吴越说的没错,橙色的短促的火光,枪口吐出的子弹嗖嗖射向的不仅仅是韩今宵带来的那些来路不明的雇佣兵,还有下面全副武装的警察们。
这路人是黄雀,螳螂和秋蝉他们都不会放过。
黄雀们是这场注定血影重重的死亡之路中第三波出现的人,和韩今宵的山魈们不一样,和制服兵器们也不一样,他们沉默地攻击,灵活而有序,在分散和凌乱中打出职业军人才有的秩序和章法,有在秩序和章法中打出职业军人不会有的分散和凌乱。
这是吴越出生到现在见到的第一场真枪真人发了疯的火拼,不是单独两个小劫匪或者流窜犯。
而是一群各怀鬼胎,各有目的的疯子,在暴雨中暴发着鲜血和兽性。
山谷间令人作呕的血腥味和硝烟味在迅速的弥漫。
韩今宵早已在换过弹夹,看清形势后从石头掩体后冲了出去。吴越拦不住他,咒骂一声也跟着冲进雨幕里。他的目的很明确,他不会去费心管那些突然冒出来的黄雀们是谁,此时此刻,谁是捕猎者和他并没有关系。
他在呼啸的子弹中跃进,那些山魈们也默契地怀有着相同的目的。他们都在朝关着韩辉的那辆警车跃进。
制服们更不会管这两拨人是不是一伙的,因为不管怎样,他们都是食物链最底端的诱饵,他们应战。
后来的黄雀和韩今宵他们不一样,如果说韩今宵还出于某种原因,在一开始的战斗中只废其行动力和战斗力,并没有恶意去伤人性命。
那么后来的黄雀就是一帮真正的亡命之徒。
短点和攒射在雨声中怪异地唱和着,林木在瑟瑟摇晃,泥浆在飞溅流淌,石块儿滚落,鲜血横流。
韩今宵像熊罴般的凶狠,猎豹般的敏捷,豪雨中那个泥泞高大的身影犹如一张离了弦的箭。
他扑杀的实在是太凶太快,太过势不可挡。
特警的子弹向他射来,他是雷的般的速度,子弹是电一般的凌厉,没人看得清他到底受伤没有,但至少他没有被打中要害,他还在疯子般不畏惧地前行。
黄雀和山魈同时扑向他们最终的猎物斗志,经验,乃至人数上都劣势明显的警官们在绝路上演一出四面楚歌。
警员的人数在不断缩水,先前就已经受伤的,先前没有受伤的。
黄雀们的厮咬毫无顾忌,满口是血。
他们在用枪声咆哮着,他们不是黄雀,是食腐的乌鸦。
深陷泥潭的警车周围早已是防守人手不够。
韩今宵的枪瞄准最关键一个位置的特警。
“砰”
但一发子弹从斜侧飞来,比他先破入那个特警的脑颅内,特警霎时血浆横爆。
韩今宵转头就看见开枪的那个陌生人身手敏捷地从高处越下来,他第一个落在盘山公路上。
他凶狠地与仅剩的几名警员搏杀。
他干掉了两个,然后第三个特警干掉了他。
尸体已经横丢在这条狭小偏僻的公路段,土黄色的泥水被冲下来,和尸身周围流淌出的汩汩血红汇聚成一片斑斓。
雨点像是战鼓,在整个死亡之路上擂个不停。
现在这条路上,山坡上都有死人了,死了的人有黄雀,有山魈,最多的是警察。
山上的人一个个下来,现在穿制服的只有寥寥三个,吴越是其中一个,他在杀人,尽管他从来没有杀过。
他强忍着胃里头翻涌的恶心,鼻腔里涌动的雨腥味和血腥味。
他的脸色苍白如纸,但他开枪的手没有颤抖,他在向那些山魈和黄雀们开枪,他在和他的队友们汇合。
后退中他绊倒一具尸体,大头朝地,背对着战场,子弹窟窿在背后冒着血。
他认出那是他们英明神武的队长。
队长手边抓的不是枪而是对讲机,机身还在兹拉拉的冒着杂音,但早已听不清里面传来的声音。
几发密集的枪声里最后两个条子倒下去。
那是黄雀们的“头”开的枪,但奇怪的是吴越明明离他最近,站在视野比较靠左的位置,他却没有拿枪首先崩了吴越
吴越是最后一个。
韩今宵手一挥,山魈们心领神会,离吴越最近的那个拖曳着他,几个人制服住这头挣扎着的小野兽,他们把他拉进山魈的圈子里。
