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妈又是店里又是家里支不开身儿,路爸这几天也天天跑外面进货,所以家务啊也都落在路远一个人身上了。路家村都有一个习俗,就是腊月二十八啊,都得吃饺子。路远一大早起来,就开始擀饺子皮儿,和馅料,到大半中午了,才包好饺子,想着母亲在店里肯定没时间回来吃饭,就想着打包送过去。
这刚走出没多远,就见村子口停了一辆很高级的车,路远虽然不懂车,但也看得出来,那车一定价格不菲,不像镇子上的,可能是来村里探亲的吧。路远没多想,就给路妈送午饭去了,路家村离镇上也不远,两里多地儿吧,走走也就十几分钟的路程。他们这地方其实政府老早就把路家村归到镇上了,只是村里人一直保留着这种叫法。到了店里,路远就叫路妈先吃饭,他帮忙看着,谁知路妈饺子没吃几口,兜里电话就想了,说了几句,就火急火燎的叫路远把店门关了,一起赶回家去,说是来客人了。
路远纳闷,有什么重要的客人能让他妈生意都不做了,他印象里他妈可是哪有钱往哪儿钻的主儿,路远没多问,就跟着路妈着急忙慌的往家里赶,路妈还一个劲儿的打电话给路爸,叫他尽快赶回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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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海
路远和路妈赶回家里,看到一位满头华发的老人坐在自家院子里的石凳上,旁边还站着一个西装笔挺的中年男子,路妈站在院门外,仔细的看了几眼,脑海里也不记得她家有这样的富贵亲戚。
“请问您是?”路妈走过去,疑惑得开口问道。
“你是路富贵的家属吗?”老人站起身来,一脸和蔼的问着路妈。
“他是我的公公,您是?”路妈还是不记得自己认识此人,不过这位老人好像跟自家公公是旧识。
“我是高海,你高叔叔啊,丫头啊,你和路家小子结婚的时候,我还来喝过喜酒呐。”老人看到自己昔日战友的后人也满脸欣慰。
“哎哟,是高叔啊,这都多少年没见了啊,我都认不出您了呢,快二十年了吧。”路妈一拍大腿,幡然醒悟。
“路远,赶紧来见过你高爷爷。”
“高爷爷,您好。”路远礼貌的给老人鞠了一个躬。
“这是?”
“哦,这是我家老三儿,在北京上大学呢。”
“哦,大学生啊,好,有出息。”老人慈祥的摸了摸路远的头。
路妈把客人往家里领,这期间路爸也回来了,又是相互一阵寒暄,在得知自己昔日战友已经去世好几年了,老人还是潸然泪下。高海和路远的爷爷路富贵当年一起当过兵,在那个动乱的年代,战友之间的感情可非比一般,后来改革开放了,高家老爷子就下海经商了,路远的爷爷却在家务农,高家生意越做越大,后来渐渐的也就淡了联系。
高家老爷子在得知自己已时日无多,就常常想起了一些往事,心里头对这位昔日同艰苦共患难的战友甚是挂念,就想来看望下,毕竟这可能也是最后一次了。这次出来,高老爷子就带了一个司机和保镖,瞒着家里人说是想一个人出来走走。
其实路远爷爷要比高老爷子年长几岁,路远爷爷一直是个农民,农村人成家也早,而高家老爷子是人到中年才成家,所以才有这样错辈儿的关系。
路爸路妈还请了高老爷子吃饺子,正好饺子也还在锅里头热乎着呢,高老爷子直夸这饺子好吃,在得知这饺子是路远包的时候,还夸这孩子能干懂事。老爷子还说了,如果路远在北京有什么需要帮助,以后可以找他,以后毕业了找工作什么的,都可以帮忙。路爸路妈看到老人不嫌自己家穷,还这么客气,笑的合不拢嘴,更加盛情款待。
