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易禾点一点头,没有再开口。杨力便自行离开了。
连夜突审,加上临时会议,直到天色快亮,终于确认了最终方案。
程易禾一夜未睡,眼看着十二三名警察分别上了三辆车,呼啸着驶离刑警队。程易禾这次说什么也不可能在这里干等下去,开车跟了上去。
嫌疑犯供述的地点,是在东林下辖的一个小县城,警方根据的线索,顺藤摸瓜,查出了买家的窝藏地点。
到达小县城时,今日本来y云密布的天色更加y沉,远方的天边隐隐传来几声闷雷,凭添了紧张气氛。
前方副驾驶座的杨力从后视镜里看了看紧跟着的程易禾的车,有些担心,对洪方道“老大,他们已经跟到这里了,怎么办”
洪方道“我是没办法,只能一会儿抓捕的时候,你去拦一下家属,免得情绪激动伤了嫌疑人。”
杨力只得点头。
进入城区,七拐八拐,很快进入了一条小巷内,最显眼的莫属尽头那栋红色的三层建筑。执行任务的警察最后再次确认了自己的任务,各人准备行动,不过让杨力松一口气的是,程易禾的车并没有靠近,而是默默停在远处,这让他压力顿减。
负责打前锋的警官,上去敲响了铁门,里面过了很久才传出声音,“谁什么事”
警方用当地话喊“查天然气的”
那人不疑有他,只听啪嗒啪嗒的拖鞋声音渐渐靠近,铁门吱呀一声打开了一条缝隙,还没等那人全部打开门,警官狠狠用力一把推开门,紧接着一脚踹了上去,来开门的人被结结实实踹的翻了一个跟头,
分布在两侧的警官哄一声涌了进去,厉喝“警察抱头蹲下蹲下”
慌乱中,有人试图从楼顶逃走,但被埋伏在那里的警察一举拿下。
不出两分钟,警察迅速控制了现场形势。
一屋子四男两女,全乖乖的蹲在地上抱头,一人背后一个警官控制好。
洪方把三层小楼大致搜了一遍,没有发现程林的影子,心想,这下可糟透了。
他脾气本来就不好,回来对着那个小头目一脚就踹了上去,“说你昨天买来的人呢”
洪方真的不像一个警察,如果让他和一众嫌疑人排排站,恐怕他更像坏人,一脸凶神恶煞,早把小头目吓尿了,瑟瑟发抖说不出半个字。
洪方重重哼一声,把从程易禾那里打印出来的程林照片往小头目眼前一戳,“你自己干得什么自己知道,早交代,说不定还能给你弄个从轻量刑。”
那小头目知道这下想装傻也装不成了,磕磕绊绊全交代了。
原来有一位神秘大买主需要肾,出价特别高,得到消息后,他们就动了歪心思,想要弄个肾来卖。正好,毛子说有个人能卖给他们,他们也没有多想,痛快的和毛子钱货两讫,结果把人带回来了,才发现ji,ng神不正常。
他们想既然买都买了,各种设备也准备好了,不挖白不挖,可他们却是第一次做这种血腥的事,刚把程林后腰割开一道口子,血就喷了那小头目一脸,他当即腿就软了,心里一虚,黑心钱也不敢挣了,把人拿席子一卷,干脆给扔到了后山。
这下事情总算明晰,很快,警察提溜蚂蚱似的把六人一串儿的抓出去。
刚出门口,就看见程进哭丧着脸等在那里,一见到杨力就说“小杨警官,麻烦让我乘一下你们的车,我们刚站在门口,就听到了我哥被被”半晌说不出抛尸那两个字,“我大哥就疯了似的跑回车上走了”
杨力一看,程易禾的车果然已经不在了,道“要遭,他去后山了万一现场被破坏,证据可就不好收集了”
急忙上车,去追程易禾。
杨力几乎把油门快给踩断了才追上程易禾,两辆车并驾齐驱,杨力喊道“喂你别冲动,不能破坏现场不然证据链就断掉了”
程易禾充耳不闻,满脑子都是程林孤零零的被仍在山里的凄惨画面,胸腔仿佛被揉进了无数尖锐的玻璃渣,每一次呼吸都让他痛彻心扉。杨力的警告他不是不懂,可他已经完全无法去思考后果,只想尽快找到程林。
杨力为了稳住程易禾,只得喊道“喂地点需要嫌疑人指认你乱跑什么”
程易禾总算听了进去,车速降了下来,紧紧和杨力的车并行。
快到达上山的路口,后面的车才跟了上来,数人陆续下车,两名警察压着小头目在前领路,后面紧跟着手拿执法仪的警官。
此时天空y云滚滚,天地间灰蒙蒙的,已经下起了小雨,斜斜的织成一片,仿佛一张网似的兜头罩下来,所有人的衣服头发,很快就被雨水濡shi了。
山上的树木在朦胧细雨中,昏昏沉沉有一种荒谬的不真实感,而越向山里走越荒凉,崎岖泥泞,几乎无法落脚。程进的眼泪就没有停过,而程易禾在细雨下的侧颜,线条冷峻锋利,仿佛冰雕似的不带一丝生气。
