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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东你好 第5节

作者:玉宇 字数:28176 更新:2021-12-19 05:16:42

    “这猫是古董比金币还值钱”我一时没能理解刘克克的意思,眉花眼笑地抱着瓷猫直流口水。心里盘算,这猫说不定是哪位格格贝勒用过的,圆明园一只水龙头也要好几千万美金,这猫要是也有这身价,咱就一脚跨入了亿万富翁俱乐部。从此跻身上流社会

    “不是。猫储蓄罐是我小时候的,金币你得退回去。他们的钱,我不要。”刘克克一句话就把梦想中的我打回了原形。

    我正梦到自己满身华服参加国宴,左手边坐着国家主席,右手边是美国总统,两位大人物一齐朝我举杯,“拉动中美经济这样的大事就拜托弥先生您了”

    刘克克伸手摸了摸我的额头,显然以为我在发烧。我怨恨地推开他,心想,你好歹让也我在云里多飘会儿,这国宴的主菜还没上齐呢。

    我虽然很想问那位老先生是什么人,可又不敢过分刺激刘克克,因为只要话题一涉及到身世,他的脸色便会变得很难看。只好把满肚子的好奇心压了压,说“那人没留名字,我往哪里退啊他说这是礼物,留下吧,省的你和bb弹在外面打工受罪”

    “我不要。”刘克克没等我把话说完,就用这三个字打断了我。

    刘克克的态度十分坚决。我还想再劝,可一看他的脸色,又把话都咽下去。以前,我从不知道一个人的眼神能表达出这么多种情绪,痛苦、挣扎、绝望、怀念、煎熬故事只怕很长。

    “那个混蛋是我父亲”

    啊听他一说,我这才发现,刘克克确实和那位老先生长得挺像,只是年龄不大对,看着不像是老爸,更像他爷爷。一般来说老来得子,只有更加疼爱,怎么还反目成仇了

    大概是这些事情在心中积压得时间太久了,憋得人喘不过气来。刘克克抚摩着小小的瓷猫,终于肯打破沉默,把整件事的来龙去脉告诉我。“我妈以前在他家做工。他有老婆有儿子,却还要勾搭我妈。我妈那时不到二十岁,懂什么,以为这混蛋真心对她,就稀里糊涂跟他好了。等我妈肚子大了,那混蛋才告诉我妈,他儿子得了白血病,要别人的脐血救命。如果有血缘关系的话,配对成功几率很大。原来,他和我妈在一起,把我制造出来,只是为了要我的脐血救他儿子。”

    说到这里,刘克克表情扭曲,两只手紧紧握拳。“我妈很伤心,可她只是一个佣人,根本没能力为自己争什么,只好认命。没想到老天爷竟然不帮他们夫妻,脐血不吻合。他为了救儿子想尽了办法,可他儿子几年后还是死在了美国医院里。你说,这算不算报应。”

    “后来呢”我轻声问。

    “后来”刘克克的眼睛在充血,说话的声音也越来越尖锐,“我没用了,他就给我妈一笔钱,把我们母子打发到澳洲去了。本来这样也挺好,像他这种混蛋,我根本就不稀罕。可他老婆不肯放过我和我妈,她自己的儿子没了,也容不得我活着。

    刘克克抬起头,给我看脖子上的那道可怕的刀疤。“一开始只是打电话来骂我们,后来她花钱找了几个当地的流氓,天天上门找麻烦。有一回,我急了,拿起棒球棍打了一个家伙。那人拔出了刀,我差点就挂了。是我妈输了1200血给我,才把我救回来。那混蛋也不管我们,我们就只好东躲西藏,没钱吃饭、住在地下通道里也是常有的事。后来听说他老婆因为太思念儿子,疯了,住进了疗养院。我和我妈才敢定居下来。那时我妈已经病了,她想回国。我好不容易凑足了飞机票钱。没想到回到国内没几天,我妈就丢下我去了。医生说,她是积劳成疾,还有那次输血给我,太多了,损害到她的健康”

    “阿克,都过去了”刘克克因为陷在可怕的回忆中,整个人都在发抖。我不知道说什么好,只能在他身边坐下,握住他手,给他安慰。这手真冰啊我一点一点地小心暖着,他掌心上有几个硬硬的茧子,这些都是他苦难童年的见证。

    我说“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留着你小时候用过的瓷猫扑满,说明他心里还是有你和你妈妈的。”那位老先生给我留下的印象不错,没架子,很和蔼。我忍不住想,也许他并没有那么混蛋,也许他有无法说出口的苦衷吧。

    刘克克微微摇了摇头,语气坚定地说“我不想见他,也不要他的钱。上次,为了完成我妈的遗愿,我跟他见过一面。当时我就说过,从此一刀两断,永不见面,别指望我会给他养老送终。”

    说实话,这种事不是一句两句话能劝解的,我又没瞿乃文那种好口才,所以只能拍拍他的肩膀。不过把一大堆已经到手的金币还回去,这种事我弥宝生绝对做不出来。好吧,你不要,我要这钱我先替你们俩收着,以后过日子开销,等需要用时你就知道感激我了。

    聊了好半天,我忽然想起跟bb弹说好,过了中午要打电话回来,怎么还没消息,于是拨了一个电话过去。您拨打的电话暂时无法接通,一个冷漠的女声反复说着同样的话。

    我心中顿时凉了半截,恨不能给自己俩巴掌。要你多嘴,要你多嘴,这下可好了,bb弹不回来,阿克非急病了不可。

    刘克克看看我,倒没怎么生气,反而安慰我说“没事的,我和bb弹是两个世界的人,我早知道会有今天。”

    “阿克,要不我去找找”我苦着脸问。

    “何必呢,”刘克克的声音里透出了一丝疲倦,“半年,也许一年,他会再回来找我,对我说,阿克对不起,我已经习惯了他这个样子。”

    疲倦之意更浓,“我想过了,与其这样推推拉拉,不如放手”

    整个下午,我都在惶恐中不断自责,直到傍晚bb弹打来电话,惶恐终于变成了事实。“宝生哥,我妈咪要去美国看病。妈咪很可怜,她求我陪她几天,你能不能帮我跟阿克说一声。他他他不接我电话”

    “bb弹,你先回来一次,把话跟阿克说清楚。”

    “不行啊,飞机就要起飞了,妈咪的医生说”

    刘克克果然没有猜错。bb弹家人早就计划好了一切,绝对不会再给他们两人见面的机会。我急了,冲着电话直喊“bb弹,你回来,你一定要回来一次,你知不知道阿克阿克他”

    “阿克他已经对你们之间的感情绝望了”我不确定bb弹有没有听到我说的话,因为电话已挂断。

    嘟嘟嘟嘟嘟嘟

    很久以后,我才意识到,一份真挚的感情就这样在单调的机器提示音中,慢慢消逝了,无可挽回了。我记得当我转过头去,一直站在我背后的刘克克,朝我无声地笑了笑,说“我猜对了吧。”

    “你还笑,你怎么还能笑得出来,你”眼泪涌出,我这个不相干的人居然哭了。

    “怎么还会有你这样的傻瓜,别人的故事,你来哭”刘克克的拥抱还是这样温柔。我再次闻到了他身上好闻的味道,他说过,这是龙虎牌清凉油的味道。下一次,我一定要找他问清楚,为什么普通的清凉油会这么好闻。

    刘克克不知道,让我伤心难过的不是他,不是bb弹,而是爱情。伟大的爱情败在了世俗的脚下,无人收尸,而我也只有一颗热泪能为之抛落。

    我想起最后一次见到bb弹妈咪。也许是因为身为女性吧,对于我所说的“爱情”,她曾有过一瞬间的犹豫和动摇。然后,她那张削薄的嘴,右边嘴角慢慢牵起,斜拖出一条深得发黑的痕迹,用一抹冰川似的冷笑答复了我的请求。

