蛋白质男与胆固醇男之间的区别。结论就是女人是有自虐倾向的动物,不然她们为什么老是爱上不值得她们爱的坏男人。

    第三十章 同床不同居

    身为八零后新女性,馨儿的自我修复能力极强。第二天她就打电话给经纪公司,要求重新接工作,并积极地替自己安排新居。在她蜗居老屋的这段时间里,我不得不和刘克克开始了同床不同居的生活。

    刘克克睡相挺好,夜里很老实,既不磨牙也不打呼噜,唯一的麻烦就是这家伙每到早上七点会准时发情。他说这是正常的生理现象,我可不这么认为。一次正常;二次也许;三次aybe;四次实际情况是他天天如此,我差不多都可以拿他当闹钟了。

    每天一大早被身后的硬物戳醒,这种感觉虽然不好,总比睡地板强。人在屋檐下,没法子,忍着呗。我把自己草草收拾了一下,继续坐堂看诊。

    上帝啊,现在的孩子真早熟。今天居然有十几个初中生趁着暑假,组团来我这里看门诊,其中一个梳着大辫子的女生,还掏出学生证问我可不可以凭证给打个七折啊,可把我给吓傻了。正忙得不可开交的时候,瞿乃文又来了,照例在我这里钻进钻出地闲逛,发现暂居在此的馨儿后,脸色立刻变得非常难看。

    “你吃坏肚子了”我这是明知故问,故意挤兑他。这人真是的,狗拿耗子多管闲事,我这正主儿都没意见,要他个局外人生什么闲气。

    “没什么。”瞿乃文很不情愿地用鼻腔回了我一声,显然言不由衷。

    要说馨儿还真是个外表柔弱内心强大的时代女性。她知道瞿乃文那一脸古怪是为了什么,没打算逃避,从一开始就用她那美丽的大眼睛回击瞿乃文。使劲瞪,一直瞪,直到瞪得对方受不了转开头,躲避她的视线后,这才得胜回朝班师凯旋。

    “宝生,你这个滥好人。”瞿乃文背着馨儿数落我。他人很聪明,用上海话来说就是会“格苗头”,根本不用我说什么也能猜到事情的原委。

    “瞿乃文,你这个小气男人。”我一面反击,一面给病人开药。这位梳着两根长辫子的女孩,样子长得有点像周冬雨,至清至纯,却是个不折不扣的洛丽塔。至于我这样的人算不算滥好人我不知道,我只知道原谅比记恨要好得多。记仇什么最累心,我不干,何况馨儿并不是坏人,她只是有点爱慕虚荣而已。说到爱慕虚荣,这是都市人的通病,人人皆病友,区别只在于轻重。

    瞿乃文压低声音问“你有没有”

    “没有”我很干脆,表情庄严肃穆,如同革命烈士上刑场。

    我的回答令瞿乃文似乎有些高兴,他喜气洋洋地动用面部肌肉,开始调侃我“其实吧,我觉得你跟你前女友还是很搭调的。一个壁虎,一个乌龟,她拥有不可比拟的自我修复能力,你呢,抗击打能力超强。如果你们俩在一起的话,生下来的孩子应该有能力对抗末日危机核子风暴”

    瞿大少损人的时候你最好闭嘴,因为只有这样,他才会失去继续损下去贫下去的兴趣。不过这次的情况稍稍有些特殊,打断他的是刘克克。只见刘克克同志一本正经地高举着四条内裤,走过来问我“颜色都一样,哪条是你的”

    “这还用问,看图案不就知道了。功夫熊猫是我的,忍者神龟是你的,变形金刚是我的,超人特工是你的。”大卖场减价酬宾,全棉卡通印花内裤买三送一,这种省钱的好机会我当然不会错过。后来刘克克看着喜欢,硬是要走了两条,说是权当我入侵他卧室的租金了。

    刘克克“嗯”了一声,捧着内裤转身上楼去,好像根本没看见一直黏在我身边的瞿乃文,把他当成了透明人。房东先生什么都好,就是太邋遢。内裤积上个十天半月,才肯赏脸洗一回,每次晾晒的时候都搞得跟联合国大会升旗似的。身为生殖科医生,我实在看不下去,太不卫生,后来约定好,在我寄宿三楼期间,我负责洗他负责收。

    被人无视了的瞿乃文很生气,瞪大眼睛看着我,那样子活像一只被人剥了皮的田鸡。我知道他误会了,赶紧解释说“拜托你纯洁点,别往歪的地方想。”

    “是我想歪了,还是你变歪了”瞿乃文说话时摸着下巴,片刻后变换出一脸审视表情,很老奸巨猾的样子。

    “咱们能不能不玩这一语双关,你这人忒没劲了。”我说完赶紧转身去了厨房。这人不是好东西,我们之间的谈话绝对不能再深入,得赶紧离开这片危险水域。

    瞿乃文发挥我党我军锲而不舍的革命精神,追在我身后一个劲地说“宝生啊,你到底怎么想的。选伴侣好比是第二次投胎,你选谁不好选他,我哪一点比他差,你说,你说”

    “我都说了我们没事,再乱说就跟你绝交。”我使出撒手锏,瞿乃文果然不敢吱声了。他在想什么我知道。说“还是朋友”什么的只是一招缓兵之计,其实打算用软磨硬泡来对付我。我很想告诉他,我一个老爷们,“烈女怕缠郎”这种事情对我无效,您老就省省吧,出门左拐就是g。a。y吧,凭您老的美貌与财富,想找个伴还不容易。因为怕伤害他,想了很久也忍了很久,这句话始终没好意思出口。

    晚上,到了上床睡觉的时间,刘克克不知怎么搞的,一直窝在洗手间里不肯出来。我百无聊赖地坐在床上看电视,这是一档情感访谈栏目,矫情造作的女主持一遍又一遍地追问嘉宾那些不堪回首的往事。男嘉宾的脸色越来越差,简直跟死人差不多少。

    我对别人的隐私没有兴趣,于是调到电视剧频道。正在放着一部我没看过的台湾老片,已经快要结束了。男女主角穿着婚纱礼服,被大火包围着,快死了,却满脸幸福地拥在一起。画外音很煽情地做着旁白天地再大,生命再无尽,需要的不外是这一刻,也不外是对方。啧啧,这台湾文艺腔文艺得我差一点就吐了,赶紧换到探索频道,今天的主题是卧龙中心人工繁殖大熊猫。

    荧屏上两只熊猫一前一后开始卿卿我我时,刘克克终于肯从洗手间出来了。我发现他脸色不是很好,就从小冰箱里拿出叁罐啤酒,递了两罐给他。他接过后不声不响地喝了一大口,也坐到床上。对两个大男人来说,这种感觉有点怪,像是一对老夫老妻,在一天的劳碌后,齐齐享受最廉价的娱乐活动看电视。

    我有意无意地朝旁边挪开一点,逃避这种令我感到不舒服的氛围。这时镜头里出现了一位金发美女,顶着好几个挺唬人的头衔,向记者介绍大熊猫的繁殖情况。说着说着,记者用手一指那对正嬉戏玩乐的熊猫问“很多人对熊猫的认识有误区,他们认为熊猫的繁值能力比较差,如果没有人类帮助,这个物种在野外很可能已经灭绝了。”

    “其实它们做得很好,没有人类它们也有能力照顾好自己,现在熊猫遇到的问题跟大多数珍稀物种一样,人类入侵了它们的传统领地,令它们的生存环境受到了威胁。”美女生物保护学者很有耐心地解释着,然后话锋突然一转,说,“不过你面前的这两只熊猫有点特别,它们都是雄性。呵呵,你可能不知道吧,熊猫种群里也会有特立独行的几只,它们俩是g。a。y哦。”

