它眯起湖蓝色的眼睛,避着光线,把头往白简的怀里使劲地藏。
上午除了丁猛以外,范平还接待了一个来做按摩减肥的女士,这两个客人走后,按摩馆又恢复了周六上午的平静。
其实这才是按摩馆的常态,一般保健养生场所真正忙起来,都是从午后开始的。
两个人都懒在客厅的沙发上,白简抱着猫,范平抱着手机,有一搭没一搭地闲聊着。
而聊天的主题,从一开始白简爷爷电话带来的思乡之情,再到白展堂这几个月在外面勾引了多少良家妇猫,终于又被范平扯到了那位186猛男身上。
“我说,186临走的那会儿,看你的眼神怎么那么复杂呢又像是依依不舍,又像是苦大仇深,倒把我看得是一头雾水。我就纳了闷了,这两男的外加一只公猫,到底在那贵宾室里干了点啥,才能让他那种表情呢”
白简 了 白展堂的脖子,白了他一眼。
“你别在这诈我行吗你那点小心思,我太知道了,不就想把那个丁猛跟我往一块扯,好满足你的八卦心吗”
范平放下手机,眼中果然已自带八卦的神采。
“绝对不是诈你,你那会儿是没看见,那个丁土豪这边预存了一万块说要做长期的按摩,另一边两只眼睛就一直在你身上瞄来瞄去的。”
“我本来以为他是见色起意,可是仔细一看,那家伙看你的眼神并不是色迷迷的样子,反倒是一副敬而远之的表情。啧啧啧,不就是按个摩吗,你的手法向来很轻,他又皮粗rou厚的,怎么会摆出那样一副生无可恋的德xi,ng呢”
白简听他一说,眼前便出现丁猛在按摩床上眦牙咧嘴却又忍死不出声的表情,不禁萗尔。
他和范平之间本来没有什么太多的秘密可言,就忍不住想把自己在点x,ue时多用了几分力气,让丁猛欲仙欲死的表现告诉他。
虽说有点公报私仇的嫌疑,可是范平和他一样喜欢老白,要是知道对方欺负了它还睁眼说瞎话,一定会对自己借力打力的行为表示赞同的。
还没等他开口,白简放在一边的手机忽然响了起来,把他怀里的白展堂吓了一跳,从他怀里钻出来,跳到了地上。
白简和范平都伸头看了看,手机上的号码很陌生,范平眼睛里又闪现出八卦的信号。
“接一下接一下,万一是那个点歌的小土豪打来的呢”
从昨晚到今天,范平一直在惦记这件事儿。他坚信那个一掷千金的小土豪肯定会在私下里打听白简的电话。
白简犹豫了几秒,手机的铃声很执着,没有停下的意思,他干脆按下了免提键。
“喂,请问是白光白小姐吗”
听筒里传来一个年轻男人的声音,说着东北腔十足的普通话。
白简和范平飞快对视了一眼。
范平的眼睛瞪得老大,一边指着自己的嗓子一边用超小声对白简道,“肯定是那个家伙,还拿你当美女呢,快点改变说话声音”
“嗯,我是白光,您是”
白简的声音变成了唱歌时的状态,低沉而清越,中xi,ng中透着一股诱人的妩媚。
站在地上的白展堂被他的声音怔住了,仰着脖子看着他的脸,两只眼睛一动不动,像是在思考什么让它困惑的难题一样。
“白小姐,我叫叶茂,就是昨晚在酒吧点你是我的眼的那个,想起来了吧”
“白小姐,我很喜欢听你唱歌,也喜欢你在舞台上的范儿,特别带劲,特别有魅力,而且特别能压得住场子”
听筒里的男生似乎很兴奋,滔滔不绝地表达着对白简的赞美。
“谢谢您喜欢我的歌,我这边现在有点忙,就不多说了。欢迎您以后有空去酒吧多坐坐,没事的话,我先挂了,叶先生再见”
范平瞪了白简一眼,瘪了瘪嘴,因为他早知道这是对方对付狂蜂浪蝶一贯的态度。
在白简按下免提键之前,听筒里的男生听到了最后的再见两字,如梦初醒,大声嚷了起来。
