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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河故人 第2节

作者:残月花影 字数:33197 更新:2021-12-19 05:00:20

    “这是我的未婚妻,穆云婷”齐墨顿了顿,”顾老板,我来洛城结实的第一个好友。”

    “顾念笙”顾念笙淡淡的勾起嘴角,上下打量着齐墨这个未成谋面的未婚妻,确实是为妻为媳的好人选,“穆小姐果真是落落大方,难怪齐帅时常惦记。”顾念笙故意加重语气,不知道是在自嘲还是在刺激齐墨。

    穆云婷倒没听出什么异样,开心的羞红了脸颊,原来自己在这个气宇轩昂的男子心里还占据着位置,能比得上他的家国。齐墨看了一眼腕上的表,这个时候顾念笙总要小憩一会,然后再回家,急忙拉着穆云婷离开。

    顾念笙别过脸强逼自己不去在意刚才齐墨拉着穆云婷跑开的亲昵,原来还是会嫉妒啊。顾念笙感觉心里空落落的,纵然知道齐墨不过是出于绅士风度和所谓的未婚夫的职责,还是会感觉不安,这种不安就像齐墨刚把他领回家的那段时间,无助,无依无靠,不想敞开心扉。他好像把他的心丢在了某个找不回的地方。

    是夜,齐墨好不容易哄着穆云婷回房睡觉,连外套都来不及披就往城郊赶,因为他记得,昨晚他在电话里答应过某个小孩子,今晚会赶过去陪他。当他风尘仆仆的敲开大门时,迎上的是周嫂嫂诧异的脸。

    周嫂嫂赶忙把齐墨迎进屋,点了厅堂的灯,本想上楼唤醒刚刚哭累了睡过去的顾念笙,却被齐墨阻止了。齐墨轻轻上楼,就看见顾念笙卷缩在被子里,枕上都是打shi的痕迹。替顾念笙拈了被角,齐墨唤来周嫂嫂,他要知道这短短的几个小时里,他家不听话的小孩都发生了什么。

    “公子说,他把你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周嫂嫂看着自己一手带大的孩子,心里五味杂陈,本不该相遇的两人却在这个乱世中相拥取暖,好不容易才暖和的身子,因对方的抽离一下子就凉了下来。

    顾念笙从程家班回来之后一言不发,周嫂嫂只能看着干着急。等饭菜上齐了之后,顾念笙更是破天荒地自己吃了起来,并没有等齐墨来的意思。按以往的习惯,等不到齐墨顾念笙绝不会吃饭,甚至有时会饿着睡去。周嫂嫂是过来人,一眼便能看出今天地顾念笙藏着心事,她放下收拾地碗筷,一把把顾念笙抱进怀里,感受到来自对方的体温,顾念笙终于忍不住放声大哭。从昨天齐墨离开到今天两人一起出现,顾念笙的委屈憋到了极点。

    “我把他弄丢了,再也找不回来了”顾念笙抽泣着,眼泪一嗒一嗒的流,“以后,他都不会来了”

    周嫂嫂一时不知道该如何去安慰顾念笙,生离和死别,相爱而不得相守,顾念笙通通经历了一遍,就连她也不免为这个孩子心疼。而她也愿意去相信,齐墨这么做自然有他的理由,而且她相信齐墨会保护好她的孩子的。

    齐墨听完周嫂嫂的叙述,倒吸了一口凉气,终究是自己将人伤得遍体鳞伤。才不过短短一天,顾念笙不过只见过穆云婷一面,就有如此大的变化,长久以往,他就会变回从前那个在自己保护壳里不与外界接触的顾念笙。顾念笙本就敏感,一丝一毫细微的变化都会让他封闭自己,更何况是对齐墨,这个他把全身心都交付的男人。

    齐墨就这样在躺椅上守了顾念笙一夜,天刚蒙蒙亮就离开了,今天他必须去军营了。洛城倒还算风平浪静,但军人的素养让齐墨不敢掉以轻心,这暴风雨前的宁静,将会带来更大的风暴。前不久接到电报,说委员长已安全到达新都城,桐城的守备军全线撤退,镇守新都。日素和桐城一夜之间成了无人防御的空城,不知什么时候琉璃人便会攻入,遭殃的还是百姓。

    齐墨带出来的亲兵果然也秉承了齐家人的热血,一个个情绪高涨,就等着与琉璃人大干一场。齐墨看着他们,感到一丝欣慰,也不免有些触动,如果党国的将士都能这般,又何惧琉璃人。一旁新任命的副官正向齐墨介绍这几日来的训练情况,看着与旧副官有些相似的眉眼,齐墨不免有些感伤。希望他的弟弟能比哥哥幸运,不再无谓的流血牺牲。正当齐墨有些出神,情报处长的声音打断了他的思绪。

    “报告齐帅,委员长急电”

    “念”

    “是”

    第8章 明波与暗涌

    “日素所有嫡系守军已随委员长到达新都,桐城布城官何晨夏已率部迁往日素,桐城空缺,特命你部抽调兵力与留守桐城的将士一同守卫桐城,三日后出发,不得有误。”情报处长念完电报自己都有些恼火,偷偷观察着齐墨的脸色。

    齐墨只是叹了口气,挥挥手让他下去。他早就料到委员长会让他分兵桐城,只不过是早一些迟一些的问题罢了。而且齐墨料定委员长还给了桐城的何晨夏一道秘密电报,一旦琉璃人进攻过猛,他就即可放弃日素撤离,留下来死守的肯定是齐墨的部队。齐墨看着正在激情昂扬训练的将士们,不知该如何开口,他们还不知道自己即将奔赴沙场,即将马革裹尸。齐墨攥紧了拳头,一个计划在脑海里成型。既然上头不仁,那就别怪他齐墨不义了。

    副官陪齐墨视察了一遍军营,也听了齐墨对将士们的讲话,一股敬佩之情油然而生。不过,从齐墨的话语中他倒也听出了不少无奈和悲愤。回到办公室后,齐墨就一头扎进了文件中,副官站在一旁退也不是进也不是。

    “你先出去吧,忘了告诉你了,我工作的时候不希望有人打扰。”忽然想到了什么,齐墨抬起头对副官解释道。这个副官还是没了解他的习惯,也对,这几天他都不在军部,副官自然没有时间了解他的脾xi,ng和习惯。

    副官点点头退出房间,听军部里的人说过齐墨喜欢独处,办公的时候房间里只有他一个人,除了偶尔会来送电报送文件的工作人员能在里头待久一点之外,其他人哪怕是上级领导在齐墨办公室呆的时间绝不超过1分钟。就连齐墨的书房也是如此,除了前任副官和府里的管家没有人能进入齐墨的书房,想要硬闯的人无一例外都被赶了出来,更有甚者伤经动骨,一连在床上躺了几日才能勉强下地活动。

    不过,这些都是坊间传言,去过齐府拜访的人都表示不可信,因为齐墨并不会在他的书房招待你。齐府有专门的办公区,是为了方便齐墨在家也能办公所规划的房间,这也是出于军事保密的最高原则,齐墨所有的公事都是在这个房间内谈成的。至于齐墨的书房,自然也不是什么人想进就能进的了的,毕竟大家族都有些见不得光的秘密,当然也没有人会在没有主人邀约的情况下进入主人的书房,万一不小心冲撞了主人或者触碰了某些机关那后果可不堪设想。

    齐墨正琢磨着最新的布防攻略,手底下刚送来的最新城防工程图还没有仔细研究,一个不合时宜的电话打破了沉静,也打破了洛城往日的安定。

    “我已经查清楚了,三年前琉璃人在日素、桐城、洛城三城布下一个大局,前后共派遣了百余名死士间谍融入百姓之中,伺机造成sao乱与正面进攻的琉璃军里应外合,以期一举拿下三城”

    齐墨挂断电话后心里久久不能平静,三年前,三年前琉璃人就已经布了一个如此之大的局,为什么自己没有发现任何蛛丝马迹如果不把这些潜伏在洛城的琉璃间谍找出来,他将何以面对洛城的百姓他怎担的起洛城百姓的厚爱

    “齐帅,你找我”副官捧着一沓资料敲敲门,他不知道齐墨为何突然要搜集这三年来所有外来人口的资料。

    “我的线人刚刚向我汇报了一个重要的情报”齐墨接过副官手中的资料,头也不抬的说,“琉璃人三年前就开始在布一个局,他们在日素,桐城,洛城三地安cha了百余名特务,就是为了在琉璃人发动大面积进攻时能里应外合。这样,他们攻破我们指日可待。”

    “我们甚至没有任何防备”副官还是个初生牛犊的新兵,之前是情报人员出身,因为哥哥的意外身亡加上与哥哥极为相似的容貌才被齐墨调回身边,对这些y暗的手段极为熟悉。齐墨迟迟没有公布前任副官殉职的消息,恐怕也是出于这个考虑。

    半年前洛城发电厂曾发生过一场自焚式的袭击爆炸,那时候琉璃人正在进攻洛城北面的怀远县。那是一座拥有天然屏障的小县城易守难攻,隶属洛城。琉璃人在那吃了不少苦头,兵败后潜伏在洛城的琉璃死士就发动了这次袭击。齐墨当即命令潜伏在琉璃人中的特密间谍查清此事,哪怕冒着他苦苦经营的一整条特工线全军覆没的危险,他也要把这些隐藏在百姓中的毒瘤找出来,一个个连根拔起。

    现在的日素恍若一直空城,琉璃人前不久刚刚拿下了日素最大的保护屏障卢月,现在势如破竹正准备乘胜追击一举拿下日素。卢月不仅是除日素外最繁茂的城市,还是全国人口最密集的城市之一。那一战,双方损失惨重。卢月的守城将士连同布防官木易共上万人,在此次战役中阵亡,而琉璃人也损兵折将近万余人。桐城的守将调往日素也不可能挽救这一败局,泱泱国土又将有一地沦为琉璃铁骑的统领区。国之将丧,举国同悲,纵不能力挽狂澜,他齐墨也要死守这一方净土。