    噗我当时喝着冰啤,听到如此出人意料的话语,顿时全喷了出来。刘克克正好在射程内,吓得赶紧缩头躲避,由于动作过大,只听见噗通一声,掉下了床。

    是我疯了还是这个世界本来就是疯狂的。我目瞪口呆地瞪着电视机荧屏,两只兴趣特别的熊猫还在旁若无人地亲热着,画面中记者那呆滞的表情跟我差不多傻。

    一分钟后,坐在地板上的刘克克开始笑,先是呵呵,接着哈哈哈,最后捶打着地板放声大笑。我虽然努力板起脸,可刘克克的笑声实在太有感染力,同时内心里又不得不承认这事情确实有些可笑,忍了大约半分钟后,终于也跟大笑了起来。

    “天啊,原来熊猫也有”刘克克翻身上床,嘴角笑意尤浓。

    “太搞笑了,简直他妈的扯淡。”我破例说了一句粗话。我依然大笑着,笑得胸膛剧烈起伏,眼角都湿润了。

    “你说脏话了,我的好好先生。”刘克克边说边把身体覆过来。

    因为酒精的缘故,他的脸上显出微微的潮红,嘴唇上还沾了一点我刚才喷出来的啤酒。不知道为什么,我忽然觉得这个样子的刘克克挺可人的,然后就被自己的念头给吓坏了,连忙一个翻身,从他的双臂中钻出去。

    屋内的气氛迅速凝固,幸好刘克克首先采取行动,退回了自己那半边,不然我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为了掩饰彼此的尴尬,两个人约好了似的干笑数声后,就各自背转身体,拉过毯子裹好。

    可睡眠这种东西仿佛天生就会跟人类作对,你越是想尽快入睡就越睡不着,刘克克也一样,紊乱的呼吸表明他也在干瞪眼。我猜不出这个时候他在想些什么,反正我的脑子里是两团黑白色的圆东西在干嘿咻嘿咻地干那事,一直闹到后半夜才好不容易合眼。

    第二天早上出状况了。我不得不赶在刘克克起床前先霸占住洗手间,稍慢一步的家伙只能在门外急得跳脚。等我出来后,他脸色铁青地责问我“这么慢,你在里面干什么呢”

    干什么难道我能告诉你实话,说因为两只古里古怪的国宝,所以我堂堂生植科大医师弥宝生生平第一次梦。遗了。于是硬撑着面子里子反问道“你急什么,等一会儿会死人啊”

    刘克克的脸当时就红了,而且红得非常可疑

    第三十一章越过雷池

    我不知道事情是怎么发生的。这天我和刘克克受邀参加莲蓉包的订婚仪式。她未婚夫是个基金经理,待人温和又有教养。我为莲蓉包感到高兴,喝了不少酒,刘克克也喝了一点。

    莲蓉包家待字闺中的表姐妹堂姐妹有很多,对我和刘克克都表现得很热情。大家年纪差不多,无所顾忌,也谈得来,一起玩得非常尽兴。后来我和刘克克都喝高了,相互搀扶,一路傻笑着回到老屋,连澡都没洗便扑到床上抢夺枕头。

    恰逢冷空气南下,这天夜里的气温还不到五摄氏度,在深圳算是极为少见的寒冷天气。厚一点的被子都收在柜子顶上,因为累了,谁也不愿意爬起来去找,于是就挤在一起睡。两个人的被窝很温暖,暖得让人想一直这么待下去,不一会儿我们便越过雷池,变得非常亲密了。事情是自然而然发生的,没有预兆没有挣扎没有激突,酒精只是催化剂,以至于我每次回想起都认为那天晚上一定中了某种降头。不会是莲蓉包吧她这个人一向神神叨叨,说不定会些巫蛊之术。

    我本来还胡思乱想着,要不要拿点钱出来拜托莲蓉包未来的老公帮我理财,当刘克克抓住我的右手,移到自己勃起的硬物上时,我的大脑顿时一片空白。与生俱来的本能顺理成章地战胜了理智,人类的动物性瞬间超越了理性。

    我从来没干过这种勾当,不过这也不需要什么说明书,反正只要是男人,天生知道该怎么做。我们俩一声不吭地为对方服务着,间或发出几声急促的喘息。感觉真的很舒服,难怪人家都说男人之间的兄弟情谊,一定是建立在“同过窗;飘过昌;坐过牢;打过枪。”之上的。

    先是我,然后刘克克紧绷的“枪”也差不多同时发射了。谁也没说话,这个时候不需要语言,身体的反应更忠实。我依稀记得他把汗津津的脸伸过来,在我额头印上了一个吻。这个吻很轻,轻到几乎感觉不出,但我知道他吻了。

    在这以后我们是真的精疲力尽了。他没嫌弃我把他的大腿弄得湿濡一片,我也暂时忘记了身为医者的职业性洁癖,俩人就这么着,像热恋中的情人一般相拥睡去。刘克克肌肤的温度几乎能灼伤人,我想我的体温也升高了不少吧,但谁也不愿就此放开紧紧相连的臂弯。

    那天我们俩都睡得不太安稳,毕竟从未如此亲近,多少有些不习惯。从黑夜到天亮,醒醒睡睡,每一次张开眼睛,见到对方的脸,我会傻笑,他会把我抱得再紧一点。

    直到第二天上午,酒劲完全过去后,我才真正意识到这件事情的严重性。男人和男人之间做这种事算不了什么,仅仅是彼此慰籍一下,问题是我可以和这个城市里的任何一个人鬼混,但绝对不应该是刘克克,因为他曾说过他爱我。

    现在我不得不面对两难境地了。告诉他昨天晚上发生的这一切只是酒后乱性,还不如直接给他一巴掌来得干脆,可我又真的无法接受他的心意,真是伤脑筋。

    “我要去香港两天,以前协和的同事约好了,周末聚会。”在不知道应该怎么办前,唯一的选择就是逃避。但我是个蹩脚的说谎者,明显缺乏说服力。刘克克皱紧了眉头,不过他没有戳穿我,只是径直走开。

    “我做了炒饭,搁在厨房里了,别忘记吃。”我朝着他的背影大喊道。刘克克没有回头,只是举起左手在脑后挥动了一下。我不知道这个手势是说他知道了,还是让我闭嘴。

    烦恼总是自找的。我深深叹了一口气,提起旅行袋直奔罗湖桥,奋力挤入去香港购物的滚滚人流中。过去大陆穷,给香港人笑做“大陆灿”1978年香港一部热播电视剧中,男主角阿灿是一个偷渡到香港的农村小子,穷得没裤子穿。,现在香港人过来深圳,我们这边也开玩笑地叫他们“港灿”。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大家灿来灿去,倒也蛮好玩的。

    学长开着他的老i来接我。我想起当年在港大时,也常常这样坐着他的车去他家蹭吃蹭喝,不由感慨了一番。学长问“出了什么事,突然说要过来找我”

    “想念你家的菜蒲蛋,我来蹭饭的。”我又撒谎了。但这个谎言同样不成功,学长很好看地笑了起来,“宝生,在躲什么人吧”

    “啊”有这么明显吗,难道我脸上写着我有情感问题,难道学长是黄大仙的后裔

    “我还不了解你嘛,一有麻烦你就躲。”学长的声音听起来相当落寞,“以前我也试探过你几次,每次你都远远躲开,脸上的表情跟现在一模一样。”

    我叹了一口气,不知道是否应该告诉他,对于他的屡次试探,我不是装傻,而是真傻,拜托以后说话直截了当些。在来香港之前,我打了个电话给道奇,把事情跟他说了一边,问他我该怎么办。

