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站起来“你们要审我,不管多少遍,我都会告诉你们,韩今宵犯过罪,但他犯了什么你们自己去查!这次我亲眼所见,人就不是他杀的。”
“小吴,你不要倔着,你倔着对谁都没好处,对你有好处吗?对你爸妈有好处吗?有些厉害关系你考不考虑?”
吴越说“……那没有关系可以考虑的人呢?是不是注定就要亡命天涯了?这就是所谓的不徇私枉法吗?”
“真服你了!我们现在不说法好不好?我们现在说对错!说你怎么做是对的,怎么做是错的!”
吴越说“那我宁愿一辈子错下去。”
吴越那天折腾到傍晚才回到租来的四合院里。院中正是吃饭时间,锅勺碗筷大人小孩,热闹的让吴越觉得心里空荡。
他一直在想,如果他身上发生了什么,或者是韩今宵发生了什么,原先的生活会有怎样的变化呢?
答案其实很残忍,一碗少搁了两颗盐的红烧肉,它的滋味儿会有什么区别。
第二天,吴越又被国安部请过去喝茶。他们拿吴越没辙,只好上车轮战术,硬的不能来,但可以隔三差五就找找人,谈谈心,烦不死丫的。
吴越本来还能忍着,但这一次吴越遇到的人,却让他整个压抑的暴脾气全给点着了。
坐在那边的孙子是谁?——吴越真要疯了,他走进屋子,一眼看到那个人,气得差点没掉头直接就走——
那家伙赫然就是之前和吴越在会所起过冲的妈巴羔子,太子党黄储!
“真他妈瞎了!”吴越撂了一句话掉头就走,门外哼哈二将拦住他“吴先生,对不起请配合一下。”
“配合你老子!这谁?!啊?这谁?!你们找谁不好找这么个傻逼!操了!”
“吴越,不过就是接任务何和你聊聊事情,你至于这样?”
吴越回过头,手凌空朝黄储极凶狠地指了指“你大爷的——!”
清醒着的黄储不像喝醉了的黄储那么没有理智,他冷笑着,手往前摊了摊“好说,不过你先坐下。”
“我年前调来国安一局的。你大概还不知道。”黄储说着推给吴越一包烟“抽吗?”
吴越冷冷地“我怕里头搁了k粉。”
“烟丝扒开给你闻闻?”
“用不着,你他妈有话直说。”
黄储漫漫地点了点头“那行,你爽快,我也就直说。有人举报你和韩今宵有不正当关系,你承不承认?”
“……”吴越盯着黄储的眼睛。
黄储试探着微微前倾“承认吗?”
“你听好了黄储。”吴越说,“我举报你和柳局有不正当关系,你承不承认?”
黄储说“你要证据吗?”
吴越冷笑“你有证据吗?”
黄储“证人……”
吴越打断他“这种事情你跟我来证人这套?黄储我告诉你,这事儿除非你抓个现行来个照片或者视频,否则你他妈就是在空口说白话!我和韩今宵有不正当关系?我操了那你告诉我什么是正当关系?你在路上勾搭女人,这算正当关系吗?!”
黄储咬着牙根“吴越,你别在这里胡搅蛮缠。”
“我问你什么是不正当关系!”
“你再冲我叫板试试看!这不是你家也不是公安局!是国安部!你老子牛逼又怎么了?现在你是受审人员我是主审员!这是你跟我说话的态度?!”
吴越被他那副小人得志地嘴脸气的把头一扭,片刻又转过来,猛然起身,一脚踹了椅子“你让我什么态度?老子这些年就这态度!你不服是吧?不服你拿证据!你告诉我什么叫不正当关系!你爸你妈是不正当关系对吗?”
黄储脸红脖子粗地怒道“你招了是不是?你承认了是不是?!你和韩今宵是那种关系——”
吴越简直要被他的思维给逼疯了,他狠狠抓了两下头,一拳重重锤击在桌子上,震的杯盏叮咚。
“你还有没有点脑子?你没脑子审人你就别托人找关系把你塞国安来!”