    我曾经对此感到愤怒,因为她是如此蔑视爱情的力量。现在我知道了。爱情虽然能战胜一切,可这种胜利是暂时的,与之敌对的“一切”会寻机反扑。“一切”比爱情更有韧性,甚至更能占据道德上风,他会不停地纠缠撕咬,直到你筋疲力尽,放弃阵地。

    第二十四章 生活继续

    折腾了一个多月,我那可怜的小诊所终于重新开业。新朋旧友齐来道贺,大家好好热闹了一番,只可惜人群中没了bb弹的踪影。

    刘克克再次恢复到大型犬状态,留着拉登胡,整天用块破布包住脑袋,到处吓唬人玩。后来拉登出事了,有一位小报记者找上门来采访他。问刘克克,说现在外头有谣言,拉登实际上没死,就躲在咱们中国,说得是您吗结果被刘克克一脚踢出了老屋。

    我一时兴起,也跟在后头起哄,骂那小记者“你懂什么,这是拉登吗,人家那是顾城,你个没文化的,还敢来冒充记者”

    刘克克回头看看我,满脸疑惑。我猜他也不知道谁是顾城。果然那家伙对我说“我觉得我这应该是切格瓦拉呀,你说的顾城是谁啊”

    切你个头不过会说笑话就好,说明快复原了。本来莲蓉包怕他出事,让我找个机会劝劝。我说,劝什么劝,他现在的形象啊,给我当门神正合适,自从刘克克蓄须明志,就再没牛鬼蛇神来找我麻烦。莲蓉包考出了小儿科行医资格,马上就要进医院开始实习,她答应帮我到月底,我这边也得赶紧找人接替她的工作。

    瞿乃文还是经常往老屋跑,我一直没怎么搭理他,他也不在意。有一天,莲蓉包看不下去,问我“弥医生,你到底怎么想的,这人不错,有房有车啊”

    我没回答她。因为我是想两个大男人,就算有真感情又怎么样呢,眼前不就有一对正东南飞着嘛,何况我还是个直的,不喜欢男人。不过经莲蓉包这么一说,我也觉着自己有点不对了。都说好了还是朋友,我至少也该有个对待朋友的样子。所幸瞿乃文这个人并不计较。每当我需要他,他总是在第一时间出现。

    这天看完了所有门诊,已经很晚了。正巧道奇他们两个口子给我打电话,从美国注册到度蜜月,聊了好久,又耽误不少时间。做晚饭是来不及了,我对刘克克说“累死我了,不做饭了,干脆我请你吃大排档吧。”

    来到东门老街,找了家熟悉的排档,先要了四瓶冰啤,打算坐下来边喝边聊。我笑眯眯地问老板娘“有鱼吗”

    排档老板娘爱穿露脐装,扭着小蛮腰,俏生生地问“有鲳鱼,给您烤一条”

    “活的”我跟她打趣。因为这老板娘是武汉人,人热情,手脚快,嘴特别利索。她常爱挂在嘴边的一句话就是“给这位客人来条活的。”其实她家排档没鱼缸,哪来的活鱼。我点活鱼就是为了跟老板娘逗逗趣,活跃活跃气氛。

    “放心,我这里进的全是活鱼。”

    “在哪儿,我怎么没瞧见呢”

    “知道您今儿要吃鱼,它们早早洗干净了自己,现在都睡在温泉里等您了。”

    “啊,到底在哪儿呢”

    老板娘一指那一排冒着热气的杂鱼锅,理直气壮地说“这不就是嘛”

    行我服了,果然还是说不过她。我呵呵笑着点了几个菜。老板娘也挺高兴的,故意扭着腰走过来走过去地给我们端菜,还白送了一碟盐水花生。人长得帅就是有优势,我摸摸自己的脸蛋,心里美着呢。

    刘克克问我“说吧,到底什么事”

    我心虚地回答“没事,请个排档而已,我能有什么事。”

    “宝生,你前两天还一直跟我说ci呀ci,求您老人家别涨了,您学学人家a股吧。要是没事,你会破费请我吃饭”

    不愧是朋友,真了解我啊我叹了一口气,决定还是实话实说的好,“今天,我接了个电话”

    电话是送金币的那位老先生打来的,态度特别客气,说惨点,几乎是在哀求了。他想跟刘克克见面。刘克克头也不抬地断然拒绝“我不想见他。”

    “你二十七了吧”我打开一瓶啤酒递给他,“看着那一堆金币,心想,刘克克今年你正好二十七岁,这金币正好二十七枚,你觉得是巧合吗我问过懂行的了。都说这些金币很少见,这几年公开拍卖的也就那么几枚。这肯定是他一点一点收集起来的。一年收集一枚,直到今天才有勇气送给你。”

    这些金币的价值不在于它的值多少人民币,而是一个父亲难以说出口的悔恨和补偿。我想这个道理我懂,刘克克应该也能懂。否则他直接给支票就行了,何必费这么大力气。

    刘克克接过啤酒瓶,看看我,说“我妈妈要是活着我会去的。”

    话题到此只能结束。我不是神医,没有把死人医活的本事。我耸耸肩,表示自己只是个传话人,要不要父子和解,全在你们自己。

    刘克克喝了一大口啤酒,朝我举了举酒瓶子,说“我知道你关心我,可这事以后别再提了。”

    吃饱喝足,我和刘克克往回走,走到金莎国际那里,好死不死地又遇见了鲤鱼精兄弟。这两位居然穿裙裤,弄得自己男不男女不女,怪渗人的。

    仇人见面分外眼红。我看看刘克克,他也正在看着我,两人眼神一致,这不就是两条活鱼嘛。没啥好说的,打呗我这人不擅动嘴,更不擅动手动脚,幸好刘克克是真能打。一个对付六个,还稳稳占着上风,那气势,简直酷毙了,李小龙再世也不过如此吧。

    我呢,只要看见哪个被他揍趴下了,就过去补一脚,专挑要害的地方使劲踹。打趴下的那个要是重新站起来了,我就赶紧往刘克克身后躲。

    鲤鱼精兄弟一看不好,找了个空档想跑。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刚才喝了点酒,酒壮怂人胆,我居然找了根木棍,追了上去。那俩人连走路都扭啊扭的,跑起来就更别扭难看了,也跑不快。眼看着我举起木棍追杀过来,吓得直喊救命。

    路边有个行人掏出了手机,看那意思是打算报警。结果给旁边的人拦住了,说兄弟你别惹事,你看那长毛的样子,怪可怕的,别是黑社会斗殴呢。听得我差点没喷出来。我很想告诉他,老子不是黑社会斗殴,是殴打黑社会。

    跑了几分钟,终于追上了。这可都得归功于我在失业期间,坚持不懈地练长跑。鲤鱼精兄弟显然没我耐力好,两个人都趴在垃圾桶上哼哧哼哧地直喘气。我上去就是砰砰砰,每人头上都狠狠挨了我几下。一边打一边骂“爷爷我今天要活杀鲤鱼,糖醋鲤鱼,鲤鱼翻身”

    鲤鱼精兄弟痛得直讨饶,“我错了,我错了,以后不敢了”

    这一架打得痛快刘克克还比较克制,我可是一路高唱着红歌回去的,北京的金山出太阳了,解放区的天亮堂了,洪湖水浪打浪了,西山红霞飞满天了。

    回到到老屋,远远就看见有人守在大门外。我赶紧小跑两步,上前问“瞿乃文,有事”

    “有一款女性洗液,在我这里做企划推广,需要找个专业医生来拍广告,就想到你了。”瞿乃文靠在车门上,边说边打量我和我身边的刘克克。我们俩刚打完架,衣冠不整的样子挺滑稽。

    我笑着问“有报酬吗,我可不能白干吧”

    “就拍个平面广告,用不了一整天,五千元现金现结。”

    “成交”这价码已经比得上超女快男了,我赶紧答应下来。然后又抱着微弱希望,小声地问“美金”

