岂料好感这种东西真是不以人意志为转移,现在又没有屁叔分散他的注意力,所以他喝两口又看一下,喝两口再看一下。
屋外雷声轰隆隆,雨水噼噼啪啪越打越猛。
傻七心说这么大雨量你一时半会也走不了,指不定等会喝高了咱俩还能在厕所会师一下。
他心里有数,直接过去搭讪肯定是不成的,毕竟现在人家还清醒,眼神估计也挺好。等过了后半夜,酒一喝多,眼神就晃。指不定经过酒ji,ng滤镜,傻七也能磨个皮调个色什么的。
那一会师,谁知道会产生什么火花。
但显然,这和傻七想象的不太一样。
当他自己的膀胱快憋爆了,终于见着对方起身时。
他赶紧鲤鱼打滚从座位上起来,不留心还踢了屁叔一脚。
他跟着对方一前一后进了进了洗手间,看着对方解开皮带,拉开裤链,傻七也慢悠悠地靠近,慢悠悠地也开始放水。
借着相邻的空当,他又把这人从头到脚打量了一遍。皮衣,牛仔裤,靴子,紫色衬衫,还有修剪ji,ng致的胡茬,他妈要这样都没押中这人的取向,他直播切切萝卜。
他故意放得十分有力,要是前方没有便池当着,斗长斗远他绝对略胜一筹。
就是雨水声太大了,大得没法听清水柱的冲击力,对他的xi,ng能评定有所影响。
总算,那人也再次注意到了傻七,毕竟从始至终鬼鬼祟祟眼睛都没离开过自己,想要不注意实在太难。
他确实是先收枪的,扎皮带时又一次扫了傻七一眼。然后他走到洗手池,等着傻七也迟迟跟上。
傻七装作若无其事地洗手,抽纸,擦手。
两兵相接,一定要沉得住气。他觉着那人既然看了自己那么多眼,接下来不说话都难。
果不其然,那人开口了。他洗完手却没走,透过厕所的平面镜看傻七。
“你有什么事吗”他问,“我看你盯着我很久了。”
“我有吗”傻七故作深沉地说,“你认错人了吧”
那人笑了,收回对着镜子的目光,直接看向傻七,“怎么的,我们有过什么交集吗如果是我哪次不告而别,我向你道个歉。”
“不告而别”这人段位比傻七高,傻七一时没明白对方所指何意。
于是他抛出了一个技能,这是听不懂对方说啥又不让对方意识到自己没听懂的关键一招重复对方嘴里的关键字。
果不其然,那人有些不好意思地挠挠发根,自己就把话往下接了“但我相信我们曾度过一个愉快的夜晚,如果你需要,我不介意再重温一遍。”
这话直接得傻七有点发愣,还不等傻七接话,那人就主动朝傻七走来。
他的手摁在傻七的肩膀上,捋了捋,傻七觉着自己不用切萝卜了,但心头的藏獒又瞎ji`巴撞了一下,撞得他有点晕乎。
“奇怪了,我真和你有过吗我怎么完全不记得,”那人说着捋着傻七手臂的劲道稍稍加大,捏了捏傻七满载于秋衣内的肌rou,感慨道“你应该给我留下很深刻的印象才对,毕竟你这条件,你这身材,你这”
后来的事情傻七不太记得了,那头藏獒撞得太凶狠了,以至于顶到他的肺,踩烂他的胃。
然后一路往下走,在小腹的地方撕咬着,再带着他翱翔于白云蓝天,与屋外电闪雷鸣的黑夜。
他的鼻子里都是烟味酒味和厕所的臭味,还有一种奇妙的味道在对方身上,那是一种好闻的却又不似香味的东西。
他不确定自己释放了多少,那大概是一支全新水xi,ng笔的程度。
等到他再反应过来时,他俩已经在洗手池再一次洗手,洗脸,抽纸,对视。
“你叫什么”傻七的脑袋还晕乎,这家伙毕竟是除了双手之外,几个月以来第一次触碰他rou`体的人当然,八爪鱼帮他包那个伤口的事不算,毕竟这是上级对下级的关怀。
傻七不求这人留什么联系方式,但至少留个名字。
而那人只是撇撇嘴,没回答。他洗干净手,甚至没再多看傻七一眼,便径直地往厕所门口走去。
傻七也不知道哪根筋搭错线,忽然喊了一句“你你喜欢吃章鱼小丸子不”
那人依然没有回答,但傻七看得到,他手在把手上停了一瞬,而后若无其事地消失在厕所门后。
傻七在厕所里站了一会,而后掏出了手机。
他拿着那只八爪鱼给他的机子,盯着上面唯一的一个号码。
片刻之后,他把手机揣回了兜里。再给自己洗了把脸,一同离开了卫生间。
