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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您找吴警官 第12节

作者:安岭 字数:19493 更新:2021-12-19 03:01:34

    他说了,有的事情可以选择,有的事情却是无法选择的。

    他无法选择韩今宵的死亡,他如果今天不这么说,那么吴建国是绝对不会放他走的。

    “越越”

    朱红哭泣着,还想再和他说什么。

    吴越看着她,却忽然喊了她一声“妈”

    朱红一下子站住了,她的脸上血色全无,她颤抖着嘴唇瞪着吴越,仿佛永远不会信刚才从吴越嘴里说出的那个字。

    吴越朝他们跪下了,额头在地上磕出淤青。这是他在为刚才不孝之至的胁迫所能做的最后的道歉。

    然后吴越起身,头也不回地离家而去。

    如果最后,还能回头如果今后,还能选择

    吴越一边在大院路上跑着,一边狠狠地拿手背抹着眼睛。

    老爷子老妈

    对不起。

    人群忽然的喧哗让吴越从沉闷的回忆中回过神来。

    “韩今宵是韩今宵”

    “肃静”

    喧哗的浪头逐渐平息下去了,韩今宵面无表情的在法警的押送下走向被告席,他神态很平和,照样的高大英俊,他从来的冷静会让他的气势在这样的情况下依然不变,甚至让人觉得那些法警不是押送着他,而是保镖小弟般跟着他。

    所有人的目光都在盯着韩今宵看,愤恨的,好奇的,畏惧的

    可是韩今宵统统都没有注意到,他只在忽然间注意到了一个人的视线,烫在他的脖颈上,旁人绝无可能拥有的倔强和纯澈,烈火追逐着干柴一般的热度。

    韩今宵一凛,蓦地回过头,越过攒动的人头,视线和吴越准确无误地缠在了一起

    他终于有了神情的变化,他愕然了。嘴唇微微开启,那是一个将唤未唤的“吴”。

    审判的过程枯燥而漫长,悬崖命案那些死亡警官的家属情绪屡次失控,不得不一次又一次地让政法干警维持相应的秩序。

    吴越手指冰凉地坐在证人席,他不怎么说话,他就是那样默默地看着韩今宵的背影,他的背脊依然挺的很直,尽管他听到有些人不识好歹地在他背后指指点点,于是他把脊梁挺得更直。

    他是个永远不会服输的人,他可以死,但不会在那些人面前低头。

    没有证据的辩护是软弱无力的,吴越自然知道。

    他无法指控任何人,他今天来,一如韩今宵那天独赴黄储,都是知道前头只有死路。

    这是一个没有任何选择的事情。

    人有了在乎,就有了软肋,有了软肋,他们都不再是强者。

    一审法院法官宣读完判决书,判决韩今宵死刑,等待二审,上诉高院终审裁定。吴越惊讶自己当时最大的惊讶竟然是没有任何惊讶。

    他只是平静地站起来了,在所有人的讶异中站起来。

    他看着法官,然后微微扬起他削尖的下巴,二十五年不曾改变的贵族傲气。

    他平静地对法官说“当时在悬崖,那些警员是我和被告一起杀的。我来自首。”

    法院有了几秒钟的死寂,然后瞬间炸开了锅。嗡嗡的喧闹让法警花了将近有五分钟才终于微弱下去。

    法官面露难堪,陪审员更是不知所措,他们从来没有遇到过像今天这样混乱的状况,最后还是法官清着喉咙“自首去的是派出所”

    “在派出所谁来抓我”

    吴越走出去,他走的很端庄也很慢,他一个人,没有人拦着他。于是他站到了韩今宵身边。

    “我说过很多遍,他是冤枉的,我给你们过线索,但没有人愿意往对的方向查下去。我一个人,我无能为力。今天我不会再说他是冤枉的,因为我已经重复了太多遍。”吴越直视着法官,“所以我说,我有罪,人是他和我一起杀的,我也是罪人。”

    已经有法警在远处急的直冒汗,幸好今天这一场不是公开审理,但被害者的家属都在现场,吴越这是在寻死这是一场真正覆水难收的寻死。

    “快打电话给吴军长快点”

    吴越慢慢地把话说完“法律不是最讲求一个公平吗我求一个公平,如果韩今宵的审判结果是死刑。我也求给我一个这样的结局。我求您,给我们一个公平。”

    法官现在不是在考虑公平不公平这件事,他是在考虑究竟是把吴越拖下去呢还是拖下去呢还是拖下去

    “打通没有啊”

    角落里的法警和同事已经是急的满头大汗。

    人群正在失控,场面正在崩塌,吴越站在韩今宵身边,世界毁了,方舟沉了,你我岿然而立,两段脊骨不弯,两颗头颅不屈,向着死亡和末日把手牵起再无畏惧。

    如果没有公平。如果不能阻止。

    我说过,我和你一起走上绞架

    “砰”