突然,在最前方被压着的小头目停住了脚步,颤颤巍巍的指着前方那一片比成年男人还要高的杂草“就就在那里”
那人话音未落,程易禾已拔腿冲向草丛,扒开一看,杂乱的草根中露出了一双脚,那双鞋程易禾认得,那还是送程林去车站前,程易禾给他买的。
程易禾脑子一片空白,整个人仿佛瞬间被掏空了,紧接着周围的警察也围了过来,一人把程易禾推开,对着现场喀嚓喀嚓照相,那声音仿佛一声声闷雷响在程易禾脑海,使他的脑浆炸裂般疼痛,离乱噩梦般的场景在他眼前摇摇欲坠。
拍完照,两三人上前就想把草丛中的席子抬离,搬动中席子松散开来,程林的一条手臂就软软的垂了下来,这一幕像根针似的深深刺进了程易禾的心尖,他骤然暴喝一声“放手别碰他”
所有人被吓了一跳,停止了动作望向程易禾。
程易禾眼底拉满血丝,即便是见惯了穷凶极恶的暴徒,数名警官仍旧被他此时恐怖的面色骇得后退了一大步。
刚流着眼泪跑过来的程进,也被吓得愣在了原地“大哥”
程易禾充耳不闻,他想走到那草席前,可双膝一软,噗通一声跪在了满地泥水中,他艰难的膝行两步,双手剧烈颤抖的掀开草席。
一旁的一位警官想要阻止,可被洪方的眼神制止了。
程易禾轻轻一掀,盖在下面的身体暴露在了所有人眼中。
程林以面朝地,身上的衣服全shi透了,后腰一大块鲜明的血迹,时间太长已变成了黑色,衣服下摆皱皱巴巴,露出了一截细白的后腰,上面同样蜿蜒着狰狞的血迹。
程易禾的眼泪刷的就下来了,他想要摸一摸程林的身体,可指尖颤抖的过于厉害,仿佛害怕弄疼了程林,他根本不知道该把手放在哪里,最后颤抖着抚上了程林shi软的发丝,轻轻叫了一声“林林”
可程林不会有丝毫反应,雨似乎下的更急了,只有豆大的雨点噼里啪啦坠在他苍白的侧颜。
程易禾的脸也被shi透了,根本分不清到底是雨水还是他的泪水。
他想大声嘶吼发泄胸腔中彻骨的剧痛,但不断告诉自己,程林还躺在地上,怎么能让他这样躺在这么冷的地方呢
程易禾沉沉的喘了几口气,竭力稳住自己,这才把程林抱了起来,程林毫无意识的软在程易禾臂弯中,脸色苍白至透明,更显得他的浓睫点了墨似的漆黑,也许遭受了暴力对待,额头有一个青紫的大包,唇角也裂开了。
苍茫的雨幕中,程易禾指尖轻抚着程林冷凉的脸颊,喃喃道“林林林林”
雨滴不断打在程林的脸上,程易禾将程林更紧的按在胸口,似乎想借此动作,为他撑起能够遮风挡雨的一小片天地,可雨寒风急,他所做的一切都是徒劳。
程进早已看不下去,蹲在一旁捂着脸嚎啕大哭。
还是洪方劝道“把人放下来吧,收集好证据,以后也能给他一个体面的交代。”
程易禾侧颜紧贴程林额头,对洪方的话置若罔闻。
就在洪方以为程易禾会保持这个姿势直到地老天荒的时候,程易禾面色剧变,嗓音嘶哑到变形的吼道“他没有死他还活着”
所有人都是一愣,下意识认为程易禾受刺激太大出现了幻觉。
紧接着程易禾将手指颤抖的放在程林鼻下,再次感受到了那股微弱的气息
程易禾仿佛看到厚重的云层裂开一道缝隙,圣洁的天光撒下,他从未有哪一刻如此虔诚的相信,世界上真的有上帝存在。
洪方最先反应过来,一步冲到程林旁边,拨开程易禾的手自己上去试了试,确实还有气,身受重伤被仍在这种地方,所有人心底都认为程林一定活不成了,看到人躺在那里,自然认为是一具尸体。
现在连洪方都相信,程林确实是被上帝眷顾的人,不然怎么会活下来
但仍旧不敢大意,洪方向周围的警察道“快拨120”
其他人这才相信人还没死,清冷的山下顿时炸开了锅。
十分钟后,在救护车尖锐的鸣叫声中,程林被火速送往医院。
第7章 第7章
程易禾扪心自问,同样都是他看着长大的弟弟,怎么偏偏与程林发生了这段孽缘
他自己也说不清楚。
因为等他发现这段深埋心底的感情时,它早已破土发芽,根系缠绕紧紧包裹住他整个心房。他根本无法逃脱。
而追溯年少时光,早已如天际忽远忽近的薄云幻影,可望不可即。
那时的程易禾自诩是一个自由的追风少年,可自从激愤之下英勇救了程林之后,他的屁股后面就多了一条碍事的小尾巴,想甩也甩不掉。
程易禾对此十分烦恼,为了甩开这腻人的小尾巴,他可是想尽了各种办法。
所以,在程易禾知道程林害怕蝎子后,就常常故意带着他上山,希望他自己可以知难而退。