那男人已经走了,傻七连他出酒吧门的背影也没见着。也不知道他俩在卫生间胡搞多久,出来时雨声已经小了不少。
回到屁叔旁边,屁叔居然已经醒了。此刻正专心致志地擦着桌面的口水,把纸巾搓一搓,再丢成一团一团。
他看向傻七,指指吧台,傻七无奈,又顺两支火马酒过来。
屁叔枯槁的手指拍拍傻七的脸,手指还带着口水和桌面油腻的臭味,笑出一脸油“我看你面露红晕,眼中有光,刚才是不是有一瞬化蝶之快感”
傻七说你他妈还看着我进去刚才那人你认识什么来头
“看着你出来罢了,”屁叔说,把酒给傻七推过去,“你洗手没有你没洗手别摸我。”
傻七摇头不喝。
雨以rou眼可见的速度变小,他得趁天亮回去。下`身还有一点点舒服的余韵,他可以借着余韵睡个好觉。
下过雨的狼国更冷了,出了酒吧门,傻七还打了个哆嗦。雨一停,冷风更放肆地吹起来。把皮肤表面的油冻掉,再冻出皲裂的痕迹。
傻七看向天际,天边已微微发光。现在是凌晨四点多,就这么混混沌沌,也算熬过了一夜。
傻七大部分不接任务的日子都这么过,若非来到酒馆里惹一身的臭,就是去棋牌室熏一身的烟。
其实他特别怕早睡,一旦他清醒万分地躺在床上,闭上眼帘便能出现母亲的模样。
他无数次幻想母亲最后的样貌,是已经脱了发,皱了皮,挣扎着咽下最后一口气,还是在睡梦里一觉不醒,从此走进另一个领域。
抑或是都没有,而是回光返照,像小时候拿着竹鞭追着自己满屋子跑一样劲头十足,傻七便捂着脑袋嗷嗷嗷,钻进桌子底下,再一路跑出小屋。
这时母亲就会站在门口喊,喊不了两声,定有热心的邻居放下手中的箩筐,眼疾手快一把抓住这逼崽子,拧着傻七耳朵扭送回去。
然后傻七继续挨打,那鞭子有力地甩在他屁股上,晚上再被一层膏药敷着。
老母说,听话没有,你还摸人家瓜没有
傻七说,不摸不摸,不吃不吃。
老母又说,上学没有,还敢再和老师闹着玩没有
傻七说,上学上学,不玩不玩。
老母把膏药狠狠拍一旁,再打了一把傻七的大腿,说自己去舀汤了,打你打得我腰痛,喝了汤过来帮我踩踩背。
但大概是打得还不够狠,所以傻七只念完小学就磨厚了皮。
当然这也不能全怪他,左邻右里的几个娃娃小学都没念完就出去捞钱了,傻七块头长得大,早该有能力补贴家用。
老母骂了一通,骂完给他个布兜,说你明儿跟二婶的崽子去吧,工地缺人,你去了,不偷懒。
那一天老母没打他,因为她把布兜递过去,刚想站起来,又捂着腰坐下了。然后一坐,就没再好好站起来过。
那竹鞭后来也成了晾衣杆,偶尔还掸掸被子,掸出一圈一圈的霉味。
再过久一点,老母也不骂他了,说话一大声就抽抽,气上不去,骂不出来。于是那砂锅就从老母的手里变到傻七的手里。
傻七从工地离开,又到了朋友的赌场,再后来跟着一起摸着刀枪棍木奉算着数字,最终某个晚上围成一团,再被呼啸而来的警车拦下,戴上手铐,押上警车。
傻七讨厌想起这些,每次想起耳朵就会耳鸣。
一个人的夜晚太ji`巴安静了,静得他睡不着觉,梦里全是老母吵吵嚷嚷,晃着满头的白发,却再也捡不起地上的竹鞭。
但天光了就不一样了,天光了街道就热闹了,那人就好睡觉了,何况今晚还有这么个事能回味,大概睡到傍晚也能笑着醒。
从小酒馆走回租住的片区大概三十分钟,还和收数回来的赖叔打了个照面。
赖叔和屁叔认识,手臂上都扒拉着一大怪物纹身。
他扬扬下巴,说,屁叔没死吧
傻七说可惜了,还活着,回去你得把账清了,这一会不知他又喝了多少。
赖叔盯着傻七的脸,琢磨半晌,说我看你面露桃花,眼有金光,你莫不是
傻七嘿嘿笑,赖叔说行,那你回去睡个好觉,今晚我也在,要来了,我请你。
傻七忙说好。
傻七喜欢赖叔,比屁叔更甚。赖叔这人实在,说话不像屁叔那么扯蛋,屁叔成天要傻七请酒钱,赖叔就跟着后面填。
赖叔名叫赖查,早年是个传奇人物。从赤道上来时一开始是被丢到地下拳场上擂台的,看着他瘦得皮包骨,本以为他就是拳场上一块抹布,能清当晚擂台的血。
