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司。”
江凯把所有东西装进行李箱,忽然想到小白蛇,他又翻开行李箱发现小白蛇不见了。江凯立刻打电话让服务员过来,服务员听到有客人带蛇,全都起了一身ji皮疙瘩。一群人声势浩大的开启了找蛇模式,江凯在房间找遍也没发现小白。大概是酒店太热,它的冬眠提前结束遛了出去。
“如果见到它,请打电话给我。”江凯说,“别杀它,它不会咬人。”
酒店经理惶惶然,“你不应该把蛇带到酒店,对其他顾客造成了伤害。”
江凯不想听他哔哔,办理退房手续拖着行李走出酒店,外面雪还没停,地上已经积了有五公分厚。
江凯把箱子放到车里,走过去拉车门,他回头又看了眼这家酒店。
小白,你可别死。
江凯是半个小时后到公司,公司楼下围着的人已经散了。前台只有一个保安守着,电梯依旧没人来维修,江凯顺着楼梯走到江海的办公室差点累死。雄心壮志,所有的武装都溃散了。
江凯扶着墙喘气,身后呼啦啦涌进来一群人,江凯回头看到法警。
“你是江凯”
“对。”江凯点头,“我是。”
“请跟我们走一趟。”打头的人拿出证件。
江凯看到是法警,他转头去看那楼梯,倒不是怕被调查,这他妈二十多层,刚爬上来又得爬下去。
“我还得再走下去”江凯指着那楼梯。“我刚上来。”
他们为什么不在一楼抓人
法警不讲情面,拉着江凯又原路返回。
江凯什么都不知道,面对问题,也是一问三不知。
“钱应该在他前妻那里,我和江海关系不好,十月份的时候他就把我赶出家,我没有再跟他见过面。”
江凯被审了四个小时,签字放出去。江海名下来不及转移的产业全部被查封,现在就剩下江氏大厦还没被拆分。
江凯打电话给张大海,很快那边就接通,“你那边完事了”
“张总,既然你知道法院的人来找我,你为什么不提前说一声”江凯现在杀人的心都有。“我已经说过了我不会跑,我会负责到底,你不信我”
“江凯”
江凯满腔怒火,“你既然不信我为什么要来找我妈的,老子不干了,你他妈自己玩去吧”
江凯狠狠挂断电话,他转身招手拦了辆出租车坐进去。
“去哪里”
江凯一时间还真想不起来自己该去哪里,他看着司机,司机看着他,司机眉毛抖了下,“你玩我呢不知道去哪里你上车干什么”
“江氏大厦。”江凯喉结滚动,说道,“去江氏大厦。”
车上张大海又打电话过来,江凯挂断,之后张大海那边就平息了。江凯到江氏大厦下车,他直奔停车场,车上一层积雪,江凯缩着手用袖子擦雪,回头看到江氏大厦侧门屋檐下挤了十几个人。大雪之下,他们灰扑扑的身影格外不显眼。
江凯的手顿住,他咬了咬牙转身走过去。
为首的人看到他过来,立刻站起来。
“你们干什么的”
“我是城防建筑公司的负责人,我叫蔡安。”他身上的西装灰扑扑,脸也灰扑扑,“负责金海湾工程,你是小江总”
江个屁总。
“我不是。”江凯说,“回去吧,会冻出人命。”
江凯转身要走,胳膊被拉住,他回头目光凌厉。
那个人立刻松开,他并没有撒泼,“几百号人跟我干,年底了,拿不到钱我回去跟他们没法交代。对接的李总现在电话关机,人也找不到。”
江凯从出生就锦衣玉食,他和父亲感情不好,但江海没让他缺过钱。
“一共多少钱”
“还有八百三十万没结。”男人连忙叫另一个人拿合同,那个人跑过来从包里拿出整整齐齐的合同双手递给江凯。
江凯接过合同,翻到最后面看到金额,江凯把合同还回去,“我知道了。”
“江总”
江凯回头,他看着江凯,说道,“你们会负责的对吧”