“别别,先别再见,别再见我还有重要的事没和你说呢白小姐我这里成立了一个乐队,是唱摇滚的,我想请你做我们的主唱,行吗”
摇滚乐队
主唱
白简已经按在免提键上手指慢慢收了回来。
难道现在有钱人泡妞,已经不单单是买衣服送包包,而是开始玩高雅、玩投其所好了吗
第16章
当范平听到白简答应对方见面细谈的回答时,嘴巴立刻张成了河马。
他七情上面,一边做口型一边做手势,想让白简快点收回这个决定。
可是晚了,白简已经挂断了电话,并呼出一口长气。
不等范平跳起来指责他,他先做了个让对方稍安勿躁的手势。
“先别跳脚,我知道你要说什么。可是你听到了,他说的是摇滚,是主唱,不管这是真事儿,还是他想泡妞的借口,你觉得我会不动心吗”
范平愣住了。
没错,做为白简的知己,他知道,这是一个让他无法不动心的理由。
地上的白展堂喵呜一声,似乎犯了午困,跳到沙发上,闭上了眼睛。
白简看着慵懒的它,慢慢也靠坐在沙发里,目光中有些少见的迷离。
范平摇了摇头,知趣地抬脚去往厨房,为两个人准备简单的午餐。
其实他也是在给白简一个安静的空间。
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对方最想做的,是一段没有人打扰的回忆。
白简出生在苏州下面的白城,一个山娇水软、黛瓦墙白的老县城。
江南自古繁华富庶,世人也多爱贪图享乐。
爱腻了美食华服,又恋上了修生养xi,ng。
几百年间,白简的故乡渐渐形成了推拿养生的风俗,出了不少中医推拿的世家。
或擅开x,ue,或长于按摩,结合中医的望闻问切,渐渐成为了江南左近有名的养生之地。
而白简的祖上,便是这城中知名的按摩大家之一,尤以开x,ue疏经最为拿手。
这祖传的手艺,代代相传,直到白简的爷爷那里,仍是本地的翘楚。
只偏偏到了白简父亲这儿,却横生了枝节。
白简的父亲白洛笙是个七零后,大概是名字没有起好,从儿时起,便对白家祖传的推拿毫无兴趣,而对音乐一门,却着了魔。
不管白简的爷爷白承宗怎么责骂、劝导,甚至于气极动手,白洛笙就是跟音乐对了眼儿,死活也不肯学家里的手艺。
时代毕竟不同了,白承宗尽管心里有八百个不乐意,也不能像旧社会那样,限制了儿子的手脚和自由。
他一边感叹祖传的手艺要在自己手里绝了根儿,一边只能眼看着儿子在读书之外,天天玩乐器、学声乐,乐此不彼。
当白洛笙最终拿到省内音乐学院录取通知书的时候,白承宗知道儿子是彻底与推拿按摩无缘了。
面对当时社会上一片大好的开放形势,老人家无奈之下,竟然也与时俱进,办起了推拿按摩学校,终归是不想让手上的功夫烂掉在自己手里。
在白洛笙大学假期的时候,一身热血的他,效仿当时最流行的京城摇滚,在老家组建了一只地下摇滚乐队,并取名为极简。
而在这只乐队里,除了几个和他一样的热力男儿,竟然还有一个酷爱音乐的女生,邱与嫣。
邱与嫣老家也是白城人,是个生在江南,长在江南,却颇具北方女子xi,ng格的人物。
虽然生就一副弱不禁风的淑女长相,却独具一把中xi,ng低沉,爆发力极强的声线。
同样酷爱音乐,尤其喜爱摇滚的她,和白洛笙简直是一见如故,二见倾心。
她在答应白洛笙担任极简的主唱时,那句爽朗的我愿意,似乎也同时宣告了两个人另外一份情愫的开启。
而这两个有着共同爱好兴趣的男女,终于在无数次的伴奏和演唱中,找到了真正的共鸣。
白洛笙与邱与嫣在毕业后在苏州成立了一家音乐公司,主要便是想将从前的地下乐队正式推到公众面前来。