    道奇思考了大约三分钟后,很郑重其事地回答“我建议你离开房东先生。像你这种情况,我们圈子里有很多,没有一个有好结果的。宝生,你跟我们不一样,不是同道中人。我们是天生如此,没有选择,而你有机会组成一个正常的家庭,生儿育女,不必介意别人异样的眼神。就算你现在跟你的房东搞在一起,以后终有一天会后悔。也许是因为你爸妈的压力,也许是想有个孩子,也许遇到了一个让你心动的女人,总之你一定会后悔。到了这个时候,你让他怎么办还不如趁没有把事情弄到不可收拾前离开他。”

    道奇说得有道理,小费也是这个观点,所以我别无选择,只能出逃。我盘算了一下,决定先在学长这里躲几天,等事态稳定后再另找住处。道奇说他和小费可以收留我,可我担心刘克克会找上门来,又怕打扰了他们的甜蜜二人世界,所以拒绝,只是拜托他们帮忙把我的诊所尽快结业。至于刘克克,我没有勇气去面对他的愤怒与失望,只好发条短信表示歉意。

    想说需要说明的太多,拖拖拉拉写了一百多字,实质性内容却还没触及。我叹了一口气,删除重新再来,然后狠狠心,只发了五个字“我走了,再见。”

    其后的几天我都过得极其腐败。不但学长一个劲宠着我,学长他们一家子都待我如同上宾,除了良心上有些不安,其他一切都很好。

    这天下雨,我猫在客厅里陪学长他爸下棋。老爷子虽然是十里八街坊有名的臭棋篓子,比我却强了不少,连赢六局后,乐得简直合不拢嘴。学长他妈也凑过来笑嘻嘻地说“宝生,你什么时候嫁过来啊,这样他爸爸就不愁没人陪他下棋了。我可一直在等着喝你敬的茶呢。”

    多谢学长那张大嘴巴,关于我和他的事已经成了这个家庭最经久不衰的笑话。幸好这家人都明白事理,对人也格外宽容,没有因为我的拒绝而怪罪我,依然待我如同自家孩子。

    “快了,快了”我敬老,于是配合着两位老人家,极有娱乐精神地调侃起了自己。

    忽然手机响起,我一看,又是瞿乃文。此人耳目神通,多半是打听到了些什么,这才急急忙忙跑来追问。我正做缩头乌龟呢,自然不肯去接。铃声连续响了三遍后,终于垂头丧气地歇了。

    想象瞿乃文一脸挫败表情让我感到很快乐。老爷子没过够棋瘾,还想杀两盘。我可不干了,下棋不是我强项,再这么输下去,本来就不多的自尊心准保见底。

    隔了没多久,我的手机再次唱歌。拿起来一看,莲蓉包,该不是老屋那边出了什么事吧,赶紧接通。“喂”

    “弥医生”莲蓉包故意模仿着某声优甜腻酥软的嗓音说话,看来这丫头因为事业感情两得意,最近心情奇好。

    “有事找我”我问这话时背后直冒虚汗。

    “没事,想让你顺便给我带点酱油回来,要李锦记的。”

    原来是想让我帮着扫货。我顿时松了一口气,然后她问我现在住哪里,我说在我以前的学长家,两个人又扯了一会儿闲篇,从她新买的婚房到婚宴上的主菜无所不谈,不知不觉聊了大半个小时。

    刚挂机,瞿乃文的电话又来了。我把手机往沙发上一摔,哼着小曲钻入厨房,帮忙伯母做打糕。一面舂糯米,一面想,这几天里瞿乃文电话打了十七八回,为什么刘克克就一个电话也没来过,他接到我的短信后是啥态度啊。越想心里越不舒服,手底下每粒糯米都长了一张刘克克的棺材脸。石头椿子越砸越起劲,把个石瓮砸得砰砰作响。

    老太太一瞧乐了,呵呵地说“今天这糕一定特别好吃。”

    老太太这双眼睛真是阅尽世情啊。我搔搔头,觉得自己太过孩子气,也笑了。做完点心,又陪老爷子杀了两盘。老爷子大赞我比他亲儿子还好,学长一点不知道顾及他老子的面子,每次杀他个片甲不留。就这样整个下午都在悠闲中渡过了。

    当晚餐摆上桌子后,学长的座驾准时停入了自家车库。我跑去给他开门,却见学长身型僵硬脸色古怪站在大门外一动不动,身后还紧紧跟着一个人长发戴鸭舌帽的人,貌似被人绑架了。我不惑不解地伸出头仔细一瞅,竟然是刘克克。

    第三十二章面对现实

    小雨中漫步是件浪漫惬意的事,特别是在自己有伞,别人却捂住脑袋四散奔逃的时候。可我现在一点也高兴不起来,因为在我身边的那个人是刘克克我的前任房东兼债主。而且我欠他的是情债,人世间就数这玩意最麻烦。

    不必问他是怎么找到这里来的,出卖我下落的那个人肯定是莲蓉包。至于绑架威胁学长什么的,估计是刘克克同学临时起意,不然他进不了学长家的大门。刘克克一直没开口说话,我可不愿意就这么陪他站在街边吸汽车尾气。要知道学长家的厨房里,正做着我最爱吃的菜脯蛋,所以我打算在十分钟里面,把眼前这个大麻烦搞定,然后回到学长家趁热吃饭。

    咳咳,说话前我先清了清嗓子,也算是给自己壮壮胆,然后才端着架子问他“你找我是想要回那些我替你收着的金币吗东西在银行保险柜,钥匙在我书桌的小抽屉里,想要的话自己去取呗,本来就是你的。”

    刘克克先是摇摇头,接着朝我翻翻白眼,挺不屑一顾的表情。此人重情不爱财,正是时下最不流行最不合时宜的款式,偏偏我就是看他顺眼。于是我又问“我还欠你房租”

    刘克克还是摇头,这回连白眼都不乐意给我了,直接奉送一个冷哼。然后两个鼻孔一张一合的,似乎有点生气了。我叹了一口气,拿腔拿调地再问“哪你来找我干吗”

    我想赶刘克克走人,最好能把他立刻气走。当然,我知道我这样的态度很不好,活像个没教养的混蛋,可不这样我还能怎样上大学的时候,历史人文院有教授倒是开过“两性差异与感情处理”这门课,我在半梦半醒之间听了那么几节课,可就是没人教过我该怎么拒绝一位同性。

    逃来香港之前,除了道奇他们两口子,我还诚心诚意的请教过几位好友。问如果是他们遇到这种事会怎样处理。一个东北过来的朋友说“不就是个二椅子嘛,直接削他一顿不就结了。”

    我寻思着,就凭我,不吃点百年参王、千年朱果什么的,估计打不过人家刘克克。这主意虽然干脆,却不是我这种文弱书生能用的,只好换了个人咨询。

    四川籍的同学回答说“你脑壳有乒乓哇龟儿子要日你沟子,你不也是瓜娃子嘛,你不会先日了他噻”

    我认真考虑了一下他的建议。觉得真要实施起来,难度比第一个还大。毕竟我不是同性恋者,对男人沟子这种玩意,我有心理上的障碍。这个主意也不行,还得再找人请教。

    有位上海老乡听说后,很热情的要给我出主意。他为人比较开放,所以对此很不以为然。他说“各种事体有啥了不起哦,南人呀,赫啥啦。上了场,大家单挑好了”

    此君在电话里滔滔不绝,全然不顾我的承受能力,话题渐渐涉及到了某些细节。幸好我是个成年人,不然可以直接告他猥亵。后来我越听越觉得这家伙倾向有问题,该不会他就是个隐性的gay吧既然别人的意见只能仅供参考,我也只好厚起脸皮装混蛋。

