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加快脚步,三两下蹿过去,双臂哗啦啦分开一丛又一丛似乎永无尽头的长草,惊动草丛里苦逼的青蛙蜻蜓小甲虫小蚂蚁若干——
“哗——!”
最后一丛倔强的草被吴越拨开,清澈的溪水反照的强烈的阳光,一下子照进吴越瞳间。
吴越猛地拿手去挡住这样耀眼明媚的光线,适应了片刻才慢慢把手拿下来。
这时候他见到了他人生中所见过的,最漂亮的一个早晨。
反射着粼粼金光的欢愉溪流,清澈的溪水叮咚作响,小小的旋流在打着卷儿。连绵无止的长草也披上了晨曦赐予的金色凤冠,夏风过处,金浪叠翠。
韩今宵站在清凉的溪水中,这厮也没穿衣服,当然这样的男人脱了比穿着还有看头,韩今宵固然是毫不在意的,吴越看他的时候,他正好搓完了一件衣服,正直起了弯着的腰,手臂上肌肉有力起伏,哗啦拧干衣服上的水。
晶莹的水珠顺着他的健壮的胳膊流下,淌在铜色的肌肤上。
那样的皮肤颜色漂亮性感的令人惊叹,如同价值连城的珍贵野兽的皮毛,又像是炉膛里正在燃烧着熟铜热火。
吴越忽然无从判断那些水珠究竟是从韩今宵身上流下去的呢,还是在一半就被那人灼热到令人眼红心跳的熟铜肌体蒸腾成了丝丝水汽。
刚冷英厉的侧脸,强健的体魄,匀称的胸腹肌肉,浑实健壮的长腿,湿漉漉的体毛簇拥着的傲视群雄的阳具。
身体挣脱了衣物的束缚,野性挣脱了文明的束缚。他们如同原野森林里的头狼,在彼此面前毫无芥蒂地展现着每一寸赤忱之体。
吴越一瞬间觉得困惑,曾经他是觉得如此肮脏龌龊不堪的性,色,赤裸。却在这一刻冲垮了他先前对美的构架——性碰上了爱,色糅合了情,赤裸坦诚出两颗真心。
地狱与天堂,魔鬼与天使,果真只有一线之隔,一墙距离。
吴越在那儿发愣呢,思索那些个文艺的来应景。但可惜漂亮如大卫雕塑的那玩意儿是个大老粗。
韩今宵乜着眼看到裸着站在那里的吴越,嘴角甩起一丝蔫坏的笑,忽然一出手,把洗好的衣服团成一团朝吴越丢过去。
“喂——!”
吴越没反应过来,给湿漉漉的在脸上砸了个正着,摔的他俊脸上都是水花,吴越连忙扒拉下来一看,顿时七窍生烟——操了!那竟然是条内裤!!
吴越两步跑进溪水里和韩今宵拼命。
“你大爷的!!你他妈敢拿自个儿内裤砸老子脸!!!”
韩今宵大笑起来“那是你内裤!”
“胡说!明明是你的!!”吴越怒跳着拳脚相加,连散打拳击的功夫都一并用上,企图把洗好的湿内裤塞韩今宵嘴里,“忒么胆儿真肥,敢暗算老子!!”
水花四溅,两只健壮精悍的雄性生物在溪水中笑着打闹,岩石后头探出一只惊魂未定的绿皮青蛙,盯着这两只新来的野生动物,弱弱发出一声招呼“呱——”
草叶后头一只蟋蟀轱辘着眼睛“唏嗦——”
忙碌着的田鼠瞪圆了它高度近视的俩小黑眼,也企图和水里嬉戏的俩新生物问声好“吱——”
两人闹够了,也一起把衣服洗好了,晾在石滩上等着灼热的太阳把衣服烤干。
夏天的太阳充足,衣服又单薄,用不着到中午应该就能重新穿上。
吴越和韩今宵就趁这会儿坐在石滩上休息。吴越拿他的脚趾在石滩上逗一排匆匆爬过的蚂蚁玩儿。
韩今宵调侃他“视力是好啊。”
“那是,知道小爷我最喜欢啥运动吗?”