然而在九十年代,中国的摇滚乐陷入了前所未有的低谷。
在摇滚乐之都北京,玩摇滚的人都变得凤毛麟角。在柔声细语的江南,摇滚的市场更是小得可怜。
而无论白洛笙还是邱与嫣,都始终没有放弃过心中的梦想。
即便屡屡碰壁,入不敷出,两个人却从来没有放弃的念头。
很多时候,他们不得不穿棱在江南的各地,在一个又一个不知名的小城和乡镇穿棱,接一些商演走x,ue的活计。
当然,市场需要他们唱的,不是摇滚,而是当下最流行的东西。
但是他们辛苦赚来的钱,却反身又都用在了自己钟情的摇滚乐队上面。
白洛笙曾经在邱与嫣生日的晚上,抱着她修长的脖颈,对着鹅黄色的月光低低倾诉。
他对她说,他一定会继续努力,因为他不会放弃心中的梦想。
他要让他们的极简从地下走到地上,真真正正地诞生到这个世界上。
更要让邱与嫣真正地站在舞台的中间,在自己和乐队的伴奏声中,成为他心中的摇滚女皇。
在他们不断地努力,又不断碰壁的时候,身为父亲的白承宗不止一次找到儿子,劝他们放弃这种似乎看不到未来的打拼,早点回到白氏推拿学校来,继承自己的事业。
然而两个倔强的年轻人还是在咬牙坚持着。
哪怕每天都要在极其简陋的演出场所东奔西跑,赚取生活。
可是只要能挤出一丁点儿时间,在排练场上嘶吼出一首他们自己创作的歌曲,两个人就会觉得一切辛苦都是值得的。
就在白洛笙与邱与嫣在努力坚持的时候,邱与嫣却突然发现,自己怀孕了。
让白洛笙意外的是,在成为母亲还是坚持挚爱的音乐之间,邱与嫣竟然只思考了一个短短的夜晚,便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她爱音乐,可是她更是一个女人。
而一个真正的女人,在孕育生命的时候,才发现世上没有什么东西,会比她自己的孩子更加珍贵。
“老白,让我给你生个孩子,等他长大了,我和他一起做极简的主唱”
于是,一个不论男女,都已经被父母早早起名为白简的孩子,在母亲的身体里,开始了他的旅程。
最初的几个月,乐队的运行依然在继续。白简在母亲的肚子里,便已经开始东奔西走,并接受着音乐的启迪。
直到邱与嫣的肚子显形了,他们才不得不回到白城,在白家的老宅里等待一个新生命的降临。
儿子和儿媳的归来,尤其是儿媳的肚子,让白承宗又一次看到了劝说他们改行的希望。
可是,当看到白洛笙依旧辛苦地奔跑在各个演出场地,而邱与嫣虽然大着肚子,却天天在家里忙着为新歌谱曲,白承宗终于明白并接受了这个事实。
他的儿子和儿媳,确实是与自己此生钟爱的推拿按摩无缘了。
但是对他们俩来说,音乐和摇滚,不就像推拿之于自己一样,又何尝不是他们此生最钟爱的东西
所以,当白简在白家老宅呱呱坠地,人人都说他的哭声像唱歌的时候,白承宗颤颤巍巍地在孙子纤长的手指上摸了又摸,留下了一句话。
“这个娃娃嗓门大得很,手也长得齐整,长大后是愿意唱歌还是想学白家的手艺,又或者别的什么,全凭娃娃自己,他喜欢就好”
如果
如果没有那场意外,或许天生一副好嗓子的白简,大概真的会继承父母的衣钵,像妈妈说的那样,有一天,母子俩一起站在乐队的主唱席上。
可惜,一切偏偏都是那么事与愿违。
当杏花被春雨染白的某个春天,白简刚刚开始知晓人事,却已经在每天夜里,都会和爸爸妈妈一起识谱弄弦了。
虽已年届而立,但是白洛笙与邱与嫣对音乐的痴迷与热爱,却并未因年华渐逝而衰减。
他们依旧在奔波忙碌中坚守着梦想。
而这一次,某个落成典礼的嘉宾表演上,主办方提出要他们演唱一首正当红的歌曲,吉祥三宝。