    瞿乃文露出了八颗白牙,回答我“欧元,是家德国公司。”

    “真的”

    “真的。”瞿乃文已经笑得站不住脚了。

    发了发了,我乐得直蹦,“多谢关照,我请你吃饭。”

    瞿乃文朝我一挥手,说“就这么定了,明天我来接你。”

    今天真是幸运日。瞿乃文走了以后,我才发现,当我跟瞿乃文说话的时候,刘克克已不声不响地上楼去了。我咧着嘴去找刘克克,这家伙躲在洗手间里不肯出来。

    我一把拉开门,说“你怎么回事呀,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

    地板上有血,刘克克脱下来的衣服上也有血迹。我赶紧问“你受伤了”

    “没事,胳膊上开了个口子。”刘克克无所谓地回答。

    “你什么时候受得伤刚才怎么不早说呢你”我急了,把人拽出来,赶紧替他上药包扎。深圳天气热,伤口处理不好,很容易发炎化脓。

    刘克克朝我笑了笑,眼睛里露出一丝调皮“看你正兴奋,我想你大概一时半会儿没空管。”

    我的问题,他故意只回答了一半。我猜一定是因为这伤跟我有关。想起来了,刚才打架时,有个黑胖子拔出了匕首,我吓得一缩头,然后刘克克就冲上去挡住了那人

    “对不起”

    刘克克不轻不重地给了我一拳,说“你怎么回事呀,跟我还有什么不好意思的。”

    这句耳熟,就是我在一分钟前说过的,这家伙,在这里等着我呢。幸好伤口不深,不需要缝合。我知道他是怕我知道了内疚,才故意不告诉我受伤的事。这人,石头一样的性格,却偏偏温柔得很。

    有时候我会忍不住拿他跟瞿乃文做比较。瞿乃文对朋友的好,像是黄焖鱼翅,刘克克嘛,还是红烧肉,这人,怎么就这么实诚呢

    第二十五章 这叫什么事

    原来拍广告是这么回事啊,我算是开了眼了。一群人围住我转,导演、化妆、发型、灯光、服装、场记我享受着大明星才有的一级待遇。走路有人打伞,坐下有人扇风,饿了有点心,渴了有果汁,拍摄的时候还能左拥右抱。问我感觉如何一个字美

    瞿乃文乘机勾引我,“宝生,你很上镜,改行吧,我做你经纪人。我负责,找个国际团队来包装你。包你一年之内横扫国内,三年时间成为国际超模,不出五年拥有以你名字命名的时尚潮牌。”

    周围的人异口同声地发出了羡慕的“哇”,我却对他的建议大摇其头,“得了吧,就我这材料,哪敢丢人丢到国外去,我还是老老实实当我的医生。”

    瞿乃文还不是不肯放弃,又劝说“你要对你自己有信心,就算你没信心,也要对我的眼光和能力有信心吧。我是广告界的伯乐,看人从没走过眼。”

    我不是没信心,这叫做自知之明。我瞥了瞿乃文他一眼,白眼多黑眼少。心里说话,时尚界跟娱乐圈差不多,是我这种人能进的地方吗,到处是陷阱和潜规则,别人先不说,就你瞿乃文叫我最不省心,一旦点头签下卖身契,你保准第一个把我给潜了。不过这话可不能说出口,于是傻笑了几声,算是蒙混过关。

    瞿乃文一手插袋,朝我笑得很诡异。我知道他在想什么,可这个话题是我不能涉及的。如果他坚持要问,我的答案没变感情这东西太昂贵,我施舍不起。

    忙到下午四点,基本完事了。除了脸上的油彩让我的鼻子有点过敏外,这一天应该说过得很美好,当瞿乃文把当初说好的报酬递给我,我觉得今天简直就是完美无缺。

    紫色的伍佰欧,崭新十张,正当我两眼发光地数钞票时,刘克克发来一条短信“数钞票呢”

    啧啧,这家伙简直神了。赶紧摆动拇指食指,回了一条过去“猜对了,保罗哥。”

    嘟嘟,短信再度传来“晚上回家吃饭吗”

    家我楞了一下。我只是老屋的租客,刘克克这个“家”字让人从头暖到了脚。我正要回复说好,一直站在我身边的瞿乃文忽然提议晚上庆功,他做东。

    大家一齐鼓掌,连声称赞瞿老板真有人情味。我是个没主意的,被人簇拥着也就一道去了。进了酒吧,一群人轮流上来敬酒,认识的不认识的都有。我本来不想喝的,可架不住广告公司的美女多,这个过来眯喝一点,那个过来喝一点,到底还是喝高了。

    一直玩到凌晨三点才从酒吧出来,我只觉得天在转地在摇,两条小腿直打飘。瞿乃文笑着从后面托住我,说“我送你回去家。”

    我的思维这个时候已差不多停滞了,只好由着他又拖又抱,把我弄上了车。回到老屋,这家伙架着把我架进了二楼房间,然后熟门熟路地走进浴室放水。

    哗啦啦哗啦啦这是热水的声音吧,头好晕。瞿乃文过来摇我“宝生,宝生”我隐隐觉得这样不妥,可整个人都是软的,也就懒得动了。

    一只手伸过来,在脱我衣服,掌心好热,然后是裤子。因为酒精,我感到燥热难耐,所以很高兴能摆脱衣物的束缚。

    瞿乃文的掌心好热。我贪冷,不由自主地扭动身体,躲避热源。瞿乃文的双手按住了我的肩膀,问“宝生,你干嘛一直躲着我”

    “热呀你不热吗”我嘟囔着回答。这鬼天气,都快凌晨了,室外温度依然有三十四摄氏度,居然还没有风。是哪个混蛋专家说深圳属于亚热带海洋性季风气候,常年风清宜人、降水丰富的,我看跟撒哈拉差不多。快开冷气啊,我要冷气。

    “我也热,”瞿乃文的声音忽然变得有些沙哑,“宝生,一个人热,两个人也热,不如我们就这样一直一直地热下去好不好”

    这叫什么逻辑,乱七八糟的,跟绕口令似的。明明白白就是犯傻,可如果我顶嘴,瞿乃文一定会说我不懂得什么叫逆向思维,然后用一大堆貌似深奥的名词把我绕晕。所以我不理他,闭着眼继续睡。

    可没过多久,瞿乃文的手我忽然有一种怪怪的感觉。很难形容,像一只毛毛虫在头顶爬来爬去,当这种怪怪的感觉达到,当我觉得再也无法忍受的时候,我睁开眼睛,猛地抬头。

    结果就是我的额头准确无误地撞上了瞿乃文的鼻梁。“砰”地一声,瞿大公子见红了,鼻血流得好壮观,我的酒也被吓醒了一大半,赶紧跳起来去找棉球给他止血。

    瞿乃文伤了鼻子还不肯老实,坐在床沿上直囔囔“宝生,你太狠心了吧,我就是想看看你,这次我可什么也没干。”

    “对不起,对不起行了吧。”我托着瞿乃文的下巴,让他把头略抬高一点,然后用钳子将棉球塞进他流血不止的鼻孔。

    其实也不算多大的伤,可瞿大少身骄肉贵,“啊哟”“啊哟”地叫个不停。我怒“你啥意思啊,难不成还要我给你负荆请罪啊。

    “负荆请罪脱光了上衣,背根荆棘条不好吧,很黄很暴力呢,我没有施虐倾向。你还是以身相许吧,这才和谐啊”瞿乃文堵上鼻子说话的声音真像本山大叔。你要是有种捏个兰花指,估计也能上春晚。

    我本来想下楼去拿些冰块来给他冷敷一下,一句“以身相许”把我吓住了,脚底一软,没站稳,一屁股坐在他身上。两个人在床沿上摔成了叠罗汉。

    我身后有肉垫,没事。瞿乃文真是流年不利,命犯太岁啊。他的要害部位被我重重压到,疼得他“妈呀”一声就翻了白眼。我脸上的汗顿时下来了。刚才的鼻血只能算是轻微人身伤害,这下子有可能演变成为误杀。