话题说着说着就说到以前和路远爷爷一起当兵打战的事情了。
“我记得以前啊,来喝你们喜酒的时候,那时候,你爸爸还在,我们两家还订了娃娃亲呢,说是以后如果两家生的是一男一女,以后就亲上加亲。这一眨眼,孩子们都这么大了。”老人感叹道。
“哎哟,我说叔啊,您可别说笑了,我们家哪敢高攀您啊!过去的事啊,就别提了。“老爷子这样说,路爸还真是受宠若惊。
无心的一句话,却不想一语成戳。高老爷子陪路爸路妈又聊了好一会儿,期间路妈几次三番的打电话给路瑶和路平,说是叫他们赶紧回来,家里来了重要客人,等老爷子走了,也没见回来,老爷子笑着说没事没事。
送走了老爷子,路爸和路妈看到高老爷子带来的一盒礼品,放在桌脚旁,看上去也不起眼,心里还纳闷着呢?这么有钱的高家,送礼怎么还这么寒碜。都说送礼成双,至少也得好几样,这送单样的还是头一回见。路妈一打开礼盒,顿时傻眼了,呆愣愣在原地,结巴的喊着路爸,路爸过来一看,也愣了,他们平身从来没见过这么多的钱,只见礼盒里全是一沓沓赞新的钞票,粗略一数,都有几十万。
“不行,这钱咱不能收,我收着不踏实。“路妈虽然势力,但大是大非面前她还是分的清楚的,亲戚家礼尚往来,那是人之常情,也无可厚非,但送这么多钱,心里怎么想怎么不踏实。
“嗯,咱家虽然穷,但无功不受禄,咱得还回去。“路爸自然也赞同路妈的观点。
路妈把钱都存在了□□里,整整二十万,叫路远回北京开学的时候,顺带着还给高老爷子,也幸好,老爷子临走前留了地址和电话。路妈把卡和地址交给路远的时候,是千叮咛万嘱咐,还说一定要亲手交给老爷子,要礼貌客气。路远盯着手上的地址,还觉着眼熟,没多想也就乖乖答应了。
☆、除夕
除夕夜,是家家户户吃团圆饭的时候,一家人欢聚一堂,拉拉家常,聊聊子女,在鞭炮声中,陪着家人守岁,是一个欢乐温馨的夜晚。但高家却显得冷冷清清,高雅成天的不着家,高老爷子身子骨一天不如一天,吴秀就陪着老爷子早早得回房间休息了。高俊待在这个冷冰冰的家里,心里觉得烦闷,就打算出去喝几杯。
去了常去的酒吧,酒吧里人声鼎沸,歌舞升平,浓重的摇滚乐冲击着人的耳膜,舞池里,各个俊男美女,扭摆着腰肢儿,披头散发,一片群魔乱舞的景象。其实,高俊并不喜欢这么嘈杂的环境,每次去酒吧,他都会选择二楼的卡座包厢,这里要显得安静许多,看着下面拥挤的景象,高俊心里面才觉得好受点。
记得有人曾经说过,酒吧是寂寞的人最爱去的地方,为了消除寂寞,可是当一群寂寞的人聚在一起时,他们依旧还是寂寞的。自己是寂寞的吧,多少年了,这颗心寂寞了十几年了,自己还能被救赎吗?自己的归宿又在哪里?在这座冰冷的城市里,自己的这颗心也是冰冷的。十五年前就空了,从自己母亲死去的那一天起,他就已经空了,唯一剩下的只有漫无边际的恨,他恨自己的父亲,他恨吴秀,他恨所有对感情不忠的人,他恨所有背叛他伤害过他的人,他恨。
“我说大哥,你不知道今天什么日子啊,把我叫过来陪你喝酒,我忙着呢。“杜康风尘仆仆的进来,仰头喝着桌子上的啤酒,似乎是想解渴,还一边抱怨着。
“是不是兄弟,是兄弟就别废话。“高俊黑着脸,啪一声,一瓶茅台搁在茶几上,看样子是想着今晚不醉不归。
“唉,我说哥儿们,这大过年的,谁招你惹你了啊,这么喜庆的日子,你能不能别整天撑着你那副死人脸。“杜康嘴上这么说着,可是心里也知道,高俊心里不好受,就也不含糊,和高俊杯碰杯干了起来。
二楼的卡座包厢设计特殊,包厢里的人能看到下面一楼景象,却隔音效果绝佳,楼下的人看不清包厢里的情况。杜康看着下面喧闹的景象,看着看着就觉着舞池里有一个衣着暴露的女孩似乎特别眼熟,仔细一看,这不正是高俊的妹妹,高雅吗?