殊为难得的是,这是一首白家三口也都非常喜欢的歌,并且还时常会一起哼唱。
阿爸
哎
太阳出来月亮回家了吗
对呀
星星出来太阳去哪里啦
在天上呢
我怎么找也找不到他
他回家啦
太阳星星月亮就是吉祥的一家
于是,破天荒的,在白洛笙和邱与嫣的这次演出里,多了一个完美无邪的童声合唱。
那就是他们的儿子,白简。
当一家三口获得现场热烈的掌声和喝彩后,兴奋的他们在春雨如油的夜晚,继续哼唱着那首吉祥三宝,踏上了归程。
事过多年以后,当白简在春雨飘飞的夜里,在午夜梦回的时候,还会经常梦到那个一家三口在车上高歌的画面。
阿妈
哎
叶子绿了什么时候开花
等夏天来了。
花儿红了果实能去摘吗
等秋天到了。
果实种在土里能发芽吗
他会长大的。
花儿叶子果实就是吉祥的一家
是的,在春秋冬夏后,花儿叶子果实还有我,都已经长大了。
可是我的爸爸妈妈,却再也不回来了。
在那个冷雨纷飞的江南夜里,在戛然而止的歌声中,一辆满载幸福的车,翻了。
太阳月亮都去天上了。
只留下一颗孤独的小星星,一个人夜雨中无助地哭泣。
他不仅失去了挚爱的双亲,还失去了双眸中宝贵的光明。
第17章
“喏,给你”
范平的声音打断了白简挟裹着淡淡忧伤的回忆。
一边的白展堂从梦中惊醒,直起脖颈,好奇地瞄着范平手中的物事。
那是一个装满化妆用品的小包,是白简每周五晚上去夜场前变身的工具。
“给我这个干嘛”
白简愣了愣,有些意外地抬头看着范平的眼睛,没有伸手。
“不是答应人家小土豪要见面了吗怎么,你还要以真身出场不成”
范平把化妆包塞到白简手里,朝他眨了眨眼。
“我真替你发愁啊小白”
白简拿起化妆包最上面的口红,在手里掂啊掂
“替我愁什么,皇上不急太监急吗”
范平“切”了一声,将白展堂抱起来,连猫带人坐在沙发上。
“你是真傻还是装傻你也不想想,以前你扮女装的时候,都是在晚上,而且是在光线最杂乱的夜场里。因为和观众席离得远,一般人不大可能看出来你是男扮女装。可要是白天呢近距离呢呵呵,你自己想想吧”
白简皱了皱了眉,他明白范平的意思了。
接完那个叫叶茂的男人电话后,他一直沉浸在回忆里,神情恍惚,根本没有想过马上就要和他见面这件事。
但是范平说的没错,这的确是一件有点棘手的事情。
自己之所以被对方的言语打动了心扉,是因为这么多年来,在自己的骨子里,一直怀有一个苦涩又甜蜜的梦想。
希望有一天,自己会站在一个巨大的舞台之上,在华灯之下,万众欢呼中,唱一曲母亲怀孕时在白家老宅谱下的,却从没有真正登台演唱过的歌。
这个梦想不单纯是自己的,也是天堂中父亲和母亲的。
在父母过世后,在车祸中失明的日子里,正是这个在心底不断涌现的梦想,让白简度过了那段最无助悲凉的时光。
也正是这个潜意识为母亲还愿的梦想,才让白简在每周五的夜里,妆扮成舞台上的低吟曼唱的女皇。
只不过,那个舞台和当年流动在各个草台班子上的舞台一样,不是母亲、也不是白简的终极梦想。
所以当那个叫叶茂的男生提到组建乐队,提到摇滚,又提到了女主唱的时候,一向淡定冷静的他才会不假思索地答应下来。
而现在,范平交给自己的化妆包,让他从梦想回到了现实。
是啊,一个男人,到底能不能在光天化日之下,妆扮成一个让人信服的女人呢
“我明白你的意思了小范,趁现在没人,我先扮上,你帮我挑毛病”
中午的光景,丁猛一个人坐在公寓的电脑前,鼓鼓捣捣了半天。