现在无疑是很明显了。
死亡之谷里只剩下黄雀们和山魈们,他们的目的是不一样的,黄雀们要杀人灭口,山魈们要救人逃出生天。
一场猎豹和豺狼的撕咬开始了。同样泥泞不堪的人潮争先恐后玩了命的向警车涌去,如同一大群黄蜂在叮咬同一块儿蜂蜜。
吴越没有犹豫,他没有时间思考,他站在山魁这边。
这样的选择究竟是因为韩今宵也在其中大一些,还是因为他本身的职责就是要保护犯人大一些,吴越不知道,也没有精力去知道。
最后的死斗开始了。
他们都在抢时间,都在玩命,因为谁都知道,决战要在武警赶来之前结束,否则那就是鹬蚌相争,渔翁得利,经过一番浴血厮杀,他们现在都是强弩之末,末梢和末梢在较着劲,这时候他们谁都挡不住随便一个排建制的攻击。
速战速决的搏斗远比之前的和警察们磨磨唧唧的扭打更加疯狂,更接近原始的兽性。
硝烟,枪声,惨叫,肉体倒下的声音,枪托敲打肉搏的声音。
吴越一枪爆了一个黄雀的头,那个人倒下去的时候离吴越很近,甚至他是在吴越身上歪了一下的,吴越看到他脖子里有一个观音吊坠。
血染在上等的翡翠上,纯洁的白色翡翠被染的鲜红。
吴越那时不知是一种怎样的心情。
他没有多想,他甩开那具温热的尸体,他往警车身边跑去。
韩今宵在那里。
“让我上去”吴越踉跄着跑过去,挨近车身边,“让开”
那辆警车现在正在山魈们的掌控下,韩今宵没有吭声,他只在逐渐开始稀疏的枪弹中看了吴越一眼。然后举枪瞄准进攻开始缓滞的黄雀。嘴里沙哑地说。
“让他过去。”
吴越冲到车上,他一把抓住歪倒在后座上的一名警员,此人应是在战斗一开始就被击杀的成员之一,他的体温已经渐凉。
吴越在他制服口袋里摸索着,从上衣急促地搜到下面裤子口袋里。最后他摸出一串钥匙。
“咚咚”吴越飞快地敲击警员车厢和后头关押着韩辉的车厢间的防暴玻璃。韩辉跪在那里,满面苍白地从栏杆之间看着窗外的人间地狱,他转过身来朝向吴越的时候,吴越看到他脸上已经哭得全是眼泪。
“操你大爷你哭啥啊你儿子都没哭呢老子都没哭呢你哭啥啊你”
吴越一边咒骂着,一边一点也不耽搁地开始开锁,开锁的时候手因为紧张而微微颤抖着,他嘴硬,但额头冒着冷汗。
忽然“咔嗒”一声。
不是锁开的声音。
而是子弹上了膛的声音,一管冰冰冷的东西从吴越浑然不顾的前方副驾驶的位置猛地杵过来,一下抵在了吴越的腰上
作者有话要说卧槽总算快完了,明天这段血案袭击的剧情就差不多结束了,不虐不虐,一点让这俩人尽快凑在一起的波折抱抱各位妹子
、生死与共
忽然“咔嗒”一声。
不是锁开的声音。
而是子弹上了膛的声音,一管冰冰冷的东西从吴越浑然不顾的前方副驾驶的位置猛地杵过来,狠狠抵在了吴越的腰上
“我本来打算毙了的是姓韩的。”一个嘶嘶的嗓音低声道,“怎么上来的是你”
“”吴越被手枪抵着,整个血都凉透了。他余光看到驾驶座和副驾驶中间探出来的半张黝黑的脸。
那是这辆车里的一名警察刚才在伏到在副驾驶位置佯作殉职的那个警察
“你是内鬼”吴越死死咬着牙根挤出这句话。
“对但你知道的太迟你们都知道的太迟”
“你不是韩今宵的人是谁派你来的谁他妈指使的你”
“你知道不知道都无所谓了,今天这个案子,黑锅姓韩的背定了”
吴越的冷汗和雨水一起在身上湿淋着,鸡皮疙瘩窜起一阵阵的寒意“你”
“有什么都留着,让下头的人去和你说吧。”
内鬼扣动扳机。也就是这“咔”的一声闷响,电光火石之间吴越就猛的警醒过来谁都还来不及反应这声闷响意味着什么,吴越一跃而起,起脚横踹踩在那个人手上,泥泞污浊的皮靴以千钧之力狠狠碾过去
“啊”
内鬼惨叫着,手松枪脱。