    刘克克显然被我的态度气着了。他恶狠狠地说“怪不得莲蓉包说你一定会跟我胡搅蛮缠。她还叫我啥也别问啥也别说,打晕了,直接扛回家去就好。”

    我的脸色一下子就黑了。心里想“莲蓉包啊莲蓉包,你就这么对待一向对你爱护有加的前任老板我呀损不损啊你”

    既然糊弄不过去,就只好硬着头皮说实话了。反正我是男人,他也不是弱质女流,想来再大的打击,吃顿好的,再睡一觉,也就过去了。想当年他和bb弹爱得死去活来,后来bb弹离开了他,也没见他寻死觅活的。于是我直截了当地说“阿克,我跟你不一样,这你知道。如果我们在一起,我不知道将来会怎样我没办法保证。我想过了,与日后其害人害已,不如现在就快刀斩乱麻。”

    刘克克表情认真的思考着我说的话,好一会儿才重又抬头,问我“如果我愿意承担风险呢”

    “啊”刘克克的反应令我一怔。心想这家伙到底是什么意思,什么叫愿意承担风险咱们这又不是人民币理财。

    “你逃走是因为你怕自己以后会像bb弹那样伤害到我,并不是因为讨厌我这个人,或者因为接受不了我的性别。是这样的吗我说得对不对如果对,我给你的回答是,我愿意冒险,愿意承担任何后果。以后你想留就留,想走就走,一切随你。我不需要你的承诺和保证,所以你没必要有心理负担。虽然我跟bb弹现在这个样子了,可我从来没后悔遇到他,相信他也不会后悔遇到我这么个人。不管最后结局如何,对你我也不会后悔,永远不后悔。”

    一向惜言如金的刘克克忽然变得口若悬河。害我一时间有种错觉,以为面前的这个人并不是刘克克,而是瞿乃文假扮的。他的话算是点在了根子上,戳破了我与他之间那最后一层窗户纸。我以前一直没有意识到,直到他点破,我才忽然发觉刘克克说得极对。我虽然是个直男,却已在不知不觉中接受了对方的爱意,从某种意义上来说,我差不多也是个gay了。

    “我是gay”我本能的抗拒着这种可能性。这倒不是说我歧视特定人群,只不过这种身份转变,在一秒钟之前,对于我来说还是不可思议的事情。为此我认真的审视了一下自己。首先,对女人我还是有欲望的。对男人嘛,似乎除了刘克克,要我接受其他人,目前还有相当大的难度。最后的鉴定结果是,我还算不上gay,至少不纯粹,我只是不小心喜欢上了一个同性而已。

    对于这种超越常规的事,我已经逃避了太久太久。最初是无意识的逃避,后来是有些心照不宣的逃避,直到最近,我决定离开老屋。虽然一直在逃避,可就在这一刻,我突然确定,爱情降临了,我爱上了这个人,他是男是女已经不再重要。

    当年喜欢上馨儿是因为惊艳,她很耀眼,是男人都会对像她这样的女人多看两眼。可对于刘克克,我的感觉完全不同。心中先是不由自主的感觉到一阵酸楚,还有点委屈,但并不难过,反而有些高兴有些快意。这种感觉很复杂,一种混合着另一种,一层叠压着另一层,很难说清楚。我叹了一口气,在心底里自己对自己说,原来这才是爱意萌动,一个人闯入你心扉的感觉是这样的特别。

    真倒霉,全中国十三亿人口,为什么就是他为什么呢虽然有些认命了,可我还是忍不住用两只眼死死看着刘克克,目光中充满了探究的意味。刘克克这个人看起来像只树袋熊,笨笨的,懒懒的,其实人挺聪明。他似乎能猜出我脑子里的想法。只见那好看的上嘴唇一碰同样好看的下嘴唇,轻轻巧巧吐出了两个字“缘分。”

    如果这一切真的是缘分,缘分还真可怕刘克克生在广州,长在澳洲。我生在上海,长在深圳,相隔了上万公里。中国这么庞大的人口基数,别的不说,就说深圳吧,常住的流动的,加在一起差不多有两千万,而我们竟然能相遇,住在同一个屋檐下。算一算,机率小到吓人,随便哪里出一点岔子,根本就不可能遇到对方。

    这么一想,突然觉得我与他之间有了那么点玄妙的意思,似乎冥冥中有一种神秘难解的力量在牵引着我们俩,让我们这两条本来毫无关联的平行线,最终走到了一处。

    这种奇妙的念头对于人类来说是极其危险的,尤其是天生就有神秘主义倾向的中国人。其实我也就这么想了一想而已,忽然对面的那家伙从头到脚都变得无比可亲可爱起来。邋里邋遢的长发变得不长也不短了,越看越像帅哥皮特。本来就挺不错的眼睛,愈发神采动人,简直像极了年轻时的汤帅。还有那鼻子那嘴,整个好莱坞的男星加在一起也比不上他养眼。有道是情人眼里出西施,老话诚不我欺啊。

    手边没有镜子,所以我没法子知道自己当时的面部表情是怎样的,反正刘克克的脸,在我的注视下变得很红。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话,差不多就是欣喜若狂吧。他的眼睛微微有些湿润,应该是被我感动了。只可惜后来我不适时地说了一句煞风景的话,那家伙立刻吧唧一声从天下掉了下来,而且还没带着降落伞。

    我说“咱俩以后要是真在一起了,你还收我房租吗”

    刘克克看看我,露出一口白牙,瞧那意思,似乎想咬我一口。可我根本就不怕,因为他的心还在我这里收着呢。我说“怎么则你还打算跟我公证婚前财产啊我跟你说,以后你的就是我的,我的还是我的。明白了吗”

    “宝生,你就不能”刘克克脸上的表情简直太精彩了,我真恨不能给他拍下来,留着以后慢慢消遣他。

    “让你在那里多感动一会儿”我笑嘻嘻地问道,“行啊,你继续感动,我回去吃饭了。菜脯蛋凉了就不好吃了。”说完转身就走,绝不回头。

    “你”

    “你什么你,我肚子饿了,随便你来不来,反正我要去吃饭了。”这就是我弥宝生的生活原则。甭管好事坏事,即便是天大的事发生了,饭还是要吃的。虽然我知道,我和刘克克之间这种超越世俗常规的感情,将来必然要面对诸多挑战,可我现在懒得去烦恼,眼前最要紧的事,莫过于学长家那香喷喷的菜脯蛋千万别搁凉了。

    第三十三章家和万事兴

    回到老屋,第一件事情就是把莲蓉包找来算账。我责问她“为什么出卖我”

    “不是我”莲蓉包大声辩白道,“真的不是我,我什么也没说。”

    拒不招供行啊对付这个小妮子,我可有的是手段。我说“啊呀,你还跟我来江姐这一套。不快点从实招来,我要大刑伺候了。看见没,干烧明虾,虾子大乌参,蜜汁宣腿。快招,不招的话,待会儿吃晚饭没你的份。”

    “啊呀呀,这么多好吃的”莲蓉包的口水都快滴到地板上了。

    “说吧。”我故意用筷子挑起一片宣腿,在莲蓉包面前来回这么晃动着。极品宣腿浓郁的香味本来就令人难以抗拒,何况这次用的蜂蜜也很是了得,是学长从尼泊尔带回来的喜马拉雅野蜂蜜,被我偷偷眯了一罐回来。这两种食材一叠加,嘿嘿,神仙也抗不住了。

    莲蓉包可怜兮兮地看着我说“弥医生真的不是我说的”