叶茂兴冲冲地出去了,说是先去电视台报名,再和他的乐队老搭子们开个会,然后再和他看中的女歌手联系做乐队主唱的事。
丁猛看着他匆匆而去的背影,满意地眯了眯眼睛。
弟弟的事进展得不错,晚上和六哥父女俩看歌剧时自己得好好表示一下感谢。
一想到晚上要看什么西洋歌剧,丁猛的两道浓眉不由自主地皱了起来。
一个个长得那么富态,又喔喔啊啊跟公ji打鸣似的,有什么好听的。
要说声音好听嘛
丁猛忽然嘿嘿笑了两声。
因为他忽然想起了一个真正好听而又带劲的声音。
那声音又软又糥,冷中带甜,像从江南水乡吹来的轻风,好听到甚至可以唤醒自家沉睡的小猛子。
他下意识舔了舔嘴唇,似乎还在回味那给他带来特殊感觉的场景。
妈的虽然让那家伙点x,ue跟上刑差不了多少,可是不知道为什么,他的声音,倒像是一剂跟自己身体对症的药方一样,入到耳中,竟然会有那种神奇的效用。
难道自己的雄xi,ng细胞对这种绵软的江南口音格外敏感吗
丁猛用力吸了一口烟,在烟雾中,他忽然想到了什么。
他三两步走到电脑前,打开了电脑。
在等待启动的过程中,丁猛有一丝难掩的兴奋。
如果这个思路能被验证,那岂不是找到了小猛子雄起的秘方。
那自己还去按什么摩,遭什么罪
naai的,男人那里的疼,谁疼谁知道
电脑打开了,丁猛快速在网上搜索着和和苏州方言有关的各种视频。
他先选择了一个教人说苏州话的男生视频。
视频中的男生和白简有几分相像,清秀白净,让丁猛瞬间多了几分期待。
可是当男生开口说话的时候,丁猛期待的瞳孔却由小到大,又由大到小,直至彻底黯淡下去。
真他妈怪了
一样是水润的江南少年,一样是绵绵软软的吴侬软语,可是这男生说出的话,像是烂棉花泡在了蜜水里,哪里有什么冰甜可口,倒是嗲得让丁猛虎躯一震,浑身发麻。
强挺着听了一个教程,自家的小猛子别说没有苏醒,倒是身体上的大小骨头都有变软的嫌疑。
撒愣儿滴,换
重新挑选之后,这一次丁猛选择了一部很有名气的苏州男子评弹。
视频开始了,评弹师傅眉清目秀,长衫布鞋,怀抱着三弦,颇有几分民国时的古典味道。
丁猛用力吐出一个烟圈,两条长腿在电脑椅上抖动着,等着这位网络上评价极高的青年评弹大师开口。
三弦声起,大师凤目微睁,七情上面,一段有名的绿牡丹唱词开口便来,端得是字正腔圆,轻清柔缓。
丁猛指上的香烟随着大师的表演进入了自燃阶段。
他的两条长腿随着屏幕上咿咿呀呀的唱腔渐渐停止了抖动,而是越绷越紧,像是一副拉满弦的弓。
终于,在香烟差点烧到手指的刹那,丁猛一下子伸出手来,啪地一声按在鼠标上,关掉了那个让他越听越烦的视频。
不能再听了,再听下去,电脑里演得是绿牡丹,屏幕外的自己却可能被活生生憋成个一肚子气的绿蛤蟆
说不出的烦闷让丁猛从电脑椅上站起来,在屋子里走来走去。
这他妈也是邪门了。
一样的苏州男人,一样的发声说话,可是那能让自己细胞变得敏感的悸动呢那能让自家小猛子昂首挺胸的奇妙感觉呢
没有,屁都没有
在房间里乱走了几圈,稍稍平息了烦闷后,丁猛走到窗前,双手cha在裤袋里,看着窗外的梧桐树出神。
高大的树冠郁郁葱葱,光影班驳。
这景致让他先是想到了按摩馆门前也有一棵这样的梧桐树。
继而,又想到了一句流传多年的古话。
没有梧桐树,引不来金凤凰。
没错儿,不是随便哪棵树,都能够招来凤凰鸟。
同理,也不是谁说江南话,都能让自己的身体产生化学反应。
自家小猛子长大成人的梦想,大概命中注定,就得落在按摩馆那个小瞎子的手上。
蛋疼
挺着吧