    “你将这些人重点排查一下,最好能一一请来当面详谈。”齐墨从厚厚的资料中抽出大约二十份交给副官,副官当即明白了齐墨话里的深意。

    齐墨抽出的人,要么来自沦陷区,要么和琉璃人做过生意,亦或者跟漕帮会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表面上安分守己,实际上还不知道背地里干过些什么害人害己的勾当。上次齐墨将漕帮会连根拔起,这些人敢怒不敢言,私底下没少给齐墨找麻烦,有些人还打起了顾念笙的主意,齐墨怎么可能让他们那么逍遥自在。

    “齐帅,穆小姐刚刚来了电话问您今晚”副官犹豫再三还是将穆云婷打来电话一事告诉了齐墨,齐墨再三告诫家里的电话若不是要紧事不要告诉他,这样会让他没有办法安心工作。

    “不回去,今晚翠竹先生约我见一面。”要搁平日,齐墨肯定会发脾气,不过是自己忘了告诉穆云婷不要在工作时间往军部打电话也不好怪罪于她。

    翠竹是g党中的身份,更没有人见过他的真容。每次都是翠竹主动单线联系,齐墨是不能在他没有提出见面前擅自决定临时会面的。一来是为了翠竹自身的安全考虑,二来翠竹的真实身份要比齐墨高级得多,上下级的分界在党内也不是什么秘密,官大一级压死人这道理哪怕是刚踏进官场也是知晓的。

    翠竹约齐墨的地方一直是印江酒楼二楼最里头的那个包间的暗格,这回却是一处私宅。裕宁路286号,倒是一个很吉利的数字。齐墨在换上便装没有带任何随从的情况下,终于在这个七拐八拐的小巷子的深处找到了它。那座像极了古代大户人家的园林的旧宅院名唤,徐园,据说是前清时候的提督老爷留下的。齐墨摇摇头,这倒是符合翠竹的风格,古朴致雅,犹若仙境。

    偌大的宅子找起人来实属费劲,好在翠竹弹得一手好琴,齐墨也是略懂音律之人,在琴音的指引下,齐墨很快便找到翠竹身处的房间。

    “进来吧。”里头传来空灵的女声让齐墨吓了一跳。他印象中的翠竹先生应该是名男子,而且这声音为何有种莫名的熟悉犹豫再三,齐墨还是推开房门走了进去。

    房间里没有过多的摆设,一张琴案占据了中心,一身绿衣的翠竹正在抚琴,周围都是垂下的白绸缎。

    “师姐”待看清房中人模样后,齐墨大吃一惊。这眼前人便是他失踪多年的同门师姐,何沐梓。

    “先生,听琴还是读心”何沐梓朱唇轻启,眼眸流动着让人捉摸不透的深意。

    “先生读心可准”这是翠竹和齐墨约定了接头暗号,看来眼前人便是真正的翠竹。

    “不用那么惊讶,我说过我们一定会再见的,是不是我的小师弟。”何沐梓收了琴,示意齐墨到她身边坐下。

    “翠竹先生不是男子吗前几次我与他接头都”齐墨从小就不敢直视何沐梓,这女人的眼睛有着勾人的本领,让不少男子为她神魂颠倒。

    “那是我的亲信,因为我的特殊身份不方便亲自出面。”何沐梓别过头摆弄她的首饰,数年春秋何沐梓身上多了一份胭脂气的妩媚和老练,让齐墨琢磨不透。

    何沐梓表面上的身份时琉璃名妓,南田雅子,让无数琉璃高官和富商醉倒温柔流连忘返,这是通过这一手段她弄到了很多其他人弄不到的情报。看着这样的她,齐墨不禁想问,夜深人静的时候她会不会独自流泪

    “那这回您为什么要亲自见我”齐墨的xi,ng子向来直来直去,他不喜欢所谓的间谍战,却又不得不参与,他更想不到他最敬重的师姐竟然是juntong第一间谍翠竹。

    “墨儿,你应该已经接到了我让手下给你的电话,这个局琉璃人布了很久了。为了三城的百姓,我决定走一步险棋,这需要你的帮助”何沐梓的表情忽然变得严肃,这步棋走了她得死不走她也得死,那么就让她死之前再发挥一次她的作用吧。

    “愿闻其详”

    作者有话要说  e隔了那么久才更新,小可爱不要给我寄刀片哦

    第9章 抉择

    何沐梓的计划非常冒险,她决定在齐墨成婚的时候以破坏婚礼刺杀齐墨为由用琉璃间谍的身份召集隐藏最深的死士间谍,然后一个个连根拔起,彻底摧毁琉璃人在洛城最隐蔽的底下网。琉璃间谍中的一个高官,常常来找何沐梓,何沐梓陪他夜夜笙歌芙蓉帐暖度春宵,也就从中套取了不少琉璃间谍的联络暗号和见面地点。

    “作为一个死士,他怎么会把这么重要的情报告诉你师姐,我担心”齐墨听完整个计划冷汗哗哗直下,何沐梓这是用生命在做赌注。

    “当然不是他告诉我的,你忘了,师傅有一秘药,名唤吐真剂,专用于那些严刑拷打也死扛不说的家伙。我不过适当的在他的酒里和我的香水里加了些吐真剂。”何沐梓笑得凄美而决绝,齐墨叹了口气,不知道该怎么回答。吐真剂只不过是一些控制ji,ng神的药物,套出来的服用者的话也未必是真实的,要真用在一个训练有素的琉璃死士身上能起到的效果就不得而知了。

    “师姐这太危险了,万一吐真剂失效了呢”齐墨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万一对方未被吐真剂影响,那么何沐梓拿到的情报就是假的,也就代表她其实早已暴露,如果她再以琉璃间谍的身份召集其他死士,恐怕是以卵击石,有去无回。

    “我早就暴露了”何沐梓站起身背对着齐墨,脸上的表情让人看不真切,“juntong那帮匹夫为了自保早就把我抛弃了,更何况他们因为叛徒的存在早就查到我是gc党打入juntong内部的卧底了。”

    齐墨本还想询问何沐梓更详细的计划,却被她阻止了。何沐梓抱着琴向房间暗处走去,齐墨想追上去却被她布下的机关挡住了去路。他只听到何沐梓消失前那句,墨儿希望我还能看见你的婚礼,远远的飘进耳畔。

    离开徐园的齐墨在街上游荡了很久,他的脑子里往日与顾念笙在一起的画面和今日何沐梓的计谋在脑海里翻涌。不仅仅是这些,他还想到了远在老家的父母,苦苦等他数年的穆云婷,还有死在琉璃人铁骑下的数万将士。

    洛城的夜没有了往日的繁华,齐墨孤零零的找不到任何归宿,他拼了命想要守住洛城,却无能为力,分兵桐城,他能不能守住洛城最后一道屏障也成了未知数。他想保护顾念笙,可到头来伤顾念笙最深的人是自己。他那严厉而又慈爱的双亲,希望他能平平安安,可他身为将门之后注定要戎马天下。他们希望他娶穆云婷为齐家开枝散叶,可他终究给不了穆云婷爱情。穆云婷等了他数载春秋,从咿呀孩童到纤纤少女只期望有朝一日能嫁他为妇,可这有名无实的婚姻他究竟是给还是不给。何沐梓孤注一掷布下险棋,将计划对他和盘托出,自己是帮还是不帮。种种因果,千头万绪,齐墨望着空无一人的街道,竟想不出任何结果。

    不知走了多久,齐墨在润福记门前停住,店内幽黄的灯光表明还有人在营业。齐墨想了想走进润福记的门槛,以前齐良还在时常常被自己打发来帮顾念笙买松糕。洛城内大大小小小吃数百,顾念笙独爱这松糕,齐墨也就时常备着,而洛城内营业最晚的便是润福记,故而齐良没少帮齐墨跑腿。

    “齐帅怎么亲自来了让齐副官来取便好了。”晚上守店打烊的是润福记的老板,因为顾念笙爱吃所以齐墨在店里预定了不少松糕,每隔几日便差齐良来取,老板也就记着了。

    “齐良被我派去桐城了,上头来了指示要分兵,我让他去打头阵了。这是下月的松糕钱。”齐墨摸摸鼻尖,掏出几枚银元交给老板。继而提着松糕往城郊走去,想想顾念笙往日看到松糕时的神情,齐墨不觉勾起嘴角。

    润福记是洛城老店,位于城中心,齐墨从这里出发步行往城郊也需走上半个时辰。一路上齐墨都在思考怎么向顾念笙开口,顾念笙的xi,ng子他是了解的,儿女情长比不上家国大义,可真要他接受齐墨所谓家国为重名声为重的理由,未免也太冠冕堂皇。

    推开城郊的宅门,迎上来的是周嫂嫂,齐墨叹了口气把松糕交给周嫂嫂,径直向顾念笙的房间走去。不知道是不是这几年养成的习惯,顾念笙始终留着一盏孤灯,也特意交代下人不要栓大门,齐墨有时回来得晚有人给他留灯心里自然暖暖的。今晚也不例外,齐墨将放在门上的手收了回来,静静的坐在门前的台阶上。

    “念笙,你睡了吗”齐墨的声音有些疲惫,顾念笙本就躺着床上没有睡意,起身披了件衣服刚想给齐墨开门,就听见齐墨接着说道,“你在屋里吧,我也不进,我就在门口和你说说话。我给你买了润福记的松糕,让周嫂嫂给你拿去厨房了,明天你就可以吃着。我把下个月的松糕钱付了,你什么时候想吃了,就让下人去取。我可能,以后都不能给你送来了。今天上头来了命令,让我分兵桐城三日后出发,我让副官先去交接了,过几日我也会随军出发。还有啊,我父母又从老家那边来信了,问我什么时候和云婷成婚,我想了想,还是不知道怎么回信,我想我也到了该结婚的年纪了吧,现在时局不稳,总得让他们安心不是。我今天还见到师姐了,没想到她居然在跟琉璃人做声色交易,也不知道师傅知道后会作何感想。嗯,她也催我快点成婚,她说啊我不能在荒唐下去让父母难过了。念笙,我决定了,下个月就完婚”

