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他如此卖力的校友们,全都声嘶力竭地替他加油,以为他完全投入这场趣味竞赛,却对他如此拚命的原因浑然不觉。
他一心只想赶到梁宥君身边。
就算身旁的参赛者嚷着我要怎么拿到教授的头发啦,他也毫不在乎地抢走田径队指导教练的鞋子,只顾完成自己抽到的指令,即使教练在他背后大喊拜托你别这么拚命,他也充耳不闻。
就算被他选定作为下手目标的学姊泪眼汪汪地求他别让她出糗,他仍冷酷无情地在其他校友的协助下,迅速扒下她的制服衬衫,因为他知道对方习惯在衬衫里多穿一件印有小熊维尼的背心,这是他在最短时间内思考出来的解决方案。
但是,看到最后一个指令的瞬间,他再也想不到其他人选,头也不回地朝医学院大楼飞奔而去。
操场上欢欣鼓舞的喧嚣声、校友们错愕的眼神和呐喊,已经阻拦不了他。
冲出电梯,他左顾右盼了几秒,顺着出口的指示箭头,在长长的走廊上奔驰。
位于最底端的药学系图书馆,在门口挂了烫金字门牌,他猛地停住脚步,上气不接下气地凝视着关上的门扉,心情就像当年伫立在学生会会议室门前的一年级新生,紧张到心脏差点蹦出胸口。
深吸一口气,他举手敲敲门,没等到回应就擅自转开门把,踏进陌生的领域。
纸张和灰尘的气味弥漫在空气中,就在拉上窗帘的窗户前,有张作为流通柜台的办公桌,摆上不算新颖的电脑,堆放在桌面一角的书籍,以及放满剪刀、原子笔等文具的笔筒……
办公桌后方的椅子上,坐着他最期望见到的人。
没想到今天图书馆唯一的光顾者,竟是别系的学生啊!
优雅依旧的俊美容颜,隔着细框眼镜,向他投以似困惑又似无奈的微笑。
缓缓站起身来的颀长身躯,穿着白色衬衫、黑色长裤、红色针织背心,少了蓝色的领带之外,这身熟悉的打扮勾起他内心深处的甜美回忆。
有种时空倒错的感觉。
现在不是校友会的趣味竞赛吗?你跑来我这做什么?
没有回答梁宥君的疑问,高锡泉直盯着窗帘,确认这朴素到反而显眼的花色,跟自己在操场上看到的一模一样。
他快步上前,伸出双臂将人揽入怀中,用尽浑身的力量,紧紧拥抱。
喂……泉……小泉,你怎么了?臂弯中的人随之一僵,却没有推开他。
梁宥君生疏的称呼,使得高锡泉更用力抱住他,直到他忍不住喊疼,才稍微放松力道,以认真而诚挚的目光凝视着他。
最后的指令,没有你就无法完成。
什么啊!该不会是提前落跑的前学生会长吧?笑着从他口袋抽走捏得皱巴巴的指令卡片,在看清内容的同时,梁宥君脸上的自嘲笑容,也为之冻结。
我爱你……再一次,高锡泉将朝思暮想的身躯搂在怀中,感受他饱满的前额抵上自己的肩,指尖爱怜地抚摸他的发,低头在他耳畔低喃无数次我爱你。
睁大双眼的梁宥君,一句话也说不出来,而写上想对她(他)说我爱妳(你)的人的卡片,就此从他手中滑落,飘至地面。
如果太沉重了,我会改口说我喜欢你,但这份心意是完全相同的,我喜欢你,一直喜欢你……
喜欢到胸口发疼,喜欢到痛入骨髓,再多的词汇,都不足以形容他高涨的爱意。
每多说一句我爱你、我喜欢你,心底蕴蓄已久的热流,就越激烈地沸腾起来。
对不起,我竟然拖了这么久才说,眼睁睁地放你走。
他没有察觉到,当时的梁宥君正在暗示他,早该抛下所谓的同情、愧疚或其他作为掩饰的情绪,坦承自己的情感究竟为何。
即使对方一句话也没说,但颤抖的肩头,显示他失去以往的冷静,而依偎在他胸前和肩上的顺从举动,代表自己的想法没有错。
这个人,也是在乎自己的。说不定,也同样爱着自己。
好想亲吻那震惊到颤动的双唇,好想追问自己在对方心中的份量……
突然间,他觉得自己像个小女生,哭着逼问男友自己和电玩相比,到底哪边重要。
最后,他吻了梁宥君可爱的发旋,将自己的脸轻轻搁上他的头顶,以紧绷到嘶哑的声音问道我不只是你的副会长吧?
感觉细软发丝摩擦着下巴,对方正以摇头取代不是这个回答。
他知道,这是他追随的学生会长在不知所措时,仍力持镇定的回应方式。
也不只是你的仆人、司机吧?
同样的,这次的答案也是摇头,却多了小声到听不见的补充说明。我早就说过了,你对我来说具有更多意义。
对不起,那时候我以为你说这种话,也只是在戏弄我而已,因为我常搞不清楚你哪句是真心的,哪句是想以我慌乱的反应取乐。
其实你这个人,有时也挺过份的嘛!梁宥君叹了一口气,低声嘟嚷着。就算是戏弄你,想也知道,我不会无缘无故欺负人。
只有小学生才会刻意欺负喜欢的人,看对方气鼓鼓地追着自己跑的模样,胸口的烦闷才能获得舒解。
心想学生会长也有如此不成熟的一面,高锡泉竟觉得这小小的缺陷,使他们之间的距离拉近了。
那么,从现在开始,你可以认真回答我几个问题吗?
感觉梁宥君轻轻点了点头。
你刚才,是不是在窗前看着我?
他等了很久,都没有得到回音,就连点头、摇头都没有。
你不回答,我就当是了。在依然没有答覆的情况下,他又问了。你是不是为了我才去参加校友会的聚会?
一片静悄悄。
你是不是刻意不让别人接近我?
还是,一片静悄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