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教授。”程诺歪着脖子，笑起来冲着他打招呼。
背光的程诺，五官有些模糊，却仍旧隐藏不住他爽朗的笑容和一口整齐洁白的牙齿。他歪着身子，只穿了一件薄夹克，开着怀。里面的衬衫塞进了休闲裤里，腰带将他的腰收的很细很紧。
这个二十七岁的年轻人还是有些瘦的，双腿都撑不住裤子，但腿型很好，并没有男性特有的o型腿，反而很直。
“学校里打不到车，我带你到校门口。”宋城收回打量的目光，望着程诺的清秀的脸，沉声说道。
实验室在学校正中央，当时程诺走进来就花了二十分钟，要再走出去，估计能冻麻痹。宋城的好心让他忘记了宋城在仓库门口对他出柜的事情，再加上对这款车的喜爱，程诺高兴地上了车。
“谢谢您了啊宋教授。”程诺感激地道谢，车内的暖气让他一瞬间活了过来。
将车窗玻璃升上去，宋城瞥眼看着程诺，刚要动作，程诺一回头，一双大眼带着喜悦对上了他。
收回手，宋城抬眼越过程诺，说“安全带。”
“啊，哦！”程诺听清楚后，将安全带拉下来，三下五除扣好，搓了搓手，手指内的血液渐渐活跃起来，他对宋城说“宋教授，我挺尊重您的性向的。我也自知对同性恋没什么吸引力，所以您不必对我太拘谨。”
刚才宋城可能是要帮他系安全带，但怕自己的性向对他造成困扰，所以才没动作。程诺对宋城的印象挺好的，他虽然表面高冷，但却是个内心温柔的人。不然，也不会在看他冷的时候让他进教室上课，更不会在这里等着他捎他出学校。
不得不说，程诺自以为是的剖析让宋城着实有些瞠目结舌。他看着面前这个自以为“对同性恋没什么吸引力”的男人，压下略微上挑的唇角，扭头看向一旁，沉沉地应了一声。
“嗯。”
放学期间，来往学生匆匆，宋城开车不快，程诺钻研着车，时不时和他闲聊两句，倒是一直没冷场。等到了校门口，宋城停车，程诺解开安全带准备下车。
“程先生。”宋城开口叫了程诺一声。
程诺将车门重新关上，笑嘻嘻地凑过去问“怎么了？”
宋城伸手掏出手机，屏幕亮开，映着男人帅气无匹的脸，宋城说“你留个电话给我吧，若明天再有问题，我直接找你。”
程诺一想，明天要是出问题，宋城再找客服，客服再找老板，老板再找他，确实麻烦。点了点头，程诺痛快答应“行。”
程诺说出一串数字，宋城对着屏幕，修长的手指骨节分明，漂亮得不像话。屏幕一亮一闪间，男人的五官轮廓明明暗暗，更加帅气俊美。
想到拥有这张脸的男人，注定要属于男人，程诺心中不免为千辛万苦去上宋教授的课的女生们惋惜。
宋教授长得这么帅，就算和学生在一起，一定也有数不清的学生前赴后继吧。
电话存好，程诺收回自己的胡思乱想，和宋城道谢道别，拦了辆出租车，弯腰钻了进去。
车内的宋城目送着程诺走远，将手机号码存好，他输入“chengnuo”，手机自带输入法打出来的汉字是“承诺”，他删掉后，输入“程”，然后在后面添加了一个“0”
b市房价高过天，信诚生物公司作为一家小公司，租了一个部队家属院内宾馆的二层。程诺回去的时候，门口轮值的士兵都换岗了，出租车进不去，他下来后哆哆嗦嗦地回了公司。
公司里的人基本上下班走干净了，程诺拿着羽绒服披上，先去库房清点了一下明天要运去k大的耗材，然后打电话联系了公司里接洽供应商的业务。办妥后，才点了根烟，悠哉悠哉地回了家。