    我骑在他身上,使劲掐他人中。“喂喂,瞿乃文你可别真的死啊被人压到蛋蛋而死,这也太那个了吧,你不嫌丢人,我还替你感到脸红呢喂,醒醒”

    瞿乃文呻吟了一下,可还是没睁眼。我一急就忘了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事情,不管不顾地大喊大叫起来“阿克,阿克,快来帮我一下。”

    楼上很快就传出了刘克克的脚步声,蹬蹬蹬地下楼来。这家伙也是夜猫子,这么晚还没歇着。“阿克,去拿急救包,再拿点冰块,还有毛巾”

    情况紧急,可刘克克一动不动地站在门口看着我。“你发什么呆,快去啊”我一边继续使劲掐瞿乃文的人中,一边对刘克克喊。

    刘克克还是不动,整个人就像是中了石化咒。我有点急眼了,“你倒是动一动啊”

    这家伙真听话,果然动了一下。不过他没转身下楼,而是满脸惊骇表情,伸出手指对着我指了一指。晕倒的又不是我,指我干什么

    我皱起眉头,顺着刘克克的手指,低下头去看。不看不要紧,一看羞死人。原来我这会儿正全裸着,一丝不挂呀

    我想起来了。瞿乃文方才正要帮我洗澡,所以脱光了我的衣服。然后我一头撞破了他的鼻子,为了给他止血,就这样光溜溜地跑来跑去。该死的瞿乃文,居然看着也不提醒我一下。后来这家伙被我撞晕了,我又着急又害怕,就始终没注意到自己已裸奔了许久,还把刘克克给招来参观。

    现在的情况是瞿乃文倒在床上不省人事,我全裸,还骑在他的肚子上,地板上到处都是我的衣物,也有瞿乃文的外套,床上凌乱不堪,几滴鲜血跟罪证似的那么触目惊心。刘克克当时的表情,唉,我不会形容了,上帝啊,让我死吧

    瞿乃文醒过来后一直喊蛋疼。我板着脸,从专业的角度正告他“别喊了,睾丸挫伤而已,我开点消炎药给你。”

    “宝生,会不会有后遗症你要对我负责啊宝生。”

    这句台词怎么这么耳熟。我努力压制笑意,摆出恶狠狠地表情骂他“你有完没完”

    瞿乃文很识相,立刻做了把嘴缝起来的动作,不再呱噪了。我揉着又痛又胀的额头想“该怎么跟阿克解释呢他显然是误会了我和瞿乃文的关系。”

    刚才真是尴尬。因为我急于从瞿乃文身上爬下来,结果好死不死地一只手按到了这倒霉蛋的家伙上。瞿乃文大叫一声,从床上弹了起来。我瞪他,使劲瞪,一直瞪到这厚脸皮的家伙终于露出了讪讪的表情。你可真行啊你,居然给我装死

    刘克克一直看着我们俩,这个时候忽然掉头上楼,还把门关得砰砰响。我很想跟我的房东解释说我不是暴露狂,你可别误会,我和他也不是那什么关系,千万别误会,可话根本没来得及出口。

    好不容易赶走了瞿乃文,我磨磨蹭蹭地上了三楼。房间里有哗啦啦的水声,难道刘克克在淋浴我想敲门,伸出手又放下了,一是因为不知道怎么开口,另一个原因是刘克克离开时的表情很奇怪。唉,算了,还是明天弄点好吃的哄哄他再说。

    我转身想走,身后的房门忽然开了。满脸是水,身上只围着一条大毛巾的刘克克从里面冲出来,扳过我的脸就是一个重重的吻。

    说是一个吻,其实更像两个人撞了一下嘴唇,因为他留着胡子,还扎得我怪疼。我当时一定是秀逗了,被一个男人强吻了,居然还一本正经地问他“你干嘛吻我”

    “不明白”

    “不明白。”酒劲又上来了,我说话有点大舌头。老天证明,我那时是真不明白,没装傻。

    刘克克看看我,好像有点无可奈何。半分钟后,他嗤笑了一声,摆出一副容忍笨蛋的面孔对我说“回去好好睡一觉,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第二十六章 明白不明白

    明白还是不明白。当时我不明白,酒醒后就完全明白了。可这事明白是明白了,该怎么办,心里一点主意都没有。

    莲蓉包来上班后,我把人拉到花园里,小声地问她“莲蓉包,你给我分析分析,为什么看上我的都是男人”

    莲蓉包噗哧一笑,从包包里掏出一面化妆镜,递给我,说“你自己照照镜子就知道了。”

    改带隐形眼镜后,鼻梁上少了一副大黑框,又因为坚持长跑,整个人瘦了一圈,所以看起来比以前精神了不少,可我还是我呀,不会因为睡了一觉就变成了阿多尼斯。我困惑地揉着太阳穴,问“哪里有问题啊”

    “我说弥医生啊,你眼角带桃花,眼尾是夫妻宫,说明你夫妻缘浅。鼻梁孤直,眼下青灰,这说明你没有儿女缘分,子嗣艰难。综合这两点,你长得是一副天生的gay相嘛,认命吧。”

    “这只是黑眼圈,我昨天没睡好,什么子嗣艰难。我说莲蓉包,你还会给人看相啊”我闻言大惊失色。莲蓉包这个人乌鸦嘴,一向好的不灵坏的灵,千万别真给她说中了。

    莲蓉包朝我昂起下巴,用神棍神婆般的语气对我的一生下了定语,或者干脆说是咒语。“随便你信不信,我是说真的,弥医生,这是你的命啊,人不能跟命争。”

    莲蓉包最后那一句“人不能跟命争”还真把我给唬住了。害我一整天都在胡思乱想,难道我真的只有男人缘难道说我命中注定要和男人纠缠不清不会吧,不行,一定要找个破解的法子。如果真是命中注定该怎么办混乱啊。

    这天的病人中有一位老大爷,头顶几根白发,牙齿全部掉光,论年纪足可以做我的祖父。他的问题是他的老婆老了,他还没老,不但人没老,心更加不肯服老,以至于在外头搞野花的时候,不小心搞出了一个儿子。他问我“接生多少钱”

    据老大爷自己说,他的曾孙下个月也要出生了,他想知道两个一起接的话,费用可不可以打折,甚至买一送一。我想象着他的儿子跟曾孙子一块儿抢奶吃的场景,觉得这位神大爷的繁衍能力真是太强大了,由此对于人类的未来充满了信心。只要这样的神大爷再多几个,就算日后核子危急蟑螂灭绝了,人类都不会灭绝。

    我杞人忧天地想,他的妻子也许真的已经老到对这种事情不再挂怀,可他的两个孙子一个孙女怎么办对着一个吃奶的小婴儿叫叔叔世界真奇妙

    我苦笑着回答他“老大爷,我不会接生,接生要看妇产科。出门左拐,向前三公里就是市立妇婴保健院。”

    我一个“老”字把这位年轻的老大爷气坏了,颤颤巍巍站起来,临出门前还忿忿地骂了我一句“死屁精。”

    我气得差点崩溃,好不容易才从这无耻的人身攻击中缓过劲来,气呼呼地跑进洗手间照镜子。上照下照左照右照,真不明白我到底哪里长得像gay,居然一个两个都这么说

    我朝着镜子努力鼓起胸肌和肱二头肌,学着金刚的样子,捶胸吼叫。折腾了一会儿,终于消了气,默念着“走自己的路让别人去死吧”回去继续坐堂看门诊。

    晚饭快做好的时候,刘克克终于踢踢踏踏地下楼来。我一面做事,一面假装漫不经心地问他“阿克,昨天晚上那事,你不是认真的吧”