但程易禾的小算盘总是落空,程林虽满眼惶恐,仍旧小胳膊短腿,艰难的跟在程易禾身后。
程易禾每次都恶声恶气道“你会不会走快些”
程林便小身子一顿,慌忙赶上来,跑到程易禾面前上气不接下气的,目光灼灼的望着程易禾。
程林年纪虽小,双眼却比夏夜的星子还要漂亮,每到此时,程易禾就会有种被打败的溃散。
程易禾便会想办法从其他地方找回属于当大哥的优越感。
因为程林只要看见蝎子爬动的模样,便会吓得瑟瑟发抖,当场红了眼眶,抓住程易禾的衣角,糯糯的喊“哥哥”
程易禾就故意让小蝎子在自己指尖爬动,看到他害怕的样子,作出一副不耐烦的模样“叫我干嘛”
程林牙关打颤,硬是没有哭出来,一句话也不敢说。
程易禾心底得意,接着把装满蝎子的瓶子扔到程林怀里,透过塑料瓶,那密集的肢节仿佛在皮肤上爬动,沙沙的声音特别瘆人,恐怖的电流简直从指尖直打到脑髓,但程林不敢不接,只是双眼更红,更紧的贴在程易禾身边。
然而现在回忆起来,很多零碎的画面已经模糊了,只觉得时光突然就从你看不见的地方无声的滑走了。
程林整整跟了程易禾三年,从最初的胆小怯懦到淡定从容,长到六岁后,也能对着蝎子、蜈蚣之类的节肢物种不动声色。
但那时,程易禾已不再热衷于上山捉蝎子这项活动,他已经升上初一,在镇上的中学读书。
赵瑛便给程易禾买了辆自行车。程易禾便整天骑着个车子晃荡在村子和学校之间,他原先玩耍的小伙伴们,不是没有考上中学在家帮农,就是透过家里的关系转到了其他镇上上学,程易禾交了新的朋友,进入了另一个新的小世界。
程林的日子却寂寞起来,程易禾升上初中后,更不会喜欢和一颗小豆丁混在一起。而除了程易禾,很少有人会和他玩。
程林更多的时候,是待在自己家的小院子里,在瓜藤下浇浇水,松松土一方小天地也能自得其乐。
等到再大一些,程林被送进学前班后,他本来以为终于有了自己的小伙伴,可事实是,在学校没有人愿意和他玩儿,男孩子们总是喜欢变着花样欺负他。
程林想着一个人玩儿也无所谓,对于外界的恶意只要能忍则忍,总会过去的。但孩子们的变本加厉,让程林到了忍无可忍的边缘,毕竟泥人也有三分血xi,ng。
再一次被围到了学校的土墙边,程林也急了,第一次大声喊道“你们为什么打我”
“谁让你是野种”面前的孩子们七嘴八舌的说。
程林眼中包着泪,哆哆嗦嗦要掉不掉的很是可怜,“什么意思”
对于年纪更小时遭受的待遇程林已经忘记了,这是他记事以来,第一次听到别人这样说,不啻于一个晴天霹雳。
村里的大人都知道程林不是程荣远夫妻的亲骨rou,不过一个村子的街坊邻居,当面绝不会有人嚼舌根。但关起门,各家茶余饭后,会说些什么,可就是别人管不住的了。一来二去,几乎大部分小孩子也都知道了,原来那个小姑娘似的程林,是程荣远从别家抱过来养的娃娃。
这在大人之间也许只是一点打发时间的谈资,但是落在孩子耳里,却成为了类似于尚方宝剑之类的存在,似乎他们拥有这个秘密,就拥有了对程林生杀予夺的权利。
便会充满特别的优越感,对程林宣布“你不是你妈亲儿子。”
“对”“你和我们不一样你妈没有告诉你吗”其他孩子附和着。
那天程林是哭着回家的,当时张俊艳正在厨房烧火做饭,被一阵烟呛得直咳嗽,而程林满脸泪水的站到她旁边问“妈妈,我是野小孩儿吗”
张俊艳不耐烦道“什么野小孩儿,谁跟你说的”
程林哭的整个人一抽一抽的,话都说不出来,张俊艳又向土灶里扔进一根木柴,火又旺了些,劈啪作响,从始至终,她从没有扭头看一眼程林,嘴里的抱怨却不停“整天就知道哭哭哭,谁给你说这种话,你自己不会打回去吗你再哭就别进这个家门”
张俊艳多半知道程林被欺负的原因,可她认为自己能把一个弃婴养到现在,已经是她尽了最大的心,至于其他程进一个就够她忙的了,哪里管得了那么多。
程林没有从张俊艳那里得到他想要的答案,在他幼小的心灵中无异于毁灭xi,ng的打击,对于别人的嘲笑与讥讽,只是默默的咽下去。
所以那些孩子,更是变本加厉,甚至没有任何原因的,仅仅以欺负他为乐。
直到有一次被程易禾无意中撞见。那日下午放学,快到村口了,他远远的望见一群孩子拉拉扯扯,程易禾心下奇怪,便加快蹬了两下脚踏,这才看见,原来被围在中间的正是程林,一群孩子正扒他的裤子,程林死死拽着,小脸满是泪痕。
而更让程易禾火冒三丈的是,自己的亲弟弟程易新竟然也在那些孩子里面