江凯对上他同样灰扑扑的眼,一时间不知道该说什么。
“我们公司不大。”
“我知道,我尽力。”
江凯转身大步往大厦走去,他把手装进羽绒服的口袋里,狠狠掐了下。
放在以前,江凯会大言不惭的嘲笑别人为几百万赌命。现在他笑不出来,缩在寒冷冬天无望的等待,几百万,决定一个公司的生死。
江凯又爬了二十多层到办公室,总裁办公室在最里面,寂静空旷的办公室没有开灯,江凯看着那些空下来的座位,莫名悲凉。
江凯推开办公室门,宽阔的办公桌上堆满了案宗材料。江凯看到材料后面花白的头发,他皱了下鼻子,走过去拉开椅子坐下。
张大海抬起头看他,江凯把自己扔到座位里点了一支烟,看着天花板。
“我们账上一点钱都没了么”
“财务跑了,还在查。”
江凯拿下烟弹落烟灰,抬头看他。“我记得你学历不高吧”
张大海瞪了他一眼,“我一笔一笔的算,你管的着”
“你会用电脑么”
“要你管。”
“得,你就算吧,算到地老天荒。”江凯翘着腿偏头身子倚在椅子上,跟个没骨头的虫似的。
“你不是要跑路怎么又回来了”
“法警都盯上我了,我往哪里跑”江凯吐出烟雾,放下腿,说道,“能凑出来八百万么”
张大海抬头,直直盯着江凯,“拿八百万跑路”
“金海湾工程的材料找出来给我。”
张大海准确的翻出卷宗人,扔给江凯,说道,“干什么”
“在楼下碰到要债的建筑公司。”江凯翻着材料说道。
“想给钱”
金海湾工程已经竣工,就是这份地产分别从三个银行套出金额巨大的贷款,十月份起诉,现在这里已经被法院盯上。
“几百万好意思拖”
“那你给吧,个人名义出。”
c,ao,真是山穷水尽。
“公司一点钱都没有。”
“全在这里,自己看。”张大海把一摞卷宗扔给江凯,“有个屁的钱。”
江凯按灭烟,看了一会儿他拿过笔记本电脑,“财务的”
“对。”
陈莹走的时候说公司负债五十亿,那时候江凯还没有五十亿的概念,现在有了。天暗了下去,江凯看着电脑上的数字。
“这个情况想要运转下去太难了,破产避难把江海推出去,能保其他人平安。”张大海说,“这是唯一的办法。”
第16章
一条命换所有人,不用再填那深不见底的洞,非常划算。
江凯放在电脑键盘的手顿住,静静看着面前的屏幕。
张大海这两天把公司查了个底朝天,真没钱,他靠在宽大的办公椅里,点了一支烟。漫长的沉默,他说,“当年跟老江白手起家,一步步走到如今,兄弟们一个个离开,最后只剩下我和他。”
烟融进了空气中,袅袅的。
“人过半百,一只脚进土,本以为就这样了。老江这事儿办的让人寒心,他躺在那里了,我们还得活下去。”
江凯推开电脑,点燃烟狠狠抽了一口。
“我们老兄弟感情比你想象的深,但深有什么用”
江凯没说话,直到烟抽完他起身,“我把车卖了,先把城防建筑的钱给还上。”
张大海掐灭烟看江凯,江凯说,“材料太多了,我找个人看,明天给你回复。”
江凯抱着电脑和重要材料转身大步出门,他目光很平静,这是他第一次真正想担起责任,想像个人一样活着。
江凯坐到车里又点了一支烟,辛辣冲入喉咙,他剧烈的咳嗽。从倒车镜里能看到蹲在侧门等钱的建筑公司的人,江凯咬着烟拿出手机翻号码,从上翻到下,唯一能联系的是陈杰。
江凯那下烟拨通陈杰的号码,陈杰接的很快,声音落过来,“大少爷”
“帮我个忙行么”
“你说。”
“你和江氏没有债务关系吧”
陈杰笑出声,“我们小公司,攀不上江氏,大少爷找我什么事儿”
“帮我查个帐,在哪里我去找你。”
“行。”陈杰报了个地址,“你过来吧。”