范平和白展堂并排坐在沙发上。
一人一猫,都半张着嘴,一个不断地发出“啧啧啧”的感叹声,一个不断发出有些困惑的喵呜声。
在他们面前站立的,是刚刚化好妆,戴着假发,穿着一身有些中xi,ng化女装的白简。
正午的阳光把室内照得雪亮,光线强得连人脸上最细小的毛孔都清晰可见。
范平的目光从白简的头发一直看到脚面,再从脚面折返回去。
“我说小白,你可真是个天生的尤物,我是服了这大白天的,又是这么强的光线,我愣是觉得你就是个真正的姑娘,还特么是女神级别的”
范平略有些激动地从沙发上站起来,走到白简身前,抓起他的手,使劲地摇。
“真是太奇怪了,你平常男生形象的时候,虽然干净好看,但真的没有哪怕一丁点的女气为什么一化上女妆,这手也不显得粗,脚也不显得大,骨骼也不得宽,所有的男xi,ng特征都不明显了呢”
白简抽出被他摇晃的手,开心地朝他挤了挤眼睛。
一头乌黑蜷曲的长发完美地修饰了他原本比女生坚毅的脸型。
江南人清秀的脸庞在柔软的发丝中显得愈发玲珑而秀气。
他的脸上化了浓淡相宜的妆容,妆容的重点主要是为了遮盖胡渣等相对明显的男xi,ng特征。
先天水润光洁的肤色,再配上本就立体出众的五官,在粉底与口红等巧妙组合下,一个眉眼出众、略有些中xi,ng气质的美人,就这样活生生地站在了范平与老白的面前。
“不会太高太壮了点吗”
白简还是对自己男生的身材不够自信,毕竟男女有别,自己虽然不是很壮,可是和女孩子比起来,还是要大上一号的。
“没事儿,一点都看不出来”范平小ji吃米一样不停地点头。
“我跟你说小白,你这身高体形要是在咱们江南老家,确实是有点突出,但是在北京,像你这样身条的女孩不要太多了好吗尤其是做模特的,一抓一大把,还都是你这种中xi,ng的打扮。”
“所以你就把心放在肚子里吧,绝对没事儿”
虽说早知道范平那张小甜嗓有做传销的本事,可是听他这么说,白简还是感觉很欣慰。
白简放松地点了点头,对一边死盯着自己的白展堂招了招手。
“嗨,老白,过来抱一下”
白简调整着自己的声线,用一种半慵懒半低沉的嗓音叫着老白。
白展堂有些狐疑地上下打量着她,胡子一抖一抖地,尾巴也在身体后面竖得老高。
面对眼前这个半生不熟的美人,它似乎有一些紧张和困扰。
在它走失之前,白简还没有开始反串女装去夜场演唱,所以它完全没有看到过这个样子的她。
白简和范平被老白惊到呆萌的样子逗乐了,刚想继续逗逗它,白简的手机响了。
又是那个叫叶茂的小土豪。
对方似乎迫不及待地想要立即见到他,打电话过来是问白简具体住在哪里,方便的话,他想现在开车来接他。
这当然是不能让他知道的。
白简飞快地想了一下,告诉了对方一个离住处大概有十多分钟车程的所在。
那是每周五白天休息时,他要去打工的地方,一家盲人学校。
“对,你找到那家盲人学校后,在它左手边有一家咖啡馆,咱们就在那见面吧”
放下电话,白简重新整了整妆容,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毕竟,除了周五夜场的舞台,他还是第一次要以女装的形象在生活中出现。
叫来的出租车到了,白简和范平用力击了一掌,一咬牙,推开了按摩院的大门。
他们都没有注意,在他快步离开的时候,一直紧张懵懂的白展堂,也悄悄地溜了出去。
第18章
看完了歌剧图兰朵,丁猛又陪陆即安和陆馨雅去一家高级会所坐了坐。
因为两位男士开了车,三个人没有动酒,只喝了咖啡,却依旧谈得很尽兴。