程诺在距离公司不远的小区，和别人租住了一套七十平方的两室一厅，他的室友是和他一个公司的一名内勤，名叫严羽。严羽两年前已经结婚，和她老公住在主卧，程诺自己住在次卧。
程诺和严羽两口子相处的不错，平时都是严羽做饭，打扫卫生，他只负责交伙食费，多不退少不补。
拿着钥匙开门后，程诺边换拖鞋边说了一声“我回来了”，鞋还没换完，一手白面的严羽就跑了过来，一巴掌拍在他的黑色羽绒服上，大骂“你回来干什么？你今晚七点半有个相亲，你别告诉我说你忘了！”
脑电波断片半秒钟，程诺刺溜重新穿上鞋，留下气得冒烟的严羽，拿着钥匙头也不回地跑下了楼。
程诺紧赶慢赶在七点半前赶到了和相亲对象约的川菜馆，从七点半等到八点零三，一名长发穿着红色大衣的女人才走了过来。
“你好，程诺是吗？我是顾琳。不好意思啊，路上堵车，我来晚了。”顾琳看到程诺的长相，脸上满是惊喜，连声道歉中“没关系，时间不早了，饿了吧？咱们先点菜？”程诺笑着将菜单递过去，顾琳接过，脸上略带羞怯。
顾琳对程诺的外形是很满意的，所以点菜的功夫也没有闲着，时有时无地开始询问程诺一些问题。
“程先生听说你是做销售的，主要是哪方面？”顾琳问。
“生物试剂与耗材销售。”程诺笑嘻嘻地回答道。
“生物试剂与耗材啊？那您大学专业就是生物学吧？”顾琳满意地说。
摸了摸鼻子，程诺诚实道“我高中学历，没上过大学。这个其实没什么专业技术问题，接触多了就会了。”
一听程诺是高中学历，顾琳笑意盈然的脸显然是一愣，抬眼看着程诺，问道“高中学历？”
“咱们诚心相亲，我把我实际情况跟你说一下吧。”程诺知道顾琳在意了他的学历，也就没再兜圈子，直接说道“我就自己一个人过，没有父母亲人，在公司月工资一万左右，存款不多，没房没车，目前和人合租。”
顾琳手里的菜单掉在了桌子上。
自知今天的相亲又黄了，程诺摸了摸鼻子，笑着说“要不，我请顾小姐吃顿饭，咱们好聚好散？”
尴尬一笑，顾琳点点头说“我倒也不在乎你的学历和工资，但是没有父母亲人……咱们现在在b市，生活压力太大，还是需要父母帮衬的。”
爽朗一笑，程诺拿着茶壶给顾琳倒了杯水，笑起来说“对，我都理解。”
第3章
吃过饭后，程诺给顾琳拦了辆出租车，顾琳感激道谢，随后出租车消失在灯火阑珊里。程诺掏出手机，将顾琳的电话号码删掉。裹着羽绒服缩了缩肩膀，喊了辆出租车也回了家。
其实这家川菜馆，距离程诺家不过两站地铁的距离。而且出门就是地铁站，十分方便。可是程诺从不坐地铁和公交这种公共交通工具，他厌恶和人有太多的肢体接触。
而这些，都要拜他那已经入狱多年且不知死活的亲生父亲所赐。
程诺上车就和师傅闲聊，闲聊几句后很快到达他家小区。抬头望望天空，璀璨路灯之上，雾霾将b市笼罩，见不得半颗星星。程诺关门的时候，司机对他说“天气预报明天有雪，也不知道真的假的。”
“下雪地面会冻，师傅明天出活要注意安全。”程诺笑着叮嘱。
笑眯眯地应了一声，司机拿了钱后开车走了。北风刮过来，透心凉，程诺裹着衣服回了家。
钥匙开门的声音一响起，严羽就跑过来了，面色难掩地紧张，问道“怎么样？”
里面看电视的林风说了一句“不到九点就回来，八成是黄了。”
“乌鸦嘴！”严羽气不打一处来，跳上沙发，抱着老公的脖子乱晃，林风冲着程诺喊救命。
