厉深只觉得呼吸在渐渐加快。
房间里静得出奇,有一种隐隐的情绪在彼此之间酝酿,瞿东陈离他越来越近,右手不知何时放在厉深的腰上,他眼里如幽潭深邃,他的唇离他的是如此之近,差一点就要亲上,就在他即将开口的同时,手机忽然震动了。
突如其来的一个电话打破了之前所有的气氛,厉深微微喘着气说,“你手机震。”
瞿东陈气得差点把手机砸了。
但看到来电后,他还是不情愿地按了接听键。
“说。”他冷硬地吐出一个字,眼睛却还是深情地望着厉深。
但过了几秒,瞿东陈的面色便凝重起来,他站起身走到一旁,语气沉重,“好,我知道了,我让李锐马上过去,我现在就从临城赶回来。”
厉深走到他身边问他,“出了什么事?”
瞿东陈挂了电话,一面重新拨号一面说,“一个股东突然要撤资,我现在得马上回去。”
厉深皱眉,知道股东突然撤资对的影响,神色也不由得沉重起来,他抬腕看了一眼时间,已经快十点了,他立刻用手机登了网站去看机票,从临城飞往a城最后一个航班是一个小时后,但机票已经全部卖光。
“没事,东航那边我有办法,”瞿东陈看着他说,“司机在楼下等我了,我现在得下去。”
厉深把大衣递给他,又穿上自己的,他说,“我送你。”
两人来到车前,瞿东陈忍不住似的揽了下他的腰,但随即便放开,说着,“快上去吧,天冷。”
厉深把围巾给他系上,夜色深邃,如瞿东陈的眼睛,厉深看着他,“你先去处理的事,下次见面时,我希望听到你今天没说完的话。”
瞿东陈忽然握住他的手,“好,等我。”
车子离开,厉深才低头看了看刚才被瞿东陈握住的手心,人走了,但余温还在,厉深站在如水的夜里,半响,把手凑到了自己的唇边。
第三十三章
几天后,厉深没把瞿东陈的电话等来,倒把厉嵘的电话等来了。
“哥,你来临城了?”
厉嵘那边似乎在走路,有些许的杂音传来,他说,“没去,就突然想起给你打个电话。”
“你又想打听什么?”厉深似乎对他的套路很熟了,连一句废话都没和厉嵘讲。
“什么叫我想打听什么?我就问问你和那位崔小姐相处得怎么样,我是你哥我问问都不行吗?”
“行行行,”厉深怕他了,厉嵘对外都是一副冷面阎王模样,所以他底下的人都怕他,但和家人在一起时他却特别爱管闲事,厉深只得实话实说,“哥,你别给我介绍对象了,我不想见了。”
“什么?”
厉深说,“我说我不想见面了,你别操心我的事了,我自己的事自己有分寸。”
“你有个屁分寸!”
厉深受不了地皱了下眉,知道厉嵘这是要生气的前兆,连忙道,“我前些天和瞿东陈见面了。”
“你说谁?瞿东陈?”
“恩,就是他,我俩见面了,他和苏然分了,我想再试一次。”
“你要试什么?”
厉深说,“哥,你知道我这些年心都在谁身上,现在他主动来找我了,我不想也不会再放手,我想和他在一起。”
那边静默了几秒,厉嵘再开口语气有些不好,他说,“厉深,我就是太知道你了才担心你,瞿东陈之前对你什么态度你不是不清楚,现在忽然来找你,我不相信他是突然想明白了,还是……”厉嵘顿了一下,问,“还是他知道当年的真相了?”
“不,他不知道,”瞿东陈如果知道了当年的真相,不会到现在还闷在心里,他了解瞿东陈的性格,所以他说,“哥,你别告诉他,如果以后他追问你,你也不要告诉他。
“为什么?”