江凯到小区门口看到了陈杰,江凯一把方向车子靠过去停下,江凯降下玻璃,“这是你家怎么走”
陈杰拉开车门上来,看了江凯一眼,“你瘦了。”
江凯扯起嘴角笑了一声,“瘦了算什么,我命都要没了,你带路。”
“进地下车库。”
江凯把车开进去,车停下,陈杰又看江凯。几天不见,江凯变化天翻地覆,脸还是那张脸,却少了轻浮。
江凯绕到后面抱了两大箱子材料下车,说道,“帮我看看文件。”
“我叫公司财务过来”
“方便么”
“没什么不方便的。”陈杰接过江凯手里的箱子,碰到他的手背,江凯皮肤细腻,他心里荡漾了一下。
陈杰住的房子不大,复式,两层。
进门江凯直奔冰箱翻到一盒泡面,“水呢”
“你不是从不吃泡面我叫外卖吧。”
“那是以前,现在除了屎我什么都吃。”江凯毫无形象,“我一天没吃饭。”
江凯抱着泡面坐在沙发上埋头苦吃,陈杰帮他看材料,说道,“江氏救不活了,你现在都是浪费时间。”
“但我不能眼看着我爹去死。”江凯把面咽下去,噎了一下,他说,“他死了,我就真的无家可归。”
陈杰拧开一瓶水递给江凯,很奇怪的感觉,这个废材不久之前还瘫在他的酒吧里醉生梦死。
“五十亿,不是五万五十万。”
江凯把最后一口面划拉到嘴里,“你觉得现在江氏该怎么办怎么活下来”
“你真的想往这火坑里跳”陈杰现在不理解江凯了,“这是火坑。”
“我知道是火坑。”江凯没吃饱,起身去翻陈杰的冰箱,“但是我只有这一条路,不然我该怎么办我该怎么活下去”
陈杰看着他的背影,一句我养你差点脱口而出。
“你不要死脑筋,江氏并不是唯一的路。你扔掉这个包袱,重新开始比这个容易多了。”
“怎么开始”江凯从冰箱里翻出一包饼干,咬着一块,转头直视陈杰。
陈杰喉结滚动,话就止住了。
江凯走过来把饼干吞下去,喝了一口水说道,“我是这么想的,你帮我参谋下看行不行得通。”
“你说。”
“公司拆分。”江凯的桃花眼此刻凝重,黑的湛亮,他拉过电脑快速打开一个页面,手指在键盘上敲击。江凯的手指非常漂亮,修长白皙,指甲干净。“我们公司还有一块地目前所有证件齐全,我想拿这块地贷款,先维持公司的运营。”
“哪块地”
江凯抽出h市的材料,说道,“最起码不贷五六亿”
陈杰看了眼就笑了,“你知道你们公司怎么出问题的么就砸在这块地上。不然你以为为什么江氏还留这块没有质押就是因为没人是傻逼。”
江凯抿了抿嘴唇,又咬了一块饼干,“我想想办法。”
“就这块地想个屁的办法。”陈杰揉了把江凯的头,说道,“小少爷,你大学读的哲学吧”
“怎么”
“读傻了。”陈杰说,“生意不是哲学,人家一点道理都不跟你讲,有钱说话没钱滚蛋。”
他的手搭在江凯身上,以前江凯没觉出不自在,今天莫名的很不爽。他避开陈杰的手,说道,“我要是做成了呢”
“那以后我叫你江爷。”
江凯把最后一块饼干塞到嘴里,起身把两箱子材料摞在一起,抱着就走。
“这是生气了”陈杰起身。
江凯咽下饼干,把箱子支在自己和玄关柜子之间,回头,“我的车你觉得能值多少钱”
“旧车对半,百万吧。”
“能不能卖九百万”
陈杰被江凯这个大开口惊的吸了一口凉气,差点就骂出声,你当别人都跟你似的那么傻逼
“你那个车新的也就才九百多万。”
江凯蹙眉半晌,道,“我才买了不到半年,少一百万,八百万卖行么”
“能出八百万买车不会买一个二手。”陈杰说,“你要八百万干什么”
“有急用。”江凯说,“要不你买吧。”
陈杰停顿几秒,直视江凯,说道,“花八百万买个二手车,那买的不是车。”
江凯蹙眉,没听明白。