“该！让你嘴欠！使劲打！”程诺看热闹不嫌事儿大，倒了杯水喝了一口，敞开羽绒服的领口，葛优瘫在沙发上笑着看两口子瞎胡闹。
“我还要打你呢！”严羽看他悠哉，扬起手掌就要打，程诺大喊女侠饶命，严羽终究没有打下去，问道“你没看上人家姑娘哪里啊？”
程诺相亲数次，次次黄。按理说，他长得这么清秀好看，应该会有女人看上。而且程诺的条件也不差啊，虽然没房没车，但月入过万，几乎不花钱，也不直男癌，审美也在线，脾气性格都一顶一的好。相亲怎么就相不上！
“每次相亲你怎么都说是人家姑娘不行啊。”程诺笑滋滋地说，“你这也太护短了。姑娘人挺好的，和我合不来而已。”
林风的头发被严羽揉成鸡窝，从老婆身后钻出来，说“你快说到底因为什么，不然我老婆晚上又翻来覆去睡不着。”
眼看着严羽又去揉林风头发，程诺心里暖融融的，严羽平时大大咧咧，内心却是很敏感。他想了半晌后，才说“确实不关她的事儿，其他她都挺满意的，但是她希望以后生了小孩后，会有父母帮忙照看……”
说到这里，严羽和林风都懂了，也不闹了。两口子对视了一眼，又看了一眼程诺，程诺依然笑嘻嘻地喝水看电视。
在沙发上坐好，严羽说“你又不是没有爸妈，以后你媳妇儿生了孩子，我爸妈和林风爸妈都可以帮忙照看的。”
程诺心里很感动，但还是说了一句“开什么玩笑，叔叔阿姨好好养老的年纪，看你俩孩子就够累了，还要看我的。那我也太没良心了吧。”
今天跑了一天，程诺有些累了，对严羽两口子说“你俩看电视吧，我回屋了啊。”
在程诺起身打开房间的瞬间，严羽突然说了一句。
“你如果真娶不着媳妇儿也别怕，大不了我和老林多生个孩子，给你养老。”
客厅里，电视机内足球解说员正在激动地解说，混合着现场的一片嘈杂，兴奋喜悦与失落惆怅，画面交织在一起，整个客厅都被渲染了一层说不清道不明的气氛。
程诺眼睛有些酸，他看着一本正经的严羽，突然一笑，说“行啊，到时候别怕疼！”
开门关门，将客厅的喧嚣挡在了门外。程诺的眼睛酸得可怕，适应了室内的黑暗后，才伸手摸了电灯开关。“啪嗒”一声，灯亮了，灯光铺洒满了整间卧室。
程诺的卧室，除了一张床和一张电脑桌，几乎没什么摆设。他的次卧连接着阳台，阳台右角是一台洗衣机，左边是衣橱，里面放着他为数不多的几件衣服。
他的房间，像没有人居住一样，东西少的可怜，放眼望去，空荡荡的，几乎没有一件多余的东西。
从床头柜上拿过平板，程诺打开视频播放器看《欢乐喜剧人》。程诺很宅，下班宅在家除了看武侠小说，就是看综艺节目。平板内，喜剧演员抖着包袱，场下观众笑声一片，在空旷的房间内回荡，更加兀出了些许的寂寞感。
这种时候，外在的环境往往能勾出许多与此情此景相对的回忆。在没有搬进这个屋子之前，他是怎么样生活的，年岁太过久远，记忆都有些模糊了。
手机“叮”声一响，程诺回过神，将平板放下后穿着拖鞋去羽绒服里把手机掏了出来。屏幕还是亮着的，上面显示着一条短信。
“这是我的号码。”
“谁啊？”程诺奇怪地自言自语了一句，脑袋里闪回着今天的事情，猛然想起上课时那个女生。
女生主动要电话，甚至主动发消息给他，这个苗头对接着什么心思，程诺还是明白的。但他对小女生是真没兴趣，与此同时，他还想起宋城对他的误会来，然后又联想起宋城的性向……