里面俩人真是吵的不可开交,外头不对了赶紧叫柳局长过来。
柳局过来的时候,吴越这小子嘴贱,大概是之前说了什么恶毒刻薄至极的话了,把黄储已经惹的双眼血红。
这个黄储也是脓包一个,托关系进了一局,半年了啥事情都没有办成过,这次说什么都偏要掺和吴越这件案子,没成想竟然被吴越三言两语挑衅成这副德性。
傻逼太子党热血上头的时候啥都会干,装出来的沉稳也全部泡汤,柳局就瞧见黄储一把揪住吴越的衣领“你再说一遍试试!”
吴越这种时候自然是动口不动手,他冷冷的“我说你是你老子和你妈不正当关系操出来的产物!”
“啪!!”
一记耳光抽的那叫心狠手辣怒焰冲天,吴越脸上登时就是五个红指印,被打的头偏在一边。
柳局长“……”
门外哼哈二将“……”
吴越“……”
黄储颤抖着手,余怒未消,但目光显然也瞥见了柳局,理智逐渐在熄灭的怒火中找回,他僵硬的弯下脖子,愣愣盯着自己的手看。这个审讯室里头是有监控的,他又慢慢抬起头去看监控。
“……你故意的。”
半晌他沙哑着嗓子,抬起脸愤恨夹杂着狂怒,狂怒裹挟着后悔,他颤抖着指着吴越的鼻子“你故意的对不对?你躲得过去!你也制的住我!你故意要惹火我……是你先开口攻击人的,你……”
“黄储,老子早就和你说过。”吴越幽冷着一双凤眼,慢慢把头偏转过来,对脸上火辣辣的疼痛丝毫不以为意,他看着黄储的眼神就像看着下水道的杂碎,“如果没有脑子审人,你就别托人找关系把你塞进国安。”
☆、亲爱的你在哪里
那天吴越回了军区大院,玉树临风的二公子走起路来依旧是健步如飞,傲视群雄。下巴微微仰着,对所有目光轻蔑不顾。
脸上被扇的那一耳光真是不负吴越重望,红肿的厉害。吴越一推门回家,他爸妈就看到了,看得是脸色大变——谁敢扇吴家人的耳刮子?吴二少的脸打小除了长辈,就司令员摸过,那还得是轻轻地摸,连根汗毛都不敢给伤着了。
这一耳刮子可彻底把吴军座抽暴怒了。
吴军长打了电话劈头盖脸把老战友骂的体无完肤,完了又扔话叫人去训黄储他老子!训黄储!往死里训!啥妈巴羔子的玩意儿,他吴建国的种也敢打?打聋了怎么办!!滚蛋!!
自打那天起,再没人敢提审追究吴越。谁都知道吴二公子这里肯定有线索,可是谁都不敢挖。
这回是吴军长暴怒,下回呢?下回闹大了让吴家老爷子回来试试?所以说太子党就是这点好,放聪明了,别在群众面前吆喝“我爸是李刚”,回头回了家,什么都好说,什么都好收拾。
更何况了,这事儿本来就是国安理亏,俩太子党掐起来,没脑子的揍了有脑子的,官小的揍了官大的,黄储自己送上门来要和他吴越玩黑的,吴越顺水推舟——别以为老子是斑比,老子犯二犯糊涂是要看人的。
对于这些人,他一点都不二,他比黄储更狠。
你给我一个耳光,我让你当晚就打包袱从国安滚蛋走人!让你和人拼爹!拼着拼着丫还拼出惯性了,在你二爷这儿你都刹不住车,混蛋玩意儿……
“咝……”吴越在镜子前照着自己半边被抽肿的脸颊敷着冰块,“这孙子下手还真狠。”
来看望他的曾东升在旁边帮二爷端着杯子,里头浸着碎冰和纱布,曾东升瞅着他“二爷,你要不抹点药呗?”
“受不了那味儿,况且抹的一张脸和唱戏似的,没脸见人。”
曾东升嗫嚅着,直犯嘀咕,那您这张脸现在就能见人了?
吴越往洗手池子里丢了小半块儿快要融完的冰块,又重新从杯子里挑了块大的,状似不经意地问“林泉最近怎么样?”