陈杰说,“你要借钱的话我这里还有两百万闲钱,我可以借给你,但是我给你八百万就不一样了。”
江凯和陈杰好的时候也是豪掷千金的人,俩人关系还不错,经常一块混。
“什么意思”
“八百万是你的价值。”
短暂的沉默,陈杰索xi,ng把话说明白,“如果你真朝我开口要八百万,我会答应。但天下没有白食的午餐,我是gay,现在明白了么”
刚刚吃下去的泡面和饼干堵在嗓子上,江凯有些犯恶心。
他转身大步就走,腿支着箱子单手拉开门走了出去。江凯没回头,电梯打开,他走了进去。
陈杰是他唯一的朋友。
江凯不敢大喘气,怕吐出来。
箱子放到车里,江凯拉开车门上去,他把脸埋在方向盘上深深的喘息。忽然抬手一拳砸在车上,车灯闪烁,喇叭声骤然响起,江凯看着前方。
如果是以前,没人敢对他这么说。
说江凯你值八百万。
江凯,你让我搞一次,我给你八百万。
他以为他们是朋友,谁知道这个朋友只想睡他。
他落魄成了野狗,谁都敢来踩一脚。
江凯把车开出去,游荡在这个城市,他没地方可去。凌晨,江凯又把车开到了江氏大厦,他又开始查资料,查所有有用的信息。凌晨三点半,江凯困的不行,想点根烟,拿出烟偏头靠在座位上就睡着了。
清洁工铲雪的声音吵醒了他,江凯睁开眼,世界一片花白。他迷茫了几秒以为自己是挂掉了,推开车门冷空气扑了进来,江凯又缩回去。
挡风玻璃上结满了冰霜,江凯看着呼出去的白气,他揉了揉脸。拿出手机看时间,早上六点,突破了江凯的生理钟。
江凯放下手机,扣上衣服扣子,鼓起勇气推开车门下去。
寒风刺骨,江凯抱着两大箱子的材料爬了二十六层到达办公室。他放下材料,在办公室的洗手间里洗了一把脸,江凯顶着shi漉漉的脸回去把车挂到二手网上。
早上十点,保安巡查看到了江凯,没有暖气的大楼冰冷,他伏案而作。桌子上是堆成小山的文件,保安打电话给张大海。
江凯把材料分类,公司必须拆分,不然维持不住。
对面有人坐下,江凯才抬头,“张总。”
张大海把一份饭放到江凯面前,说道,“打算怎么做”
“拆分,涉案项目全部拆出去。”江凯语速不算快,他把两摞文件放到张大海面前,说道,“这里的东西就别想了,救不活。”
“剩余的债务在十五亿左右,h市这块地是最后的筹码。”
“这块地”张大海嗤笑,“这块地连一亿都不值。”
“现在出手肯定是不值一亿,但是过了春节就不一样。”江凯脸色惨白,没有一点血色,眼睛黑的纯粹。手交叠放在桌面上停顿了几秒,才接着说道,“我昨天查了h市的发展规划,这块地在开发区域内。未来五年,绝对会成为商业中心,具体文件下来,这块地就翻了。”
第17章
“文件呢”
江凯打开电脑把刚发布的h市规划文件给张大海看,说道,“我们只要撑得住,就一定能翻身。”
张大海接过文件看着,目光渐沉。江凯一个学哲学的,现在来跟人讲经济,挺可笑。但他那坚定的目光,张大海觉得江凯也不是那么一无是处。
许久后,张大海说,“我出去一趟,回来再跟你谈。”
“张总,如果能挤出来一点钱,先把建筑公司的账务给结了。”江凯说,“这种钱不能欠,社会影响能直接导致江氏万劫不复。”
“明天回复你。”
“行。”
张大海第二天过来把一个袋子拍在桌子上,江凯一天一夜没睡,眼睛通红坐在电脑前看着他。
张大海打开袋子,“公司的钱套不出来,这是我私人的钱,五百万,剩余的你凑。”
“同意了”
“把你计划弄成详细文案,我给你找两个人,尽快做出来递给股东。公司不是我和你爸的,还有很多股东,没有他们的同意没办法拆分。”