    门在这时开了,那一刻苦逼的法官觉得他的职业生涯一定将成为他所有同事中最具有谈资的整齐进来的竟然是一整个警卫连的士兵,每个都是军装酷帅武器强劲,战士们强硬地排成两道,这并不难,因为在场的所有人都愣住了,他们就像刀子划拉开豆腐一样轻而易举地划拉出了道路。

    进来的人竟然是军区司令员,这不是最要紧的,最要紧的是司令员此时站的不是尊位,他是站在别人旁边的,那个人赫然就是此时本该在天津疗养的吴老爷子

    老爷子白眉怒竖,老东西眼尖,老远就看到自己孙子站在韩今宵旁边,竖起拐杖像年轻时竖起机枪

    “吴越你胡闹什么给我过来”

    吴越没动,倒不是因为要违抗爷爷,而是因为他也被震住了,彻头彻底的给震住了

    操了,今儿什么日子

    怎么司令员伯伯和他爷爷都过来了

    还没完,俩老东西后面还乌七八糟跟着一团人,吴越一眼就看到了吴建国和朱红,两人身后还带着吴建国的兵,甚至还有冯局长和警察

    冯局长虽然买官,但干了刑侦那么多年,眼睛剧毒,一眼就看到了脸色有些微变的黄储,冯局二话没说,手一挥“抓起来”

    “干什么你们干什么”

    黄储一脸大祸临头的表情却依然在直着脖子喊“你们凭什么抓人怎么回事”

    可是没有用,骁勇善战的特警们已经身手敏捷地过去制住了自以为胜局已定,手无寸铁的黄储,黄储大喊着“你们徇私舞弊你们没有证据凭什么乱抓人你们没有理由,你”

    “你要证据吗”

    忽然有个声音,让吴越两只眼睛一下子就瞪大了他以为事情已经出轨到这个样子,已经没有什么可以让他更震惊的啦。

    可是偏偏就有。

    战士们分开一条道,一个熟悉的身影从后头走出来,林泉拿着一只档案袋,另一只手插在裤兜里,他先是看了一眼吴越,要不是韩今宵在旁边站着,吴越几乎忍不住就直接跑过去给这混球一拳再加狠狠一脚,然后抱住他啃死他捶死这混蛋算了

    林泉朝吴越眨了眨眼睛,嘴角微微上扬,但当他扭过头看向黄储的时候脸上又没有了任何笑意。

    一群人都走过去,林泉走在最前面,把牛皮纸袋摔在黄储眼皮子底下。

    “要证据吗这里头都是。你老子已经认罪了,你怎么着这些账本,官员的供词,任马力的供词,你家里搜出来的赃物,你也要看看吗”

    黄储近似疯狂,他简直像是一只随时会扑上去咬死林泉的疯狗,可惜疯狗此时已经被人按着“林泉你个孙子我把你当兄弟你”

    “老子只有俩兄弟。”林泉鄙夷地看着他,“闹架了也不会掰。你大爷的瞎了眼看不清。那老子提点提点你,一个是这个混账东西”

    林泉脸一偏,站在朱红旁边的曾东升不好意思地挠挠头。

    林泉没去看吴越,他也不好意思去看吴越,他就说“另一个在被告旁边杵着呢。”

    “林泉你麻痹狗娘养的东西”

    林泉不理他,林泉说“你差点没害死我兄弟,我不过搜你点证据,也算咱俩做过几个月的朋友,不亏欠你。”

    吴越喃喃地“我说你小子这几个月都死哪儿去了,原来你”

    林泉和吴越闹翻之后,最初确实是气不过,自甘堕落地和黄储一帮人厮混在一起。后来在吴越失踪的那段日子,着急的不止是吴越的父母,林泉也是寝食不安。再后来,吴越在医院被发现,清醒后一直在替韩今宵辩护,别人不相信他,林泉呢

    林泉信。

    所以在随后的日子,林泉刻意没有和吴越接触,故作决裂彻底的模样,依然与黄储这些人混迹在一起,搜罗着未来吴越一定会用得上的证据

    乱了,都乱套了。林泉在掰数黄储干的事情,吴越在陈述当初悬崖边命案的经过,死者家属的情绪像潮水般难以控制,维持秩序的法警根本阻拦不住,吴建国的兵在帮着维护现场的秩序。

    审判无法进行,只得权且休庭,韩今宵要被人带下去,吴越跟着下去了,说要和韩今宵单独说两句话再走。

    门一关,外头的喧哗和聒噪似乎再也和他们没有关系,周围的法警也只好全充木雕泥塑。

    吴越说“你死不了的。”

    “嗯。”韩今宵说,“老子彻底被你整成个死不了的货了。”