    “不是你是谁除了你我没告诉过任何人。”我逃走那天刘克克一点阻拦的意思都没有,事后却能很快找到学长家,显然他自信能找到我,所以干脆让我出走,在外面冷静几天,最后再来个大摊牌。如此心计深刻,虽然结果是好的,却也令我感到不快。充当他帮凶的这个人不是莲蓉包,还能是谁

    “是你自己呀。”

    插话的人是刘克克。刘克克刚才一直坐在门廊下,笑看我跟莲蓉包斗嘴,这会儿忽然站起来说话了。我回过头给了他一个白眼,让他哪儿凉快哪儿呆着去。刘克克低下头笑了笑,说“你别逼包小姐了。你不是想知道我怎么找到你的吗我告诉你好了。”

    “我是房东嘛,老屋的固定电话都是用我名义申请的。你逃走后,我去了一趟电信局,把最近的电话通讯记录调出来。发现有个香港电话,两天里你打了三次。你对我说过的,你要去香港跟以前的同事聚会。我想你这么抠门,一定不舍得住旅馆。我到了香港以后,按照这个电话号码打过去。接电话的是位老太太。我说我是煤气公司的,接到报修,说弥敦道168号有煤气泄漏。那位老太太回答说,后生仔你搞错了,我这里是加连威300号。”

    “就这么简单啊”

    刘克克肯定地点点头。莲蓉包在一旁双手合什道“阿弥陀佛,佛主在上,我是清白的。”

    我想了一想。刘克克的说法似乎合情合理,看来真是错怪了莲蓉包,但我还是有点疑问,于是又问“如果我当时没用老屋的电话打给学长,你打算怎么找我呢”

    刘克克闻言露齿一笑,表情笃定地说“你租屋的时候跟我谈好条件,电话费全部由我承担。港澳台通话这么贵,我想你一定不舍得用自己的手机打电话。”

    是人就会有弱点,莲蓉包最大的弱点就是贪吃,我嘛,我有点贪财。想不到就这么一个小小的弱点,居然被刘克克抓住了辫子。我当场被气得说不出话来。莲蓉包肆无忌惮的笑声更令我感到脸红。

    吃过晚饭,莲蓉包心满意足地回家了。临走时,她对我说“弥医生,一生一世一双人,选择要慎重,认定了就好好把握。早点告诉家里人吧,得到他们的谅解,你们才能长久。”

    “这事我不知道该怎么办”我吞吞吐吐地说。天下哪有父母不希望子孙满堂的,如果我跟刘克克在一起,弥家就注定要绝后了。

    “早说晚说,总要说一声的。”莲蓉包的表情告诉我,她并不看好我和刘克克的未来,但出于对朋友的友情,已经尽量表现出乐观情绪。

    送走莲蓉包,我慢慢走进厨房,却发现大树懒刘克克居然在刷碗。真难得我从背后环住他的腰,说“阿克,莲蓉包刚才要我好好待你,可我不敢把我们的事告诉我家里。”

    刘克克回头朝我很好看地笑了笑,说“不说就不说喽,我不介意。”

    刘克克的态度令我暗暗松了一口气。人类虽然属于灵长类,但多半都有些鸵鸟基因。我没有勇气面对父母的哀求与责骂,所以能拖则拖,拖不过去的时候再说。基调确定,谈话开始变得轻松了。我笑问“如果人家看到你一直跟我在一起,问起你来,我怎么回答你算我什么”

    “房东啊。”

    刘克克的声音听起来很柔软,像是某种邀请。我是个男人,还是个从事神圣职业的男人,当然听得出那藏在长长鼻音后的暗意。问题是,我还没做好准备,不管是心理上的,还是生理上的准备,我都没做好。逃跑是目前唯一正确的决定。我一面咯咯地傻笑,一面寻思着能转移刘克克关注力的事物。

    刘克克却并不打算让我逃脱。论力气,我比不过他,被他像只小鸡一样提在手里。我急得大叫“放我下来”

    刘克克当然不肯放,俩个人缠绕在一起开始打闹,闹着闹着人就躺到了床上。然后脱衣服,再然后美妙的多巴胺开始在神经键中释放,也就是所谓的高潮。

    一般情况下,女人完事后喜欢再腻腻歪歪一会儿,聊天什么的。男人则没那么多事,各自洗漱,打扫战场。收拾完一切,我发现时间还早,就问刘克克“魔兽还是cs”

    刘克克摇摇头,说“太空堡垒。”

    我不是游戏发烧友,这种事情基本上都由刘克克决定,于是点点头。我的本子在书桌上,刘克克的本子在楼上。他站起来拉开门,打算上楼去取,却意外地门外站着一对衣着高雅、满脸惊讶的老人我的父母。

    我父母是那种典型的中产阶级知识分子,严于律己宽以待人,从不会口出恶言,可同时他们也是极其守旧的。两位老人脸上的震惊已明确说出了他们对于此事的看法。当莲蓉包建议我最好事先取得家中长辈们的谅解时,我也就那么一听,全没当一回事。现在才知道这小妮子果然是个乌鸦嘴,说什么来什么。

    “听我解释”其实我没什么可解释的。人赃俱获,捉奸在床。刘克克光着上身,下面也仅裹着一条浴巾,如果他肯摆个安吉丽娜朱莉式叉腰姿势,那就跟全裸没两样了。至于我,好歹还套了条内裤,不过也就只有一条内裤而已。

    “他是我房东”我一面手忙脚乱地穿衣服,一面说着糟糕的开场白。刘克克是我房东这一点,对于解决眼前的窘境毫无帮助。我总不能说是因为欠了他房租,所以肉偿了。

    “我们我们我们”面对父母双亲质问的眼神,我结巴了。

    “我们俩打算在一起。”替我解围的是刘克克。我很佩服他的勇气。要知道在这种情况下,一个人没穿衣服,还能理直气壮地面对别人的父母,说出这样的话,真应该赞他“脸皮厚”。凭良心说,我就做不到。

    “你是gay”发问的是我妈,语气相当严厉。至少我从来没见过我妈这副模样,哪怕我弄坏了外婆送给她的一只很值钱的金手镯时,她也没露出过这么可怕的脸色。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见过护犊母狼的眼神,反正在我的想象中,母狼也没有此刻我妈那么可怕。

    刘克克点点头,眼中已流露出一丝怯意。一个生气绝望的父亲,有可能会杀了你,而一个生气又绝望的母亲,会撕裂你,再把你煮成一锅菜。请相信我,永远别惹女人,尤其是当了妈的女人,这可是生活真理。我的神经抽紧了,开始担心起刘克克的人身安危。

    我妈不理我哀求的眼神,继续施加着压力。她问刘克克“你对女人不感兴趣”

    面对如此毫不留情的逼问,刘克克只得又点点头,他有些无法控制地频频回头看我,向我寻求庇护和帮助。可惜我的面部肌肉都抽筋了,连一点点安慰性质的笑容也挤不出来。

    “你,从来没喜欢过女人”

    刘克克不敢说话,不得不再次点点头,那模样活像一只在啄米的小鸡仔。我妈的脸上露出冷笑,又追问了一句“你确定自己以后也绝对不会喜欢女人”

    我不明白我妈的意思。她这样反复追问刘克克的性向,在我看来简直跟羞辱差不多,太过分了。我忍不住插话说“妈,你别”

    “闭嘴”

    我妈一声断喝,立刻就令在场的三个老爷们同时闭上了嘴巴。所有人都说我妈是个温柔贤惠的女人,她从不打骂我,可我知道那是因为还没惹毛她,一旦惹毛了,后果是可怕的,所以我第一个乖乖地遵命。刘克克的嘴巴自打说了那句“我们俩打算在一起”之后,其实一直就没张开过。我爸爸则是完全下意识地服从了妻命,然后他有些困惑地朝我看了看,又偷眼瞧了瞧我妈的脸色,意识到自己不在被禁之列,忙松了一口气。