“行,我尽快做出来。”他想到陈杰的目光,想到病床上的江海,江凯这口气就是咽不下去。“熬死了,我也做出来。”
张大海现在也是山穷水尽,找的全部是公司以前的老人,求爷爷告naai,把人请到了公司来帮江凯做最后这个项目。
腊月二十七,股东会议是张大海主持,他负责拆分项目。江凯把车卖了三百万,加上张大海给的五百万,凑够钱把建筑公司的债给还上了,他借了张大海的车直奔h市。
四个小时的车程,h市大雪,江凯按着电子地图开过一片矮小的住宅区,到达他们拥有产权的那块地。江凯下车,站在雪地里看这块地。地是荒芜的,他拿出相机拍照,未来这里会是他的全部。
电话响了起来,江凯拿起来看到是陈杰,他挂断电话拉黑号码把手机装了回去。他是带把的男人,江凯深吸气,冷冽的空气涌入肺中。
“c,ao”江凯大吼一声,用尽了全部的力气。他靠着车蹲下去,在暴风雪中点燃了一支烟,风吹的烟头猩红。江凯眼睛也红,他是男人,他得站起来。
晚上六点江凯回到s市,他上楼进办公室,空荡荡的办公室张大海一个人背对着办公桌坐着,江凯走过去从口袋里摸出两瓶白酒。
“张叔。”
张大海回头,他看着江凯,恍惚了一下才回过神,“你回来了”
“怎么样”
“他们同意了你的方案,年后就执行。”
江凯递给他一瓶酒,拿起酒瓶跟桌子上的酒瓶碰了下,喝了一口辛辣的白酒,他说道,“您相信我,我不是个废物。”
“江凯,不是废物不是你喊出来的,而是别人看到的。”张大海也喝了一口酒,很久没有过这样简陋的酒局,“你知道当初怎么成立的江氏你妈,我,江海,我们三个人。”他抬手比划了一下,“用命打下来的。”
“我们最开始做的建筑公司,赚了第一笔钱,你妈指着江北那块地说要拿下来。”张大海说,“你知道当时我和你爸什么反应么我们都觉得她疯了。”
江北项目是江氏辉煌的开始。
“后来她拿下来了,做大了。”张大海喝了一大口酒,眼睛发红,“我这辈子,最钦佩的一个人就是她,只可惜”
江凯狠狠灌了一口酒,他转头看窗外。除了江氏大厦,这个城市,到处都是璀璨的灯光。江凯鼓着腮帮,仰起头。
“有魄力,有决断力,敢做敢拼。”张大海说,“真可惜,你除了长的像她,其他全随江海。”
江凯怀疑张大海暗恋他妈,江凯对母亲的记忆很浅薄了,时间太久,她走的太快。
“因为她,所以同意我的决定”
张大海摇头,“因为当初跟着我干的那些人,江氏倒了,多少人会家破人亡。”张大海狠狠揉了一把脸,“我不能对不起他们。”
他们两人在冰冷寂静的办公室喝完酒,江凯走到窗户边,他把头抵在玻璃上看脚下的城市。人如同蝼蚁,他闭上眼,额头冰凉。
腊月二十九,也就是除夕夜。江海醒了,江凯车很不方便,等车等了半个小时,冻的差点与世长辞。
江凯上车报了地址就裹着长羽绒服把头缩了进去,已经过了八点,广播里放着春晚。江凯捂着脸哈出一口热气,问道,“你还不回家过年”
“最后一趟,马上就回家。”司机笑了起来,话也很多,“孩子在家等着吃年夜饭呢。”
车停下,江凯付完钱要走,司机说,“新年快乐。”
江凯回头看着他,扬起嘴角,“新年快乐。”
他转身大步进了医院,鲜红的对联,热气腾腾的饺子味从餐厅方向飘过来,江凯回头看了眼这深夜。
新年了。
江海醒了,但还是有些糊涂,话都说不清楚。江凯握着他的手臂,凑近到他面前,“认识我么你儿子。”
江海捂着脸呜咽,江凯坐回去,伸手粗鲁的帮他擦泪,“丢不丢人啊一把年纪还哭”
江海只是哭,呜哩哇啦也不知道说的什么鬼,江凯靠在椅子上,偏头点了一支烟,“算了,我欠你的。”