程易禾跳下自行车,随手把车子往路边一扔,大喝道“程易新”
其他孩子顿时作鸟兽散,程易新跑的慢了两步,被程易禾一把揪住,狠狠锤了他脑袋两下又踹了一脚屁股。
程林还在旁边掉泪,被扯松的裤子也掉了下来,程易禾走过去,弯腰帮他整理好,这才发现程林白白的皮肤上,还有两三个青紫的掐痕,心里一阵火气上冲,转头就对程易新吼道“还不给我滚回家”
程易禾拉着程林的手,先把他送回了二叔家。当时他二叔上班的厂子离村子远,所以不是经常在家。家里的农活也都是张俊艳在c,ao持。
刚走到他二叔家门口,就见张俊艳扛着锄头从小路另一头走了过来。
张俊艳看到程易禾,随意的问道“小易今天这么早放学”
程易禾道“和平时一样,就是今天在村口看见几个孩子欺负程林,我给打跑了。”
张俊艳已把锄头放在了墙角,正从腰间掏出钥匙开门,道“进来喝口水吧”
程易禾皱了皱眉,道“不用了,我弟弟也打程林了,让我给收拾了一顿,二婶儿您别生气。”
张俊艳仿佛这才看见挂着眼泪的程林似的,点了点程林的头,“你看看你,尽给你哥哥找麻烦。”
程林低着头不敢说话,小手攥紧了程易禾的衣角。
张俊艳毫不在意的态度让程易禾心里极度不满。但毕竟是他二婶儿,现在他也长大了,知道小辈不能随意对长辈指责,安慰了程林几句,便离开了。
程易禾一手抄在口袋里,一手扶着车把,溜溜达达刚走到家门口,就听到里面程易新哇哇大哭的告状,“我哥他打我他为了一个野小孩儿打我呜呜呜”
程易禾彻底不耐烦了,一脚踢开大门,把车子往过道上哐啷一扔,听到哥哥回来的声音,程易新彻底消音,程易禾冷哼一声,径直回了自己房间。
直到晚饭时间,赵瑛在院子里叫人,程易禾才从房间出来,此时正值春夏交接,天气凉爽宜人,赵瑛把饭桌摆到了院子里,程易禾和程易新刚坐到桌上,程易禾的爸爸程荣建这才从门外晃回来。
程荣建是村长,平时喝酒应酬的很少在家,所以吃饭也没有等他。赵瑛赶忙又起身给程荣建拿了一副碗筷。
程荣建今天似乎格外高兴,大马金刀的坐在小马扎上,顿了顿,又自己去柜子里取了一瓶酒放在桌上。
赵瑛笑问“今天什么事这么高兴”
程荣建说“今天去镇里开了会,要把我调到镇上工作。”
赵瑛也不禁喜笑颜开,丈夫升职,对她来说当然是好事。
可程荣建见另外两个小家伙只沉默的低头扒饭,再一看程易新的额头好大一块青,问“怎么又打架了”
程易禾冷冷的哼了一声,程易新小声说“没有。”
程易禾见他窝囊的样子就来气,道“打就打了,为什么说没有真不是个东西。”
赵瑛顿时沉下了脸色,“程易禾你怎么说你弟弟呢”
程荣建倒没有生气,笑呵呵的道“男孩子嘛,就是这样,不过小易你说的有点过了。毕竟是你弟弟嘛。”
程易禾道“他要是真敢和我打一架,我敬他是个汉子”
程易禾倔强的抬起下巴的模样,虽有几分傲气,但他还是个少年身板,细细瘦瘦,颇有点儿少年老成的滑稽,程荣建没绷住噗的笑了出来。
程易禾白了他爸爸一眼,不满道“别笑你们看看程易新,外面称王称霸,回家了就是软蛋”
赵瑛打断道“那你也不能打他,兄弟之间,有什么话不能好好说。”
程易禾道“那程林也是我弟弟,我就眼睁睁的看着程易新欺负他”
程荣建一听,算是明白过来了,立刻肃整脸色,道“小新你欺负弟弟了不像话”
他们父子两个同时攻击程易新,赵瑛更舍不得小儿子受委屈,道“你们怎么就会维护别人”
程易禾憋了一肚子的火,一下全冒了出来,一摔筷子站了起来,“什么叫维护你才是不分青红皂白的维护你是不是要惯的程易新以后犯了法,你才开心”
赵瑛没料到程易禾突然这样顶撞她,气的指着他,哆嗦着说不出话“你你”
程易禾已大步越过她,夺门而出,后面传来赵瑛尖锐的声音,“你走了就别回来”
程易禾早大步走远了,隐隐约约只能听见程荣建嘟囔,“真是说不清道理的娘们儿。”
第8章 第8章
程易禾无聊的绕着村子转了一圈,天已经全黑了。村子里那时还没有路灯,夜晚就全靠一双眼睛认路,不过偶尔也有从院墙内泻出薄纱似的暖黄,倒也不至于伸手一摸黑。
程易禾双手抄兜,潇洒的吹着口哨,抬头仰望仿佛玉带般贯穿夜空的银河,鼻端飘来几缕别家饭菜的香气,若有似无的十分勾人,吧咂吧咂嘴,他有点儿后悔,应该端着碗跑出来的,也不至于现在饿肚子。
要不要回家呢程易禾迟疑的想。