    我满心期待他会摇头否认,说上一句“我开玩笑的”,这样的话就不用再面对那个令我尴尬的问题,两个人可以继续像现在这个样子做朋友。

    刘克克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冷淡,他头也不抬地反问“你希望我是认真的吗”

    好家伙,又把难题给我抛回来了,你行可我也不是笨蛋,早就准备好了几套作战方案。我咬咬牙,再次出手“认真的话就麻烦了,你有没有想过bb弹怎么办”

    洲际导弹命中靶心。房东先生的眉毛果然皱了起来,抿着嘴不说话。我乘胜追击,把昨天晚上受的气一一奉还,“这个问题你好好考虑一下吧,想明白了再来找我。”

    刘克克当时就败下阵来,表情很乖地看着我,说“这个问题我确实需要想一想。”

    嘢跟瞿乃文认识这么长时间,别的没学会,口才渐长。因为害怕满脸笑容落在刘克克眼中,我赶紧盛了一碗海鲜汤,低下头猛喝。

    也许是我掩饰得不够好,坐在对面的刘克克用筷子狠狠敲了一下我的脑袋。我愣愣地抬头,问“怎么”

    “我已经想好了。”刘克克显然是被我刚才的笑容激怒了,声音铿锵,面容坚毅,看起来很像李春姬。

    “没事,你慢慢想,我不急,你不用现在就回答”我牙齿打战,浑身冒冷汗,心想,坏了坏了,难道这家伙要动真格。

    “你等着,我这就去跟bb弹说清楚,在这之后,我希望能得到你的明确答复。”在我的印象里,刘克克多数时间活得像个澳洲树懒,能躺着绝不坐,少有这么严肃认真的时候,居然还使用了外交辞令。“明确答复”,还“严正抗议”呢

    “别我错了我错了还不行嘛”人家把话说到这个份上,我已全线溃败,急得差点要飙泪。

    刘克克甩开我的手,噔噔噔地跑上楼去给bb弹打电话。他说好多年的感情一朝放手,本应该两个人当面谈,不过鉴于目前这种情况,只能如此了,还不一定能联络到对方。电话果然没通,后来刘克克发了一封邮件。他对我说不管bb弹收到没有,他都已决心要结束这段感情。

    我发誓,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真的没想要破坏他们俩。我怎么会对刘克克说出这种话事情怎么会变成这个样子

    刘克克把他的问题解决了,现在正双目炯然地等着我答复。事到临头,无可规避,没办法,只好实话实说了。我一咬牙一狠心一跺脚,说“我我我不知道”

    刘克克看看我,脸上再次露出那种容忍笨蛋的表情,“我明白了,放心,我不会纠缠你的。不过,我想从你这里拿一点纪念品,为了纪念你跟我”

    余下的话语已尽数淹没在两人唇齿缠绵中了。事后我迷迷糊糊地想,我这个人虽然没什么洁癖,不过就是不太喜欢和亲属以外的人有身体接触而已,瞿乃文才碰了我一下,我把人家的下巴都打肿了,为什么刘克克吻我的时候,我居然没反抗,也没觉得有什么不适。这件事真奇怪,不知道跟月亮啊,十二宫啊,潮汐啊之类的有没有关系。难道说我的未来真如莲蓉包所说的那样,注定是个gay

    因为左想右想始终都想不明白,我干脆不想了,用毯子包住脑袋睡觉。我这人是属蜗牛的,遇到困难立刻缩进壳里,寄希望于一觉睡醒之后所有的麻烦自动消失,如果能额外再中几个大奖什么的就太美妙了。我是个乖小孩,从不撒谎,从不随地吐痰,从不偷税漏税,也从不包养二奶,实际情况是连一奶都没搞定,更别提小二了。我这么乖,老天爷总该疼爱我一次吧。

    第二天一早,我起床下楼,做了法式吐司、蒸糕和小米粥。吐司是给莲蓉包和我的,小米粥加蒸糕是刘克克的早餐。今天是莲蓉包最后一天来诊所上班,我们说好了,下班后一起去为她庆祝。

    莲蓉包进门的时候神色有些异常,我笑着问“怎么,舍不得你老板我”

    “刘先生走了。”莲蓉包从包里掏出一个信封,递给目瞪口呆的我。

    信是刘克克写的,他的螃蟹体很好认,不用看署名就知道是他。他在信的开头写道“我走了”,他说他跟朋友流浪去了,为了感谢我的照顾,把老屋送给我了,还说我如果愿意,可以随意改建老屋。信的最后写了一行不知道从哪里抄来的句子流浪的我,早已习惯了孤独。

    信纸从手中滑落。莲蓉包见我面色苍白,很担心地对我说着什么。可我完全听不见她的声音,我的脑子里乱糟糟的,“我走了”这三个字反复敲打着我的那一个脑细胞,令我感到难以承受的痛苦。

    莲蓉包抓住我的肩头,用力摇晃了一阵,这才让我从巨大的震惊中复苏。我咬着牙问她“他什么时候走的”

    “昨天夜里,他把信给我,让我转交给你。”

    “他为什么要走”昨晚的情形确实令人尴尬,我也曾想过今后该如何面对刘克克之类的问题,避而不见是方法之一。可如果真有一个人必须离开老屋,那个人应该是我,他是房东啊。

    莲蓉包踌躇了一小会,似乎是在斟酌词句。她说“刘先生说他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你,所以选择流浪。他说他喜欢你,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就喜欢上了,直到最近才发现。他还说,如果能早一点发现的话,也许结果会不一样。他很难过,说的时候眼睛是红的”

    老屋真安静啊。莲蓉包走后,我一个人坐在餐桌旁,对着一桌子的菜饭发呆。平时这个时候,像小猴子一样好动的bb弹早已大呼小叫地开动了,刘克克则慢吞吞地在桌边坐下,等着我把近在咫尺的碗筷递到他手上,才肯赏脸吃饭。

    和bb弹不同,吃饭对于刘克克来说似乎是某种神圣的仪式,既然是仪式,就必须有仪式的秩序和形式。所以当他坐下后,一定不肯伸手去拿碗筷,而是用眼神逼迫我为他服务。如果我强撑着不理他,他就不吃,僵持到最后,一定是我认输。这种没原则的退让投降多了,也就成了习惯。以至于后来不用他指示,我也会自动地双手递上碗筷。bb弹为此曾多次嘲笑我,说“宝生哥太好欺负了。”

    我满怀凄楚地想,就是这么任性的一个人,他会去哪里,没人给他做饭的话,该不会饿肚子吧。“流浪”这个词语一度是非常浪漫的,真实情况却并非美好,我只要一想到刘克克背着破旧的行囊,独自游走在荒原的画面,就痛得揪心。不行,不能让他一个人外面,一定要把人找回来。

    可问题是人海茫茫,怎么找幸好我知道有人一定能帮上忙。ie是瞿乃文的妹妹,也是刘克克的好朋友。她应该知道刘克克会去哪里。

    我费了好多口舌才从向瞿乃文那里要来ie正在苏荷酒吧里演出,演出大约要一个小时,等她下台后可以回电给我。

    我不愿坐等这一个小时,于是立刻驱车去了苏荷。推开酒吧大门,半圆形的舞台上,一支摇滚乐队正在卖力表演。顶着公鸡头、正嘶声力竭的那个朋克女郎就是我急于要找的ie。我朝她挥手打了个招呼,走向舞台,却在离她一米远的地方停住了脚步。等一下,她身边那个鼓手看起来很眼熟啊。

    长长的头发,长长的腿,眼睛冷冷的,嘴唇酷酷的,脸上的表情就好像刚被驴子踢了一脚。综合上述五点,我鉴定,此人正是离家出走,号称要去天涯流浪的刘克克同学。

    “从老屋到苏荷酒吧,步行大约十分钟,开车更快,就这么点距离,你也好意思说流浪,拜托你不要侮辱流浪好不好”我怒不可遏地冲上台,一脚踢翻了架子鼓,然后抢过ie手上的吉他,对准刘克克狠狠砸过去。