所以刚开始大家都不押他,傻`逼才押他,这是慈善赌王才做的事,凡人没这觉悟。
岂料赖查赢了一次,又赢一次。签了几次生死状,反倒都成了幸存的那个。
那段日子赖查的名字响遍周边地下拳场,他摇身一变,从破抹布变成摇钱树。
狼国人就喜欢看这种剧情反转的玩意,你要一个壮汉上去干趴一个小白脸,大家不尽兴还给擂台丢酒瓶子。可要这小猴子ji,ng干翻一壮汉,那些不知喝了吃了什么玩意的观众能兴奋得往自己脑袋上磕酒瓶。
不过傻七只是听说罢了,他认识赖叔时,赖叔已退隐江湖,随便找了个拳场,练练新人,收收钱。
按赖叔的话说,这一把老骨头了,见好就收,差不多得了,我还寻思着以后找块宝地全尸埋了,旺我的徒子徒孙。
傻七说,那屁叔以前也和你一样吗,也是拳场的吗
赖查说他那鸟样还上拳场,你看他都叔字辈了,还他妈“屁”字打头。
傻七听懂了,这就是上进和不上进、有事业心和没事业心的区别。
路过拳场再拐过两条小马路,经过几个早餐摊,就见着挤得歪歪斜斜的几栋民房。
傻七顺着栋与栋之间的缝隙往上看,天色又亮了一点。
可惜这光照不进民房的楼道,乌漆嘛黑,只有住傻七隔壁的一对夫妇爱运动,尤其爱早上运动,喊得撕心裂肺,欲仙`欲死。
傻七就觉着奇怪了,隔壁那男人就根竹竿似的,到底哪来的让人饱胀欲裂的能力。难不成还真是瘦子更身怀异术这么一想,傻七觉着自己的肌rou也没啥好骄傲的。
果然人和人是不同的,有的人吃了东西能长关键的地方,有的人则平均分配,不求重点突出。
顺着他们的声音去,傻七摸到了自己的房门。
打开门和没打开门似的,刚摁了点灯开关,只听砰地一声,一瞬间亮起的光线又蔫了。
傻七只好拉开窗帘,这时,天空变得灰蒙蒙的,往远处看,大路上也开始有了飞驰而过的车辆。
傻七把两部手机充上电再好好地摆在桌面,胡乱洗了个澡再确定一遍没人找他后,安安心心地躺到了床上。
这一觉真的睡得很香甜,只有他醒来后再回笼的那一会才发了一个浅梦。
他梦到了一个模糊的身影,一双好看的眼睛,一件怎么揉搓拧拽都不出现褶皱的衬衫,还有一把手枪。那把手枪很新,很沉。傻七把手枪拿起来,听得有人跟他说话。
那人说,把手指搁在扳机上,帮我盯好他。
傻七问,盯好谁
那人指指前方,前方便出现一个模糊的身影。
傻七瞄准那个人影,那人便握着他的手臂。他的语气很轻,却也十分肯定。他说你不要紧张,一瞬间就好了,手指动一下,一切都结束了。
于是傻七的手指动了,枪响了。
傻七睁开眼睛,肚子很猛烈地叫了几声。
八爪鱼是在一周后才联系的傻七,电话在下午四点四十二分打响,傻七正好起床。
八爪鱼说,换地方,换到市郊一栋烂尾楼里。
傻七说那你得等,我起来了还没吃饭呢,吃了饭过去。
八爪鱼说你先来,我请你吃饭成不。
傻七想想也行,过去的路上只买了两只玉米充饥。公汽只到附近的路口,傻七还走了好一段,找到烂尾楼时玉米也消化没了,肚子一个劲地咕咕叫。
狼国远郊成片的山毛榉,夕阳在树梢上s,he进来,像一发发信号弹。
天气越来越冷了,即便有太阳,每天也就正午几小时能暖和些,一早一晚即便裹着羽绒服也哆嗦。
这烂尾楼真烂尾,周围到处都是枯枝败叶,连条正经的小路也没有,也不知道当初哪个开发商脑子给门夹了在这建了栋房。也难怪房没建完,连顶都没封就撤了。
狼国本来经济就不算发达,和接壤的蛇国不一样,蛇国边境的城市快环都搞了好几圈,再往外扩建估计就得怼到狼国地盘上了。
而即便如此,道路还时时拥堵。早上八点上班,五点就得出门。
傻七去过一次蛇国,当时有个货要他送,按老旧的说法就是押镖。本想着到蛇国好好享受一会,岂料高架桥到处都是,明明地图上写着十分钟就能到的商铺,打个车非得给他绕了四十分钟。
所以还是狼国舒坦,狼国没有一条马路不可逆行,红绿灯是啥,红绿灯那只是建议。
更不用说在这样的远郊,要有了埋伏,傻七被人崩了再埋了,估计化成灰都没路人找得着。