脑电波一碰撞，程诺想了一个非常完美的拒绝方法。
“我男朋友在外面等着，今天走得着急了都没有问你叫什么名字，你好，我叫程诺。”
短信发过去，程诺等了一会儿没有接到回复，知道小女孩可能被吓着了。但是长痛不如短痛，还是从根源上切除比较好。
看了眼时间，程诺起身去浴室洗澡准备睡觉。等洗完澡擦着头发出来，程诺跳到床上拿起了手机，按亮屏幕后，程诺一把将手机扔掉了。
程诺新如鼓擂，镇定片刻觉得自己老眼昏花，匍匐前进到床头，重新拿起手机看了一眼，一双大眼睁得滚圆。
屏幕上，一条短信四个字，十分醒目。
“我是宋城。”
这下误会大发了。程诺从震惊中反应过来后，先是不解为什么宋城会给他发除了工作以外的短信，另外又觉得好笑。他对着一个gay“出柜”，这不是明摆着勾引呢嘛！
还好只是误会，程诺先抱着被子哈哈大笑了一阵，然后点开屏幕给宋城回复了一条。
“不好意思啊宋教授，我以为是今天留我电话的那个女生，所以想了个理由拒绝掉她，没想到是你。”
宋城那边好像是睡了，程诺等了半天没等着回复，迷迷瞪瞪也睡过去了。
第二天，仓库给k大送货，程诺没有跟着。司机回来后告诉程诺，没有耽误使用，供应商也表示会赔偿货物，这件事也就过去了。
上次给宋城发了短信，他一直没有回复。程诺也没当回事。说起来，两人本也不会有交集，一切不过是因为宋城给客服的一个电话。以后k大在他们公司买的试剂耗材出错，都是实验室那边派人与他联系，俩人以后应该是点头之交，不会有深入的瓜葛了。
上次相亲的失败，丝毫没有打击严羽的斗志，她打入林风的同事圈子，给程诺继续物色相亲对象。
严羽是真把程诺当亲人，所以觉得程诺哪儿哪儿都好。可其实客观来讲，程诺觉得自己实在不是一个好结婚对象。正因为如此，他相亲的时候格外坦诚。能接受就接触接触试试，不能接受，也不能耽误人家姑娘。
十一月下旬，这个周b市迎来了初雪，气温骤降。好在作为生物试剂耗材销售，程诺有固定的客户，一个电话就能解决，完全不需要出去跑。
今年格外冷，程诺羽绒服都扛不住，仰靠在椅子上看着书，盘算着明天周末去商场买衣服。他从不淘宝，怕万一穿着不合适来回退麻烦。而也是因为懒惰，他买衣服从来是一次性买够这个季节穿的，一年逛街的次数不超过五次。
“哎，小张今天没来上班吗？”程诺邻座是个胖乎乎的男人，外号胖丁，大肚子，招风耳，像弥勒佛。
“他请假了。”胖丁对面的大宇说道，大宇是个三十多岁的男人，瘦的竹竿一样。原本坐在程诺对面，胖丁来后说要吸收胖丁的脂肪，就搬去和胖丁坐对面了。
信诚生物公司虽然是个小公司，但同事之间关系融洽，没有勾心斗角，大家关系都不错。
“请假干什么？”程诺将书放下，问大宇，“身体不舒服？”
“家里老人去世了，今年是冷冬，一般这个时候，老人往往扛不住。”大宇叹声说道。
程诺手微微一颤，看了大宇一会儿，重新将书拿了起来。
周末去买衣服的时候，程诺先跑去了商场的中老年区，一口气买了三件大羽绒服，外加裤子帽子袜子围巾一堆，手里堆到完全拿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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