    “冷静,冷静,冷静”我砸场的时候,一群人跑上来企图阻止我破坏,可这个时候我已气得近乎于疯狂,噼里啪啦一通乱打,直闹得周围鬼哭狼嚎。刘克克这么能打的一个人,居然也慌了神,一面高喊“冷静”,一面往台下逃。

    追追上了老子打死你我气昏了头,倒提着吉他,在他身后拼命追赶。旁边有人发出惊讶的疑问“阿克也有害怕的时候”

    他逃我追,两个人就在酒吧里兜圈子。刘克克以前估计练过长跑,体力好得不像人。我呢,因为实在太气愤了,跑了很久也没觉着累。我们跑来跑去的不要紧,旁观的人可受不了,纷纷朝我们喊“大哥,求求你们别跑了,眼晕啊我。”

    最后ie出场,用她的女高音震慑全场。她说“你们两个都给我滚出去”

    刘克克立刻乖乖地滚了。我低头看了看手上那把已经四分五裂的高级电音吉他,ie要我赔偿的话,估计得花掉我一年的生活费,于是赶紧就坡下驴,也滚出了大门。

    路灯下,刘克克斜靠在行道树上,正一脸笑容地等着我。我的火气和力气刚才差不多都消耗殆尽了,所以只是冷冷地看着他,问“你到底什么意思”

    “我打算躲起来,等你来找我喽,如果你不来找,我就真的走了。”

    黑线,要躲你也躲远点嘛,躲在苏荷,别说我来找ie就一定会见面,就算我平时在老街走进走出,俩人也有可能不期而遇。我不由怒道“你这种离家出走太没诚意了”

    刘克克又笑,笑得面颊上露出一对深深的酒窝,“你这么笨,怕你找不到啊”

    第二十七章 无厘头与文艺腔对白

    刘克克出门后,我偷偷溜进了他的房间,打开电脑,查找出bb弹的邮箱地址。然后回到自己房里,发了一封约八百字的邮件,向对方解释一切。

    说起来整件事真的很无厘头,尤其身为“第三者”,还要向原配解释清楚所发生的事情就更加无厘头了。古人说书到用时方恨少,我对古人的智慧佩服得五体投地。给bb弹写信的过程,让我很悲凉地发现,身为一名接受过中国应试高等教育的知识分子,我的英文不行,中文也不行。最后不得不借助万能百度,才算勉勉强强完工。

    点击完“发送”键,我松了一口气,仰天倒向椅背。诸事俱备,就等bb弹排除万难,从国外杀回来拨乱反正。

    在我看来,刘克克忽然的示爱,只是因为bb弹不在他身边,空巢期引发了男性荷尔蒙失调。一旦他再次见到bb弹,见到为了他不惜抛弃家庭的爱人,他们之间轰轰烈烈的爱情就会顷刻复燃。烈火配干柴,两个人一定直扑三楼,奋力去跑马拉松。

    当三楼的床板开始嘎吱作响后,我这个“第三者”便收拾收拾,自动消失,免得刘克克见到我尴尬。为此我还特地找过了瞿乃文,请他帮我找个适合开业的地方。瞿乃文对此决定,举了双手双脚表示赞同,甚至还自愿承担我搬家期间的一切经济损失。

    “宝生啊,我早看出你那房东对你不怀好意,赶紧搬走,要不先来我这里住吧。”瞿乃文的声音听起来很像大灰狼,只可惜我并不是很傻很天真的小红帽,回了句“拉倒吧你”给他。

    此刻午后的阳光正透窗而入,我一边百无聊赖地看着浮尘在灿烂光柱中飞舞,一边等待邮件提示音“嘟嘟”地响。bb弹接到刘克克的分手邮件后,以他的性格,一定痛哭了一场吧,希望我的邮件能让他开心起来,尽快回国。

    “嘟嘟”,提示音如愿响起,只是回复的速度比我想象中快了许多。一般人在感情上经受如此大悲大喜,应该需要一段时间消化整理才对。我略带疑惑地打开邮件,首先映入眼帘的竟然是“我早已出局”这五个字。揉揉眼睛,没看错啊,这到底是怎么回事。

    bb弹在邮件中说,他很早就发现刘克克对我的爱意了,刘克克看我的目光根本就不是在看一个普通朋友,只是刘克克和我本人居然一直都没自觉而已。因为曾多次伤害过刘克克的感情,他没勇气也没立场去质问对方,可这场只有他一个人才明白的“三人行”令他痛苦不堪,甚至到了“就连跟阿克做爱时都能感觉到你的存在”

    “失败者需要一个体面的退场”这是bb弹写在邮件中的原话。他说他不是小孩子了,当然能猜到母亲的诡计,而他那时正好需要这样一个台阶,以便跟刘克克和平分手,所以选择了装傻。

    “如果我不这样做的话,阿克他会因为曾经给过我承诺,不忍提出分手。主动离开是个非常痛苦的决定,却也是个正确的决定。一旦阿克发现自己爱的那个人根本不是我,而是你,他会痛苦。我当然也就更加痛苦,除了痛苦还有屈辱。”字里行间都显得十分冷静客观,我可以想见,bb弹是经过深思熟虑后才决定采取行动,离开挚爱。

    在信的最后,为了安慰我,他这样写道爱情是两个人的事情,只有不被爱的那个才是第三者。看到这里,我已经完完全全地懵了。脑袋里反复涌动着一个千年疑问句怎么会这个样子

    虽然同属脊索动物门哺乳纲灵长目人科,可人与人的差异远大于草履虫和猛犸象之间的区别。比如说,bb弹能从刘克克的眼神里察觉出对某人的爱意,我只看见没洗干净的眼屎;gay们喜欢男人,我喜欢范冰冰;瞿乃文喜欢我,我还是喜欢范冰冰

    我原以为自己的计划已经足够完美了,只须主角就位,便可演一出热闹喜庆的凤还巢,没想到竟成了鸠占鹊巢,偏偏这只做了坏事的鸠还是我本人。事到如今该怎么收场鸠想着想着想哭了

    旁晚,刘克克提着两大份廖家手工凉粉,踢踢踏踏地回到老屋。我坐在台阶上,看着他的身影一步一步变大,一步一步变得清晰,忽然有种奇怪的感觉。就好像一场足球比赛,已经进行到了伤停补时阶段,但还是落后对方一球,其中的煎熬与惶恐无法用语言形容。

    刘克克晃动着手中的马甲袋,问我“吃吗”

    这还用问,当然是“yes”,不管评委事先如何制造会场紧张气氛,广告回来后一定是“yes”,这是中国达人秀的优良传统之一。

    我无声无息地吃着好吃的凉粉,不敢主动挑起任何话题,刘克克也不说话,闷闷地坐在我身边。当bb弹拒绝回巢,我明白,眼前的感情问题我已无法回避,必须做出明确的回应,不然就是害人害已。是祸躲不过啊,咬咬牙,豁出去了。

    “我”一开口我便发现自己的声音在颤抖。在此之前我曾拒绝过学长和瞿乃文,原以为自己应该有能力应付这种场面了,没想到还是这样没用。

    “等一等,让我先说。”刘克克打断了我,“这几天我一直在考虑一个问题,到底是什么时候喜欢上了你。”

    “第一次见面,你拿着个小计算器,滴滴答答按个不停。我想,这人怎么这么娘,哪像个爷们啊”

    我一听,脸色当场黑了一小半,心里说话,你这是向我示爱还是趁机人身攻击呢不过现在还不是计较这些的时候,我忍。

    “后来我发现你这个人虽然磨叽,但做饭的手艺真不错,尤其是你做的炒饭,跟我妈妈做得一样好吃,就有点喜欢你了。”