    吴越只是笑。

    韩今宵伸出戴着手铐的大手,去摸了摸吴越的脸“值吗”

    吴越还没来得及说什么,才关了没一会儿的门忽然“砰”地开了,吴越长眉一拧一边回头一边已经开骂“老子说了不会惹事就他妈谈两句你们至于”

    哑了。

    吴老爷子冷冷站在外头,接着他孙子的话“至于什么”

    吴越对老爷子的服从那是从小训练,简直是条件反射性的。他立刻老实,放开韩今宵,站到一边“爷爷。”

    “你真能耐了你”老头子被他气的高血压都要上来,挥手就是一拐杖抽在了吴越腿上,那声音周围的人听了心都猛抽一下,更别说吴越是直接承受的。被打了的吴越腿倒是不弯,也闷着一声不吭,由老爷子又一拐杖狠狠抽下来

    自从吴越成年之后,老爷子就再没打过他。人老了,心就软了,这些年他爷爷是一年宠他胜过一年,但现在不是了,现在吴老爷子抽他的力道即便是吴建国都不可能下的了手。

    韩今宵在第一棍子下来的时候就想去拦,被吴越侧手拉住了衣摆,不易觉察地摇了摇头。紧接着眉心蹙皱,又是闷声不吭地受了一棍子。

    “挂着个警衔是让你威胁人家局长去进押送车队的吗你警校同学是让你胁迫着去盗用刑侦手段查人的吗这个法院是给你搭的戏台子,让你演一出秋菊打官司的对吗你丢人不丢人”

    老头子气的直骂,骂的又咳嗽,抽着吴越的拐杖又狠又毒,但举着拐杖的手却颤抖的厉害。

    旁边有人在劝“老司令员”

    老头子充耳不闻,拐杖怒指吴越的鼻子“给跪下”

    “”吴越眼睛一下子瞪大了。

    老爷子乃是民国生人,骨子里刻板,但让他跪下这二十五年不过两次,上一次是因为误会他偷了小学同学五块钱。有孙为贼让老头子气的差点没活剥了小吴越的皮,什么解释都不听,让吴越在首长楼外头跪到了晚饭时间,谁劝都没用。好在后来真正的小偷被林泉揪了出来,小吴越才得以洗冤。

    “我说你莫名其妙你和甄兰怎么回事你真成吴越你真成你现在恨不得闹得全天下都知道我吴家的儿子和个男人你”老爷子最后简直被气得连话都说不清楚,眼眶却湿红湿红的。他把拐杖狠狠往吴越面前一丢,“跪下”

    吴越咬着嘴唇,腿被抽的像是要断掉了,他摇晃着忍着痛,身子还没有弯,却被一双戴着手铐的手止住了。

    韩今宵说“你别跪。”

    韩今宵拾起了老爷子丢在地上的拐杖,递还给他,韩今宵很高大,很高大地站在同样曾经很高大的吴老爷子面前,把吴越拦在后面。

    “您如果不解气,劳烦您赏脸打我,是我找上的您孙子,不是您孙子找上的我。”

    老爷子扭着脸,气得头晕目眩,他一把接过拐杖,就那一下子照着韩今宵的头颅准备劈过去

    那一下是真要命的,老爷子的狠勇不是花拳绣腿,他如果真想揍死一个人,哪怕上了一百岁,估计也就只需要一棍子

    可就在拐杖要挥到韩今宵头上的一寸之距,老爷子的手蓦然顿住了。

    这是吴老爷子第一次拿正眼瞧见韩今宵的脸。

    韩今宵眼皮不眨,沉默而担当地看着他,老头子也看着面前的这个年轻人,只是韩今宵有一种不怕死的冷静,而老头子的脸色在看清韩今宵的五官的时候瞬间变得苍白,然后又涨的通红,又苍白下去

    “哐当”

    拐杖掉在地上,吴老爷子揪着一下子上不来气的胸襟,踉跄着往后退了一步。

    “老首长”

    “爷爷”

    本就已经混乱到不能再混乱的局面更加变得群龙无首,一群人乌泱泱地蜂拥到一处,七手八脚地赶在吴老爷子昏迷在地之前扶住搀住他,小警卫扯着脖子喊“打急救电话急救”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绿茶的地雷,抱抱,今天下午有事,本章由存稿箱发布

    、牵马俑的故事

    在吴家的博古架上,有一尊汉代的牵马小人俑。

    那尊俑从吴越一出生就有了,不,其实是在吴建国一出生的时候,它就已经在吴家站了好多年了。

    小人俑上的彩漆早在出土的时候就已经剥落了,现在只有在交领的缝隙里能看到一些黑乎乎的痕迹,那是曾经艳丽的红漆留下的痕迹。

    吴越小的时候就爱趴在博古架下眨巴着眼睛看这尊俑,人俑戴鹖冠,宽袍大袖,手作牵引着马绳的模样,掌隙之间甚至可以穿绳爷爷说,这里本来就是穿了根绳子的。

    “那爷爷,绳子呢”吴越好奇地眨着黑白分明的大眼睛问。

    爷爷说“早朽啦,在地下的时候就朽没了。”