    说完,齐墨站起身一步步向门外走去,脚下想注铅般沉重,每迈一步就好像要花点全身的力气,可他却不能回头,永远不能。顾念笙打开房门,看着齐墨远去的背影,眼眶一热,泪水潸潸而下,齐墨的家国大义他懂,齐墨的家族重担他懂,可是几日前还信誓旦旦的齐墨突然反转的态度让他不知所措,他是该放手成全还是

    “公子,外边凉进屋吧,天色也不早了,早些休息。”周嫂嫂与齐墨擦肩而过时分明看到齐墨脸上同样布满泪痕,可当她走到顾念笙面前时却不知如何开口。想来齐墨也有他万不得以的苦衷,才会宁肯让顾念笙恨自己也不愿告诉他来龙去脉。

    “周嫂嫂,你替我备份厚礼,阿墨成婚那天替我送去。”顾念笙说完关上房门的那一刹,整个人都瘫软在地上,他咬着手臂嚎嚎大哭却不能发出任何声响,他不能让周嫂嫂替他担心。

    当齐墨跨出大门那一刻,回头望向紧闭的宅门,才真真感受到脚下的沉重。右手扶上门前的石狮子,齐墨真想就这样睡去,但是他不能,洛城的百姓还等着他去保护,何沐梓的计划还等着他去完成。

    齐墨不知道自己是怎么回到齐府的,他只记得从此以后不会再有人替他留灯。倒在床上浑浑噩噩地睡去,齐墨再睁眼时天已经大亮。简单的洗漱后,齐墨来到饭厅,临睡前他特意交代管家早晨起来把府里的下人聚集起来,并请穆家父女在饭厅等他。

    “抱歉,让各位久等了,昨夜回来得晚。”齐墨是齐府的当家人坐在主位,穆家父女分坐两边,老管家和府里的佣人都立在饭桌的右侧,毕恭毕敬的低着头。

    “无妨,齐帅军务繁忙,我和小女多等些也是应该的。”穆老笑着推推金丝边的眼睛,语气到让人听不出任何异样。

    “是这样的,家父从老家来了信,问我何时娶云婷过门。”齐墨顿了顿,接着说道,“现在时局不稳,我本想等时局安定了再给云婷一个满意的婚礼,不过现在我也不知是否有朝一日会战死沙场,所以,我想征求两位的意见。如果云婷愿意现在嫁于我,我们下月便成婚,若云婷不愿,我即可修书与家父请他解除婚约,也还云婷一个自由身。不知,两位”

    “我嫁从小到大,我只有一个心愿,那就是成为你的妻子。生,我是你的妻,死,我是你的鬼。”穆云婷斩钉截铁的态度着实让齐墨大吃一惊,究竟是怎样的故事铸就了她的决心。

    “我全然支持小女的意见,即使婚后齐帅为国捐躯,小女也是齐家的媳妇。”穆老站起身微微颔首,自家女儿的心思他怎会不了解,从小到大穆云婷就只想嫁给她的墨哥哥。

    齐墨点点头,和下人们交代完婚礼的事宜就匆匆离开了。老管家和府里的下人都知道齐墨和顾念笙的关系,想来齐墨作此决定是下来很大的决心,也不知道顾念笙得知齐墨下月完婚的消息会有何反应。顾念笙在府里的这三年,下人们都知晓他的xi,ng子,也知道这段感情中他付出了多少,暗自都为他感到不值,可齐墨的决定谁又敢不听从。

    齐墨并没有直接去军部,他去了程家班,他知道顾念笙也在等他,等着为唱长最后一出戏。车外行人匆匆,车内齐墨思绪万千。第一次去程家班是因为顾念笙第一次正式登台,他希望齐墨去听他真真正正的唱第一出戏。顾家还未遭遇变故前,顾念笙就跟着程家班的何老板学戏,常常被因为偷跑出来学戏顾老爷责罚。后来顾家败落,顾念笙到庆幸自己学了戏能养活自己,也不至于拖累齐墨。从哪里开始就在哪里结束,顾念笙是想用这出戏了结他跟齐墨的缘。

    齐墨叹了口气推开了程家班的大门,这出离别的戏终究还是要听

    作者有话要说  本文豆腐,笔名流光不染,嗯,不是抄袭

    第10章 成婚

    “劝君王饮酒听虞歌,解君忧闷舞婆娑。嬴秦无道把江山破,英雄四路起干戈,自古常言不欺我,成败兴亡一刹那,宽心饮酒宝帐坐,且听军情报如何。“齐墨听的第一出戏顾念笙唱的第霸王别姬,那也是顾念笙第一次正正经经的登台唱的第一出戏。今天,顾念笙选这出霸王别姬作别,恐怕早已笃定了齐墨终将一去不复返,就像霸王和虞姬,生离死别,不复相见。

    一场唱罢,顾念笙谢幕时看了齐墨好几次,仿佛要把他牢牢的刻在眸中。齐墨最喜欢的便是顾念笙那双带水的桃花眸,顾念笙几次望向他的眼神再怎么小心翼翼,也能被齐墨察觉到它的炽热。

    “齐帅,顾老板在后台等您。”说话的是兰鹤,齐墨听顾念笙说起过上次漕帮会一事这厮有参与,也不知道是顾念笙心肠好还是这程家班缺人,这兰鹤竟还在戏班子里做事。

    齐墨自然不会给兰鹤什么好脸色,冷冰冰的应了一声,拿起手套弹弹落在上头的尘埃,从兰鹤身旁走过时,凌厉的目光像是在警告他一把,吓得兰鹤冷汗直冒。

    后台空无一人,这并不奇怪,顾念笙有一规矩,他在后台的时候其余人等不可擅自入内。齐墨环视一周,只发现顾念笙的位置上放着两个杯子和一壶酒,正当齐墨不解之时,顾念笙从换衣间走了出来,穿的正是他们初见时那件长衫。

    “阿墨”顾念笙笑着向齐墨走来,就像那时齐墨笑着向他走来。顾念笙走到桌子前拿起其中一个酒杯,将它斟满递给齐墨,又将另一个酒杯斟满,“阿墨,这杯酒下肚,你我就只是朋友了,我可不可以问你最后一个问题”

    “问吧,我知无不言。”齐墨倒吸一口凉气,他自认为很了解顾念笙,没成想到今天才发现,他并不完完全全地认识顾念笙。今日的顾念笙就像从未了解的陌生人一般。

    “在你心里,可曾有过我的位置”顾念笙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笑得凄美,不觉一行清泪滑过脸颊。

    “你的位置一直在”齐墨伸出手替顾念笙擦去泪水,随后也将杯中的酒一饮而尽。

    齐墨将酒杯放回桌上,带上军帽,转身离开。齐墨走后,顾念笙扶着桌子缓缓坐下,转过头望着镜中的自己发呆,为什么明明说好了要转身,偏偏却又割舍不断,明知不该留恋偏偏又深陷轮回,也许恐怕这辈子终究是割舍不断了。

    齐墨和穆云婷的婚礼是由老管家四叔c,ao持的,打点上下,花销出入齐墨从不cha手。穆云婷也不懂这些,更不懂得齐府的规矩,自然不太好cha手。也因为这事,顾念笙让周嫂嫂这几日回齐府帮忙打点。明面上说是怕府里的新人不懂规矩搞砸了齐墨和穆云婷的婚礼,实际上一来是顾念笙知道周嫂嫂从小看着齐墨长大,将齐墨视如己出,自然不能缺席齐墨的婚礼,二来是顾念笙需要些时日调整自己,不希望周嫂嫂太过担心才将她支走的。

    “墨哥哥,眼下时局那么乱,我们的婚礼如此大c,ao大办,恐怕”齐墨刚刚结束一天的军务回到齐府,就听老管家说穆云婷有事找他,本以为是府中事物不让穆云婷做主让她略有不悦,没成想竟是因为这事,穆云婷如此识大体反倒让齐墨更加愧疚。

    “我们也没有大c,ao大办,巡城接收全城百姓的祝福,是一个地方布防官婚礼的必经步骤,也是一个布防官的最高荣誉。”齐墨虽然如此说,心里却也在打鼓,一是担心百姓无法接受,二是为了配合何沐梓的计划。

    齐墨的解释再怎么牵强,穆云婷还是深信不疑。哪怕到了婚礼那天坐上花轿的那一刻,穆云婷也不曾再提过任何异议。齐墨骑马走在前头,穆云婷的花轿跟在后头,一路上穆云婷总是忍不住偷偷掀开轿帘观望着她的丈夫,也关注着全城百姓的举动,看来果然如齐墨所说这是每任布防官婚礼的步骤之一,也能从侧面看出布防官在百姓心目中的地位,齐墨果真受民爱戴。

    顾念笙刚下了戏被班主和戏班的人请来一起迎接婚礼队伍时,齐墨一行正好路过程家班。顾念笙今天扮的是杜丽娘还没来得及卸妆,那双本就勾人的桃花眼更显得楚楚动人,让齐墨忍不住多看几眼。

    顾念笙本是和程班主闲聊,一抬眸正对上马上齐墨的眼神。顾念笙愣了一会儿,很快便转换成微笑,齐墨倒是觉得这般的顾念笙冷静的可怕,生怕他会做出什么伤害自己的事情。这一幕穆云婷看在眼里,心中暗自疑惑,这些日子她也听说了些风言风语,希望那也只是风言风语吧。

    齐墨和穆云婷的队伍浩浩荡荡的走过,道贺的人们都跟着去齐府讨杯喜酒喝,程家班的众人也不例外,只有顾念笙一人留在了程家班。顾念笙提了一壶酒,独自坐在戏台边上,仰头灌酒,眼泪混着酒,又烈又咸。可此时的顾念笙已顾不得这些,因为他的心疼得难以呼吸,从此之后,他和齐墨当真就只能是故人了。