身后的病房门打开,护士进来看到江凯的烟脸就拉下来,“掐了掐了,这是病房。”
护士长的并不美,江凯被训的心情很差。掐灭烟,护士过来给江海扎上针,“得两个小时,家属看着,拔针的时候叫我。”
“知道了。”江凯懒懒的应了声。
护士走到门口又折回来警告江凯,“不许抽烟,听明白了么”
c,ao什么人。
“知道了护士姐姐。”江凯贫嘴,“您放心走吧,求你了。”
漂亮的男孩总是让人气不起来,护士嗔了一句,“我走了。”
护士离开,江凯搓了搓手,拉过椅子掉了个趴在椅子靠背上看着江海,“你也说不出话,你醒来干什么你睡吧。”
江海又开始哭,江凯头疼,揉了把他的老脸,“我出去抽根烟,回来跟你聊聊江氏是怎么败在你手里,你儿子现在处境有多艰险,我现在也很想哭。”
江凯拿了烟盒和打火机出门,后面有个小花园,很少有人过去,抽烟正合适。
江海没醒来的时候,他希望江海醒来,真醒来,他发现江海还是睡着比较好。人啊,真是矛盾的东西。
江凯在长椅上坐下点了一支烟,花园寂静灯光昏暗,冷的人瑟瑟发抖。江凯从屁股冷到脖子,他缩着脑袋点燃烟深吸一口。
脚步声响,江凯抬起头看到穿着黑色大衣的男人走了过来,他很高。他站在高大的树木下取了一支烟,随着打火机清脆声响,火光照亮了他的脸。
冷厉没有人情味的一张脸就显露出来。
商丰城。
江凯吐出烟雾,把缩进去的脖子露出来,商丰城回头看过来。江凯把烟灰弹落在手边的纸巾上,偏了下头,扬起嘴角,“商总。”
昏暗的灯光下,江凯一张白皙的脸格外醒目。他咬着烟,显得不羁。一双桃花眼上扬,身上又突兀的穿着规矩的羽绒服。
商丰城拿下烟看着他。
江凯也就没有再说话,他靠在椅子上,屁股下面一片冰凉,但是他懒得动。有人放爆竹,声音远远传来。
江凯抿了抿干燥的嘴唇,又抽了一口烟。
大约有两分钟,江凯把烟头按灭包进纸里,太冷了。他起身卷起纸巾走出了花丛,走到灯光下面,他朝商丰城微微颔首。
“江凯。”
江凯站住,回头笑道,“商总有吩咐。”
清凌凌的眼,没有过多的情绪。
“怎么在医院”商丰城多了句话。
“你不知道”江凯单手cha兜,说道,“我爸在住院。”
商丰城比江凯高大半头,江凯一直不愿意正面和商丰城说话,他不喜欢仰着头看人。“商总怎么在这里”
“我父亲今天去世。”
他的嗓音低沉。
江凯啊了一声,随即道,“节哀。”
商丰城掐着烟,沉邃黑眸落到江凯身上,“江总怎么样”
“没死。”江凯退后一步,他手里攥着的烟头有些潮,很不舒服,但花园没有垃圾桶。“谢商总惦记”
商丰城目光轻飘飘的落到他身上,江凯把后半段给咽回去了。
“有时间会去拜访江总。”
“那我替他谢谢您了。”
江凯这一开口,惊艳全化为乌有。
商丰城已经懒得再跟他废话一句了,转身就走,江凯看着他的背影,抿了抿嘴唇。忽然响起商子然,那个干净的姑娘,“子然现在好么”
商丰城回头黑眸直s,he过来,江凯耸肩,“当我没问,再见。”
商丰城掐灭烟,转身凛步离开。
江凯找了垃圾桶把包着烟头的纸扔进去,他晃回了病房。江海已经睡着了,吊瓶还没挂完,江凯把自己扔到沙发上,拿出手机却不知道要看什么。半晌,他找到个相声段子打开,看的乐呵。
商丰城的父亲去世,商子然会回来吧
江凯浮想翩翩了一会儿一拍脑门,他现在都成野狗了,拿什么去追商子然两个世界的人。
江凯以前没心没肺,现在突然发现人世凶险,阶级之分,也有了自知之明。叹口气,又躺回去,病床上的人哼了一声,江凯立刻坐起来过去看到吊水已经没了,针头有回血迹象,立刻叫护士。