    吴越又问“那要绳子干什么”

    “牵着马,后面有一匹马。不拿绳子拴着马就跑啦。”

    吴越“那马呢马到哪里去了”

    爷爷就摸着他的头说“马马跑了,因为绳子朽没了。”

    吴越继续问“那马还会再跑回来吗”

    爷爷说“不知道啊,不知道”

    “哦。”吴越就不问了,他继续趴着看那尊俑,古老的人俑也微笑着看着他,维持着两千年未曾变过的牵着马绳的姿态,眼睛弯弯的,嘴巴也弯弯的。

    吴越看着它,吴越的眼睛也弯弯的,嘴巴也弯弯的,吴越想,它知道它身后的马已经不见了吗

    雪白的病房里,医疗仪器无声地运作着,窗外的阳光很好,有鸟雀在不远处的枝头鸣叫。

    “爷爷爷爷”

    吴家老爷子听到耳边有人在轻声地唤他,他眯缝着眼,费力地眨着眼。

    他睁开眼,第一眼他看到的不是雪白的天花板,他看到的是肮脏的布帘子,破破烂烂的棚子,缺胳膊断腿的兵痞子在医疗站里头游走着,穷困潦倒。

    这些年一直都是这样。每一次从梦里醒过来,他就好像在六十多年前的医疗站里醒过来,总是要过一会儿,他才会怔怔忡忡地想起,哦已经不打仗了,已经六十多年过去了,我也已经老得半截脖子埋黄土了不年轻了。

    他有时候会诧异,经历了那么多颠沛流离,爬过那样的尸山血海,自己究竟是什么时候积下的福荫,竟然还能苟活至今。

    不,不是苟活,是活的这样辉煌腾达,万众瞩目。他的子孙后代在帝都脚下都能够扬眉吐气,他吴家咳嗽一声,领导人也要听听他们姓吴的想说什么。这不是苟活。

    可是吴老爷子时常会觉得难过,这不是苟活,这又是苟活,他看过很多人死,那些人曾经和他就着一口大锅吃面疙瘩,那些人叫他的诨名开他粗鲁的玩笑而不是叫他首长,叫他司令员。

    但那些人都死了。

    这不公平。

    吴老爷子一直不觉得他自己有什么厉害的,他曾经和别人说,他打仗不如他的老团长,他拼刺刀拼不过他们团里一个山西来的混球,他照顾不来伤员,一个农村裹挟来的半老头子都比他能照顾人,他参军的时候还不会系鞋带,总是有个东北佬帮他系的,那个东北佬后来在沙曼坦克下死球啦。

    政委就热泪盈眶地鼓掌,说司令员受苦了,司令员太谦虚了,大家鼓掌鼓掌

    吴老爷子就怔忡地在掌声里想,这不公平。

    他们死了,他还活着。他活去了本该属于他们所有人的荣耀。

    这不公平。

    他最想讲的还没有讲他想讲,他最开始,他还是个最普通的兵的时候,他跟着他的小排长去打白晋铁路击破战,他的小排长和他是老乡,都是北平人。颠沛流离的时候谁都把老乡看得重。他天天跟着小排长后头转,小排长就不耐烦,说滚啦滚啦老子头都要被你烦炸了你大爷的,你死远点儿好不好啊

    小吴老爷子就是不死远。小排长就揍他,揍完了之后给他在弹片擦伤的地方抹药,一边骂他“挨球的玩意儿,老子巴不能够把你丢半路算啦,动不动就撞枪口上的,操,新兵蛋子”

    完了又是一通暴打,打完了晚上还和他吃一锅饭,还和他挤一张床。早上起来,照例把姓吴的收拾一通,因为姓吴的家伙到现在还绑不好鞋带。

    小排长说“连个鞋带都系不好你看你带子都拖的和你姥姥的鼻涕一样长啦滚过来我给你系”

    然后边系边咒怨着“你这孙子迟早拖死我”

    小吴老爷子就涎笑着说“排座这话不能乱扯,会真死的,快呸呸呸。”