    “回答我的问题。”

    刘克克的脸涨红了,喉结上上下下动个不停,似乎我妈的强势与蛮横把他的脾气给逼了出来。他把头一歪,略带痞气地说“我想我就是个无可救药的gay,这辈子是改不了了。”

    如此无礼的态度让我妈很不快。她重重地“哼”了一声,然后用x光一样的目光把刘克克从头到脚好一通扫视,似乎在确定他的回答是否诚实可靠的。一分钟过去了,二分钟过去了,三分钟过去了,四分钟过去了

    就在我们大家都认为刘克克会死于x光辐射过量时,我妈突然面露欣慰笑容,说“很好,太好了”

    都说女人翻脸像翻书,当我和刘克克还陷在那巨大的情绪转变中回不了神时,我妈做了一个如释重负的夸张表情,对我说“宝宝,我跟你爸爸一直在讨论,你到底要到什么时候才会发现自己原来是个gay。”

    什么我张大了嘴正要质问,刘克克忙跑过来给我一拳,示意我别说话。好吧,鉴于目前的情况对我们俩有利,我就暂且不说也什么了。可谁能告诉我,这到底是怎么一回事啊

    唉我妈的话是从一声叹息开始的。她痛心疾首地述说起弥家家史“你爸爸家一共三兄弟,除了他,另外两个都是gay。你二叔一直单身着,你三叔虽然结婚生了个儿子,可后来又离了,这些事你都知道。”

    我连忙点点头。这些事我知道是知道,可从来不知道他们俩是gay。保密工作做得真好

    “你二叔自觉得早些,好过你三叔害人害已。最近你三叔的儿子从美国来信,说要跟个男人结婚,原来他也是gay。这就是基因,没办法的事,所以我和你爸爸一直担心你也是。你从小到大就没交上过什么像样的女朋友,身边的男性朋友倒是一个比一个赞。我和你爸爸早看出来你在这方面不对劲。所以前两年还一直给你张罗相亲的事,最近也就渐渐死心了。我们俩在家的时候一直说,强扭的瓜不甜,你看老三家闹得。儿子要真喜欢上一个男人,我们也认了。”

    听到这里,刘克克在一旁悄悄地拉了拉我,小声问“你妈说你是gay”

    “当然不是,我随我爸爸,我二叔三叔才是gay。”

    “你确定以及肯定”

    “百分之一百确定,我肯定是漏网之鱼。”

    “你妈妈误会了,要告诉她吗”

    “你傻呀”

    “那我们俩说定了,一辈子都不告诉她。”

    原来搞基是我老弥家的传统,我妈后面那些絮絮叨叨的话,我也就懒得再认真听。至于她刚才追问刘克克的那些话,主要是怕刘克克将来反悔,伤了我的心。如果她知道我跟刘克克之间的情况,正好跟她想象中的反了一反,不知道会是什么表情。

    我妈把压在心底好多年的话一口气说完了,情绪越发大好。她把刘克克叫到自己身边,问长问短,又说了好些亲热的话,显然是把他当自己儿媳妇看待了。刘克克这家伙也是个很会来事的,居然当场改口叫起了妈,也不嫌害臊。我妈一高兴,就把祖传的金佛像脱下来,送给他了,我这个做儿子的倒没份儿。就这样闹腾了好一阵,两位老人家终于回去了。至于他们为什么突然来访,他们俩自己都忘了,我也没敢问,自此成为千古之谜。

    第三十四章bb弹归来

    搞定了我家二老之后,我和刘克克之间的关系开始日趋稳定。用莲蓉包的话来说,就是活像一对老夫老妻。道奇两口子最近出了趟远门,因为道奇接了个片约,要去内蒙古拍半个月的外景,三天前刚风尘仆仆地回来。俩人都晒得乌漆麻黑,脸上两砣高原红,瞅着特别夫妻相,可逗了。

    当我告诉他们,我跟刘克克的事家里已经同意了时,道奇表现得特别高兴,几乎跳到了屋顶上,大喊大叫着要送我结婚礼物。小费的眼神也是高兴的,不过这人不爱感情外露,脸色依旧是臭臭的,跟平时没啥两样,只说了“恭喜”两个字。我想这家伙大概还没忘记我挑唆道奇反攻倒算的事,不敢跟他计较太多。

    道奇问我“你们俩什么时候举行婚礼啊”

    “婚礼”我当时就喷了,“别开玩笑了,中国不承认同性婚姻。”

    “你管他承认不承认,你承认,刘克克承认,那就行了。你们两个要是真打算在一起过一辈子,赶紧收拾收拾去拉斯维加斯。找个牧师,或者是公证处,只要付上五十五美元就能马上结婚。”道奇边说边露出了骄傲的神情,头则歪向小费。两个人像相思鸟那样脑袋挨着脑袋,那模样要多温馨有多温馨。

    道奇是个很在乎形式的人,去年死活拉着小费去美国注册完婚,不过他的话也有道理。我想了一下,还真有点动心,于是回头去看刘克克。阿克朝我笑了笑,说“你乐意咱们就去呗。”

    这话太肉麻了,亏他说得出口。可我这当事人还没怎么样,莲蓉包一听,却嗷地一声就扑倒在地,一面用手大力捶地,一面嚎叫道“太感人,太感人了”

    我被莲蓉包逗得呵呵笑了起来,连说“你至于嘛你”

    就在大家嘻嘻哈哈闹成一团时,忽然老屋外有人推开大门走了进来。那人一脸倦容,手中有行李,似乎刚下飞机。只见他脱下墨镜,朝刘克克凄然一笑,说“阿克,我回来了。”竟然是bb弹

    古人说韶光轻贱,真是一点没错。不知不觉中bb弹已经走了一年多,期间发生了太多我无法控制的事情,以致于此刻再次面对bb弹时,我竟然连一个字都无法说出口。想必莲蓉包他们对bb弹的出现也一样感到震惊,所有人都选择了暂时性沉默。

    周围很安静,静到令人发窘,不知过了多久,我听到刘克克用很慢很慢的语速说“回来就好。”

    “回来就好”。四个字,不多不少,不咸不淡,却有一种旁人无法涉足的默契在里头。我的心微微一痛,赶紧抬头望天,假装察看风向。现在是秋季,海上偶有台风过境深圳,今天的风,大了,刮得树枝嘎吱作响。不知道为什么,我的大脑在这个时候突然就跑题了。我不再思考bb弹的回归意味着什么,而是担心起我的银杏树。今年夏末一场罕见的台风暴雨,打落了树上大半已经成形的果实,眼下只剩不多的银杏果,如果再来一场暴风雨,这冰糖白果想必是吃不成了。刘克克说,他很想尝尝我亲手做的这种上海小零嘴呢,他以前从来没吃过。

    bb弹说“阿克,原来我妈咪这次没骗我,她真的病了,很严重,美国的医生也救不了她。二周前她刚刚过世。我妈咪只有我一个,我要陪着她,替她料理后事,所以”

    bb弹眼中饱含着委屈的泪水。刘克克当即上前几步,将他搂进了怀里,低声安慰着。小费冷眼旁观,虽然什么也没说,神色却有些不以为然。莲蓉包则满脸同情地看着我。我在好友们的视线包围中,渐渐感到手足无措,于是用力看向刘克克,希望能得到一个彼此了然的眼神。可他没有看我,一次也没有。刘克克充满爱怜的眼神一直都在bb弹的身上。