“我不想让他再心痛一次,”厉深说,“我不知道他主动找我的目的是什么,如果是想要报复,那我也认了,但如果,如果这一次他是真的想和我重新开始,那我更不会让他知道所谓的真相,当初我已经做了选择要瞒他一辈子,现在,我更不想让他觉得亏欠我。”
那天,厉嵘很无奈地挂断了电话,他知道他终究是管不了厉深的,从小到大,只要厉深决定了的事,就没有谁能够劝阻得了他。
瞿东陈自从回来之后就一直和厉深保持联系,哪怕工作再忙,晚上回到公寓后也会和厉深通电话或者是微信,但是那天他给厉深发了微信,却半天都没回应,洗澡出来瞿东陈看了一眼时间,还早,才十点多,厉深不可能就睡着了,想了下, 瞿东陈直接把电话拨过去,响了几声后,电话忽然被对方挂断。
瞿东陈看着手机皱眉,厉深这是什么情况?
不过只隔了几分钟,厉深就把电话回拨过来。
瞿东陈一面擦着头发一面开口问,“怎么,刚才接电话不方便?”
厉深那边声音很吵,但又不是像在酒吧一样音乐嘈杂,而是人声繁杂,很多人在身边不停地说话,还有车子发动的声音,瞿东陈凝眉道,“厉深,你在哪儿呢?”
“东陈,我们这儿一个县突然发生地震了,我现在在单位马上要赶过去,”厉深语速很快,还透着一股焦急,“去到那儿以后估计暂时联系不上,等我回来联系你。”
“什么?地震?”瞿东陈惊讶,“哪儿地震,几级?”
“岷江县,7级,现在伤亡还不确定,”因为周围嘈杂,厉深放大了声音,“我先挂了,我们马上要出发,先这样。”
还没等瞿东陈说什么,厉深就已经把电话挂断。
瞿东陈站在卧室紧紧握着手机,一时有些心慌。
半响,瞿东陈发了一条短信过去保持联系,让我知道你每天都平安。
厉深到灾区的第一天给瞿东陈报了个平安,瞿东陈知道他忙,所以只是短信嘱咐他自己要当心,问他什么时候回来。
厉深告诉他,三天后。
结果到了第二天傍晚,厉深突然就失联了。
瞿东陈给他发短信他一直没回,当时还在开会,瞿东陈只觉得有些心慌,不知道厉深是正在参与救援没看到还是怎么样,隔了半小时,手机也捏在手里半个小时,直到发现手心全是汗,瞿东陈才忽然站起往门外走去。
一屋子人全都抬头看向他。
瞿东陈指了指李锐说,“继续汇报,不用管我。”
他关上门走到一旁,焦急地拨了厉深的手机,对方显示不在服务区。
瞿东陈立马把助理叫来,“让你时刻关注临城那边地震的动态,现在什么情况?”
助理看瞿先生脸色不善,小心翼翼地道,“我和政府那边联系了,他们说现在情况稳定下来了,之前震过之后没有大的余震。”
瞿东陈烦躁地捏了下鼻梁,他站在那儿顿了一会儿,抬眸说着,“行,你先过去吧,有什么消息随时告诉我。”
厉嵘是半夜接到瞿东陈的电话的,他还没睡,看到屏幕里显示的私人号码,犹豫了好一会儿才接起,想不到是瞿东陈。
“嵘大哥,是我。”
厉嵘恩了一声,直接道,“要找厉深,是吗?”
“你有他消息吗?他从下午就失联了。”
厉嵘说,“你现在不给我来这个电话,我明早也会给你打过去,”他皱着眉道,“厉深在的那个地方突然塌方,现在具体情况我也不知道,我已经派了人赶过去……”
瞿东陈忽然打断他,“我跟你们过去!”