正是长身体的年纪,他只不过犹豫徘徊了那么十几分钟,就钻心的饿。
但他实在不想向赵瑛低头,没办法之下,只好去他二叔家蹭口饭吃。
踏着满地蛐蛐儿的鸣叫,程易禾慢慢蹭到了他二叔家门前,只见两扇木门半开半阖,石墩上有一小团模糊的黑影,走近了才看清,是程林捧着一个窝窝头坐在那里。
而院子里已经传出了刷洗碗筷的碰撞声,看来二叔他们已经吃过饭了。
程易禾很是失望,本想转身就走,可他实在太饿了,盯着那相对于程林的手,大了足有一倍的窝窝头,不自禁的想,口感一定很软糯,嚼在嘴里,充分搅拌,一定特别的甜,紧接着无意识的用力咽了咽口水。
程易禾的目光太过专注,且长时间的立在程林身前,程林不发现都难。
他疑惑的抬头,见是程易禾,似乎没料到他此刻会在这里,整个人都愣住了,呆呆的眨巴着眼睛望着他。
程易禾眉峰微蹙,年少的他,脸上总带着一股痞痞的倔劲儿,即便现在想吃程林手里的东西,也是拿眼角看人,仿佛在等着别人求他似的。
以程林的胆小程度,如果不是今日程易禾刚帮他揍跑了坏人,恐怕又会被程易禾略带挑衅的模样吓哭。
两人默默对望片刻,程林终于小声叫道“哥”声音比四下里的虫鸣还小。
程易禾懒懒的应了一声,肚子不争气的咕噜咕噜叫了起来,本该脸红的人却不动声色,反而程林听见后不好意思起来,问“你饿了吗”
程易禾觉得承认肚子饿特别没面子,眉宇间尽是矜持,居高临下的望着他不说话。
程林怯怯的举起自己手中的窝窝头,“要吃吗”
程易禾瞥了一眼,默默又吞了一口口水,却并没有接。
夜色下不甚清晰,但仍旧可以看到,窝窝头已经被程林咬了一口,如果此刻是程易新捧着自己吃过的东西给他,程易禾早一巴掌呼上去了。
但程林不仅人收拾的干净整洁,而且眼底充满了殷切的期盼,那份纯粹的关心与隐含的崇拜让程易禾很是受用,想到白日小程林遭到别人的欺负,以及身上那些青紫的掐痕,程易禾就觉得可怜,更不忍心再对他发脾气。
所以感到足够矜持后,程易禾才大发慈悲的接过了程林手中的窝窝头,一屁股坐在程林身边,大口大口吃了起来。
程林目不转睛的望着程易禾鼓起来的脸颊,大概觉得特别有趣,嘿嘿嘿的傻笑出声。
程易禾吃的又急又快,百忙中瞥了一眼程林,看到他在夜色中的双眼,竟是下意识的抬头望了一眼夜空上的满天繁星,然后再深深看了一眼程林,心中不禁在想,有星星落到他的眼睛里吗为什么他的眼睛总是看起来又明又亮
但紧接着他们两人头顶的灯一亮,里面传出了张俊艳的声音,“程林,天黑了,早点进门。”
程易禾还没来得及阻止,程林已软软的叫道“妈妈,哥哥来了。”
张俊艳似乎是一时没想到是谁,过了十几秒才道“小易吗怎么不进来”
程易禾心里本就腻烦张俊艳,且被他划分为尽可能不接触的人群,忙三两口把剩下的吃完,大声道“我路过坐一下,就走了。”然后用力点了点程林的小脑袋,是嫌弃他多嘴的意思。
但程林不懂程易禾暗示的含义,只呆呆的挠了挠头发。
程易禾起身,大步走出好几米远,他却仿佛刹那间受到某种感应似的骤然回头一望,只见程林小小的身影仍旧孤单的坐在门前望着自己,雨檐上亮起的灯光,柔和的垂泄而下,只照亮了程林周围那一小块空间,仿佛整个天地间只剩他一个人似的。
程易禾心中忽的一软,又大步走回去,站在程林面前小声说,“不许喊给你妈听啊,我带你去玩儿。”
他也不管程林是否会拒绝,直接拉起程林的胳膊便走。
程林呆了一瞬,有些犹豫和害怕的扭头看了看自己家门,就是这两三秒的犹疑,已被程易禾抓着拐上了小路,顺着斜坡直往村子后面走。
程林虽然担心张俊艳生气,但快步跟在程易禾身后,心底却升上一股从未有过的,仿佛在做坏事的兴奋与刺激,所以并没有声张,便乖顺的尾随着他。
半山腰,没有星垂平野阔的疏朗,但种满小麦的田地呈阶梯状盘旋而上,仿佛搭天接地的云梯,直冲霄汉,另有一番豪迈的气象。
一大一小的背影,一前一后行走在田垄上,越向上,被甩在身后的路越显幽黑,如临深渊,而天幕四垂,满天繁星仿佛坠在山巅,竟有种行走在半空的奇妙错觉。
终于又上了一个碎石垒成的田岸,程易禾道“到了”这是他自家的麦子地,经常跟随赵瑛来,记忆很是清晰。
程易禾先是在麦田边清出了一小块地方,燃上碎叶子,不断的添几根细小的火柴,一堆小小的篝火很快就被他弄好了。
程易禾按着程林的肩膀,让他坐在篝火边,自己去麦地里一根接一根的将外围的麦子折断,不多时,手心就握了一大把。