对方可遇而不可求的疏忽,枪的保险竟然没有拉开
吴越最惊人的快速反应,在别人根本没觉察这一声响究竟意味着什么的时候,一击夺械,他和那个内鬼都丢失了武器,在狭小的车内厮打搏命。
窗外的死斗到了尾声,发觉不对的韩今宵猛兽般侧冲过来,他要给车内的那个警察一梭子子弹,但吴越和他扭打的太近,这个时候没人敢贸然开枪。
“韩今宵”
吴越嘶哑着嗓子吼着,“后边你老子救你老子”
“你们休想”
警察掐住吴越的脖子,吴越单手青筋暴突,去撕扯着他的铁掌。另一只手一下子把钥匙抛掷给韩今宵
“接着大的舱门,小的手铐”
说完这句话吴越就被那个警察一把完全掐紧掐死,再也说不出一个字来。
韩今宵一把接了钥匙,二话不说跃身上车,吴越在前面以死挡着,每一秒耗费的都是吴越存活的可能性。
韩今宵开锁的手,第一次有了些略微的颤抖。
身后就是肉体撞击相搏的声音,吴越发不出的喊叫,踢打的闷响,韩今宵的眼睛血红着,含混着血丝和模糊的水汽,可怖而悲恸,厉鬼般的狰狞,疯狂
“你们姓韩的今天姓韩的一个都不能活着回去”
眼看着舱门被韩今宵打开。那个警察忽然把吴越一松,整个人毫无征兆地扑向驾驶座的方向,胸膛贴着方向盘,一把抓紧,后视镜里映出那个男人凶煞癫狂的脸庞,他猛地一脚踩下油门,方向盘狂打
“韩哥”
外头的人惊叫着,被车头野蛮地撞出几米开外
本以为一开始就给打得轮胎爆掉,熄火了的警车,竟然毫无征兆地如同出柙恶兽,引擎在暴雨中怒嚎着,疯癫愤怒地朝着悬崖下狂飙而去
这辆车根本就没有熄火是副驾驶上的内鬼杀了驾驶座上的司机,一直蛰伏着,等待着,仿佛深陷泥潭,诱得韩今宵上车救人,然后等的就是这一脚油门,丧心病狂的一脚油门,一起跌下万丈悬崖
只是这一脚油门,本来是没有算进吴越的。
但现在就拉着这个条子一起死
吴越从来没有这么接近过死亡边缘,他看着车身在骤然间奔向死亡之谷,奔向山崖,被一把抡倒丢在后座上的他大喊起来“啊”
“啊”韩辉也在后面撕心裂肺地惨叫着。
“哈哈哈”车前头把方向盘打的像陀螺似的警察癫狂地笑着。
“”韩今宵双目赤红地沉默着。
“韩哥”车外头的枪声暴怒地响着,无济于事地攻击着车轮,已经太晚了,就算现在把车胎打爆也没有用了,车子已经无法悬崖勒马地往谷下扑去
也就是在那一瞬间,韩今宵猛地拉过吴越,就像十渡蹦极的那一次,把吴越整个腰锁在自己有力的臂弯里。
他身子一弓,怒嚎着从轰然倾倒的车厢内跳出来
这简直是自杀
下面就是万丈悬崖,七十度倾的陡坡。
韩今宵死死抱着吴越下落着,粗砾的手指却往崖壁上抓着,抓那些野生的遒劲的草蔓荆藤,凸起的石块土包。
他的五指很快全部是血,他们在不停地往下掉,不停地抓着一切可以抓的东西,那些植物受不住这样的猛烈力道,它们被连根拔起,带着泥土沙石一起掉在两人狼狈不堪的脸上。
吴越猛然回过神来,他也伸出手,也去抓那些藤蔓,凸出的岩石块垒。
手指全部被磨破,他们抓下了大片泥草,这是孤注一掷地逃脱法,粉身碎骨的几率占了百分之八十以上,但如果呆在车里就只有死路一条。
“砰”
警车坠入深谷的巨响让韩今宵的心也仿佛砸成了粉碎。吴越看到那个人抓着草木的手经脉暴突着,太阳穴头的青筋也在明显地突突跳动着
他想他这辈子都不可能忘记掉韩今宵当时的侧脸,没有人会觉得那是个活人,他仿佛也和那辆警车一起摔下去,摔碎了。
他永远忘不掉韩今宵那时的坚强铁血,然后坚强铁血到一脸破碎的表情。
韩今宵那时候眼睛里没有眼泪,但吴越确定自己看到了远比眼泪沉痛的多的东西
爆炸声从底下穿过来,不止一声,油箱点燃了二次引爆,硝烟和石油的气息,热浪翻涌,但他们感受不到,崖谷太深了,他们甚至看不到火光。