“谁知道啊,最近都没见着他人。他好像也搬出去住啦,不在大院里头了。”
“咝!”吴越闻言手一滑,力道失偏了,弄疼了自己脸颊。
曾东升问“二爷,林泉再怎么说也不会失踪,但你看看你,前段时间真把咱都急疯了……我也不问你到底发生了什么事,问了你肯定也不说,但你自个儿往后总得多留心一些,到哪儿……到哪儿都给我们一个信……”
吴越乜斜了凤眼去看他“……”
曾东升说“你有个三长两短的,你让咱能好受?就别说我了,说你妈吧,其实你说她以前是欠了你,但是你也看到了,你失踪的这几天,她愣就是一个人瘦成了另外一个人,我都快认不出她来啦。你还和她置气吗?”
吴越心里难受着,正巧这时候朱红从外头走过去,犹豫地看着儿子和他朋友在里头敷药膏,想进来帮忙,又怯怯地没敢动,逡巡了一会儿,还是低着头走了。
于是吴越更难受,他重新把目光转回了镜子里,半晌,曾东升听到吴越口中说出了一句之前二十多年,他都从来没有听过的话。
吴越轻声和他说“东升,对不住啊。”
一个月后,吴建国开口,吴越重新回到了东城区刑侦大队,照旧是原来的位置,连桌上的报纸都没动他的。
一身制服笔挺的吴越回来工作了一个星期后,所有人都感觉出吴越变了。他不再像以前那么爱笑爱说话,也不再会常常和人耍太子爷的脾气和领导犯拧巴,他几乎是有些沉默,那双眼睛里总像是压着很重的心事。
人们都知道吴警官现在只管埋头做事,吴越做什么事呢?
吴越是在查案。
专案组的人不可能再和吴越有任何交集,甚至吴越不可能再沾手任何与本案相关的枝枝丫丫,吴越知道这事儿托关系没用,他自己查。
吴越的个人笔记本电脑里建立了详细的关系网,每一个推测都被枚举上去,最开始只是几个简单的脉络,而经过一个月左右的不断完善和调整,所有人明里暗里的关系被罗列出来,那些脉络之下暗潮涌动……
吴越瞪大着眼睛,托着腮,屏幕荧光照的他的神情有些诡异。
他就这样对着电脑不断地分析,研究,偶尔抬起手,在键盘上敲击几个字,又开始一动不动地对着关系网分析,眼底推测怀疑的光晕晃动。
他的视线已经在一个人的名字上盯了很久了。
黄立仁。
黄储的父亲……
“小吴,下班啦下班啦,你不走?”
“不走,我有点事。”吴越抬眼和老王点点头,“你先回去。”
“年轻人,工作认真是好的,但别玩命。”老王拍拍他的后背,“天气预报说一会儿有雨,你还是早点回去,记得走之前把窗户给关了,打雨。”
“成,我知道了。”
老王走了,顺手带上了办公室的门,皮鞋踩在地砖上的脚步声越来越远。
大楼里的人越来越少,隔壁档案科的门也被关上,小张一边打着电话一边穿过走廊。吴越瞥了眼电脑下方的时间,六点零三分。
他拿了张纸,对着电脑在上头刷刷写着什么,一手抄起电话,拨了每次加班都会叫的老陕面馆外卖。
“你好,麻烦一份油泼辣子面,半个小时能送过来吗?……嗯好,少搁点儿辣啊。”
六点半,阴沉沉的乌云中落下瓢泼大雨。其他楼层不好说,但吴越去了一趟洗手间,看到他们这一层的办公室门都关了,楼道里没人,他一个人的脚步显得空空荡荡的,走廊监视器闪着幽幽的红光。
吴越回到办公室,揉了揉长时间对着电脑有些酸痛的眼睛,靠在椅背上稍稍休息。门忽然被敲响了。
“进来!”吴越边打哈欠边说,往兜里掏钱。
老陕面馆送外卖的一直是个很高大的陕西小伙子,爱戴鸭舌帽,今天也不例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