    顾念笙想来是醉了,不知什么时候站在的戏台中央,一边仰头灌酒一边哼唱着戏文。从西厢记到霸王别姬,几乎每一出他唱给齐墨的戏,都唱了一遍,他的霸王这一次真是要永别了。不知唱了多久,顾念笙早已泪流满面,在台中央昏昏的睡去,仿佛又回到了那个他不想回忆起的夜晚。

    1937年冬洛城

    顾念笙的父亲是洛城有名的乡绅,也是洛城商会的会长,突然某一日顾家来了个琉璃商人,说是想和顾念笙的父亲合作。那时,琉璃挑起918,东北沦丧,但凡有些民族气节的人都不会同意,顾念笙的父亲自然不会做这些卖国求荣的事。

    琉璃商人在顾念笙父亲这自讨没趣,转而向别的洛城商家寻求合作。顾念笙的父亲身为商会会长是绝不容许这种事情发生的,于是他以商会会长的名义昭告全城,若谁家与琉璃商人合作便自动踢出商会。

    这本是情理之事,可没想到这琉璃商人实则为琉璃间谍,顾父这一举动触动了琉璃人的利益,琉璃人欲除之而后快。于是,派遣了忍者死士,对顾家进行了满门屠杀,还想一把火烧掉了顾家祖宅。

    那时顾念笙因偷溜出来学戏被顾父发现,罚跪祠堂,等他从祠堂出来的时候,只看见熊熊烈火在天边蔓延,染红了黑夜。本以为是下人不小心点着了柴房,但当他看见眼前这一幕时惊呆了。满目横尸遍野,血流成河,惨不忍睹,顾念笙吓得一下子瘫坐在地上,慢慢的挪回祠堂,然后把自己关在祠堂里,他不敢看门外的一切。

    “爸,妈,你们在哪啊”顾念笙卷缩在墙角,嚎啕大哭,这是他第一次感觉到无助。

    不知哭了多久,顾念笙哭累了,在祠堂中昏睡过去。当他再次醒来的时候,火已经蔓延到了祠堂外,浓浓的烟味呛得他无法呼吸。正当他手足无措的时候,听到门外传来救火的声音,来来回回的脚步声,乒呤乓啷的锅碗瓢盆撞击声,还有齐墨的声音。

    “念笙,对不起我来晚了。”齐墨一脚踹开祠堂的木门时,顾念笙正在角落瑟瑟发抖。顾念笙用他那双带水的桃花眸可怜楚楚地望着他,一下子击中了齐墨最柔软的地方。

    齐墨走过去,慢慢将人抱在怀里轻声安慰。顾念笙已经不记得那晚最后发生了什么,只记得齐墨那句,“此生,我定护你周全。”

    初到齐府的那几个月,顾念笙夜夜梦魇,每晚惊醒后就直勾勾的望着天花板发呆。齐墨看着眼里疼在心里,却不知道怎么安慰他,只好将他拥在怀里,轻轻的抚摸着他的鬓发。

    “齐帅,您为什么对我那么好”顾念笙缩在齐墨的怀里,抬头好奇的盯着他。

    “你想听实话还是假话”齐墨的表情突然变得严肃,真话也好假话也罢,这辈子他只想对他一个人说。

    “真话”顾念笙低下头,不敢直视齐墨的眼睛,他承认,他已经沦陷在这深情的眸中。

    “真话就是,我喜欢你,不知道从何时开始,我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你了,哪怕你我同为男子,就是忍不住的想去爱你”

    1941年春洛城

    顾念笙还没来得及回答,就被一阵浓烟呛醒,原来刚才只是梦啊。醒来的顾念笙扫视四周,发现自己不知何时来到了后院的柴房。透过窗户能明显看见外边的火光,不过显然放火之人并不像要了他的xi,ng命,因为柴房的门只是虚掩,顾念笙掩着口鼻逃离了柴房。

    另一边的齐墨忙着应酬来道贺的宾客,不知被灌了多少酒,在副官搀扶下才勉强回到房内的。掀盖头,喝交杯酒,一系列流程下来,齐墨才如释重负般倒在床上呼呼睡去。穆云婷只当他是因为高兴喝多了,也不在乎什么大小姐的身份了,手忙脚乱的学着记忆中母亲伺候父亲的样子,替齐墨更衣擦身。

    齐墨口中好像喃喃自语着什么,穆云婷凑上去听得真切,齐墨说的是,“对不起”还一直念着顾念笙的名字。穆云婷心里一震,握着毛巾出神,也忘了她想做什么。原来,不是自己当作听不见看不见就不存在的,原来她的墨哥哥即使成了她的丈夫也终究不会属于她。

    第11章 风云巨变

    新婚第二天齐墨醒得格外早,身旁的穆云婷从昨晚折腾到现在才有些睡意,刚想入眠却被齐墨吵醒。穆云婷刚想起身和齐墨谈谈昨夜的事情,才发现齐墨走得匆忙连个背影都没有留下,这让她心里格外委屈。

    “如果是顾念笙在你身侧,你会不会也是这般待他”穆云婷苦笑的望着齐墨离开的方向,她的丈夫,心里有国有家,可偏偏没有她。

    齐墨大致能猜到昨晚大醉之后自己说了些什么,正所谓执念越深越是容易在最脆弱的时候吐露心声。齐墨不知道怎么面对听到一切的穆云婷,只好选择逃避,才早早起了床去了军部。

    齐墨刚刚坐定,一通电话打乱了他全部的计划,他怎么也不会想到这通电话会给他带来一个噩耗,一个他最不愿面对的事实。约齐墨的人没有表明身份,但听到约定的地点是徐园时,齐墨的神经立刻紧绷起来,心里不断祈祷何沐梓平安无事。

    连手头的文件都来不及签字,齐墨丢下电话就匆忙开车跑了出去,连刚回来的副官也来不及见上一面。齐墨深吸一口气,推开上次那道房门,他希望站在房内等他的人是何沐梓,但显然他算错了。

    “你是对,我想起来了,你是g党在洛城的地下联络人,叫顾怀英,对吧”上次因为何沐梓的计划,齐墨私底下让亲信和g党方面的联系,自然对眼前人并不陌生。

    “齐帅真是好记xi,ng,正是顾某人。”顾怀英年纪与齐墨稍长,在洛城潜伏的这些年也知道齐墨的事迹,虽身处不同阵营,但齐墨的铮铮铁骨让他肃然起敬,齐墨的一腔热血让他感同身受。

    “师啊不,翠竹先生如何她可安好”齐墨现在没有心思理会别的什么,他只想确认何沐梓的安危,他答应过师傅若能再次见到何沐梓一定让她回家。

    “何沐梓同志她牺牲了”顾怀英将何沐梓临行前交给他的怀表递给齐墨,“她说,如果你能看见胜利的那天,请将这枚怀表交给她的师傅。”

    “计划失败了吗”齐墨接过怀表,他一眼就认出那是师傅送给师姐的生日礼物,承载着师傅所有的期望与祝福。

    “不计划成功了很成功”

    何沐梓的计划从来都不是像她告诉齐墨的那样,用齐墨的婚礼去召集隐藏在洛城的死士。因为从始至终她都未曾拿到他们的秘密联络方式,她要除掉的也只有一人,琉璃死士中的一个高级领袖中村一郎,也就是那位时常与她鸳鸯戏水的那位高官。

    何沐梓知道,此人在整个计划中发挥着举足轻重的作用,而且此人位居高位,除掉他,可以搅乱这局棋。于是,何沐梓决心以死相搏,哪怕最后失败了她也不后悔,好在她成功了。

    那天,中村一郎如约而至,两杯早已沾满的酒,就像平静的湖面一样,波澜不惊

    “我该怎么称呼你南田雅子小姐”中村一郎也不是傻子,何沐梓的突然邀约让他起了疑心,他早就猜到这个女人并不简单。

    “何沐梓,很美的名字对吧我师傅起的。”何沐梓将酒递给中村一郎,中村一郎到底是起了防备,将酒洒在地上,像似在挑衅一般冲着何沐梓笑。

    “你们支那人,善于用毒,我怎会那么轻易就上当”中村一郎笑得更加放肆,他接受的教育告诉他,女人永远不可能战胜男人,可惜何沐梓并不这么认为。

    “那你知不知道我们中国人还会功夫”何沐梓一脚踢翻身前的桌子,从榻榻米下抽出一把短剑,她记得师傅曾经说过,剑通人xi,ng只要染上了复仇的血就再也停不下来。

    何沐梓的招式偏于凌厉果断,几乎招招致命。中村一郎没想到何沐梓还有这一手,前几招接的有些猝不及防,不过他也是忍者出身,很快便稳了身形开始回击。不过何沐梓的招式到让他有些奇怪,每一招看似逼近要害,却又给他回旋的余地,难道何沐梓这是在拖延时间何沐梓看中村一郎的动作有些迟缓,便知时间已到。

    “中村先生,你大概想不到我会拿自己的命换你的命吧”何沐梓忽然停止了进攻,站在原地笑得凄美而决绝。

    “你在胡说些什么不是想取我xi,ng命吗来啊”中村一郎以为何沐梓在说胡话,只是催促她继续出招。

    “时间到了”何沐梓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她扶着剑勉强让自己站立,“别忘了,女人,本身就是一种”

    中村一郎还来不及反应就已经倒下了,眼里只剩下何沐梓最后凄美的笑容。原来,在他们最后一次欢爱时,何沐梓就已经在口红里抹了延缓发作的,刚才所谓的比试不过是为了使中村一郎亢奋,加快血液流通,导致毒xi,ng发作。因为这药参杂在口红之中,所以何沐梓也中了毒,刚才每一次出招也是在加速她的死亡。