程林好奇道“哥哥,你在做什么”
程易禾手中动作不停,道“一会儿吃烧麦子,怎么样是不是没吃过”
程林羡慕的摇摇头,想到程易禾是背对着他,看不到他的动作,便道“没有。”
手里的麦秆逐渐曾多,程易禾已经快要握不住了,才走回篝火边,道“那一会儿让你尝尝。”
两人席地而坐,围着篝火,程易禾把麦子放在身旁,拿起两根置于火尖上烤,麦芒紧接着就被燎干净,麦穗儿也变为了焦黑色,不多时,麦粒与麦皮烧焦的杂香就溢散开来,麦穗儿就算烤好了。
程易禾将麦穗儿掐下来,放在手心一撮,再一吹,就只剩饱满的麦粒躺在手心,稍微有些烫,程易禾左右手翻了翻,等到稍微凉了下来,才倒进程林手心,“你尝一尝。”
程林捏起两粒放进嘴里,麦子还未完全成熟,麦粒绵软香甜,加上外皮被烤的焦黄,味道特别而又美味。
程林笑道“哥哥,真好吃。”
程易禾道“现在学会了吧等以后你自己也能烧着吃。”
程林乖巧的点点头。
他虽然已经七岁了,但身材瘦小,小小的一团坐在那里十分可喜,程易禾忍不住用手戳了戳程林的额头,程林便像个不倒翁似的向后倒了倒,双眼不解的望着程易禾。
程易禾好笑道“怪不得你这么好欺负,我一根手指都能把你推倒。”
程林揉了揉被戳的发红的额头,嘿嘿傻笑了出声。
两人便继续烧麦子,四周一时间只有蛐蛐儿的叫声和火苗劈啪作响的声音,反而衬得周围越发寂静,骤然吹过一阵山风,鸣着低低的哨音呼啸而过,仿佛鬼哭狼嚎。
程林从未听过这种声音,顿时吓了一跳,小兔子似的忙蹭到程易禾身边,死死抱住他的胳膊。
程易禾在山上野惯了,大半夜在半山腰睡一觉的经历都有,根本不会害怕,只觉得程林的胆小十分好笑。
程易新在家里,每天麻雀似的吵得程易禾头疼,两人整天在家不是斗嘴就是打架。
而程林却总是沉默的低着头,话也很少说一句,像小皮球,你打一下,他才有一下反应。现在瑟瑟发抖仿佛小猫儿似的窝在程易禾身侧,程易禾玩心顿起,故意y测测的说“你看看你后面有什么”
程林更加害怕,脑袋都快缩进肩膀,颤抖道“哥哥,我好怕。”
程易禾顿时哈哈大笑,清亮的笑声回荡在满目漆黑的山间,程林眼圈都红了。
程易禾好容易止住笑,才道“胆小鬼”
程林已带上了哭腔“你别吓我。”
程易禾白了他一眼,道“你胆子再这么小,以后还是遭别人欺负。”
程林瞬间抿紧了小小的嘴唇,一时又不说话了。
程易禾想到白日张俊艳冷漠的态度,随口问“你妈是不是只喜欢你弟弟,不喜欢你”
那时的程易禾也只是个半大的孩子,他根本没有意识到,问这种尖锐的问题,对一个孩子来说,本身就是一种极大的伤害。
程林小身子一颤,差点儿哭了出来。
程易禾已经吃了个半饱,把剩下的麦子扔进了火堆,火苗忽的蹿高了许多,火光映照下,他无所谓道“这没什么的,我妈也更喜欢我弟弟,平时总说我,有什么要让着弟弟,不能打弟弟,我听着就烦,因为妈妈向着他,明明是他经常骑在我头上作威作福。”
没料到,程林弱弱的说了句,“弟弟还小。”
程易禾愣了半秒,紧接着呼的扇了他后脑勺一下,“笨你是让你妈给洗脑了,以后不管是谁,谁敢打你,你就打谁,听见了没”
程林眨巴着眼睛,并没有回答,而是酝酿许久,才颤声道出了心存已久的问题“哥哥,我真的是垃圾堆里捡来的吗”
程易禾道“谁告诉你的”
程林道“小哥哥和别人都这样说。”
“那个混蛋的话你也信”程易禾哼道,“你别听他胡说。”
程林心底燃起了一丝希望,以为程易禾会告诉他,别人都是骗他的,其实他就是妈妈的亲生儿子。
而程易禾却道“你是我从山上捡来的。”
“啊”程林瞬间就懵了,双眼立时蓄满了泪水,呆呆的望着程易禾,“我我真的是捡来的”
程易禾双手还在认真的比划,道“那个时候你还那么小,我以为你是小妹妹,就”他话未说完,程林日久积聚的恐惧终于在此刻彻底崩溃,哇的一声哭了出来。
程易禾还搞不懂程林在哭什么,问“你哭什么”
程林哭得更加声嘶力竭,整个人都倒在了程易禾身上,程易禾扶着程林的背,道“喂喂你别吓我”
程易禾还没哄过孩子,顿时手脚都不知道该往哪里放,只会翻来覆去的说“你哭什么呀别哭了”
程林哭的全身发抖,断断续续道“妈妈妈妈不要我了呜呜”
程易禾虽然觉得这情况十分有可能发生,但又不敢承认,不然反而容易招程林哭,万一哭到明天可怎么办程易禾苦恼的想,只得耐心哄道“你妈怎么会不要你”