“你?你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在临城,如果你走不了的话,你给我派个人,我要去找厉深。”
厉嵘想不到瞿东陈会半夜飞临城,他看了一眼时间,沉吟了下便道,“好,半个小时后会有人和你联系,从临城到事发地估计要五个小时,你们赶到那边天也亮了,记住,随时保持联系。”
“好。”瞿东陈答应他。
他们走的是夜路,进了县以后要翻半坐山才能到达目的地,山地蜿蜒曲折不算,整条路大雾弥漫,可见度非常低,所以哪怕开的是悍马,司机还是尽量把车速放在40码。
一辆车除了司机就只有瞿东陈和厉嵘派给他的工作人员,叫王敏,三十五岁左右的年纪,是临城公安局的副局长。
路上瞿东陈又给厉深拨过两次电话,无一例外的,都是不在服务区。
“应该是塌方导致线路断了,”王敏看瞿东陈神色有些烦躁,便出声安慰着道,“从村上到县上还有一段路,我估计他们现在应该是被堵在路中间了。”
“但愿如此。”瞿东陈脸色沉重,暗暗握紧了手里的电话。
他们是天色蒙蒙亮的时候到达乡上的,路上瞿东陈终于忍不住困意睡过去一会儿,几分钟后又突然醒过来,他心里始终记挂着厉深的安全,睡不安稳,所以几个人刚到了岷江县连早饭都顾不上吃就匆匆赶往乡政府,车子开不进去,他们把车停在离乡不远的地方步行进去时,一路上就看到被转移出来的受灾群众。
因为临时没有那么多住的地方,所以只能在乡镇府外面搭起帐篷,几个老人被工作人员搀扶着过去,有小孩在帐篷外哭着找妈妈,无论工作人员怎么安慰都于事无补,脏兮兮的小脸上满是泪痕,瞿东陈一时顿在那里,心里很不是滋味。
王敏先他一步进去问消息,不一会儿就看到他从乡政府小跑着出来,他抹了一把额头上的汗,说着,“瞿总,打听到了,厉副主任他们昨天中午去的村上,至今未归。”
“现在过得去吗?”瞿东陈问。
“可以,副乡长现在就可以带我们去村上。”
瞿东陈看着他说,“辛苦你了,我们现在先去吃点东西,然后马上进村。”
一路上副乡长和他们介绍了大体的情况,塌方地点在离村10公里的地方,埋了两个人,都是村民,现在救援人员正在全力抢救。
听到这儿,瞿东陈知道自己不该这样,但知道被埋人员里没有厉深的名字时他确实是松了一口气。
人确实是自私的,这世上那么多人,他们不可能一一都在乎,他们只能在乎身边的人,祈祷他们健康平安。
车子行驶到离村还有十公里时就不能继续往前走了,副乡长告诉他们要步行一段路,翻山过去。
瞿东陈虽然是第一次走山路,但因为经常锻炼,脚力也丝毫不逊于这些乡镇干部。
但三个人没意料到的是,余震会再一次袭来。
正爬到一半的路,瞿东陈忽然感到脚下一晃,像是头晕差点要栽倒下去,随即山上就有碎石不断滚落下来,副乡长连忙把他按倒在地上,大叫一声,“地震了!快趴下!”
瞿东陈身边刚好有一棵大树,副乡长推了他一把让他抱紧它,王敏也连忙找了棵大树躲避下来,顷刻间有石头泥土不断从山上滚下来,脚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呼呼地怒吼着,副乡长紧紧拽住瞿东陈的手说着,“没事,只是余震,一会儿就好了。”
这次余震虽小,但过了十分钟才停下,待一切恢复平静,副乡长和王敏才相继起身,瞿东陈始终是跪在地上的,脚有些发麻,王敏弯下腰拽了他一把,瞿东陈看着他道,“谢谢。”
“瞿总,还能继续走吗?”王敏担心地问他。
“没事,”瞿东陈心有余悸地喝了几口水,他说,“走吧。”
三个人又继续赶路。
两个小时后,他们才终于进了村,却被告知,路通以后,厉深已经带着人先一步返回乡上了。
瞿东陈抿了下唇,明明不是炎炎烈日,他却忽然感到一种莫名的焦躁。
不过在他们赶到的同时瞿东陈的司机也在路通后来到,瞿东陈连饭都顾不上吃,便匆匆赶了回去。
王敏和副乡长因为还有其他的公事所以在村上留了下来,让瞿东陈先返回去。
路通了自然比来时要快得多,瞿东陈远远就看到乡政府的大门,像是有个人站在那里,他眯了下眼,只觉得那身影十分熟悉。
直到车子快到了时瞿东陈才看清对方的身影,车子还没停稳,他就先一步跳下了车。
“瞿东陈!”厉深扔了抽了一半的烟朝他小跑着过来,脸上全是担心,“你他妈怎么这么冲动自己就跑来了!”
两日来的疲惫终于在这一刻尽数化为想把对面人拥入怀中狠狠揉进胸口的冲动,瞿东陈只听见自己的呼吸声渐渐加重,他看着厉深,一句话也说不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