    “师傅,我回家了”这是何沐梓闭眼前说的最后一句话,这一次,她赌赢了。

    顾怀英将何沐梓计划和盘托出,齐墨并没有太吃惊,何沐梓的计划即使意料之外也是情理之中。反倒是顾怀英有些莫名的情绪,他望着何沐梓留下的怀表出神。他不得不承认,这数年的朝夕相伴他对何沐梓的感情早已不是简单的革命情谊,只可惜他还来不及说出口,何沐梓就撒手人寰。要是他早一点表明心迹该有多好。

    “若我能活到抗战胜利,我一定不负师姐所托。有劳顾先生了,我军营还有些事务要处理就先告辞了。顾先生,我们有缘再会。”齐墨察觉到顾怀英的异样,想来此刻的他需要一个人独自缅怀吧。齐墨将怀表收好,郑重地向顾怀英敬礼,随后转身离开。

    国破家亡,谁不是在用自己的方式救国危难那个年代,除了战场上抛头颅洒热血地将士,还有那些生活在黑暗之中,背负着千秋骂名的潜伏英雄。何沐梓和顾怀英等人就属于后者,他们永远没有办法站在阳光下,却依旧为信仰为光明而战。

    回到军部后,齐墨用最简短的电报向上级汇报了翠竹牺牲的消息,得到的回复确实秘而不报。齐墨冷哼一声,果然一切都在何沐梓的意料之中,juntong方面早就知晓她的g党身份,只不过是在利用她换取情报罢了。

    不觉天色渐晚,齐墨丝毫没有下班的意思,因为他不知道回去他该如何面对穆云婷,本想两者相护,到头来两者皆伤。当十点的钟声划破沉寂,他办公室的电话也随之想起,是老管家四叔打来的,说穆云婷在等他回来。齐墨叹了口气,伸手抓起挂在椅背上的大衣匆匆离开办公室。

    本以为穆云婷早已休息,没想到她一直在等自己,齐墨轻咳一声,穆云婷将手中的书放在床头柜上,示意齐墨坐过来。齐墨沿着床边坐下,刻意留出些距离。

    “墨哥哥,我想跟你讲个故事,可以吗”穆云婷意识到齐墨的刻意疏远,眸子一下子暗淡了下来。

    “当然,这是你的权利。”齐墨微微靠向床头,他想听听看,穆云婷要讲一个怎样的故事,这个故事不出所料应该与他,或者说与他们密不可分。

    “从前有个小女孩,跟父母去拜访他的世交老友”

    1917年冬榕城

    那年冬天,榕城天降瑞雪,白雪皑皑覆盖了满城,只有五岁的穆云婷随着父母来到这里,拜访他们的世交老友齐家夫妇,也是那一年,五岁的穆云婷遇到了十岁的齐墨。

    “墨儿,我们与你穆伯父穆伯母许久未见,想叙叙旧。你啊带着云婷去街上逛逛,要照顾好妹妹哦。”齐母借口叙旧将穆云婷塞给了齐墨,实际上是想增进他们的感情,毕竟两家可是指腹为婚,这姻缘早就注定了。

    “好的,走,妹妹,墨哥哥带你去街上逛逛。”齐墨一听今天不用温书,开心的不得了,拉着穆云婷一溜烟的跑没影了。

    穆云婷从小被养在宅子里,哪见过街上那么多新奇的玩意,好吃的好玩的应接不暇。这一手拿着糖人,一手被齐墨牵着,一路上蹦蹦跳跳别提多开心了。

    “墨哥哥,那是什么”穆云婷忽然指着前边卖糖葫芦的小贩两眼放光,“云婷想吃那个。”

    “那是糖葫芦,想吃墨哥哥给你买。不过,卖糖葫芦的叔叔走得快,你要在这坐着等墨哥哥,墨哥哥跑去给你买。”齐墨摸摸穆云婷的小脑袋,把她安置在一家店铺的石阶上,跑去给她买糖葫芦。

    穆云婷果真乖乖地吃着糖人坐在石阶上等齐墨。许是外来人的缘故,周围的小乞丐都没见过她,而且看她一个小女孩坐在那,便起了玩心,一把抢过她手里的糖人。穆云婷哪见过这架势,吓得哇哇大哭。几个小乞丐也吓着了,愣愣的杵在那不知所措。

    “干嘛呢胆肥了连我妹妹都敢欺负啊还不快滚”齐墨买到了糖葫芦,正往回走就看见那几个小乞丐在欺负穆云婷,二话不说就冲了过去,一人一脚。

    齐墨的父亲是榕城的布防官,而齐墨又是街上出了名的小霸王,这乞丐二流子都怕他。见齐墨生气了,几个小乞丐爬起来灰溜溜地跑了,完全没了刚才抢糖人的气势。齐墨蹲下来替穆云婷搽眼泪,温柔地哄着她,用糖葫芦逗她。穆云婷抽嗒嗒的吃着糖葫芦,听着齐墨安慰她。

    从那时候起,齐墨在穆云婷的心里的形象就一直是温柔勇敢的大哥哥,能嫁给他成了穆云婷从小到大唯一的梦想。可谁知道,长大后齐墨完全不记得自己这个小妹妹,而且心里有了别的人。

    1941年春洛城

    “对不起,云婷,我真的没办法爱上你。”齐墨不知道怎么去安慰陷入回忆中的穆云婷,只能像以前一样替她搽眼泪。

    “墨哥哥,你能给我讲讲你和顾老板的故事吗”不知是什么驱使,穆云婷就是想知道为什么顾念笙能走进齐墨的心,而她不能。

    作者有话要说  久违的更新,下周要考试了,又要拖更了,不要寄刀片哦

    第12章 诀别

    齐墨微微一愣,不是他不愿说,而是他和顾念笙的故事不知从何说起。也许从一开始相遇就注定了悲剧,只是他们陷入其中浑然不觉。本是两情相悦,到而今只剩“此情可待成追忆”罢了。

    “我和念笙不过是这乱世中相互取暖的人罢了,只不过老天给了我们不该有的情感。我曾感谢上天让我们相爱,可现在我倒在想,若一开始不曾相遇又怎会有如今这般痛苦。”齐墨放在膝上的手微微握紧,手上的经脉展露无遗。

    “既然你不想说,那我便不再问。只是”穆云婷忽然从背后一下子抱住齐墨,将头埋在他的颈间,“给我一个孩子吧。”

    “孩子”齐墨将手轻轻附上穆云婷的手,这也许是他能给这个悲痛欲绝的女人最多的安慰。

    “没错,为了三位老人家也为了我。”穆云婷的声音闷闷的却也带着坚毅,“你给不了我爱情,却也不能剥夺我作为齐家儿媳为齐家生儿育女的权利。”

    齐墨叹了口气,常年官场混迹他怎会不知穆云婷此刻的心思。穆云婷想用这个孩子拴住他,让他不再有借口去见顾念笙。而顾念笙得知他们之间有了孩子,也便不会在和齐墨纠缠不清。不过穆云婷说的也并无道理,她是齐家的媳妇,齐家二老盼着的恐怕不是齐墨这个儿子能不能在膝前尽孝,而是齐家的香火能否延续,能否有人替齐墨承起齐家的大业。而身为一个女人,成为母亲是她毕生的诉求。齐墨本就对父母,对穆云婷有愧,这个请求无论如何他都是不能拒绝的。

    婚礼结束一月后,齐家二老同穆云婷的父亲一道返回了榕城,临走前还拉着穆云婷希望她早日为齐家开枝散叶。齐墨目送他们离开的时候,忽然看见母亲已生了白发,父亲的背影也不在挺拔。齐墨不忍再注视,转过身默默拭泪。军人戎马一生无惧生死,可家人永远都是他们心中最柔软的的地方。为国而战,何尝不是为家而战。

    春去秋来,转眼已是1942年。前线战事陷入了战略相持阶段,一度吃紧。委员长几道加急令,洛城的将士即将奔赴前线。而此时的穆云婷已有四个多月的身孕,齐墨深知她的脾xi,ng,要是让她转移到后方她定是不会答应的。齐墨犯了难,穆云婷说要在洛城等他得胜归来。可他干了那么多让上头不满的事情,一旦他战死疆场,上头又怎会放过他的妻儿老小。这时候,齐墨想到了一个人,也许他能帮到自己。

    齐墨的车子停在了程家班门口,想来自己已有一年多没有踏进这里,齐墨的心里五味杂陈。这一年,程家班早就发生了翻天覆地的变化。顾念笙的嗓子废了,当家的角换了一波又一波,可都没有顾念笙当家时的场面,现在也是勉勉强强维持着生计。零零散散的看客坐在台下,台上的人也唱得有气无力。正对着台下的那个位置,是齐墨常坐的地方,就算他许久未来,这桌椅倒还是一尘不染。

    “齐帅,好久不见了。今日到访有什么是我能帮上忙的吗”程班主听下人说齐墨来时还有些不信,现在齐墨就站在他面前他便不得不信了。

    “念笙可还在这”齐墨的手滑过那张桌子,恐怕这位置是为他留的吧,那除了顾念笙又有谁会一直相信自己会再次踏进这程家班。

    “顾老板,在后台。”程班主叹了口气,他看着顾念笙和齐墨从亲密无间到互不相见,又怎会参不透这个中道理。

    齐墨向程班主道了谢,将佩枪交给副官,顾念笙的规矩,武器不能带入后台他还是记着的。后台的顾念笙正在帮兰鹤上妆,下一出是他最爱的霸王别姬,只可惜他再也唱不了了。一是嗓子废了他无法再唱,二是他的霸王走了他不愿再唱。顾念笙伸手去拿眉笔的时候,透过镜子看见齐墨正朝他走来。顾念笙转过身望去,是齐墨不是梦境。

    “愣着干嘛呢还不快化,待会赶不上开锣看我怎么收拾你”兰鹤现在是程家班的红角,小人得志终究是比不上顾念笙的气质风度。

    “你要怎么收拾他”齐墨的双眉微蹙,略带怒意的声音吓得兰鹤微微一震,“你要敢动念笙一根头发,我让你看不见明天的太阳。”