程林小手不断抹着眼泪,道“我我是别人家的孩子,早晚要被送走”
程易禾晃了晃程林的肩,让他仔细听自己的话“你是我捡回来的,当然就是我们家的人了,不会被送走的。”
程林这才稍微得到了一丝安慰,泪眼期盼的望着程易禾“真的吗我不想离开爸爸妈妈。”
程易禾道“当然是真的,我怎么会骗你。”
程林擦擦眼泪,总算平静了许多,道“可是他们都说,我是野小孩,妈妈以后不会要我了。”
程易禾拍拍胸脯,保证道“不会的,反正我也是捡回来的,和你一样,我都不怕,你有什么好怕的。”
程林顿时把自己的悲惨给忘记了,惊讶道“啊为什么”
程易禾道“我妈告诉我的,我问她我是从哪儿来的,她说村口有棵树,一天路过,就把我从树洞抱回家了。”
那还是程易禾更小的时候问赵瑛的话,而村口确实有棵百年老槐树,树洞大的能容下一个三岁的孩子,他们藏猫猫就老喜欢躲里面。当时得到这个回答,程易禾瞬间就相信了,确实还因此郁闷了两日,但他心大,很快就给抛到脑后了。
今日为了哄程林,绞尽脑汁才回忆起来。当然,等他日后再忆起自己今晚的话,才知道是多么可笑。
但程林又伤心了,觉得自己还是比别人差了一大截“可我是从垃圾堆里抱回来的。”
程易禾道“跟你说话怎么不听呀,我说了你是我抱回来的,放在一个小篮子里,什么垃圾堆”程易禾不耐烦哄孩子,还是更喜欢用暴力手段解决问题,便道“谁给你说的,我去打死他”
程林弱弱道“别别打人,”
程易禾不忿道“他们欺负你,我还不能打人了”
程林道“可你打他们,他们会疼的。”
程易禾嫌弃程林不争气,用力戳了戳他脑袋“说你笨你还真笨,他们打你,你就不疼了”
程林道“我忍一忍就行了。”
程易禾“”
程易禾彻底没法儿治他了,不过两人说了一会儿话,程林情绪倒渐渐平静下来,程易禾也默默松了一口气。
程林仍旧依靠在程易禾身上,两个小小的背影于火光中融在一起,仿佛两只依偎在一起相互取暖的小动物,头顶繁星灿烂,身侧麦浪滚滚,更远处村子的灯光萤火般星星点点,颇有种天大地大相须为命的味道。
那常年跟随程林的孤独与不安,在程易禾面前反而得到了极大的安慰,他更紧的贴近了程易禾,小声道“哥哥,那为什么我们都是抱来的,别人就只欺负我。”
程易禾道“因为你笨,你不知道还手,所以你好欺负,以后别人再欺负你,你就说你们再打我,我哥回来就打你们,他们就不敢欺负你了。”
程林愣愣的点了点头,心中是从未有过的温暖,仿佛内心深处也点燃了一团火苗,驱散所有的冰冷与恐惧。
第9章 第9章
两人回到村里时,已夜深人静,似乎连蛐蛐儿也睡着了,只能偶尔听见远处传来的几声狗吠。
程林胆子小,双手牢牢抓住程易禾的手腕,紧紧贴在他身边,一路走的磕磕绊绊。
还未到二叔家门口,只见前方远远传来一束摇摇晃晃的灯光,仿佛探照灯似的在路面和墙角不停游移。
程易禾望着那握灯的熟悉身影,试探的叫道“二叔”
那灯光一顿,紧接着就听见急促的脚步声向他们的方向赶来。
走到近前,借着手电的灯光,双方终于看清楚,确实是程荣远,他身上还穿着工厂的工作服,见到程易禾两人,焦急的脸色才和缓许多,道“大半夜的跑哪儿去了害的我们担心,你妈还来找过你好几次。”
说着,他粗糙厚实的手掌摸了摸程林的脑袋,然后把人抱了起来,又拧了一把脸颊,“坏蛋,和你哥哥出去玩儿,怎么不和你妈说一声”
程林羞涩的笑笑,头拱在程荣远肩窝,直到此时,他才有了一种在父母面前,孩子该有的娇态。
程荣远一手抱着程林,一手揽着程易禾的肩,道“走,先送你回家。”
程易禾撇撇嘴,心想,回去没一会儿还不是又要挨骂,道“二叔,我今天想在你家住。”
程荣远想起赵瑛走之前,愤愤的说,程易禾再不回家就永远别回去了,虽然知道她说的气话,但程易禾脾气也倔,万一回去了两人再吵起来,反而惹得都不安宁。程荣远便把程林放下来,“那你带着程林先回去,我去给你妈说一声,省的她着急。”
程易禾道“不,她该过来揪着我回家了。不然我现在就回学校。”
程荣远无奈的拍了拍他后背,“那咱们先回家,你安心住我那里。”
程易禾这才同意,到家时,堂屋的灯已经歇了。程荣远将程易禾安排在程林的房间,等把孩子们安顿好,程荣远又出门去程易禾家,给赵瑛说了一声,等他回来后,已接近午夜。程易禾担心赵瑛过来找他,并没有睡踏实,听到只有程荣远一人回来的声音,才终于安下心。