过了一会儿,才有浓烟逆着大雨,滚滚地腾涌了上来
下落终于在不断的缓冲和不断地扯坏支撑物后,变得缓慢,最后停住。
头上的青天不远不近,不是不可能再上去的距离,只是谁都不能往下看一眼,看一眼可能就没有意志再爬上去了。
但是吴越想看。吴越低眸的一瞬间,听到韩今宵嘶哑地完全变了的嗓音“别看。”
“”吴越不看了。吴越看着上面。
“爬上去。”韩今宵沙哑地说,“你在我上面。”
他让吴越先走,这样就意味着如果吴越不慎脱手或者打滑,他在下面可以有救援的机会。
但吴越一旦脱手或是打滑,韩今宵也极有可能被他带着一起摔下去。
“你”
“上去”
韩今宵语气梗硬,不容置否。
吴越不再说话了,他用全是血的手去试探,去抓旁边一些没有沾过血的植被,一点一点地往上爬着
这样的过程不知持续了多久,吴越不记得,事后他觉得,在那段漫长到末日的等待里,他的生命仿佛早就被抽空,他只知道麻木地动作着,尽着最大的可能不出任何闪失,因为韩今宵就在下面。
他们有两个人。
他不想死。
跳下来的时候疾速而疯狂,爬上去的时候却漫长而冷静的可怕。
吴越看见距离崖口不远,大约有个十米左右的地方,有一个岩石凸起的小崖台,坚硬地支撑在那里。崖台不大,不知是不是常年累月的风力侵蚀,还是炸路修山时的偶人之作,它突兀在那里。相对侧偏的地方。
吴越爬上去,伸手把韩今宵也拉上去。
两只鲜血淋漓的手第一下没有握住,血液太粘滑了,吴越浑不在意地把血糊糊的手在腰侧的衣服上抹一下,又一次抓向韩今宵,两个男人粗糙刚硬的手掌紧紧绞缠在一起,血和着血,指扣着指
韩今宵也上了那个狭窄的崖台,这里离上头更近,甚至能听到路边上的雨声,还有
“轰”
越野车身在凌乱道路上颠簸的响动让吴越一下子变了脸色。
韩今宵脸色阴鸷“是武警,你们的人来了”
可是吴越抬手打断了他“你别出声。”
韩今宵“”
“吴警官,他们能救你上去。”
“那你呢你怎么办死了这么多人,死无对证,算在谁头上”
“你犯不着和我一起。”
“你够了吧”吴越的脸色苍白着,他的手在微微颤着,指尖不断有血淌下来,“我求你了韩今宵,今天死的人够多了,孟婆的汤都他妈不够发了,你还要去送死吗”
韩今宵还没有开口说话,上头传来零星的枪声,有个男人的声音传下来“往前面去了老八带你的兵留下现场,其他人跟我过去”
“是”
吴越的嘴唇也是青白的,不知道是在暴雨里冻的还是怎么回事。
“我们下去”
韩今宵几乎是愕然地抬起眼看着他。
吴越的脸色很差,但是目光很坚定“我们下去他们的人不一会儿就会查到这里。”
韩今宵说“下面没有活路。”
“这种地方你知道转一个面就是一个地形,有没有活路,他妈走了才算数,我和你一起走”
“你从一开始就不该掺和这件事情”
“我已经掺和了我十年前就已经掺和了别说我,说你你呢你刚才可以放手,跳车的时候你带着我干什么”
“”韩今宵不说话了,血水从污脏的脸颊冲进眼睛,他眯缝着眼,看着崖下还在冒着烟气的地方,他的眼眶里都是血丝。很可怕,也忽然显得很脆弱。
“我的命是你救的。”吴越最后说。然后他摇摇晃晃地站起来。
“走吧,韩今宵。我和你一起。”
韩今宵说“你用不着还我人情。我救你,因为你那时在救我老子。”
“我救韩辉是我的责任,你呢”
“”
韩今宵不和他讲这个了,韩今宵说“你的活路在上头。十米。”
吴越看了眼下面生风的山谷。
“我不知道下面有几米,但我跟你一块儿下去。”
“你犯不着”
但是吴越已经下去了,玩命的那种下法,估计也只有抗日那会儿才有人有这种毅力,从陡崖,抓着野生的植物,一点一点地滑下一个连尽头都不知道在何处的高坡。