    小排长就直接呸在了他脸上,两人再次打成一团。

    后来小排长真的被他拖死了。

    白晋铁路那一战,顾头不顾腚的投弹的小吴被一个军曹从后头瞄准,那次他本该被阎王点名的,可是他的小排长从血海弹雨中把手榴弹扔向了偷袭他老乡的那个王八羔子。

    爆炸和枪声一起响起。

    暴躁是炸那个军曹的,枪声是前方的敌军打向暴露出来的小排长的。

    小排长后头没死,但挂花了,挂了很重的花,他和小吴老爷子后来都是一同被抬去伤兵救助站的。

    小吴老爷子从昏迷中醒来之后,就在伤兵中寻找自己的排长,后来他找到了,排座脸色不怎么好,当然是不怎么好的,因为他残了一条腿那腿是中了一个跳弹之后又被一个军曹拿刺刀扎伤的,后来那个军曹被排长拿刺刀捅穿了肚子。

    小吴就特别没出息地在排长旁边哭,哭的一脸脏兮兮的污花,哭的像个死了爹的熊孩子,哭的像个没饭吃的叫花子。

    他排长快被他烦死了“哭哭哭哭你大爷啊老子还没死呢没死还能打,你丫给我滚”

    这回排长不是和他闹着玩的,是真的让他滚。

    小吴滚了,滚之前他去找腿伤未愈的排长。他说,排座,我会好好干,我打胜仗了再回来看你,我带最好的医生来看你。

    排长说,滚滚滚。

    后来小吴也成了排长,后来小吴成了连长,后来小吴跳了级成了团长

    直到解放战争胜利,直到小吴成了老吴,直到老吴司令员发了狠地要找当年为了救他而重伤断了腿的小排长,他也没有找到。

    老政委劝他说“算了吧,多少年了,一条腿的兵有几个能活到抗战后啊更别说后头还挨了国共内战,找不到的,算了吧老吴。”

    老吴说“滚滚滚。”

    他有一个汉俑,是当初和他排长从一群鬼子手里弄下来的。当时没有保护好,教一帮老粗给摔坏了。最脆弱的那段中间分开,牵马俑成了一个人俑和一个马俑。

    小排长就苦恼地坐在大槐树下抱着两个碎巴巴的俑挠头,挠的头皮屑直掉。

    小吴走过去对他说“丢了吧,都摔成这样了,没啥价值啦。”

    “丢了”小排长愣了一下,“不行不行,太可惜了。你看这马,多好看啊,和真的似的,你瞧那眼睛,那鬃毛”

    小吴就凑过去看“我觉得人俑好看,你看他那小眼睛眯缝的,小眼晶晶,不安好心,排座,这人俑在思春呢。”

    小排长嫌恶地看了他一眼,把人俑塞给他“被你说的老子鸡皮疙瘩都掉一地,操,给你了这个。”

    “哎我要这个干啥啊”

    排长乐滋滋的抱着他的马俑往营房走“留着给你思春”

    小吴呆呆地瞪了那个俑半天,没有马的牵马俑,宽袍广袖,正笑眯眯地看着他,眼睛弯弯的,嘴巴也弯弯的。

    小吴不自觉地跟着它,眼睛弯弯的,嘴巴也弯弯的,却还是咕哝着“那你也好歹给我留个女俑啊”

    吴越看着他爷爷的眼睛一点点地重涣散到重新聚焦。那里头一下子涌进的六七十年的回忆让老人家从昏迷到清醒的那张脸很破碎,是让吴越的心跟着一起剧痛的破碎。

    后来那种破碎没有了,老爷子愣神了片刻,他转头看着吴越,然后他一下子清醒了。

    他猛然坐起来,那劲头会让人觉得他还能再活个八十年“人呢人呢”

    “爷爷”

    可老头子这回要找的不是他的宝贝孙子,他着急的简直就要拔了针头下床“人呢他人呢”

    围在病床边的吴越,吴建国,朱红,甚至不得不来的吴楚,还有其他和吴家关系亲密的人一时间都有些发愣,老爷子被气傻了

    吴建国忍不住“爸,你躺下,你要找谁啊你要找谁我帮你去找。”

    “放屁我要自己去找我要自己去找”老爷子挥舞着没有打点滴的手,招呼护士过来给他拔针头,“我要自己去找我找了他六十多年了轮得到你去找吗我自己去找”

    “六,六十多年”

    吴建国更愣了,所有人面面相觑,六十多年是什么概念老头子被气傻了

    护士来给首长拔点滴,吴越给老爷子顺气,老爷子发着抖,但他现在稍微冷静下来了,可是他再冷静还是抖着的,连声音都是抖的。他一把抓住吴越的手。

    吴越认命地说“爷爷,你要打我等您身子好点了再说吧,回去我给您跪一整天都不成事儿,您”

    老头子快急死了“我不打你我问你我问你你那个,那个谁他叫什么名字他还在看守所里吗”

    吴老爷子要找的那个小排长正是韩今宵当年被冤案逼死的姥爷。

    韩今宵长得和他姥爷很像,就连精气神都简直一模一样。吴老爷子再一次在看守所里见到他的时候,几乎当时就要崩溃了。旁边的战士拿不准主意该怎么办,吴老爷子让他们全部出去,全部滚出去,谁都不许在这间屋子里待着。