    人生没有彩排,每天都是直播,而老天爷给我安排的剧情就是这么狗血。我颇为自嘲地想,你不是一直希望他们复合吗,现在bb弹回来了,梦想成真了,这一切太好了。为什么没有人鼓掌欢呼好吧,那我来,我来带头鼓掌就在我要做出傻事时,莲蓉包伸手拉了我一下。我放下手臂,愕然地回头,发现她脸上满是忧虑,正朝着我微微摇头。

    俗话说,听人劝,吃饱饭。我冷静地想了一想,莲蓉包是对的。我该对刘克克有信心。他现在所做的,只是为了安慰一个朋友,一个一直都很娇气,一直都很依赖他的朋友。从道义上来说,如果刚才刘克克没有把bb弹搂紧,我也该给他一个安慰的拥抱,这是作为朋友的义务。bb弹是我们的朋友,而且一直都是。

    事后小费诉我,他本来打算动手教训一下bb弹,让他明白就算是身为富二代,也不能这样为所欲为,尤其是在感情方面。可听见bb弹带着哭音说自己没了妈,他就下不去手了。小费说得一点没错,面对这样的bb弹,我们谁也不忍心去责备他。bb弹年龄虽然不小了,但由于家里保护过度,依然是个孩子。

    想通了这一点,我朝我的朋友们微笑,说“他们俩好久没见了,我们走吧,给他们一点空间,让他们好好聊聊。”

    离开老屋后,我跟着道奇两口子去了他们家。一路上道奇都在骂我滥好人。我实在听不下去了,于是回击说“我相信阿克。他以前是跟bb弹在一起,不过都已经说清楚了,刚才他还说愿意和我去美国注册结婚,他不会变心。”

    道奇气得鼻子都快歪了,又骂道“你也不照照镜子。你哪一点比人家强人家有财有势,不但比你年轻,点子还特正,又是刘克克刻骨铭心的老情人。以前是人家老妈拼命拦着两人,现在老妈死了,障碍没了,还有什么能阻止他们俩在一起也只有你这种白痴才会故作大方地让他们两个单独相处。我告诉你,这两个家伙现在肯定在叙旧,叙着叙着,你猜怎么则啪地一声,旧情复燃了。你呢你怎么办你就等着卷铺盖走人吧”

    道奇说得不无道理。要论跟刘克克合拍,我可比不过bb弹。可我在心底不断鼓励着自己,要有信心,一定要对刘克克有信心。我努力地在脸上堆砌出生平最自信的笑容,说“你等着瞧吧,不等我们到你家,阿克的电话就追来了,叫我赶紧回去给他做饭。他最喜欢吃我做的杂烩炒饭啦。”

    大话我是说出去了,可现实却一点面子也不留给我。刘克克的电话没有追来。天色越来越黑,道奇看着像气球一样瘪下去的我,心疼地说“今晚在我家住着吧。明天那姓刘的小子要是来找你,我让小费狠狠地揍他一顿。”

    我点点头,心里委屈得快不行了,非常懊悔自己今天所做出的轻率举动。道奇说得对,人与人之间的感情太脆弱,太容易受到外界的影响,所以容不得一丝退缩和轻慢。一晚上我都抱着手机,几乎没睡。很想给刘克克打电话,问问他到底打算怎么办,可又有些抹不开脸。就这样翻来覆去的瞎折腾,第二天起床时,两只超大熊猫眼把道奇吓了一跳,以为我哭过了。

    我说“放心吧咱又不是女人,遇到点事就掉眼泪。不管出了什么事,再大我都能抗得住。咱不能给老弥家丢脸不是。”

    道奇的表情说明他一点也不放心,小费也是。两口子守着我,寸步不离,生怕我想不开,干出什么傻事来。我知道他们俩其实都有事要做,不能因为我,把人家的正事给耽误了。我说“没啥大不了的,不就是这么点破事嘛。没他我更自在,以后找个实实在在的好女人,结婚,生孩子。我他妈的要生他一大堆孩子,自己留俩,剩下的都送给你们两口子。”

    一句粗口终于把道奇给逗笑了。道奇笑道“天涯何处无芳草,哥们吃草要赶早。”

    “赶早,赶早我一定赶在他们俩前面摆酒结婚发喜蛋,您就等着瞧好吧”

    送走了要去赶工的两口子,我一个人待在道奇的家里,百无聊赖地看着电视。电视里男男女女老老少少,放着振兴祖国的大事不做,全都在谈情说爱,令我忍不住又开始想刘克克。他是什么意思我走,他不留。我一夜未归,他也不闻不问。就算是因为见到了bb弹,俩人旧情复炽,这么做也太绝情了吧。分手可以,但怎么则也得给我说明白,拖拖拉拉的可不像爷们干得事。我得问问他去。

    手机拿在手里,刘克克的手机号码和宅电我都有,打哪一个呢我犹豫着,颇有些拿不定主意。打宅电吧,万一接电话的是bb弹,那情形一定特尴尬。打手机吧,有来电显示,他知道是我也许会不接听。想来想去总觉得都不妥当,最后把手机往沙发深处一扔,算了,还是不打了。因为不想主动把窗户纸挑破,我开始把希望寄托于刘克克身上,如果他主动联络我,只要他开口,要分要和我都听他的,绝不胡搅蛮缠。

    道奇因为晚上有走秀,午后打来电话说今晚和小费不回来了,让我早点休息,别给他们俩留门了。晚饭时,莲蓉包没打招呼就来了,还带来了一大堆好吃好喝的。她这是怕我一个人呆着会胡思乱想,特地过来陪我的。我心里挺感动,嘴上却什么也没说。这就是朋友,不用废话太多。

    一天,两天,三天,时间就这样在我睁眼闭眼之间过去了。我那破手机虽然时不时地响起,但刘克克始终没有打来电话。道奇因此把他老刘家的列祖列宗都问候了个遍,小费也破天荒地骂了一句粗口。身为事主的我,经过了这七十二个小时的煎熬,反而不怎么生气,只想着回老屋把我的东西拿回来,尽快离开深圳去香港。我跟学长通过电话了,他说随时欢迎我到他的医院里供职。

    第三十五章回到老屋大结局

    这天天气特别好,晴空万里。和深圳擦肩而过的台风,仅仅留下了一场洗涤尘土的好雨,和雷雨后特有的清新空气后,就离开南部沿海,向着我的故乡上海去了。我换上小费特地为我准备的一身好衣服,还用了道奇从国外带回来的保养品,武装好自己后,像个战士一样走出道奇家,向老屋进发。

    我第一次见到老屋时,这里简直跟鬼屋差不多,万圣节时拿来吓唬小孩,都不需要额外装饰。我花了三个多月的时间才让它能重新住人。这里的一砖一瓦都凝结着我的心血和人民币,院子里还有我亲手种下的沙田柚和银杏树。我一直期待秋天果树能有所收获。现在秋天来了,我却要离开老屋。一想到吃不到好吃的冰糖白果和沙田柚了,我这心就生疼生疼的。

    推开大门,我放轻脚步,回想起第一次见面时,我把留着邋遢长毛的刘克克错当成了看门狗的事,一丝笑意便从嘴角逸出。我记得我自我介绍说“我叫弥宝生,你呢”

    他回答道“刘克克。”

    名字有点像女孩子,我当时就是这么想的。后来我又说“原来是刘先生啊,很高兴认识你。刘先生你喜欢吃什么你别看我是个男人,我的厨艺不错的,只要你说出来我都会做的。”

    他一脸不耐烦地回我“随便。”