    原来是先收服了胃,再攻占了心,不但没诚意还特别老土,居然把我比作你老妈,哼我越听越气,可又不敢出言打断,只好再忍。

    “你以为我和bb弹去自杀,就拼命来阻止;我生病了,你整夜照顾我;为了帮我们,你跟bb弹的妈妈对抗。我发现你虽然有时候迷糊有时候精明,可心地真的很善良,太善良了。你待人真诚,尤其是对待感情,遇事肯为别人着想。bb弹走了,那几天我很难过,你一直围着我打转,生怕我有事,这些我都看见了。你很很善良是很好的人”一向惜言如金的刘克克,居然罗里罗嗦说了一大堆。他会用的中文实在有限,说来说去也就“好”啊“善良”啊这么几个词。我自己觉着,像我这样够朋友的人,至少也配得上“义薄云天”这四个字吧。

    “我想了又想,始终没想明白到底是从什么开始,把你放进来了。你进了我的心,我再也没办法假装我们只是朋友。”

    “宝生。我不是因为bb弹离开我了,才转而去喜欢你,我很早就爱上你了。这一点你务必要知道。”

    “我知道,可我不喜欢男人,这个你也是知道的”从来没见过这么长的表白,听得我直犯困,等他一说完,赶紧表明自己的立场。请别责怪我心狠,这种事情绝对要快刀斩乱麻,拖着只会越来越麻烦。

    “是啊,你不是同姓恋。我也这么对自己说。那天,我看见你没穿衣服,骑在瞿乃文的身上”

    喂喂喂,这是意外,我跟瞿乃文是清白的,没那个什么什么啊

    “我忽然就对你有了冲动,很奇怪是不是,我以前又不是没见过你光着”

    刘克克你给我说说清楚,你到底什么时候见过我裸体。

    “瞿乃文一脸享受的样子,还朝我挤眼睛,我气得发疯,脑子里一个劲地在想要杀掉他,我被自己的想法吓坏了,赶紧离开,上楼去冲凉。后来你来了,我隔着门看见你想敲门又不敢。就在那个时候,我忽然明白,原来我爱你。宝生,我爱上你了。”

    咳咳这个刘克克也太文艺腔了,估计是宅在家里电视剧看多了。我红了脸,咳嗽两声,说“可是我”

    话还没说完,刘克克的脑袋已经靠在了我的肩膀上。他的样子看起来很疲倦,眼下有一道靛青色的阴影。因为这档子破事,我昨天晚上翻来覆去,一直折腾到天亮才小睡了一会儿,估计他也没睡踏实。

    刘克克用了几近哀求的声音,说“别说出来,现在别说”

    这是在卖萌嘛偏偏我这个人心软,最吃这一套,不说就不说了呗,反正你已经知道了答案。脑袋很重很硬,压得我的肩膀有些痛。我看着面色憔悴的他,不忍心推开,可让他继续这么压下去,明天我就得上医院挂骨科了。于是,伸手轻轻扶住,搁在自己的大腿上。这里肉多,您爱躺多久躺多久。

    “宝生,为什么我总是觉得你对我跟对别人不一样。”

    一个晚上,就这句话说到了点子上,我的心脏因此“砰砰”了好一阵子。眼下躺着撒娇的这个人如果换成了瞿乃文,估计已经被我一巴掌扇到了西伯利亚。为什么同样是示爱,我能容忍刘克克,却不肯给予别人同等待遇。这个问题令我困惑了很久很久。

    第二十八章有情饮水饱

    莲蓉包终于实现了她当个儿科医生的梦想,挥挥手,带着一大堆我做的烤曲奇走了。我必须给自己再找一个护士。先是花钱登广告,再一一电话确认。面试安排在今天上午,因为诊所小薪水低福利差,最后只来了两位应试者。

    第一名应试者是位中年妇女,学历不错经验丰富手脚麻利,就是那张鞋拔子脸,让我觉着有些紧张。我问了她一些有关护理方面的问题,回答都很专业,几乎可以得个满分。我犹豫了几秒钟,真的犹豫了,不骗人。理智告诉我,她应该会是个好护士,只可惜最后还是败给了那张不怒自威的脸。我委婉表示说稍后再通知她面试结果,对方颇有自知之明地一笑而退。

    第二位嘛,堪称是袖珍版的林志玲。卫校刚毕业,奇迹的是,所有科目她竟然都能低空掠过,全部60分,多一分也没有,估计是老师看她长得可爱,不忍心挂她的科。我们交谈了几句,发现她除了上网淘宝啥也不会。可人家雪肤大眼、长腿翘臀,一对34c的人间胸器,一动一颤好销魂。

    我一面告诫自己身为老板绝对不能以貌取人,一面还是忍不住笑盈盈地逗她“护士工作很辛苦的,小同学,你做得来吗”

    小可爱侧着头,一颗尖尖虎牙轻咬住嘴唇,嗲嗲地答道“医生,人家会努力的。”

    声音酥软可人,媚而不淫,听得我春情荡漾。当即拍板,就是你了。当我领着小可爱参观老屋,教她业务常识时,刘克克汲着人字拖从楼上下来。小可爱被他的邋遢长毛吓了一跳,躲到我身后,嘟着嘴问“弥医生,他是谁啊”

    反应好萌好可爱。我努力秀出自己那并不存在的胸肌,傲慢作答“房东而已。”

    小可爱配合着我话语中的轻蔑之意,朝刘克克做了个鬼脸后,就不再理睬这个“而已”,继续围着我打转。因为屡屡在女人方面输给刘克克,今天终于挽回了一些颜面,我越发喜欢这个可爱乖巧的小女生了。

    刘克克朝我翻翻眼皮,有点看不上我那小人得志样,却没反唇相讥。也许是那天傍晚说得太多,把他下半辈子的话都一次性说完了,刘克克又恢复到我们最初见面时的大型犬状态,往往一整天都不见他吭声。我望着他消瘦且略显落寞的背影,忽然感到一阵心虚。

    生活是一只不断向前的车轮,我希望那一页尽快翻过,重新回归正确的轨道,刘克克却固执地坚守原地。他没再重提感情的事,只是一天天的沉默下去,对此我常常感到愧疚,却毫无办法。眼前这位小可爱正是一剂对症良药,我决心要试一试,能不能让刘克克幡然醒悟我不知道,至少应该可以把我自己从不知所谓的混乱感情中解救出来吧。

    有件事情让我困惑不解。我可以断然拒绝瞿乃文和学长,为什么就没有办法当着刘克克的面说“no”。正如刘克克所说,我对他确实有别于其他人。是因为他曾经太过不幸的遭遇还是因为

    中午时分,为了款待新来的小护士,我拿出全副本领,炒、爆、熘、炸、烹、煎、溻、贴、瓤、烧、焖、煨、焗、扒、烩、烤、盐焗、熏、泥烤、氽、炖、熬、煮、蒸、拔丝、蜜汁、糖水、涮差不多整出了半桌满汉全席。中国拥有五千年饮食文化,可笑竟有蕞尔小邦管中窥豹、坐井观天。

    牛皮不是吹的,火车不是推的。这一番辛苦讨好,小可爱果然非常受用,笑靥如花地依偎在我身边,高呼世上只有老板好。刘克克望着满桌荤腥,钢针一般的眼神刺过来,无声质问我“你这是啥意思”

    啥意识这意思还不够明白清楚嘛,请您老自行外出觅食,我要和小可爱共度浪漫的二人美食世界。如果不是因为现在是白天,我还打算点两根蜡烛营造气氛呢。我毫不示弱地一个眼神剜回去,警告他最好识相,别来打扰。

    刘克克用身体挡住了小可爱的视线,伸出一个手指头点点我,意思是算你狠。我朝他两手一摊,笑得无辜又单纯。也许是我有点得意过头了,一向温吞水的刘克克忽然露出了坏坏的笑容。正当我想用眼神询问他这幅表情是不是嘴角抽筋时,此君做了一件破坏我终身幸福的事。