韩今宵“……”
吴越听那儿没声,扭头见韩今宵嘴角嘲讽,黑亮的眼神戏谑,不由大窘“操了,你想啥?你爷爷我最喜欢的运动乃是眼保健操!!”
然后他还开始煞有介事清俩嗓子,模仿喇叭里的声音,绘声绘色的“眼保健操开始,闭——眼——”
饶是韩今宵这种不爱笑的人都被他那种神态给逗乐了。吴越瞧着韩今宵的笑容,不由得心生感慨。
“老韩啊……”
韩今宵略挑黑眉,老韩这是任马力这种和他生死交生死的人才会叫的,他也不过三十出头,正是男性发展到最强悍成熟的时候,这里的老指的不是年龄,而是一种感情的加缀。
老韩老韩,就好像真的认识了很久,经历了很多,然后才有资格称一声老。
吴越看着他,自然而然地“老韩,你该多笑笑。”
“你看你,虽然说经常笑,容易有那啥表情纹,但不是还有一句话说得好嘛,笑一笑,十年少,你说你没事儿总板着个脸,要不就唬着个脸,再不然你就阴着个脸,你吓唬谁啊?”
韩今宵淡淡的“觉得爷笑起来耐看是吧?”
吴越“……没见过这么自作多情的人。”
韩今宵“你要想看你就直说,拐那七八十个弯的,还啥笑一笑十年少,不噎的慌你。”
吴越忙举起手“打住!算我啥都没说!你大爷的,真神了你,够自恋的啊。”
韩今宵嘲笑地打量着他“彼此彼此啊。”
吴越伸了个懒腰,躺在石滩上,喃喃说道“操了,以前咋就没发现你也挺能贫的……”
吴越亮着雪白的肚皮,和猫儿似的晒了会儿日光浴,韩今宵以为他是在休息呢,就没打扰他。
没成想过了一会儿,吴越忽然一骨碌爬起来,和韩今宵说“不对!”
“什么?”
“不对啊老韩!”
韩今宵有些头疼“商量下,能不能别叫我老韩,他妈从你嘴里念出来,怎么听怎么像老汉。”
老汉在某些地区的方言里是指老爹的意思,明晃晃的占吴越便宜。吴越瞪了他一眼,挥手给了韩今宵不轻不重一小巴掌“我现在不和你扯这个,我刚才躺地上回想劫车那天的事情,我想到一个之前一直都漏掉的细节!”
关于第三批出现的“黄雀”,究竟是什么人,韩今宵和吴越这些天讨论过很多次,但可惜线索不够,一直都没啥结论。
这批人关系到韩今宵的论罪,他们的头如果找不到,别说韩今宵,就连吴越都得牵连进去。
“你看,我们之前分析的有这么几点。”吴越一条条捋给韩今宵听。
“首先,你爸那个案子,是跟最近的官员专案有关系的,第三批人和你们不一样,他们的目的是杀人灭口,我们可以很大程度怀疑就是还没有落网的背后大鱼,企图消灭人证做出来的疯狂举动。”
韩今宵“话是这么说没错,但是之前就已经说过了,他既然这么煞费心机,一定要除掉我爸,就证明那是唯一的活口,值得他冒险,现在他已经得逞了,你觉得抓到他的可能性还剩多少?”
“这个先放一边不谈。”吴越说,“你告诉过我,你之所以埋伏在那段山路,是因为事先托人去系统打听过,知道押送你爸会走这条路,我权且猜测那个人是故意把路线告诉你,让你先和特警鹬蚌相争,他坐收渔翁之利。这可不可以?”