    “除了你。”

    吴老爷子指着韩今宵说,激动而疲惫,疯狂而悲伤。

    “除了你”他喃喃地说。

    没有人知道那天在那个房间里,吴老爷子和韩今宵说了什么,整整一个下午,后来吴老爷子出来了,一双老眼已经红肿得不像样子,韩今宵是搀着他,把他送到门口的。

    第二天,吴老爷子去了天寿山脚下的一个陵园,是吴越陪着去的。老头子亲手叠的冥纸,带了点心和鲜花,冰冷的墓碑上镌刻着“外祖父章颐中之墓”。

    吴老爷子在墓前直挺挺地立正,敬礼,他沙哑地冲着墓碑喊道“排长,四连六排吴启德向你报道”

    悲怆浑浊却气势十足的嗓音在空荡的园陵内回响着,雪松上的鸦雀惊起扑腾,吴老爷子吼完这一声就此哽咽,他仿佛就在那一声里耗尽了六十多年所有的心力,他扑通跪下,额头狠狠抵上冰冷的石碑。在吴越的记忆里,他爷爷从来就没有哭过,可老人家现在跪在这座墓前嚎啕,吴越看到他皱纹横生的眼角有大颗大颗眼泪滚落

    “排座排座六十多年了你明明和我在同一座城里,你为什么要千方百计躲着我为啥受了那么多罪过,那么多委屈,你还是不肯来找我”

    这些答案再也无从得知,与墓中人一同缄默。

    老人家在和离世多年的挚友哭着六十多年的思念和内疚,悔恨和感恩,吴越看向那个墓碑,石碑上一张灰黄的老照片,一个棱角硬劲的年轻男人微笑地看着眼前的一切,眼睛弯弯的,嘴巴也弯弯的

    他长得和韩今宵太像太像。

    吴越怔忡地想,如果韩今宵不曾经历过那摧心折骨的一切,是否也会像他姥爷当年这样,笑得那么阳光。

    这个世界上没有公平,于是它带走了韩今宵最清澈的笑脸。

    再也无缘得见。

    、吴越的心愿

    四个月后,韩今宵二审开庭,改判对其一审判决,韩今宵谋杀警员系冤假错案,但对其私截警车,私藏枪支弹药等罪行进行审判。判韩今宵有期徒刑十年

    好吧,这些是做给外人看的。

    有句话说得好一审必死,二审缓缓,缓后忧郁,保外就医,赠送护士,传宗接代。

    如今有吴老爷子拼死罩着的韩今宵,显然享受的就是这个经典套餐,不过韩今宵后头俩句是别想了,护士没得赠送,但是有人民警察一枚,传宗接代也别想了,因为该人民警察是个男人。

    林泉和曾东升坐在人民警察家的沙发上,人民警察的母亲朱红走出来,她亲手给儿子这俩发小泡的普洱茶。两位受宠若惊,本来和吴越闹腾着坐没坐相,这回立刻坐如钟,双手接过茶杯“谢谢阿姨,谢谢阿姨,不麻烦您了。”

    “没事没事。”朱红笑的终于真诚,“你们玩你们的,阿姨有点事,现出去了。”

    曾东升忙应“哎哎哎。”

    林泉忙道“阿姨您慢走。”

    朱红走了,林泉喝了口普洱,吸溜着鼻子,他感冒了。

    感冒了这小子还不安份,瞅着朱红关门出去,问吴越“老二,你妈怎么回事怎么改头换面了她”

    吴越挑着下巴尖看他“你巴不能够她继续凶巴巴的对你”

    林泉呛了一下“那还是这样好,这样好。”

    吴越就打了个哈欠“你这人欠的你刚才说哪儿了哦,说你那小女朋友吧”

    曾东升就嘿嘿嘿坏笑,被林泉甩了一不轻不重的耳刮子“笑啥”

    “笑你喜欢比你年纪大的噗哈哈哈”林泉不打他还好,一打他曾东升就笑趴在沙发上了,捧着肚子,“哎哟喂,二爷你是没看见,下回让林子把他老婆带来给你看看太好笑了70后哎”

    林泉“”

    吴越“”

    “啊嘿嘿嘿”慢慢的,曾东升不笑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犯了个很严重的错误,他怯怯回过头,看着俩发小同样不善的面色,尤其是吴越,那凤眼底下全藏着的是冷笑啊

    曾东升弱弱抬起一只手“我,我说的不是那个意思,那啥,70后风华正茂,乃是我中华民族当代之栋梁,尤其是像韩老板这样的,正值那个虎狼之年”

    吴越杯子一摔,手指曾东升,气吞万里如虎“收拾丫的”