    有件事情我忘记向大家交代了,现在补充一下。刘克克的老子前两天命人送了一辆非常稀罕的edonisbex38来,说是给刘克克的生日礼物,车停在老屋门外,钥匙就搁在客厅的鞋柜上了。老先生向我解释说他是真心喜欢刘克克老妈的,只是因为不想伤害到结发妻子,这才谎称是为了脐血。后来大儿子过世,妻子受到打击崩溃了,他不得不把刘克克母子送往澳洲,原以为过两年等妻子平静下来就能把两人接回来,没想到会弄成这个样子。

    我本想说你们父子眼下的窘境,全是因为你对待感情不够忠诚,但对方是长辈,为了顾忌他的面子只能放在心里责备。至于礼物,虽经我竭力劝说,刘克克还是不肯收,老贵老贵的一辆跑车就这样搁在外面天天日晒雨淋,看得我呀不知道有多心疼。

    刘克克所做令我深恶痛绝的事情就是从鞋柜上拿起车钥匙,发动了那车。小可爱的脸色当场就变了,“弥医生,这个人怎么可以开你的车”

    “这不是我的,是他的车”

    我的话还没说完,小可爱已迈开长腿,瞬间移动到了刘克克身边。只见她俯下身子,用甜美的声音问“房东先生,我可以跟你一起去兜风吗”

    跑车扬起的巨大尾气流让我凌乱。不过我还不是最惨的,最惨的是小可爱。因为刘克克板着脸,毫不客气地对她说“这车也不是我的,我这是开回去还给人家,你如果跑得够快,可以跟着我一起去。”然后一踩油门,扬尘而去,当场就把小可爱气哭了。

    凌乱中的我终于想明白了一件事。外貌条件足可考上戏剧学院的小可爱,为什么肯屈就我这小诊所。这就是edonisbex38的威力啊经历过一连串的感情打击后,我觉得失恋什么的并不可怕,可怕的是我现在必须雇佣那鞋拔子脸的大妈,因为她已是唯一人选。

    晚上,星月无光,树叶哗哗。这是台风来袭的前兆,电视里美丽大方的女主持正在警告,台风已登陆福建,明天就将影响到深圳,要求大家做好防护工作。我生怕院子里的那几颗树被大风刮走,赶紧找了些木棍麻绳去加固,忙了大半夜才算完事。

    凌晨前刘克克总算回来了,那时我已累得有气无力,所以只是轻飘飘地骂他“兄弟,你太损了吧你”

    “你真的喜欢这种有胸没思想的人偶娃娃”反问,又见反问,为什么刘克克的每一次反问都能震慑住我。

    “我不是喜欢,我只是”忽然就说不下去了。我明白的,小可爱喜欢的是edonisbex38,或者说edonisbex38所代表的财富与地位,不是我。她确有可爱之处,可她除了美貌几乎一无所有,而我只是个普通人,根本供养不起金丝雀。我们之间没有共同的爱好,没有共同的价值观,没有共同的语言,就算她不嫌弃我只是个挣扎在温饱线上的小医生,我们也不可能有美好的未来。做朋友可以,真要说到娶回家做媳妇,莲蓉包就比她强,甚至鞋拔子脸的大妈都比她更合适我。

    说起这位大妈,她很良家呢,对于迟来的雇佣通知,她表现出一名中国妇女具备的所有传统美德,没推诿没嘲讽没计较没要挟,答应明天一早就来履新。让我们向中国脊梁式的大妈致敬

    刘克克说得有道理。我举起双手,示意在这场爱情与理性的大讨论中认输了。刘克克拍了拍我的肩膀,说“宝生,五体投地就不必了,我饿了,想吃炒饭”背景音乐则是某人肚子发出了一声惊世骇俗的“咕噜”声。

    我赶紧把手臂放下,用一个白眼传达出心中的愤怒与鄙视。当时针指向零点时,我不情不愿地来到厨房,准备夜宵。刘克克两只眼珠直直地盯住我手里的锅子,口水流出半尺长,那模样活像一只饿了三天的大狗。

    我一边炒饭,一边骂他“就知道吃,你个猪”

    刘克克没回嘴,只是说“宝生你真像我妈妈,我妈妈也是这个样子,总是一边抱怨我太贪吃,一边使劲给我做好吃的。”

    “不准把我比做你老妈,你再敢说我像你妈,就别想有东西吃。”我说话的时候忽然想起了刘克克他老爸。老先生说他就是因为刘克克老妈做的炒饭太好吃了,进而喜欢上了做饭的人。父子两个还真有一拼啊

    饭后刘克克一面抚摸着自己的肚子,一面哼哼唧唧地唱“yeo subare”。我有些好笑地想,魏晋时期,鼓腹而歌是一种风度,现代人可没有那样的率性自然,多半是吃多了撑得慌。原来广东人说什么有情饮水饱都是骗人的,有时候爱情还不如一份热气腾腾的蛋炒饭。在讨论完高深莫测的感情与理性后,还是需要一碗蛋炒饭,才能填饱你那饥肠辘辘的胃。

    第二十九章 蛋白质与胆固醇

    天色阴沉,台风夹带着太平洋上的丰沛水汽如期而至,宣告对这座城市的占领。肆虐的暴风雨从四面八方向老屋袭来,吹得门窗咔哒咔哒直响,每一声都在提醒我,下次装修时绝对不要因为贪小,而购买中看不中用的便宜货。

    我心痛地望着院子里的花花草草。尚未成熟的银杏状如青橄榄,被风雨打得满地都是,看来今年是别指望吃到冰糖白果了。

    刘克克窝在沙发里,看第一百遍忍者神龟。我一直不明白,为什么一只老鼠四只乌龟的故事对刘克克会有如此大的吸引力,这个动画我小时候也看过,感觉很一般。同时,刘克克也不明白为什么我经常会不知不觉地漏出几句“葫芦娃,葫芦娃,一根藤上七朵花”在我看来,他再这么懒下去,一定能顺利加入战龟部队,连名字都帮他想好了,就叫做“乔万尼  薄伽丘”。

    这种天气不会有病人上门,所以我一早就挂出了歇业牌子,准备好好休息一天。可老天爷似乎并不打算让我如愿,大门外传来了咚咚咚的敲击声。

    门外风大雨大,刘克克全神贯注地紧盯电视,嘴角还挂着傻笑,荧幕上他钟爱的小海龟正在努力打坏蛋。在这种时候,想让这位大爷去应门是不可能的。我叹了一口气,一边犹豫着要不要套件雨衣,免得待会儿一开门就被弄得一身湿,一边慢吞吞地走过去,拉开大门。

    风雨交加中一个水人瞬间扑入我的怀里,祖馨儿,原来竟是前任女友趁着台风驾到。当我惊叫一声“馨儿”时,刘克克那边终于有了点反应,扭过头看了我们一眼,就一眼,然后继续看他的动画。

    馨儿的样子十分凄惨狼狈,一见到我便伏在我肩上不停哭泣。我费了好大劲才把她弄进屋,搞得我也全身湿透。我终于明白为什么大家都说女人是水做的。馨儿的眼泪简直比暴雨还厉害,我新买的牛皮懒人沙发上很快便出现了一个又一个的小水洼。一开始我还抽出纸巾替她擦拭,后来干脆把纸巾盒整个塞进她的手中。

    从医学角度上来讲,哭泣是一种人类自我保护的方式,通过哭泣能起到释放压力和减轻痛苦的作用。所以我并没有企图劝解,再说我这人笨嘴笨舌的也没这本领。

    直到馨儿发泄够了,渐渐止住哭声,我才好声好气地问她“出了什么事”

    馨儿抽噎着回答“我和宝生分手了他他他背着我跟我一个师妹好上了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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