韩今宵点头“可以怀疑。”
“那这样一来,就说明给你信息的人,和后来出现的‘黄雀’们是一伙的。”吴越分析,“再加上后来那个内鬼……这些又指清了一个问题,黄雀在系统内部署了不止一个内鬼,什么样的人可以在公安系统内干出这种事情来?”
韩今宵阴沉道“同样是条子的某个人,而且还是条子里的大拿。”
吴越摇头“那倒不一定他本人就是条子,有可能是他的亲戚,但至少说明此人和公安高层有密切关系。”
“你想把他们的关系都捋清,一个个排查过来?”
吴越想了想“现在不会,但我保留这一条,我以前不管别人之间的关系,这事儿看起来容易,但做起来麻烦,我得找机会拿笔和纸枚举清楚了,一条一条对应过去。”
“不过,老韩,那天去劫车的人可不会是这位大鱼。”
韩今宵说“这我也知道。”
吴越盯着他“……我们之前就分析过,那天领头的人很可能认识你。否则最后那个内鬼不会想要引诱你上车,然后说什么‘姓韩的都不能活’,你现在想起来你有什么得罪的人了吗?”
韩今宵摇头“没法想,海了去了。”
吴越“……”
韩今宵“你别这么瞪我,我再想也是这个结论,我在江湖上走了十五年,你让我上哪儿想啥时候得罪过什么人?”
吴越叹气着挥手“算了,也知道你肯定得这么说。”
韩今宵“那你之前说你突然觉得不对劲的是……”
吴越敲了敲额头,然后和韩今宵做了个眼保健操的动作。
韩今宵“……什么意思?”
吴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珠子,吐出两个字来“眼睛。”
作者有话要说看到小标题想歪的,全部和韩老板一起去面壁思过……
☆、最痛的往事
韩今宵“那你之前说你突然觉得不对劲的是……”
吴越敲了敲额头,然后和韩今宵做了个眼保健操的动作。
韩今宵“……什么意思?”
吴越抬手指了指自己的眼珠子,吐出两个字来“眼睛。”
“什么?”
“眼睛。”吴越一字一顿,“那天带人来的那个头,他的眼睛有问题。”
韩今宵眉头微微皱起“你怎么知道?”
“刚才忽然想起来,我在山坡上的时候,那个领头本来有一次机会可以一枪崩了我,但他没有动。你觉得他为什么不动?”
韩今宵“……”
吴越抓起地上的石子,一块块垒起来,垒了个大概的形状,他指着一块石子说“我当时在这里。”
他又比划了一下“那个头在这里,我就在他左手边,我们俩距离很近,但是倾斜的角度很厉害。你说他为什么不杀我?良心发现?疏忽?”
“……绝对没有可能。”韩今宵阴阴冷冷地说着,黑色的眸子里寒光如铁,最后他忽然一下想明白了,他对上吴越闪烁着的眼睛。
“——他的左眼是瞎的!”
脑海中瞬间又涌入那个阴暗狭小的地下室,蒸腾的水汽,烧的滚烫的煤炉,韩小婷折的纸花,带人来砸门的老杨。
水壶的鸣叫,狠戾的少年,冲过来的人群,人影晃动。
“我的眼睛!!!我的眼睛看不见了!!我瞎了——啊啊啊啊!!!!”
刺耳的嘶吼仿佛又回到耳中,狠狠地扎着韩今宵的耳膜,他低头看着自己的手掌,仿佛又看到很多年前举着的那个烧煤炉的火筷子,火筷子上戳着的半颗血淋淋的眼球。
韩今宵脸上的神色瞬息万变,忽然站起来,眼神就像两片刀锋般凶狠可怕“操逼的!老子知道是他是哪个孙子了!”
听当时武警到达时的动静,黄雀那帮人的“头”,显然是成功逃跑了。
韩今宵不管找不找的到那个瞎子,首先他要找的就是当时那批老杨带来的人,亏得韩今宵初入江湖进的是老黑手下,老黑和那批人是死对头。
而那批人老大姓元,如今仍是四九城屈指可数的几位地头蛇中的一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