    “齐帅这说的哪里话,顾老板怎么说也是我的恩人,还多亏了顾老板才有的我今天。”兰鹤见齐墨真真站在他面前,吓得赶忙谄媚,“您是来找顾老板的吧这妆啊我自己化,自己化。”

    顾念笙望了一眼兰鹤,又望了一眼齐墨,将眉笔放回原处,一把拉过齐墨往外走。从齐墨的眼睛里,顾念笙读出了杀意,尽管齐墨没有把武器带进后台,可齐墨用拳头也能让兰鹤断气。顾念笙最不愿见的就是后台染血,这会让他忍不住想起那日漕帮会的情景还有那日齐墨眼中的怒火和杀意。要是认真说起来,顾念笙最不愿见的恐怕还是齐墨再和他扯上什么关系吧。

    “齐帅来找我,所为何事难不成是来看我笑话的”顾念笙拉着齐墨来到后院,忽而一甩手背向齐墨。

    “念笙,你说话何必如此刻薄。我知道是我负了你,你恨我也是情理之中。”齐墨想要走近,却生生感受到顾念笙由内而外的抗拒,只得停下脚步。

    “说正事。”顾念笙轻轻闭上眼睛,齐墨不说他也猜得到齐墨来找他定和穆云婷有着千丝万缕的联系。

    “我过几日便要开赴前线,也不知道能不能活着回来。我想请你,替我照顾云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齐墨知道,顾念笙会答应他的,就是顾念笙再怎么恨他,也不会牵扯到其他人。不然,早在他父母还在洛城的时候,顾念笙就把他和自己的事情告诉二老了。也不会与他断了联系,避而不见到今日。

    “齐墨,你可知我这嗓子是怎废的”顾念笙忽然转身,双目含泪,他爱了一生的人让他去照顾自己的情敌,他怎能不恨

    “我若没猜错,此事定与我有关。”顾念笙的眼泪深深刺痛了齐墨的心,他说过此生不会再让他为自己流一滴眼泪,这次他真真食言了。

    “烈酒伤泪,混沌入喉,肝肠寸断齐墨,你可知你成婚那日我喝了多少酒流了多少泪你现在让我去照顾你的妻子,你怎么会认为我会答应你”顾念笙强忍着泪水不让它划过脸颊,却还是泪流满面。父母家人葬身火海之时,他哭过,齐墨受伤转醒之时,他哭过,却都没有齐墨成婚时哭得那么撕心裂肺,也没有此刻控诉齐墨的爱恨交织。

    齐墨慢慢走上前将顾念笙拥入怀中,这个怀抱对顾念笙来说已是贪恋和奢望。齐墨没有说话,任由顾念笙在他怀里控诉他的种种罪行。在百姓面前他是保家卫国的战士,而在顾念笙和穆云婷面前他永远都是罪人,不管时光怎样变迁也洗不清他的罪孽。齐墨知道,他欠顾念笙的,欠穆云婷的,这辈子都还不清了。此生已负,只期来世能偿。

    “不过,你猜对了,我会替你照顾他们的。”不知哭了多久,顾念笙推开那个他贪恋的怀抱,“不过我有一个条件。”

    “十个我都答应。”齐墨温柔地替顾念笙拭去脸上的泪水,他知道顾念笙今日肯见他便是已经想通了。

    “我要你活着回来”顾念笙打掉齐墨在他脸上游走的手,齐墨欠他一个解释,他要他活着回来把一切都讲清楚。

    “好”齐墨正正军装,朝顾念笙敬了个军礼,转身离开。顾念笙就这样看着他,一步步走远,一步步消失。顾念笙知道,他跟齐墨之间隔着的不是齐家二老,不是穆云婷和她肚子里的孩子,而是这时局。

    时局动荡,儿女情长在家国重任面前不值一提。齐墨身为军人,他的情感最终都将归于战场,就像千千万万为国捐躯的将士们一样,用一腔热血去拯救一个满目疮痍的国家。因为他们相信,只要他们为此付出为此奋斗,琉璃人就会被他们赶出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就如艾青的诗一般,他们对这片土地爱得深沉。父母长辈将自己的孩子送上战场,妻子将自己的丈夫送上战场,他们难道不怕分离不怕生离死别吗怕,可在国难面前,家只能藏在最柔软的地方。家国家国,没有家哪有国,可没有国又哪来的家。

    齐墨出发那天,顾念笙没有来送他,穆云婷也没有来。穆云婷坐在齐府大厅的沙发上,看着下人们收拾行李各奔东西。齐墨走之前特意交代老管家,将财产除去给穆云婷的那部分统统分给下人让他们回乡避难。

    “夫人,走吧。”跟着照顾穆云婷的丫鬟和nai妈替她收拾好行李,齐墨在乡下替他们找了户人家,有几亩薄地,到时候前线失守琉璃人攻进洛城也不能伤害会伤害她们。

    “我不走,我哪也不去。我丈夫的家在这,我就在这等他回来。”想要扶穆云婷起身的丫鬟被她一把推开,齐墨让她走她偏不走。

    “简直是胡闹”顾念笙的声音从门口传来,府里的下人们见了他都放下手里的东西向他问好,“你要报复齐墨等他回来你再报复,你现在这样只会让他分心。”

    “这里是齐府,不是程家班,也不是你的别院,还轮不到你来指手画脚。”穆云婷看见顾念笙心下也明白了三分,齐墨说请来照顾她的人竟是顾念笙。

    “齐墨说你识大体懂大局,现在我看你跟那些只会添乱的任xi,ng大小姐没什么区别。”顾念笙冷哼一声,穆云婷这些伎俩不过是在向自己示威,“齐墨在前线杀敌,而你身在后方想的不是替他排忧解难,反而是在给他添乱,真是枉负齐墨对你的一番情意。”

    穆云婷被顾念笙呛得没法出声,顾念笙说的没错,她不能给齐墨添乱,自己在后方就得让齐墨永无后顾之忧。穆云婷示意丫鬟拿起行李,高傲的信步朝门口走去。顾念笙勾起嘴角,激将法他对付得了齐墨,自然也对付得了穆云婷。

    “公子,我们也走吧。”周嫂嫂站在顾念笙的身旁,提醒他时间快到了。顾念笙最后扫视一眼偌大的齐府,这次他真就再也不回来了。

    作者有话要说  完结倒计时开启

    第13章 战场烽烟

    齐墨开赴桐城的第二天,让全体官兵往家写了封家书,此后就一直扑在前线再无心挂记其他。战事的紧迫远远超出齐墨的想象,听前布防官留下的几支残兵说,琉璃人与他们数月熬战,丝毫没有怠意,反倒是他们补给弹药远不足支撑。好在,齐墨来的时候带来了洛城百分之八十的物资储备,还能勉强再与琉璃人的军队僵持下去。不过,一旦他们弹尽粮绝,整个桐城,甚至整个洛城都将成为琉璃人的盘中餐。这般可怕的局面,谁都不敢想,他们能做的只有拼尽最后一滴血,去守卫这片他们热爱的土地。

    城外一片萧条,都是为抵抗琉璃人进攻修建的战壕。随处可见的机枪大炮,各处奔走的士兵军医,还未散去的烽烟都预示着上一场战役的残酷,也预示着下一场战役很快便要打响。

    朔风啸长林,枯木败柳,寒鸦寂鸣。归雁呜咽,不见旧故里草木。不知何日戢干戈,踏归途。

    “齐帅,这是伤亡报告。”副官将军医院送来的报告交给齐墨,虽见惯了地下斗争的残酷,但还是会被眼前的景象惊心。

    “这些不必给我,给那些牺牲的兄弟家里多些抚恤金,从我那扣。对了,把团级以上统统找来,这仗怎么打还得好好合计合计。”齐墨没有接过副官的报告,望着远处高挂的琉璃军旗心生一计。

    桐城易守难攻,前方有密林后方有丛山,这一地形若能好好利用,定能让琉璃人折兵于此。齐墨将作战计划分发给各个将领时,不少人对此心生疑窦。齐墨的计划显然是步险棋,现在他们处于劣势,一旦诱敌深入很有可能会被反噬。

    “我知道各位都在担心什么,可现在我们别无选择。”齐墨在作战地图上画了个圈,这将成为他们主攻的地方,“成,功大家分之。败,责齐某一人担之。”

    齐墨的语气十分坚定,他以最高指挥官的身份下了死命令,所有将领只得奉命行事。齐墨的计划很简单,连夜组建一支敢死队,在正面部队佯攻下,将琉璃部分主力引入桐栖山,争取在琉璃人困死在山上。而这一计划的冒险之处就在于,桐栖山地形诡秘就连附近的居民在山中迷了路也无法在从山上下来,因而当地人又称其为鬼泣山。所以,这只敢死队相当于是有来无回。

    齐墨本想亲自带队,却被众人拦了下来。这桐城需要指挥官,主帅不镇,城必失。最后,副官主动请缨,接下了这一任务。副官带队出城的时候,朝齐墨敬了个军礼,眼里竟有些温热。齐墨望着他忽地想起了齐良,是啊,他们本就是一母同胞的兄弟,连脾xi,ng都生得这般相似。齐良是为护他周全牺牲了自己,副官又何尝不是。

    “活着回来”齐墨最后的命令实则动了私心,他忽然有些后悔,可他却不能后悔。

    “是”副官带着敢死队出了城,兜里揣着哥哥唯一的照片,像似找到了信念。

    正面部队的佯攻也不是什么容易的事,琉璃人的武器装备比起他们要先进得多。敌人火力太猛的时候,他们根本无法进攻,更别说诱敌入山了。这场敌我悬殊的较量已经进行了数日,在正面拼杀的士兵似乎有些抵触情绪。再下去可不是办法,齐墨急得手指磕在桌上咯咯作响,他强逼自己冷静下来,这种时候他绝不能自乱阵脚。齐墨决定亲自上阵杀敌,这样既稳定了军心他也好摸清敌人进攻的规律,快速制定下一步计划。