“韩今宵,这场我拿命来和你赌,我还和你飚劲。”吴越仰着头对韩今宵说,“谁他妈不长眼,摔下去死了,这辈子怂蛋一个,投百八次胎都无颜见江东父老,你二爷我下去了,你不跟下来我自动当你服软拉垮”
时间仿佛又回到了十渡蹦极那一天,也是深谷里,也是两个人,较着劲,野兽般缠斗。
但这一次,他们的心情却再不像那时一般简单纯粹。
下滑,下爬。
这回是吴越在韩今宵下面。韩今宵常常看到路过的地方,有吴越手上留下来的血,刺眼的红,刺眼的扎人。
吴越的血,扎进韩今宵坚如磐石的心坎儿里。
这是场超出人类体能的,全靠着求生毅力支撑下来的攀岩,不知过了多久,可能是一个小时,或者是两个小时,也许更久。
谁都没有去记时间,记行走的步数。
谁也没有往最低下看一眼,因为谁都不想看到无休无止的陡壁,深渊。
他们就这样机械地攀爬着,好像忽然回到了刀耕火种的洪荒时代,那个只能依靠自身肢体与自然可笑拼命的时代。
吴越的体力早已透支,下面可供依攀的遒劲植物也越来越少
“唰啦”
一阵猛烈的植物摇晃声让韩今宵同样凝滞的头脑猛然惊醒他回下头去
“吴越”
吴越不知是抓了并不结实的一株植物,还是已经再无体力支撑,这个从韩今宵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强悍的像是猎豹,敏捷高傲的像是小鹿的家伙,忽然就像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破布娃娃般毫无征兆地一下摔了下去
作者有话要说年假期间更新时间改在下午一点半到三点之间不定时。祝大家新年快乐血案至此暂告一段落,不虐啦不虐啦,接下去一段是辛巴和斑比的基情呆萌逃亡路啦我们过年,他们逃亡突然觉得我真不厚道
、逃出生天
吴越不知是抓了并不结实的一株植物,还是已经再无体力支撑,这个从韩今宵第一次见到他起,就强悍的像是猎豹,敏捷高傲的像是小鹿的家伙,忽然就像耗尽了所有的生命力,破布娃娃般毫无征兆地一下摔了下去
那具身体滚下泥泞的山路,磕在尖锐的石子上,在陡峭的路面不断摔砸最后他磕着一丛树木,他静静地躺在那里,不动了。
大雨还在下着,打在吴越脏兮兮,几乎看不出原来清秀模样的面庞。
韩今宵的脑颅同时被两重骇然劈斩着上一秒,他以为吴越会掉下悬崖,和那辆破碎的警车一样,粉身碎骨。
下一秒,他发现他们竟然已经到底在就要撑不住的时候,在随时都可能会脱手,事实上吴越也已经脱手的时候他们竟然捱到了谷底
韩今宵也一下子松了手,这个体力惊人的男人在这个时候竟然还能跑,虽然他最后跑到吴越跟前的时候,犀牛般冲撞着跪下了。
树枝和石砾扎破了他的膝盖,但是管他娘的
他把吴越抱起来,血污纵横的手已经因为长时间抓握而麻木,他去抹吴越的脸。
“吴越吴越”
吴越紧闭着眼睛,没有动静,他的嘴唇是青白的,韩今宵不抹了,他没有把吴越的脸抹干净,反而抹的更脏,更狼藉。
“”
过了一会儿,那具凄惨狼狈的身子才微微动了。
吴越睁开眼睛,看着韩今宵“我没死”
“没死。”
“”吴越似乎是想笑,但他最后只是费力地牵动了一下嘴角,“操了,那绝逼又是我赢了。你看我比你先下来”
他说完这句话,又疲惫地把眼睛合上。这抽空了他最后的力气,他像一个小孩子般沉沉地昏睡了过去。
吴越不知道自己这一觉睡的有多久。再醒过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躺在床上。