想到这他心里还提了一下,说到底八爪鱼连面具底下的脸都没给他看过,万一真觉着他做任务做得太顺了,怕他羽翼丰满搞点小动作,不如趁早把他干掉怎么办傻七把腰间的手枪摸出来,放轻了脚步。
岂料他才刚靠近烂尾楼,八爪鱼就在上头和他愉快地招手。
夕阳打在章鱼面具上,触须就像章鱼小丸子剥了皮的rou。
傻七说你搞啥呢,随便找哪不行,我万一迷路了怎么办,万一遇到坏人怎么办,万一你就是坏人怎么办,万一
八爪鱼把手提箱踢过去,傻七打开,被铜臭味堵住了嘴。
八爪鱼问,伤怎么样
傻七说没什么事,要不我脱了衣服你看看
八爪鱼点头,于是傻七真脱了。八爪鱼的手摁了摁刚结了疤的地方,手指冷得傻七打颤。
“我让你多注意点,你怎么从来不放心上。现在人找上门了,我见都不好见你了。”八爪鱼让傻七把衣服披上,“本来还想让你出个境的,这回可好,那么多伤,脸上都有,海关不拦你拦谁。”
傻七又嘿嘿笑,说注意注意,这次没丢命,下回一定小心。
八爪鱼把信封丢在皮箱上,点了根烟,让傻七掏出来看,顺便告诉他“这人不是让你杀的,过两天他过南厂开会,具体时间到时候我给你,你拿上手机,把他同行的人拍了给我。”
傻七说,这次改盯梢了
说着拆开信封,拉出里面的照片。
见着上面西装革履的人,傻七皱起眉头,道“这人用我盯吗,他要过狼国来,媒体还不一路追踪报道那么多狗仔都比我专业。”
“这次媒体不知道,”八爪鱼灭了烟,朝傻七扬扬下巴,“所以我才让你帮我看看,随同他一起来开会的是什么人。”
言毕,八爪鱼又问“你知道他是谁吧”
傻七点头,说这人我都不知道,那他妈我也白在狼国那么多年了。
说完他也意识到八爪鱼不可能干掉这家伙,自己也不可能帮八爪鱼做到这件事。毕竟照片上的人是蛇国首屈一指的富商,也是狼国几个军事基地的重要出资人。
这人若要出行,周围指不定里三圈外三圈围着保镖,而一旦加强戒备,不要说接近他了,就算拿个望远镜蹲着,也不一定拍得到他的无码高清。
八爪鱼说,那就看你的能耐了,做得好,过段日子带你见我上级。
傻七听罢有些愣神,估计是见的市面不多,见着那么多钱他就觉着八爪鱼是老大了。当然他没想过八爪鱼为谁效命,这是他的职业c,ao守只办事,不问问题。
八爪鱼这么一说,反倒让傻七惊觉自己还有提升的空间,这不是给自己升职加薪吗“你上级是哪方面的”
“什么哪方面”八爪鱼问。
“就是”傻七挠挠头。
他其实想知道的是,这上级是狼国的高管,还是外国的什么势力,这决定了他到底是在一个机关单位还是在一个跨国企业的问题。
但大概他脑子里没存那么多词,想了半天,只能勉强描绘“就是归属于哪里的,是我们这的,还是你要带着我坐着飞机飞到什么穷山僻壤,然后卖给一个”
“到时候你就知道。”八爪鱼拍拍他的肩膀,示意他可以走了,临了不忘再啰嗦叮嘱一句“别说我没提醒过你,这次任务不用动刀枪,但如果你被发现,你知道我不会管你。”
傻七当然知道。何况即便被发现了,就算严刑拷打他能说出个啥说他受乌贼指使,就那一个戴八爪鱼面具的家伙八爪鱼保密工作做得严实,就算别人让傻七拼个图他都无从着手。
但傻七没走。
八爪鱼好奇,问他还有什么问题。
“你不说请我吃饭吗”傻七道,“我饿了一路了。”
八爪鱼恍然大悟,掏出钱包抽了两张零钱塞给他,说出去往左转,走到大路再行一段有个小餐馆,他吃过,味道还不错,红烧茄子比较招牌,有点咸,但下饭。
傻七不爽,“你不和我一起吃啊”
“我他妈还能和你一起吃呢,你想多了吧。”八爪鱼又点上一根烟。
傻七咕哝几句,收拾收拾箱子提起来,走了两步,又想起什么,回头对八爪鱼道“我那天去酒吧喝酒,见了个和你很像的人,是你吗”
八爪鱼哭笑不得,指着自己的面具“这人要能长我这逼`样,早上新闻头条了,你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