“高俊,过来,你看那,好像是你妹妹?“
“还真是。“高俊顺着杜康指的方向一看,还真是他那个娇纵跋扈同父异母的妹妹。
“嚯,姑娘家家的,挺热情奔放啊,都跟那男的抱在一起了,受过西方文化熏陶的人,就是不一样啊,你不管管她?“
“随她去吧,她的事我懒地管。“看见舞池中衣着暴露的高雅,抱着一个一头黄毛穿着皮衣皮裤看着就是混混模样的男人,一起摇摆着身体,高俊满脸不屑。
“唉…唉,那男的拉她出去了,不会是开房去了吧。“杜康催着口哨,一副幸灾乐祸的模样。
“别管她,坐下喝酒。“
春节一眨眼也就过完了,在各家还忙着走亲戚的时候,xx大也就开学了。路远提早一天到了学校,个把月不住的寝室,透露着一股霉味儿,路远就忙活开了,擦桌子扫地,把被子也抱出去晒了晒。等忙完了,一看表,就四五点了,本来还想着先把路妈叫他还的钱给还了,来回肯定也来不及了。想了想,还是周末抽个空去吧。
路远忙活完,刚想出去吃晚饭,刘杰就开门进来了,大包小包的,整的跟江西老表似的。
“你咋带那么多东西啊,都是些什么啊?”路远看着一地的大大小小包裹,差一点以为刘杰把他家给搬来了。
“哎哟,累死我了,你就别提了,我妈让我带的,都是些过年亲戚朋友送的礼品,还有一些熟菜,家里都放不下了,我妈就死活让我带回学校,这还是我坚决抗议过后的分量呢,要不然还要多。“刘杰趴在椅子上,气喘嘘嘘。
路远没说什么,看刘杰累成那样儿,就帮着刘杰收拾行李,把地上的包裹也归置归置。
“哦,对了,差点忘了,我有东西送给你。“刘杰在满地的包裹里一顿翻找,才找到一袋东西递给路远。
“这什么呀?“路远疑惑着问道,并没有接过袋子。
“衣服啊,送给你的。“刘杰拆开袋子,是一件赞新的米白色的羽绒服,还有一条卡其色的裤子,路远看着款式和料子也知道不便宜,就拒绝道。
“我不要。“
“这不是我买的,是我们家亲戚送给我的,不过我太小了,穿不了,所以就想着给你了。“
“我还是不能要啊,太贵重了。“
“算了,你不要,我就扔了。“刘杰夺过袋子作势要从窗户扔下。
“好了,好了,我收下就是了,新衣服扔掉多可惜。“路远最后还是勉为其难的收下了。
刘杰死磨硬泡非要路远穿上试试看,路远别扭地换了新衣服,站在刘杰面前,还别说衣服还挺合身的,大小也刚好。
“不好看吗?“路远看着盯着自己发呆的刘杰不确定地问道。
“简直帅呆了,哈哈!真是人靠衣服马靠鞍,小样儿,不错呀!”刘杰平时受了路远不少的照顾,他也很珍惜这个朋友,知道路远家境不好,过年肯定没有买新衣服,所以有什么好事儿,总会想到他一份。
“这大过年的,我也没有什么礼物送你,你送了我衣服,那我就请你去吃海底捞吧,你不是最喜欢吃那个么?”