绝壁没错,就是一张床,软柔的,干净的,甚至带着洗涤剂的淡淡香味。
吴越一下子愣了。
他猛地从床上坐起来,但浑身的酸痛又让他重重倒回了枕头被褥之中。他的眼前闪过大片清晰的镜头,枪声,满山路遍布的尸体,倒在他肩膀那一具男尸,脖子露出一根染血的观音吊坠,大慈大悲的容颜悲悯地看着地狱和人间
脑浆,鲜血,死人
他胃里几乎是翻江倒海的汹涌起来,他趴在床边,但吐不出东西,他在干呕着。床边的那个盆子告诉他,他显然已经是在半睡半醒的混沌中这样呕吐了很多次了。
吴越伸手去抓着床板,但手才一用力就痛的让人面部扭曲
于是他想到韩今宵带着他,从车内那亡命的纵身一跃,警车滚下悬崖,浓烟四起。他和韩今宵两人在陡坡上,像是忽然返祖,一点点地爬下来,爬回这个世界
韩今宵呢
吴越一个激灵,这次他真的从床上挣扎了起来,他发现自己肩头缠着绷带,那里之前中过一枪,子弹从血肉中穿出去了,算他幸运,因为再偏一点打中的就是骨头。
门在这时被吱呀一声推开了。
外头走进来一个女人,这个女人长得很普通,约莫30来岁的年纪,穿着打扮都能看出她的家境并不咋的。
女人是进来换盆子的,或许兼代打扫卫生。她的手臂上搭着块毛巾,看到吴越醒了,她一下子瞪大了眼睛。
吴越和她大眼瞪小眼,一个是没反应过来,一个是有太多问题,不知该从何问起。
“那个”
“你”
两人同时开口。然后又闭上。
吴越不喜欢和女人争先后,他沉默着示意那个女人,让她先说。
女人把盆子在架上搁了,擦擦湿漉漉的手“你你醒啦。”
她有着浓重的外地口音,像是南方人,但不知具体是哪个地方。
吴越“嗯”了声,盯着她。出了这么多事情之后,他无法不戒备。
女人却并没有看出他眼睛里的审视,她在围裙上拧着她的手“那个那个我去外头给你倒点水,你要喝冷的还是热的”
“我要找人。”
“啊”
“我要找送我来的人,谁送我来的他人呢”
女人张了张嘴,还没有来得及开口说话,她身后的光影晃动,吴越的目光越过去,他看到韩今宵从外头的阳光里走进来,走进这间屋子。
“老板”
“麻烦你照顾,我有话要和他说,你先出去吧。”
韩今宵靠着门,淡淡地对那个女人说。
女人出去了,韩今宵把门关上。
他在吴越床边坐下。吴越张着嘴几乎目瞪口呆地看着他,然后吴越说“你疯了。”
“嗯”
“我说你疯了我们现在在哪里你竟然还敢住旅馆住农家乐你要命不要命了你”
韩今宵看了他一眼“我还是先出去给你倒杯水”
“你他妈敢倒来,老子全泼你脸上我问你话呢”
“刚一醒来就这么生龙活虎”韩今宵眯起眼睛,看着他肩膀上的绷带,“伤口再裂一次,你膀子不要了”
“我嘶靠啊”吴越想动弹一下以示强悍,只可惜这次实在伤太重,他疼的不行,额头冷汗瞬间就下来了。
韩今宵淡淡的“别动了。”
吴越想要自个儿的膀子,吴越不动了。
但他瞪着韩今宵“说话啊。”
“说啥啊。”
吴越发现自己现在最恨的就是韩今宵这种闷死人的脾气,又闷又悍,脾气又梗,简直就是天生要来气死自己,来和自己比谁他妈更隔应人,操了
吴越磨着后槽牙“”
韩今宵瞥了他一眼,对他的磨牙不以为意。但是韩今宵说“你别担心。你陪老子在鬼门关外走了一遭,我不会那么轻易被抓住,否则我寒碜自己。”
提到鬼门关外走一遭,吴越不由想到两人一点点爬下上的那段路,吴越不说话了,他看着自己凄惨到简直不能见人的一双手。
然后他抬起头“韩今宵你过来,你手给我看看。”
“甭看了。”韩今宵说,“老子皮糙肉厚,你别挂心,”
“谁关心你,我就想比比,看是你的手更难看,还是我的手更难看”吴越嘀咕着。
韩今宵斜眼瞧着他,吴越咕哝咕哝着又不说话了。韩今宵把目光移开。
