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一枚及其袖珍的消音子弹，在赫煜希出神的瞬间，直逼顾惜。
精准、高速。
赫煜希甚至都来不及抬手，那子弹已经在太阳下闪着银光，嗖的一声滑过他的耳畔。
对方的目标太明确，直指顾惜。他早就该明白，风家的人，怎么会突然到以色列？
“该死！”来不及掏枪，赫煜希旋即一个转身，直接用身体挡在飞速行进的子弹前。
顾惜眼光瞥过那抹子弹的余光，喉咙不自觉的大吼一声“赫煜希！”
他的心脏骤然停止。
上一次赫煜希替他挡飞针的时候，他没有反应过来，当时他也没看到那飞针，没有如此强烈的恐惧感。
可是看到那人面色苍白的躺在床上时，他的心又会猛然的颤抖。即便已经极力的掩饰，但他怎么可能骗过自己的心呢？
如果，如果男人真的死掉了……
顾惜不敢想，他只有一个念头，一定不可以！
也许他这一辈子都没有这么大力气过，竟凭着自己一米七多的小身板，愣是将赫煜希一米九多的去强壮身躯扑倒在地。
一切，只在电光火石之间。
预料之中的疼痛没有来到，就连皮肤都没有触碰到地的坚硬感。
赫煜希怎么会让顾惜受伤呢？
一旁的韩少辰正扬了扬手里小巧却散发着凛冽银光之光的飞刀，眼角带着几分嘲讽的意味“我说，你们小俩口不是想在这里滚上一滚吧？”
他话一说完，赫煜希一记凌冽的眼光如刀般瞬间飞了过来。
秦文见韩少辰这个时候还有心思说闲话，当即一脚踹上韩少辰的屁股“你给我闭嘴！”
赫煜希的眼刀没有什么作用，秦文这一脚却作用极大。韩少辰果然没有再多言。
顾惜躺在赫煜希身上，眉头紧蹙，嘴角也抿得发白。
那枚被韩少辰挡下的子弹在空中迸发出洪烈的巨响时，那种撕心裂肺的绝望之感，他无法否认。
察觉出顾惜眉间的呆愣，赫煜希伸手轻轻抚平他眉间的褶皱，声音柔和“我没事。”
顾惜没有反驳，他就怎么直直的看向赫煜希，似是想要从他眼中看出点什么异常来，但是结果没有。
那人还是如往常一样在对他笑，仿佛天塌下来，他都不会紧张不会害怕。
“你是疯子吗！”他的嘴越渐苍白，声音嘶哑的不成样子。
好似风烛残年的老人，在做最后的嘶鸣。
刚刚那子弹明明是冲他来的，可是这人就是硬要替他挡下。
为什么呢？明明是自己恨的人，明明是自己讨厌的人。
顾惜眉间的纠结和隐忍，一一落入赫煜希的眼中。
他叹了口气，将人按进自己怀里，哪怕这个场景很不合时宜“顾惜，给我一个机会，也放过你自己。你没有必要这么忍耐着，伪装着。”伪装得那么让人心疼。
明明是个心肠及软的人，偏偏要强迫自己装成一脸的冷漠，装成一颗铁石心肠。
顾惜老老实实趴在赫煜希身上，手捏成拳，骨节卡擦作响。
赫煜希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将顾惜的手扳开，放到自己唇边浅浅吻了吻。他的眼睛是那般真挚“我很开心你肯待在我怀里，但眼下不是时候。我想我们得赶紧离开这里，不然你风浩钏和风雅珃可能就真的有事了。”他声音里带着几分遗憾，显然当真是不想放开顾惜。
顾惜忙回了神，这人总是这么……
乱来。
乱来后还一脸的无辜加正经。
“你这人，真的是——”
“是什么？”赫煜希挑眉。
顾惜赶忙从赫煜希身上爬起来，拍了拍自己身上本就没有的灰尘。
他刚刚那点感动，现在全被男人给消磨殆尽了。
赫煜希宠溺的摸了摸顾惜柔软的发丝，转身时眼神已经陡然变得凌厉。
“是什么人？”
韩少辰知道他这是在问自己，原本也就没有人比杀手更能辨别刺客的身份。
他眼神微眯，弯腰从地上捡起那枚已经被飞刀削成俩半的子弹，顿时豁然开朗“师兄，我想我们可能有麻烦了。如果可以，你最好，立刻、马上联系国内的人，然后我们飞速躲回家。”
韩少辰眼里虽然带着笑，但赫煜希知道，他没有开玩笑。
“是暗夜的人？”能让韩少辰放在心上的，怕也只有暗夜了。
韩少辰微点了头，想了想才回道“不仅是暗夜的人，而且是最高刺杀指令。倾尽整个暗夜的力量，杀无赦！”
赫煜希身形猛然一颤。
他再怎么想，都没想到竟然有人会启动暗夜的终极指令来对付顾惜。