迷迷糊糊就要睡着时,又隐约听到张俊艳恼怒的声音,“早和你说了没事,非得去找”
程荣远的声音很低,听得不甚分明,而张俊艳声音陡然尖利起来,“谁才是你亲生的”
她声音太大,似乎把程进也给吵醒了,这才彻底没了音儿。
程易禾懒得关心他们夫妻吵架,翻身睡着了。
程易禾晚上竟然也不回家,赵瑛心里也已彻底恼了他,想着不回来就不回来,看你能硬到什么时候。所以第二天没有去叫,程易禾梗着脖子不低头,家也不回,干脆走路去上学。
下午放学后,程易禾骑着同学的车子回来了,先去程林学校门口溜了一圈儿,不想让程易新看见自己,躲在远处的一个拐角等着小学放学。
下课铃声响起,最先跑出来的,是程易新和一群小伙伴,但他们并没有立即离开,而是等在学校门口。
程易禾仔细认了认,就是昨天那群欺负程林的孩子。
等到人快走完了,程林才背着小,一步三挪的跨出了校门。
程易新立刻喝住了他,“程林,给我站住”
程林转身望着程易新他们,眸中虽有恐慌,但仍旧没有跑开,怯怯的道“小哥哥”
程易新跑过去踢了程林屁股一脚,“都是因为你,我哥才不回家,你把哥哥还给我”
其实程易新现在霸道无理的模样,和程易禾上小学时差不了多少,但程易禾就是见不得别人比他还会耍横,冲天的火气轰的一声烧上了心头,但又气程林太软,昨天教过的话全忘完了,也就冷眼旁观,看他们要怎么办。
那边程林被踢的顿时一个趔趄,摇晃数下才站稳,自己慢吞吞的拍了拍屁股上的灰,小脸认真道“哥哥说不能打架,不然他会不高兴的。”
程易禾彻底无力,恨不得跑过去摇着程林的肩膀大吼,我不是这样教你的
即便程易禾的原意被程林改动的面目全非,无奈程易新确实怕极了自家大哥,在程林眼前挥着拳头,威胁道“哼,我是看在我哥的面子上不和你计较,听到了没有”
程林无辜的眨巴着大眼睛。
程易新恨得牙痒痒,但想到自家大哥的怒气,仍旧不敢打下去,最后气壮山河一挥手,一群人呼啦啦的跑走了。
程林见他们走的远了,自己才抬脚离开原地。
程易禾蹬上自行车跟上,叮铃铃鸣了一声车铃,程林下意识回头一看,见是程易禾,先是怔了一下,接着便笑弯了眼睛。
程易禾本来没好气,脸色紧绷的斜睨着程林,但程林的笑容在血色夕阳下有种异样的温暖,他看着看着,也绷不住笑了出来,道“上车。”
程林噔噔噔跑到车后面,顿了顿,小声道“哥哥,我能站在上面吗”
以前程荣远也用自行车载过他,但怕摔了他,从不让他做什么出格的动作,所以他很是羡慕那些能站在自行车后座的孩子,这次趁机向程易禾提了出来。
程易禾自然应允,程林便兴奋的攀着程易禾后背,稳稳站在了后座上。
前面是一个接近70度的大陡坡,程易禾道“抱紧了。”
程林紧张的又紧了紧手臂。
程易禾一脚用力蹬离地面,车轮向前滑去,紧接着便以风一般的速度急冲而下,程林瞬间爆发出欢快的尖叫,惊飞了一片麦地里的麻雀。
自行车拖出长长的影子,仿佛正在飞向天边彩色的晚霞。
程易禾当晚还是没有回自己家,在他二叔家住了将近一周的时间,每晚都是和程林睡一屋,除了上学时间,两人几乎形影不离。且因为程易禾在的关系,以前只要程荣远不在家,一向对程林态度寡淡的张俊艳,也不得不收起仿佛别人欠了她钱的脸色,对程林和善了几分。那几乎是程林有记忆以来,最畅快温暖的一段时日。
最后还是赵瑛思儿心切,先低了头,把程易禾给叫了回去。
虽然以大人的眼光来看,程易禾不是那么靠谱,但在程林心目中,除了爸爸妈妈,只有程易禾是世界上最好的人了,小小的心里,全是想着要把自己最好的东西给程易禾,甚至张俊艳在家烙了油饼,程林都要藏在里偷偷带给程易禾。
程易禾虽然觉得好笑,又觉得很贴心,自家的弟弟只会找麻烦,哪有程林这么乖巧,心里又在感叹,程林当初为什么不是养在他们家呢
但程易禾的想法是不敢再轻易说出口的了,害怕某些话万一传进张俊艳耳朵里,程林的日子更不好过。随着年龄的增长,他也渐渐感到了,张俊艳对程林的极度冷淡,与那掩饰在完美面具下的不耐与嫌恶。
出于对程林的怜爱与维护,程易禾对他照顾颇多,尽可能弥补程林少得可怜的亲情,所以两人的感情也越来越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