后来他出去给吴越倒了些水,又让女人去准备了些清淡的粥点,他看着吴越吃粥,吴越一边吃,他一边和吴越说。
吴越昏迷之后,韩今宵检察了他身上的伤,肩膀那一处被子弹整个打穿,血流了很多,腿上被弹片伤到的就更加不计了。这样的情况下,如果得不到及时处理,拖下去会很麻烦。
韩今宵背着吴越在雨里走,这山崖之下是一个小村子,韩今宵去的时候是半夜,路上没什么人。这户人家的只有这一个女人,因为丈夫嫌她生不出孩子,早就和她离婚了,女人是从云南那块儿来的,没有亲戚,后来就有些神神叨叨的,记性不好,总忘事。
“总忘事就太平了再怎么总忘事,她也不是傻子啊。”吴越还是坐不住,“赶紧走赶紧走。操了,你说咱跟猴儿似的从崖上九死一生下来,回头给来个瓮中捉鳖,不行,那二爷我亏大了。”
韩今宵“”
“你那么瞪我干吗,我说错啥了吗”
“”韩今宵不瞪他了,韩今宵说,“她不识字,家里也没有别人,电视她倒是放着呢,但忙里忙外的,她不看。”
吴越还是觉得漏洞百出“那你,你怎么找到她这家的你对她情况很熟,谈多久了”
韩今宵摇了摇头“昨天半夜来的时候,看到一个男的从她家出来,那熊货系着裤腰带呢,我听着了那女人叫他下回再来。”
吴越愣了,眼睛瞪的很大,半天才说“她她是”
“村里的土娼。”韩今宵神情阴郁地说。
“男人不要她,她在这儿就一个人,靠什么过活”
这吴越倒是真没有想过,他以前接触那些卖,就觉得好好一个姑娘家不自重,拿自己开玩笑。他厌恶她们,觉得她们恶心。当然这群人中是有挺不要脸的货在,可吴越真从来没有想过,其实有一部分人走出这一步,是有着他所无法理解,从未经历的苦衷的。
吴越沉默了“”
韩今宵站起来,收拾吴越吃完的碗筷,一边收拾一边说“不过这里,咱也不能待太久,今天住一晚上,明天我们就走。”
“去哪儿”
韩今宵手上的动作顿了下,但他没有回答吴越,一个人出去了。
当天晚上,土娼给吴越烧了一大桶热水。用的是那种村子里木匠箍起来的大木桶,吴越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解扣子洗澡。
土娼没走,站在那里看着他。
吴越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啥”
作者有话要说本章由存稿箱定时发布
、末路之后,交颈相依
当天晚上,土娼给吴越烧了一大桶热水。用的是那种村子里木匠箍起来的大木桶,吴越从床上爬起来,准备解扣子洗澡。
土娼没走,站在那里看着他。
吴越被她看的莫名其妙“你看我干啥”
女人的眼神有那种沁透到骨子里的麻木和迟钝,她不说话,走上前两步,帮吴越松扣子。
“喂喂你别”吴越一下子明白了她要做什么,大为窘迫,他连耳根子都红了,抓着衣领口往后直退,结果没看脚下,被床铺绊个了正着,整个人咚的摔在床上,活像个四脚朝天的小王八。
“你别过来”小王八面红耳赤地大叫道,“我我我自己脱你出去”
土娼似乎有些犯愣“我,我没病的。”
“”谁管你有没有病啊
吴越忍着浑身酸痛一骨碌爬起来“你出去吧,我就洗个澡。”
土娼“你你不搞事儿啊”
吴越的脸皮这方面还真是旷古绝世地薄,这直朴而直白的问话简直让他羞愤欲绝“不麻烦您外头去吧,算我求您了大姐”
“你们花了钱的。”
“住宿费,住宿费。”
“可是”
吴越实在受不了这气氛“你不走我可走了啊”
“你走哪儿去”
外头韩今宵进来了,他看了屋里头这架势一眼,神情没什么变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