饶是他混迹黑道这么多年，此刻也不由得心中一惊。
赫煜希转身重新面对着一脸茫然的顾惜，他很不想食言，但是这次——
“顾惜，我们先回去吧。风浩钏和风雅珃，他们应该不会有事的。”毕竟是风家的人，如果这么容易就出了事，那风家也只能说到了气候灭尽的时候了。
顾惜当即神色一紧，反驳道“不行！”他猛然伸手抓住赫煜希的衣袖，“赫煜希，你说过会帮我的，你说过。”
赫煜希张了张嘴，终究只是点了点头。
他的确说过，只是这个时候，是不是还能继续保持自己的承诺？
“师兄！”
“不用说了。”赫煜希抬手，他的眼光从来没有离开过顾惜。“我有分寸，文海，查查风家的人到底在哪里。再出错，你就不用回来了。”
“是！”
顾惜明白了什么“赫煜希，很麻烦吗？”男人很少如此凌厉，至少在他面前，很少如此。
“没事儿。”就是麻烦，也不会让顾惜担心。这是赫煜希的准则和唯一的希望。
他前二十多年，为了一个冒牌的青梅竹马而活，只知道博取那人的欢心，只知道盲目的追着自己的权利，站在顶端。
二十多年后，突然就有了这么一个希望，希望身边这人好好的，哪怕一丝上号b都不要受到才好。
这，就是爱吧。
“顾惜。”赫煜希伸手将顾惜按进自己的怀里，他的声音还是很温和，只是在顾惜看不到的地方，眼神冷冽到极致。
他说“顾惜，你相信我，最后一次。”
随后，迎接顾惜的便是一阵尖锐的疼痛和天昏地暗。
再次醒来，依旧是那间熟悉的房间，精致的天花板，古朴的水晶吊灯带着一股森怨。
没有惊讶，没有疑惑，顾惜的眼睛一片清明。
秦文忐忑站在一旁，动了动唇瓣没有支支吾吾半天，愣是没能说出话来。
张妈将赫煜希吩咐好的粥送来，粥香四溢，只是场面有些尴尬。
“小惜啊，你睡了这么久了，饿了吧，张妈给你煮了点粥，你起来喝点儿？”
顾惜淡淡瞥了一眼张妈，那眼睛里没有感激没有厌烦，恍如一滩绝望的死水，看得人心里发怵。
张妈没有办法，只能将粥搁在一旁，擦着眼泪偷偷退了出去。
秦文将粥捧起，刚要凑到顾惜嘴边。
啪！
张妈前脚还没有出门，耳根子便传来碗碎裂的声音。
那声音如此嘹亮，她就是想忽略，都不行。
“小惜——”张妈的声音有些干哑，半饷也只能默默地上前将一地的狼藉给收了干净。
顾惜眼神一直没有离开过天花板，就连眼睛都没有眨一眨。
“哎呀——”张妈忽然尖叫一声。
秦文连忙低头“张妈，你怎么了？”
乍一看，竟是那碗的碎片将张妈带着薄茧的手割出一道及深的口子。
那口子狰狞，就是秦文这么个气血十足的小伙子，看着都有些心惊。
“张妈，你这怎么割的这么深？！”秦文连忙阻止张妈继续收拾东西，将人拉起来就要去包扎。
那手指上殷红的血液，顺着指尖啪嗒一声就坠入下地。
顾惜心头一颤，终究还是没有忍住侧了头，一见张妈的手，腾然从床上坐起“张妈，你赶紧包扎去！”
张妈一直待他极好，这伤简直就割在了顾惜的心头上。
见顾惜起来，张妈哪里还顾得上手指上的伤口，连忙就要去给顾惜重新盛碗粥来，一面小跑还一面回头道“小惜，你等等，张妈再去给你盛碗粥来，你等等哈。”
其实张妈年纪不小了，这么跑起来，总有一种弱不禁风的姿态。
顾惜看着看着，眼泪就忍不住从眼眶滑落，好一阵子心情都不能平静。
他低着头，声音有些哽咽“秦文，赫煜希呢？”将他打晕，不让他去找自己的家人，这个时候人还不在。
还说什么相信不相信，真的很可笑，不是么？
秦文嘴皮子动了动，突然又伸手将顾惜的肩膀狠狠抓住，眼中流转着一股浓烈的不甘“顾惜，你实话告诉我，你对赫煜希到底什么感情？”他这话问地直白。
顾惜果然愣了愣，随后低了头。
感情？以前年少轻狂或许有，现在，怕是没有吧。
“顾惜！”秦文有些怒，“你以前不是个优柔寡断的人！难道你连这点事情都不能看清楚？”
顾惜别过脸“秦文，你别问我。我不知道。”
“那我问你，你恨他吗？”秦文问。
顾惜点了点头，又摇了摇头。
秦文又问“如果他死了，你会难过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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