    “是”林泉二话没说,直接扑上去把曾东升摁在沙发上又揍又挠痒,蹂躏的惨不忍睹,曾东升不停地在林泉身下又叫又笑又哭又闹,最后简直就是惨叫阵阵,不断告饶。

    “我错啦我错啦林泉林子林大爷救命啊哈哈哈救,救命”

    “二爷二爷救命别,别挠啦操啊哈哈哈”

    林泉一边挠一边笑着骂“让你嘴欠你个曾东升太郎今儿小爷我弄不死你的”

    “哇啊啊啊不要啦林泉”

    吴越支着下巴,翘着长腿在一旁看着嗤嗤地笑,眼底流动的是温暖澄澈的光泽

    即使吵架了,也还是最好的朋友。即使曾经林泉是最讨厌同性恋的,还是能够毫无芥蒂地把吴越的性取向慢慢接受接受吴越,也接受吴越喜欢的人他们还能像孩提时一般嬉闹,闹的无休无止没轻没重,阳光正好。

    韩今宵毕竟没害死什么不该害死的人,吴老爷子那里也比较好做,走个程序,直接就把人给老爷子送出来。

    吴老爷子和吴越一样,这辈子基本就没干过什么以权谋私的事情,这回是头一次,但老爷子说了,没有他的老排长,就没有他吴老司令员,老排长是冤死的,至今无人为其平凡,难道他还得再眼睁睁看着老排长的外孙吃苦受罪

    什么都不要,情谊还是要的,什么都可以不报,这个却不能不报。

    韩今宵从一开始就没有受过公正的对待,一点点地被逼上绝路。吴老爷子就想,自己的老脸都可以不要,只想给韩今宵一个迟来的不公正,一个迟来的袒护。

    这么多年拘泥的正直与不正直,曾经以为黑白在他眼里是一道鸿沟,这辈子都不会跨过,可是真的跨过去了,他却发现不过是一抬脚的距离,一念之差

    韩今宵回来的时候正值年前,他回来要见的第一个人不是吴越,而是吴家老爷子。

    吴越气的要吐血,扒在门缝边偷看自己爷爷和韩今宵。

    老爷子的屋子很洁净,甚至可以说是简洁,行伍出身的人不喜欢太多花花绿绿的摆设,至今仍是如此。

    于是吴越毫无阻拦地窥见韩今宵跪在老爷子面前,吴越眼珠子都要掉下来了韩今宵竟然会跪操了他竟然也会跪

    吴老爷子也着急着“你跪着做什么你顶着这么一张脸跪在我面前做什么快起来快起来”

    韩今宵不起来,韩今宵说“老爷子,我是来向您请罪的。”

    吴老爷子在房间里焦躁地来回踱步“你想说老二的事情在看守所的时候我不是早就和你说过了吗我不管你们你还有什么可跪的”

    “不。”韩今宵说,“不止是吴越,我来向您请罪还因为吴楚的事情。”

    韩今宵声音低缓地陈述着,那么多年隐藏着的秘密,他就这样一点一点地,全部向吴老爷子坦白。

    他说了当年韩小婷的事。

    他说了吴楚究竟是被谁所废。

    他说了他曾经因为吴楚,动过要把吴越杀掉的念头。

    那真是一次没有任何保留地坦白,后来吴越过了很久之后,才逐渐明白了韩今宵当时的坦白意味着什么。

    他是把自己整条性命都铺展在了吴老爷子的面前,坚硬如铁的心脏在这个老人面前被韩今宵亲手撕裂,挖出里面所有肮脏不堪难以启齿的罪恶,他在认罪,他在忏悔,在吴老爷子面前,他终于卸下所有的伪饰,他说出他所有的罪。

    可是吴越也全部听到了。

    吴越愣愣地站在房门外。他很诧异自己竟然有这样冷静的反应。然后他发现那是一种肢体的麻木。

    麻木之中,之前很多一些对吴越而言存在着疑点的地方,都一个一个豁然解开,如同阻塞的河道终于通畅,只是迸流而出的泉水太急,让吴越呆立着,他有些接受不能。

    后来他更诧异,因为他发现,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不是在震惊韩今宵竟然曾经那样怀疑,陷害过他。