江海也疼醒了,护士拔完针又数落了江凯一顿,江海哼哼唧唧的躺在床上,傻啦吧唧。江凯接了一杯水喝完,给江海拉上被子,“你要是把钱分给我一半,我现在伺候你也还有点劲儿,你给我弄了五十亿的债,你还要我尽心尽力的伺候你”
江海忽然激动起来,喉咙里发出呜呜声,江凯耳朵靠近,“你说什么”
“钱我敢给你”
江凯一怔,他躺平呼哧呼哧的喘气,手抓住了江凯的胳膊。
抓的很用力,那块rou是要青紫了,江凯转头看江海,江海眼睛赤红,情绪很激动。“江凯”
半晌后,江凯兀自笑出声,“我们真是一对可怜的父子。”
他不敢把钱给江凯,以为枕边人安全,谁知道枕边人也是骗子。
“得了,睡吧。”江凯掰开他的手,“我活一天,就不会让你死。”
江凯现在没地方去,在医院度过了除夕夜。
第二天早上江凯去买早餐接到张大海的电话,江凯见缝cha针的抽烟,脖子夹着电话,“张总。”
“听说商丰城的老爹大年三十去世了,做多了亏心事,报应。”
江凯虽然也觉得商丰城不是个东西,但不会因为人家爹去世就嘲人报应。他往住院部走,啧了一声,“怎么招惹你了”
“看他不顺眼,死对头,江氏衰败他功不可没。”
”江凯手指上勾着早餐,把烟凑到嘴边吸了下,说道,“那我们要不要去他爹坟头上蹦迪”
身后有喇叭声,江凯让开路,两辆黑色奔驰开进医院停下来。江凯回头看了眼,后面车门打开,一身孝服的商丰城跨出了车厢,黑色皮鞋落到水泥地上。
第18章
“商丰城那个老流氓作风,你要不怕死你去。”
商丰城回头看过来,江凯被他看个正着,那目光锐利。江凯连忙移开视线,直到车开走江凯都没看到商子然,商丰城走进了医院。
“我怕死。”江凯说,“张总,你打电话来不会就这点事吧”
“当然不是。”张大海说,“好歹都在s市,都是商界的人,你爹还在这礼数不能少。”
“你直接说吧,让我做什么。”
“商丰城父亲出殡,你代表你爸去走个过场。”
江凯若有所思,单单是商丰城的父亲他肯定要拒绝。但商丰城的父亲也是商子然的爷爷,偶遇这种事听上去很浪漫,江凯掐灭烟扔进垃圾桶,“我一个人”
“我跟你一起。”张大海说。
“行。”
他挂断电话走进住院部,隔着大厅的玻璃看到商丰城一行人往外面走,大概是接到老人了。风掀起了商丰城的衣角,江凯看到他里面的黑色大衣,这个人也是奇葩。江凯嘀咕,没见过谁死爹这么冷静。
江凯收回视线,走进了电梯。
看护还没到,江凯扶着江海半坐起来,打开粥,“我也不会喂人,你凑合着吧。”
喂到一半江海又开始哭,江海长的丑,哭起来简直没法看。江凯烦的不行,扔掉勺子和碗,“你哭完我再喂你。”
他饿的不行,走到另一边沙发吃早餐,边看财经新闻。没什么有用的东西,到处都是庆祝新年,这个年可是真热闹。热闹到让江凯烦躁,好像就他一个人凄凉。江凯把早餐囫囵吞下,走过来到江海面前,“你现在能认人对吧”
江海迟疑了一会儿才点头。
“行,我问你,你有没有私藏一点钱”
江海情绪又激动起来,抓着江凯的手。他这个病话又说不利索,喷了江凯一手背的唾沫,江凯也没听听出他要说什么。
“你就回答我,还有钱没有点头或者摇头。”
江海摇头,江凯犹不死心,“你就没给我留一点”看江海要长篇大论,江凯及时提醒,“点头摇头表示。”
江海摇头。
“行了,我知道了。”江凯说,“我就不是你亲儿子,我是垃圾桶里捡的吧。”
江海哭了起来,江凯头疼欲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