丁猛和六哥本就熟络,自然放得开。
再加上东北人在场面上又擅长搞热气氛,不拘小节,偶尔很随xi,ng的两句话,在陆馨雅听起来都像说小品一样,逗得她整晚不停地笑。
说实话,陆馨雅笑起来是真得好看。
她好像并不顾及自己是娱乐圈红人的身份,坐得随意,笑得自然,碰到她笑点的时候,甚至笑出了眼泪。
丁猛记忆里的她,还是当年出国前略有些青涩的模样,和眼前这个自然知xi,ng又毫无距离感的美女差别很大。
不过有一点。
在丁猛心中,陆馨雅是过去十八岁的青涩稚嫩也好,还是现在二十四岁的高贵美艳也罢 ,他都对她没有特殊的想法。
尽管在畅快的交谈中,丁猛能够感受到陆馨雅似乎对自己有一种若隐若现的好感。
虽然他并没有真正的情感经历,可毕竟是年近三十的成年人,对方眼中的某种神情,他还是看得懂的。
按说,这他妈是一个多好的对象啊。
要才有才,要貌有貌,要身材,嗯,也非常有料。
可是,可但是,自己就是一丁点想法都没有
且不说在他一直拿陆馨雅当晚辈看待着,就算相差五岁的她实际算不上什么晚辈,丁猛也发现了一个自己回避不了的问题。
那就是当陆馨雅散发着芬芳的身体偶尔靠近的时候,自己不仅没有一个男xi,ng对异xi,ng正常的心潮涌动,反而倒有一种下意识的躲避。
尤其是她和自己说话的时候,那口被粉丝奉为豆沙喉的声音,虽然舒爽滑甜,可是听在耳中,却好像清风拂过,不留痕迹。
哪像那个按摩馆的小瞎子,在说家乡话的时候,能给自己带来那样心痒难耐的感受
那小腔调,就像一根柔软又坚韧的羽毛,在自己身上最怕痒的地方搔了又搔,贼他妈过瘾
我c,ao
一念及此,丁猛感觉自己身体的某处似乎凭空跳了跳。
他吓了一跳,手里的咖啡都差点洒了出来。
自己这边和娱乐圈里知名的美人把盏言欢,却如柳下惠般不为所动。相反地,还能在这时候想起一个同xi,ng盲人按摩师带给自己的诱惑,这他妈也有点太不对劲儿了吧
要知道,那个小瞎子,他可是个男的
男的
男的
陆馨雅发现一整晚潇洒自如,满身荷尔蒙气息的东北汉子忽然有点失神。
她微微啜了一口咖啡下去,目光在丁猛高大的身体上快速掠过。
从小时候算起,再加上在美国留学数年的原因,对于男xi,ng审美,陆馨雅和国内很多人有着不同的点。
她不太喜欢目前线上流行的花样美男。
她喜欢的,必须是一个从rou体到灵魂都是百分百雄xi,ng的男人。
哪怕他言行粗糙一点儿,外表粗野一点儿,只要他具备男人的孔武有力,坚毅勇猛,为人忠厚,再不那么花心,便是她喜欢的类型了。
而这个父亲的生意伙伴丁猛,毫无疑问就是她喜欢的那类人。
并且这种喜欢,在他当年赤手空拳,从一帮流氓手下救了自己的时候,便开始积淀了。
可是自己的喜欢积淀了这么久,散发出来的味道,应该比这杯子里的咖啡还要浓郁。
那为什么面前这个男人,却好像根本没有察觉到呢
陆馨雅唇边带着笑意,目光却暗暗地在丁猛的神情中留连着。
直到,她听到父亲和丁猛开始谈起他弟弟成立乐队的事儿。
她发现,丁猛明显开始兴奋了。
陆馨雅听父亲说过,丁猛对弟弟进入音乐圈的事儿,特别特别的上心。
而且貌似在其他方面,他这个做哥哥的,也特别的迁就弟弟。
用现在流行的话说,算得上是一个宠弟狂魔。
于是,她似乎在很随意地玩弄着手机。
却因为丁猛一句叶茂的乐队还在寻找女主唱而瞬间闪亮了双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