“海底捞?真的假的,出手这么阔绰呀!成,好兄弟,够义气,哥们儿就赏你这个脸了。”
路远也跟着开心的笑了,刘杰爽朗不羁的性格,他是很向往的,跟这样的朋友在一起,人都会开心不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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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吃饭
高家的餐桌上,气氛永远都是压抑的,桌子上再美味的佳肴,也让人觉得味同嚼蜡。高俊自从老爷子回来以后,就搬去了自己买的公寓住,一个礼拜只有几次才回来吃饭,这个家气氛压抑的让人窒息。
“我说高雅,你一个女孩子家成天不着家,在外面鬼混,成何体统。”高老爷子开始训话了。
“哎哟,爸,我都成年人了,别整天上纲上线着,成吗?我有我的人生自由。”
“人生自由,你的人身自由就是整天跟你那群狐朋狗友瞎混啊,让你读书你不好好读,年纪轻轻的整天酒吧夜店,像话吗?”老爷子说到这个不成器的女儿,顿时没了吃饭的心情。他高海精明一生,怎么会有这么不成材的子女。
“哎哟,老高啊,就少说几句吧,小雅现在还小,等大了就好了。”吴秀连忙替自己的宝贝女儿说好话。
“还小?都二十三了,还小啊,都是你惯得,真是慈母多败儿。”老爷子看到吴秀这样袒护高雅,更是气不打一处来,高雅现在的性格有大半的原因都是被吴秀惯出来的。
“呕…呕…。”
“小雅,你怎么了?是不是身体不舒服?”吴秀看女儿干呕,以为女儿身体不舒服,就关心的问道。
“没事儿,没事儿,都好几天了,应该是胃病吧。”
“要不明天妈妈陪你去医院看看,生病可不能硬撑着。”
“行了,知道了。”这阵恶心来的快,去得也快,这会儿又没事了。
“我说你这不会是有了吧?不会是我要当舅舅了吧?”高俊打趣道。
“哥,你胡说八道什么呢?”高雅一下子窜了起来,大声嚷道,丝毫没有大家闺秀的样子,倒像个泼妇,嗓门像个高音喇叭。
“我说什么你心里清楚,自己干了什么事你自己心里明白,说出来怕你太难堪。”
“小俊,你怎么对你妹妹说话呢,高雅是你妹妹,你怎么能这么说话呢。”吴秀连忙站出来替高雅说话。
“好啦,都别吵了,还让不让人吃饭了。”老爷子看到这几个活宝,气都气饱了,一甩筷子,就回屋休息去了。
老爷子这段时间想了很多,他怕是错了,他今生犯的最大的一个错误就是辜负了高俊的母亲,高俊的母亲温柔善良,要比吴秀强太多太多了。当时,自己是鬼迷了心窍啊,抚摸着手里的照片,老人留下了眼泪,泪滴到了相片上,溅起了泪花,照片上是一个女人抱着一个可爱的男孩子对着镜头温柔的笑着。大错已经铸成,造成的伤害也无法弥补,逝去的人也不会在回来,一切都太晚太晚了。
有的错,你一辈子都不要去犯,一旦犯了,你会发现,到头来你错过了一辈子。
高俊吃了几口,就走出了家门,面对那对母女,他实在毫无胃口可言,打了个电话给杜康,拉他出来一起喝酒。
老地方
“我交代你办个事。”高俊一开口,就是一副命令的口气。
“啥事你就说呗,我刀山火海义不容辞。”杜康拍着胸脯,信誓旦旦。
“你找个人,监视高雅,要密切关注她的一举一动,有什么事就向我汇报。”
“你没事,找人跟踪你妹妹干嘛?”
“你别问那么多,照我说得做就可以了,找个可靠的人,记住了。”
“好勒,我办事你放心。不过,兄弟,我咋越来越猜不透你了呢,你这样挺让我害怕的。”
“你怕什么?”
“我怕我知道得太多,迟早有一天会被你灭口。”
“如果有必要,我会的。”男人轻呡了一口酒,语气淡然。
“别啊,呜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