    琉璃人的进攻果真如齐墨所料有一定的规律xi,ng,而且总是习惯朝一个火力点猛攻。掌握了这一特点,齐墨很快就找到了突破口,引起了对方的警觉。当琉璃人被打乱方向之后,齐墨恰当好处地下令撤退。琉璃人起初还有些犹豫,担心齐墨有诈,可见他们丢盔卸甲逃跑散乱便定了心,下令全速追击。齐墨这一迷魂计用得不错,琉璃人追了上来,早就在城外埋伏好的敢死队和后撤的正面军进行了交接,将琉璃人的先头部队引进了桐栖山。后边的琉璃军似乎发现情况不妙,并没有再继续追击下去。不过,这也达到了齐墨的目的,剩下的就交给他们这些在外面的人吧。

    终于结束了一场大战,齐墨下令全军休整后,一人在会议室望着沙盘发呆。他忽然不知道这仗,他还能不能打得赢,就算他有拼死一战的决心,后方补给也不足以使他撑下去。国民政府一撤再撤,早已民心大失。虽说抗战为国,可全军上下又有几人还心甘情愿为这样的党国卖命

    “齐帅,家中来信。”来人是齐墨的勤务兵,副官不在再加上战时人手不足,他便接替了副官手里所有的工作。

    “放下吧,把我部未来前桐城将士与琉璃人作战的总结报告拿来。”齐墨接过家信,入目的字体他再熟悉不过,是顾念笙。

    勤务兵走后齐墨才拆开那封家信,顾念笙在信中什么也没提,区区家中一切安好勿念几字足以让齐墨长舒一口气。不过他大抵也能猜到这是顾念笙安慰他的话,穆云婷一向不喜与顾念笙相处,自己让顾念笙去照顾穆云婷,不想也知道她心中几多不悦。穆云婷现在怀有身孕,顾念笙自是不会过多逆她的意,加之顾念笙经由家中变故xi,ng格越发隐忍,恐怕大多时候都把委屈憋在心里。好在,周嫂嫂和穆云婷的贴身丫鬟跟着身侧,两人的矛盾自有人去调节不用齐墨c,ao心。现在,齐墨担心的是,万一他马革裹尸,穆云婷和顾念笙能否平安度过以后的日子。

    齐墨想了想,还是提笔写下了两封家书,一封寄给远在故乡的父母,一封寄给他最记挂的人。齐墨在信中将身后事安排妥当,就算他终将血染疆场,他也能确保他的家人无忧。齐墨将两封信封好交给勤务兵,嘱咐他这两封信在自己战死后才能寄出。勤务兵心里一紧,他立刻明白齐墨是做好了随时牺牲的准备。也是,时值国难,身为保家卫国的军人,谁不是上了这战场就抱了必死的信念。

    “等等,让兄弟们都写几封家书吧,这仗也不知道得打到什么时候。想家总是免不了的,或许写下来会让他们好受些。“勤务兵刚转身准备离开,就被齐墨叫住。他点点头,抱着齐墨给他的家信若有所思,他好像也好久没有给家里写过信了。齐墨心系下属,待他们犹如亲人一般,难怪将士们都爱戴他。

    耳畔还有轰鸣的炮声,那一轮月不知照着何方。透过那抹月光,远离家乡远离亲人的将士们,仿佛看见了自己最思念的那个人。

    另一边的顾念笙和穆云婷在老乡的帮助下,算是在村子里安定了下来。顾念笙跟着老乡学习耕作,由于从小没干过重活粗活的缘故,顾念笙学起来格外吃力。不过,顾念笙想着以后都得靠这几亩薄地生活,也就顾不得这些,逼着自己每天下地耕作。穆云婷呢她怀着孕不可能像顾念笙一样下地劳作,但她那引以为傲的自尊心告诉她,她可不能靠着情敌养活。从小女红对她而言就不是什么难事,于是,穆云婷做起了针线活。她将自己绣的手绢做的小包让周嫂嫂拿去街上售卖,换些零钱贴补家用。

    不过说来也奇怪,自从来到这乡野之地,穆云婷和顾念笙就再没吵过嘴。虽然穆云婷还是不肯正眼瞧他,经常动不动就给他挑刺,但只要不触及底线顾念笙鲜少搭理她。就连与顾念笙不熟的丫鬟都会跟周嫂嫂感叹,顾念笙的脾气未免也太好了点,自家主子把他欺负得那么紧,一句怨言的没有。

    可周嫂嫂明白,顾念笙是顾及齐墨,顾及穆云婷肚里的孩子才一忍再忍。就像那时顾念笙嗓子废了,在程家班受兰鹤那厮欺负,若不是为了等齐墨来程家班寻他,他也不会熬到今日。顾念笙就是如此,他的心思永远让人猜不透,他的忍耐力恐怕无人能及。周嫂嫂曾劝过顾念笙不必把所有事都忍下,顾念笙就像安慰她似的,笑着说不打紧。那模样周嫂嫂看着,也是心疼得紧。

    顾念笙每月都会给齐墨去信,写的无一例外都是家中安好,也不管那人收不收得到还是照例去寄。反倒是齐墨,自打走了之后就只来过一封保平安的信,就再没了消息。前线的事,都是顾念笙同老乡闲聊时听来的,然后挑挑拣拣说了些好的与穆云婷。穆云婷听着只是紧紧咬着下唇,默不作声。战争有多残酷她也是晓得的,顾念笙报喜不报忧也是为她好,她还有那心思再去琢磨其他。

    只是,穆云婷终归是个女子,就算揣着家国大义,也免不了挂着自己的丈夫。顾念笙常常瞧见她,摸着圆滚滚的肚子站在院子里,望着桐城的方向,和肚里那未谋面的孩子絮絮叨叨着些什么。顾念笙忽然觉得,穆云婷是何等的幸福。她不用任何理由不以任何名义,就可思念他的丈夫。而他,没有身份和立场,去诉说他的思念,只因他们终不是执手之人。

    其实顾念笙早就不恨齐墨了,亦或者从未恨过。确实,齐墨亲手撕碎了他的梦,娶了穆云婷在他心里是永远解不开的结。可顾念笙对齐墨的了解,就像读懂了另一个自己一般。齐墨做任何事情都有自己的打算,就算是有私心,也必然会将涉及人安排妥当。牺牲他们之间的爱情,去换取更大的利益,更何况这个利益还牵扯到国家,就算再痛,齐墨也必然选择割舍。顾念笙又怎会不懂齐墨的心思,只是齐墨算漏了,顾念笙会舍弃全部去助他罢了。

    “公子,老管家说,前线出事了。”

    “什么”

    第14章 马革裹尸

    又是一场熬战,从洛城带来的补给已经几乎见底,伤员越来越多。请求支援的电报发了一封又一封,就像石沉大海,了无回音。齐墨趴在沙包堆砌的战沟上,看着望不尽的硝烟,心里总不是滋味。

    “齐帅,上头的电报。”齐墨正拿着望远镜观察着对面敌人的动向,勤务兵拿着刚刚收到的电报急冲冲地跑过来。

    “马上召开紧急会议。”齐墨接过电报眉头一皱,这可是拿全军将士的xi,ng命开玩笑。

    上头的命令很简单,死守。国之将亡,所有战士都将竭尽所能拼尽最后一滴血,可是没有援军没有补给,这样下去只能是无谓的牺牲。伤员不能转移又没有药品支撑,每一天都是煎熬,他们也渴望在战场上拼杀,却也只能听着不远处的炮声为前方的战友打气。齐墨心里做好了打算,将所有事情安排好之后,带着没有受伤的将士去完成属于他们的使命。这一去,壮士赴死,唯愿此后世间清平,再无烽烟。

    “前线的消息,齐帅他”周嫂嫂晌午进了趟城和老管家询问了些城中的情况,老管家手中正拿着上头刚回来的悼书和一封齐墨寄回的家书。

    “这事先别告诉夫人,让留住城里的齐家人赶紧离开。”顾念笙收好周嫂嫂拿回来的齐墨的书信,却没注意到身后的穆云婷。

    “夫人”周嫂嫂和顾念笙的谈话被穆云婷听得真切,穆云婷挺着九个多月的大肚子一下子无法接受这个噩耗,还好身旁的丫鬟眼疾手快,不然穆云婷就直接坐在了地。

    听见丫鬟的惊呼,顾念笙和周嫂嫂赶忙跑过来帮忙。几个人手忙脚乱地将穆云婷扶到床上,这显然是受了刺激动了胎气。周嫂嫂跪在床边一边柔声安慰着穆云婷,一边让丫鬟和顾念笙去找稳婆。两人跑到村东头请来了稳婆,接生的时候男子不得入内,顾念笙只好在门外焦急地候着。顾念笙听着屋内穆云婷撕心裂肺的叫喊,刹那,他忽地想起自己的母亲。以前听家里的下人说,自己也是早产。那时母亲不知怎得不小心滑倒了,动了胎气,跟着母亲的下人赶忙找来了稳婆接生。曾听人说生孩子的疼相当于生生断了十根肋骨,这世间的母亲都是这般,承着难以忍受的痛苦将孩子带到人间。

    “恭喜,夫人生了个男孩。”稳婆将在襁褓中的孩子抱给顾念笙,顾念笙轻轻接过她手中的孩子,满目柔情。

    那孩子虽还未长开,眉眼却像极了齐墨。顾念笙心里一紧,许是上天怜悯,齐墨刚刚牺牲,让这孩子替他的父亲来陪伴他的娘亲余后的岁月。顾念笙估摸着穆云婷该醒了,让周嫂嫂给稳婆结了接生费,抱着孩子进了屋。穆云婷靠在床头,还有些虚弱。看着孩子她也顾不上这些,将孩子抱在怀里哼着儿时母亲哼过的儿歌。顾念笙看着这副母子其乐融融的温馨画面,是打心底里替齐墨感到高兴。

    “给孩子起名字了吗”顾念笙站在床边,温柔地抚摸着孩子的小脑袋,这般可爱的孩子应当有一个好听的名字。

    “墨哥哥走之前都想好了,男孩就叫齐念安,女孩就叫齐念萍。”穆云婷低头逗着孩子,她也是许久没笑得这般开心了,“墨哥哥说,这是取的国安家平之意,他此生唯有此念。”