    他的第一反应竟然会是那今后吴楚和韩今宵两人该怎么办。

    屋子里头韩今宵和吴老爷子的对话,他已经听不清了,他茫然地睁着眼睛,因为韩今宵回来而一直绽放在嘴角的笑容凝固着。他忽然觉得有点冷。

    吴越一声不吭地转身,仿佛冻木了一般,回到自己房间,一个人孤零零地坐下。

    窗外飘着白雪,军区大院整齐的楼房建筑顶上都是一片苍茫的白色,他发现自己在口袋里摸烟,掏出烟的手有些颤抖,打火机点了好多次才点上。

    他抽着烟,愣愣地坐着。

    过了很久他感觉自己脸上有什么冰凉的东西在蜿蜒,他抬手擦了擦,发现那是眼泪。

    “吱呀。”门开了。

    吴越慌忙把脸上的泪痕全部擦干了,转头却看到韩今宵走进来。

    他无法在韩今宵面前掩饰任何的情绪,他们俩本来就是同一类人,只消一眼就能看到对方心底的人。

    所以韩今宵的脚步顿住了,韩今宵看着他“你都听到了”

    吴越咬着烟蒂,把烟蒂咬的全是齿痕,他不吭声,他看着韩今宵。

    韩今宵在他身边坐下。他抬起手,粗糙的手指摩擦过吴越腮帮子边还没有擦干净的潮湿,吴越还是那样怔怔地看着他,什么话都不说。

    韩今宵擦着他的脸,把吴越的下巴尖附近都蹭红了,韩今宵的眼眶也红了,他忽然把猝不及防的吴越整个圈进臂弯里,狠狠地抱住,狠狠地勒到自己怀中,他的下巴磨蹭着吴越的额头,他的嗓音沙哑的像是破了的风箱,他不断重复着“吴越,对不起对不起”

    很久之后,怀里那个躯体微微动弹了一下,然后韩今宵的肩膊被抱住,轻轻的。

    吴越说“你的仇,报完了吗”

    “不要再报仇了好吗老韩不要再和我哥这样下去我没有勇气再看你上一次法庭,我不敢再看你跳一次悬崖结束了好不好韩今宵结束了好不好”

    吴越的肩膀在颤抖。他曾经以为对就是对的,错就是错的。他曾经以为黑白是分明的。

    后来他知道不是,正如他已不再如从前那样刚直,正如他早已犯下他曾经嗤之以鼻的过错对和错有时候并不是绝对的。可至少人要在还能回头的时候,把错的,改成对的

    他不想再去计较韩今宵曾经要谋害他的事情,他没有死,因为韩今宵在最后的一念终究决定调车回头。

    他想让韩今宵永远记得当初他回头的那一瞬间。

    其实那并不难,只是回个头而已,没那么难的,真的没有那么难。他做过了,有过第一次就会有第二次,他想把韩今宵拉回到正常的路上来。

    不要再有仇恨了。

    报不完的。所以,老韩回头吧,好不好。

    “不报了我答应你。我的仇都报完了。”

    韩今宵亲吻着他的额头,到笔挺的眉骨,他喃喃着“都报完了”眼睛,鼻梁然后他含上吴越的嘴唇,厚厚的嘴唇衔上薄薄的,干燥的嘴唇触上湿润的,最是缠绵入骨的唇齿相依,如胶似漆不可分离,纠缠与共的是每一次呼吸,每一个心跳,舌头在湿润的接吻中互相交缠,如同就此缠绕一生的命运

    还能回头的。

    所以,都结束了。再也没有四九城的韩爷,没有吴楚的仇人,没有暴戾和杀戮,只有韩今宵,留在吴越身边赎罪的,留在吴越身边,重新做回一个正常人的,留在吴越身边,不会再错第二次的,韩今宵。

    “我看过你姥爷的照片了。”那一晚醉生梦死的纠缠,被韩今宵做到连腰都懒得动一下,慵倦到极点也舒服到极点的吴越和他最爱的人在床上搂抱着。

    韩今宵甚至都还没有退出来,就留在吴越的体内。他们都知道他们今晚不会只做一次,在这张吴越初中时就睡的床上,在吴越的家里,再没有隔阂和顾忌,他们都知道自己不可能忍得住只做一次

    吴越摸着韩今宵的眼睛,黑暗里还是那样的明亮,那样的蛊动人心。

    十年前吴越怎么也不会想到,后来他会和这双眼睛的主人纠缠在一起,纠缠到不可分离。

    “我看过你姥爷的照片他比你好看。”吴越说。

    韩今宵说“嗯,然后呢你喜欢他”

    吴越煞有介事地长叹息着“君生我为生,我生君已老啊我操你干什么你别咬我”

    韩今宵冷笑着“你他妈欠咬。”

    吴越琢磨着咬这个字,然后点了点头“是挺欠的。”

    然后他颇有意味地摸着韩今宵的嘴唇“你再给我用嘴做一次”

    韩今宵“”

    之后就传来吴越急促起来的呼吸和压低声音的咒骂,床铺吱嘎剧烈摇晃着,肉体激烈碰撞的啪啪声令谁听了都会脸红心跳,吴越趴在床上,一口咬住凌乱不堪的被单,额发下是被韩今宵弄的一片迷离的凤眸。

    “啊啊哈你,你慢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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