    他待人这么冷淡,真叫我失望,可我没放弃,我继续说“我平时比较喜欢看书、种花,偶尔旅游,不知道刘先生你有什么爱好呢”

    “没爱好。”

    什么叫没爱好,连狗都有爱好,喜欢交配,人怎么可能没爱好呢我当时就想啊,这人不但模样怪,性格也挺烂的。我想尽快修缮老屋,出于礼貌,我征询了他的意见。“我呢明天就打算找工程队来维修老屋,不知道刘先生觉得方不方便”

    “方便。”

    “我们俩以后也算是同屋啦,彼此多了解可以有个照应嘛。啊刘先生,不知道你喜不喜欢交朋友”

    “不喜欢。”

    竟然会有人说不喜欢交朋友。如果真是这样的话,你怎么不移民去月球呢。那里清净,没人。想到这里,我自嘲地笑了一下。刘克克虽然有诸多缺点,但有一点很好,从不会装模作样,做人做事都很率真。

    老屋里空荡荡的,没有人。一楼大厅的柜子上,显眼的摆着那只价值不菲的瓷猫,下面压着刘克克给我的纸条。字迹依然丑陋,语法照旧混乱。大意是说他和bb弹觉得没脸见我,所以走了,以后也不会回来了。瓷猫、金币和老屋作为对我的补偿都送给我了,任凭我处置。纸条的最后,刘克克对我写道宝生,谢谢

    好吧,我天生就是那种会被派发好人牌的那种人,人们总喜欢对我说“谢谢”。馨儿这样,刘克克也是。我本来还以为这次换了个男人,待遇也许会不同呢。既然人生是踏上了就回不了头的路,爱情是扔出了就收不回的赌注。我愿赌服输。

    我伸手摸了摸那只笑得十分吊诡的瓷猫,安慰自己说“弥宝生,你发达了五千四百万,你中了头奖啊这么多钱,数钱数到手抽筋。你以后想要什么没有别墅跑车美女,样样不缺,召之即来挥之即去。你发了你发”眼泪无声地落下。我本来向自己保证过,男人要有男人的腔调,这次绝不哭,可是我的泪腺天生就是比别人发达一点。

    这时,身后传来叹气声,有人从后面环抱住了我。不必回头,熟悉的清凉油味道已足够说明问题了。静静的,温暖就由拥抱的肌肤传送给了我。我不敢回头去看,偷偷擦干了眼泪,问道“你不是跟bb弹走了吗你什么意思”

    刘克克回答说“我没有离开过半步,我一直在等你回来。”

    “那这纸条是怎么回事”

    “那天你一生气,掉头就走,根本不给我说话的机会。我也生气了,故意这么写,想吓唬吓唬你。其实bb弹只是来跟我们打声招呼的,后来他就回去了。我气你不信任我,把我拱手让给别人,所以一直不给你打电话。赌气了三天,实在是憋不下去了,本来打算去道奇家把你抓回来的。刚要出门,正好看见你的老甲壳虫进了老屋。我就偷偷躲起来了。”

    原来如此,我整个人立时就满血满点复活了。又问“你跟bb弹怎么说的”

    “你到底是不是男人啊都说那是过去的事情了,你还婆婆妈妈的问。我就这么让你没有安全感”

    安全感我扪心自问了一下。要说缺乏安全感,刘克克可能比我更甚。毕竟他是个彻头彻尾的gay,而我只是“误入歧途”,随时都有可能抛弃他,和别人生儿育女去了。更何况安全感是自己给自己的,不是别人能施舍给你的。

    想到这里,我转身说“你也太损了吧。我只是想给你一次自由选择的机会。有你这么报复人的吗姓刘的,我跟你说。下一回我要是再离家出走,你必须立刻给我追,然后跪下来求我回家。我不原谅,你就给我一直求一直跪。你要是再敢跟我玩冷处理,我就就”下面的话全都淹没在一阵唇齿相依的纠缠中了。男人嘛,比女人少了八分之一的dna,属于进化不完全的生物,一感动就容易冲动。两个人扭着扭着,就倒在大床上了。

    第二天太阳照常升起。我继续经营着我的小诊所,生意时好时坏,业绩跟深圳市扫黄打非工作紧密联系在了一起。因为有“粉红联盟”的女士们帮村,我成了本地享有盛名的专科医生,为此还上了一次报纸。人送绰号“妙手医圣”。

    刘克克对普通的工作一向没什么兴趣,“eur”乐队解散后,他不知怎么了,忽然对绘画产生了兴趣。因为画风大胆,用色鲜亮,颇受年轻一代的欢迎,几年之后居然成了东门一带小有名气的野兽派画家。光靠他卖画的钱也足够我们俩家用了。

    我家二老虽然对于无后这件事一直心存遗憾,当着我和刘克克的面却很少抱怨,偶尔感慨一句谁家的孙子都会打酱油了什么的,只要刘克克稍微露出一点不自在的表情,二老就赶紧住口了。因为他们俩一直都认为是我“带坏”了刘克克因为我比刘克克年长,而且二老认定我才是个“gay”,其错在我,总是感到有愧于刘克克,对他好得连我这个亲生儿子都吃醋了。

    跨入而立之年的道奇,终于对混娱乐圈感到厌倦了。他和小费在东门最繁华的地段开了一家咖啡店,因为时常有圈内的朋友到访,惹得一干追星族日夜守在他家店面里,所以生意相当不错。道奇一直想领养个孩子,小费却不以为然。为了这事,小两口没少拌嘴。可这两人的感情却越吵越牢固,每次吵完架都要向我讨要伊泰安栓剂。

    继续纠缠了几年后,屡战屡败的瞿乃文终于知难而退了。后来不知道怎么搞得,他居然跟我的香港学长好上了。这两个人外形都帅得一塌糊涂,并排这么一站,不知道秒杀掉多少少女春心,只可惜都是gay,对异性高挂免战牌。以瞿乃文的本事,要搞定学长家一门老少自然是毫无问题。直哄得学长的父母将他视如己出,连祖传的龙凤镯都舍得送给他。

    莲蓉包在一个风和日丽的春天,嫁给了她的未婚夫。老公疼她爱她。两年后生了一对双胞胎姐妹花,生活美满幸福。她后来如愿以偿地当上了儿科医生。几年后得到家中和老公的资助,也开了一家属于自己的私人诊所,经常给人家免费义诊。

    也许是因为年纪渐长,终于懂得了家庭责任的意义。bb弹遵照他家族的意愿,由bb弹进化为潘总。想不到他这个人看似长得生嫩,其实挺有经商的天分的,驰骋商场不往不利。我经常在财经报纸和杂志上看到他的相片或者是关于他的报道。有一次我和刘克克在机场正好遇见他携妻带子出门。潘太太个子高高的,挺漂亮,还是前奥运冠军。一双儿女遗传了两人的优良基因,都很可爱。我们三个人隔着老远相互对视了一阵子,谁也不说话,最后笑一笑,挥挥手,算是对过去岁月的一点纪念。

    我不知道刘克克是怎么想的。反正对于bb弹的事,我感到有些难过有些自责。因为自最后那次登门拜访之后,bb弹就绝迹不再和我们联系了。我本来就不算多的朋友圈里从此少了一个。

    因为我的厨艺好,道奇家两口子和莲蓉包、瞿乃文他们渐渐都养成了拖家带口来老屋蹭饭的习惯,老屋因此热闹异常。有一次,瞿乃文对我说“我要是你就把老屋拆了,改建成商务楼或是商务型酒店。以现在深圳的房价,你们俩准保成为亿万富翁。”大家都表示赞同,连刘克克都没有反对,唯独我笑而不语。没有老屋没有这间小诊所,哪来我的故事。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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