    “好名字,希望我们都得偿所愿。”顾念笙快速掩饰着自己的错愕,他实在不忍心告诉穆云婷孩子的名字是他取的。

    那时候战火刚刚烧到东北,洛城还算安逸。齐墨抱着顾念笙立在窗前,畅想着他们的未来。齐墨说,他等战乱平息之后,他便卸甲归田带着顾念笙隐于山水游于天地。齐墨还说到时候他们要收养两个孩子,一男一女即为好。顾念笙笑着,说男孩取名念安,女孩取名念萍。顾念笙知道,齐墨此生唯念国安家平。没想到齐墨一直记着,许是当时的承诺已经不会成真,留着些许回忆也是美好。

    穆云婷早就猜到名字的原由,当初齐墨坚持取这个名字的时候她就明白。明明那时她刚刚有孕,齐墨好似早就知道他们一定会有孩子一般早早取了名字。她还记得,齐墨曾说过他不会对自己产生爱情,又怎会预料到他们会有孩子,即使自己一直在恳求他给自己一个孩子。他们那为数不多的床笫之事,都是她使了些手段换来的。齐墨断然不希望他们之间再多个孩子,这样一来他的愧疚又多了一份,对孩子的。然而,孩子还是如穆云婷所愿来到了他们身边,齐墨纵然千般万般不愿,也只能接受。所以,当齐墨说出他为孩子选的名字时,穆云婷就猜到,他和顾念笙之前必然说过孩子的事情,这名字也必定是顾念笙取的。

    穆云婷没有揭穿顾念笙的伪装,他们都一样,不愿提起过往,只期以后皆能得偿所愿。齐念安出生以后,穆云婷就再没和顾念笙置过气,许是为了让孩子有个健康的成长环境,也许是她不再怨恨顾念笙和齐墨之间的过往。

    顾念笙也特别有默契地不去提起齐墨,提起过去,习惯了每天下地劳作,偶尔还是会怀念从前唱戏的日子。听说琉璃人短暂地占领过洛城,他们入城的时候曾邀请程家班为他们唱戏,以示中琉共荣。程班主不答应,琉璃人逼得他撞墙自尽了。霎时间,洛城曾经最辉煌的程家班,就这样消散在尘埃里。程班主自尽后,他的家人带着他的骨灰和些许盘查离开了洛城,程家班的人呐,统统作鸟兽四散。有的投靠了琉璃人做了汉j,i,an,有的蓄起了胡子不再唱戏,有的铮铮铁骨效仿程班主了结了自己,有的疯疯癫癫不知所踪。

    “也是可惜,好好的程家班就这么毁了。”日头耕作的时候,村里正谈论着程家班的事,顾念笙念着老东家的情分也跟着听着。

    “欸,也不知程班主那孤儿寡母的,现如今在何处真是世事无常,谁能料。”顾念笙记得他离开程家班那年,程班主的儿子刚满周岁,正是最烂漫的年纪,突着此变也不知能否受得起。

    “哎,说起来,顾老板也曾是程家班的角吧得亏您走的早,要还留在程家班也不知琉璃人会怎得带您。”周围的邻居大都知道顾念笙和穆云婷的身份,没有外人时也用的尊称,若是遇到琉璃人或者g党的人来时也会替他们隐藏身份。

    “只能说,我比较幸运吧。”顾念笙笑着却无比的心酸,说起来他要感谢齐墨,若不是他拜托自己照顾穆云婷母子,自己又怎会逃过一劫。

    一群人还正在闲聊,周嫂嫂来给顾念笙送午饭。顾念笙跟乡里作别,走到周嫂嫂身旁找个快空地坐下吃饭。这般直接坐在田间地头吃饭,要搁以前顾念笙是想都不会想到自己也会有这样的一天,可对现在的顾念笙来说这成了家常便饭。周嫂嫂看着这样的顾念笙不知是该欣慰他的成长还是该心疼他的隐忍。

    周嫂嫂摩梭着怀里的信不知该不该交给顾念笙,那是齐墨为他们做的最万全的安排。顾念笙总是想着,若齐墨只是输给了命运才没能回来,自己还有可以恨他怪他的理由。可顾念笙要是知道齐墨一开始就抱着马革裹尸的信念,该如何面对没有他的未来

    “给我吧。”顾念笙放下手中的饭碗,周嫂嫂自他进入齐府就一直在照顾他,顾念笙也待她如长辈,周嫂嫂细微的情绪变化他又怎会察觉不出。

    周嫂嫂犹豫了一下,还是将那封信交给了顾念笙。顾念笙并不急着拆开来看,信里的内容他大致也猜出了七八分。除了长篇大论的家中事宜的安排,嘱咐他们照顾好穆云婷和孩子,剩下的全是齐墨对穆云婷对顾念笙亏欠吧。

    顾念笙还是拆开了那封信,果然全是齐墨能想到的所有。顾念笙叹了口气,他有些后悔,如果齐墨走的时候自己能告诉他其实自己早就不怨他了,该有多好。顾念笙又怎会不懂齐墨的心思,齐墨为什么成婚他早就想得一清二楚,只不过这心是rou长的,总会痛。也就撑着那口气,顾念笙不愿扯下面子告诉齐墨他的原谅,没想到成了永远的遗憾。

    “信交给夫人吧,齐墨处理得很妥当,简直把所有后路都想好了。”顾念笙将信放回信封,让周嫂嫂带回去给穆云婷。这两年,他和周嫂嫂养成了默契,凡是与齐墨有关的事,都先由自己斟酌之后,再告知穆云婷。

    时间说快也快,说慢也慢,转眼又是一个冬天,穆云婷染了风寒一病不起。顾念笙忙着地里的劳作和照顾孩子,照料穆云婷的担子就落在了周嫂嫂肩上。不知是对齐墨的思念愈发沉重,还是产后身体留下隐疾,穆云婷的身子越发的不济。

    在深冬即将过去的时候,穆云婷终是熬不住了。她让一直在跟前的丫鬟请来顾念笙,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此刻的她仿佛没了当初齐家少naai的戾气,更像是一个柔弱的女子。顾念笙不敢与她对视,这样的穆云婷让任何一个人都会感到心疼。

    “有些话,我也许早就该说了。”穆云婷靠着枕头艰难的坐起,罢了,为了自家儿子她放下尊严又何妨,“我早就不恨你了,甚至我很羡慕你,羡慕你拥有墨哥哥完整的爱情。”

    “云婷,有什么事还是等你病好了再说吧。”顾念笙叹了口气,他不忍打断穆云婷,可穆云婷的身体并不足以支撑她说下去。

    “不,我,我要说,你知道吗墨哥哥心里爱着的,一直是,是你,就,就连念安都是,都是我求来了。”穆云婷说着,不觉眼泪充满了眼眶,下一秒便喷涌而出,“念,念安,不,不过是,是我用来绑住,绑住墨哥哥的工具,罢,罢了。”

    “我知道了,云婷,你还是先休息吧。”顾念笙想扶着穆云婷躺下,却被拒绝了。

    “念笙,把,把我的首饰盒,拿,拿来。”穆云婷吃力地指着不远处的一个木盒,顾念笙也就没再逼着她躺下,“这,这是,墨哥哥,留,留给你,你的信。对,对不起”

    穆云婷将信塞给顾念笙,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在没睁开。顾念笙试了她的鼻息,将信紧紧攥在手里,让周嫂嫂处理后事。那一刻,顾念笙忽然明白,原来自己才是梦中人。

    第15章 山河故人

    握着穆云婷闭眼前塞给他的已经被她揉皱信封,顾念笙心里五味杂陈,穆云婷打心底里爱慕着齐墨,这份爱不比他少。一个女人临终前将自己的孩子托付给自己的情敌,这需要怎样的勇气和魄力顾念笙望了一眼哭累了趴在床上睡过去的齐念安,慈爱的抚摸着那张与齐墨相似的眉眼,几乎一个模子里刻出来的小人,怎会让他不想起那个军装飒立的人。顾念笙叹了一口气,替睡熟的小人拉拉被角,独自走到院子里,就着月光慢慢撕开穆云婷交给他的那封信。

    念笙

    当你看到这封信的时候,我已经奔赴战场,也可能早已以身殉国。我知道此生我欠你良多,明明给不起你一生一世一双人的承诺,还是固执地想要把你留在身边。明明是我选择地转身离开,却还是忍不住回头。

    我离开洛城的时候,云婷已有身孕,我不得已将她托付给你。我知道,我和云婷的婚约自始至终都是你心中的刺,你怪我答应你的到最后都成了泡影。但是,我了解你也相信你,你是那么的善良,况且你曾经说过,云婷那么单纯我已经对不起你了怎么能再对不起她你一定会好好照顾她和孩子的。

    念笙,这辈子,我最不后悔的就是能与你相遇相知相恋。若有来生,我们最好不要再相遇,你找个好姑娘,平平淡淡的过完一生吧。

    齐墨绝笔

    顾念笙将揉皱的信笺整整齐齐的叠好,放在最靠近心口的口袋。以前的他偏爱一袭长衫,带着书生气,齐墨也说过最迷恋他穿长衫的样子。嗓子毁了之后,顾念笙再没登过台,也没再穿过长衫,更别提这三年躲在乡下,那一箱的长衫相似封锁的记忆一样,锁在柜子底下,早就积满了灰尘。乡下百姓常穿的粗布麻衣带着许多口袋,到也方便装些零碎的小东西。

    忽然想了,顾念笙轻轻皱一下眉头,“该死的齐墨,人都走了,还”说着竟不自觉地抹抹眼泪,”哭什么吖,他又看不到,没出息“顾念笙狠狠地骂自己,却又忍不住放声大哭。曾经以为自己爱得刻骨铭心恨的撕心裂肺,结果到头来只剩下无尽的思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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