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他韩今宵和他吴越,这俩人什么瓜葛都没有,没那激情如火的一夜,没那乱七八糟的关系。
吴越忽然就觉得很委屈,很难受。
他那时候和自己说,自个儿这是自尊心被扎伤了,正常,谁他妈没自尊心哪个犊子没自尊心
可其实他知道不是,他不是自尊心被扎伤了,他是整个心都被扎伤了。
吴越和徐颜,曾东升那些人不一样,徐颜是卖肉而生,以色事人的主,曾东升呢亮马桥销金客,万花丛中过,不留一点红。
这种人都不容易长情,也不容易专情,他们清楚自己想要的是什么,不会让自己陷进去,浪费不该付出的感情。
吴越呢
吴越不一样。
打个比方,他就像一只刚刚睁开眼,脚还站不稳,摇摇晃晃的小动物,谁温柔地摸了他第一下,谁给了他第一口牛奶,那他就认死了那个人,他会亦步亦趋地跟在那个人后面,就是想赶,也赶不掉了。
韩今宵就是那个人。
心灵上,十多年前就给了他疯魔般的震撼,寤寐不能忘。
身体上,第一
次直接而粗暴地告诉他什么是感官刺激,纠缠裹挟着把他带去与自慰全然不同的激情顶峰,那种茫然苍白,几近痉挛的濒死快感。
所有迷惑和掩饰,在饮下韩今宵敬来的那杯酒的时候,真的被冲的干干净净。
那些赤裸的,他不想承认的欲望和真相,就这样袒露在他眼前。
他是个同性恋,他喜欢男人,只喜欢男人。
他喜欢韩今宵,在十多年的追逐里,在汗水淋漓的争锋肉搏中,在大院的小屋,在那张不算宽敞的旧床上,在纠缠厮打,充满了野性张力的性爱里
他无法欺骗甄兰,之前他不确定自己的取向,他还能和她交往下去,可是他清楚了,他不会欺瞒下去,他不想害了别人姑娘
吴越就这样一路胡思乱想着回到杂院。
门口忽然遇上对面住的那个金丝眼镜男,对方神色匆匆,拐弯处走的急,和吴越撞了个满怀。
“对不起啊对不起”金丝眼镜扶着脑袋连连和吴越道歉。
吴越也揉着撞痛的额头,总算回过神了“怎么了你这么着急去哪里”
“我家老太太,身体不好,这不又劳嗽咳血啦。家里头没药了,我上药房看看去”
金丝眼镜妈妈肺不好的事情吴越也早知道,忙和眼镜说“那你快去,我帮你去看着你妈”
“哎好,谢谢你了吴警官”
“没事儿,快去快回”
吴越说着,就大步往金丝眼镜家走去。
老太太肺和肾脏都不太好,金丝眼镜回来之后,两人安顿老太太喝了药,眼镜给老人家揉着穴道按摩,吴越抚着老太太的背,折腾了大半宿人在睡下。
吴越长叹口气“你常这么折腾到半夜”
眼镜说“其,其实也没啥,都习惯了”
吴越直摇头“要不带你妈去好一点的医院住院一段时间吧,老这么拖着不行。”
眼镜不说话了。
吴越今儿也是经历了事情太多,脑子犯浑,说完之后立刻反应过来,操了人家哪有这闲钱啊
吴越这孩子其实心肠很软,最看不得别人受罪。旁的太远的啥西藏穷困地区的人他是心有余而力不足,但就搁在眼前的大妈大伯,他还是帮的上的。
眼镜是个挺有自尊心的,钱,他肯定不收。
吴越就琢磨了,这肾脏不好肺不好的人,吃点虫草应该能补补,这不还有韩小婷上次送他的一盒虫草王吗拆都还没
拆过呢。
当下吴越就开始翻箱倒柜起来,男人都是这见鬼毛病,什么都爱乱放,吴越最后发现他把韩小婷送他的那盒虫草王和秋衣秋裤卷巴成一团儿,塞行李箱子里头了。
东西找到了,吴越挺高兴的,看也没看,直接连袋子一起,第二天早上,趁着眼镜带他妈去公园锻炼,悄悄地放在了眼镜家炕头。
做完这个,吴越很是沾沾自喜啊,觉得自己简直就雷锋再世,多么一个做了好事不留名的红领巾好同志
于是好同志吴越最近那颗饱受摧残的心,总算是稍微好受些了。
这事情一晃就过去了两个多星期,吴越都快把这事儿忘了,如果不是两个星期后,韩小婷和他突然提起那盒“虫草王”。
那天是韩小婷生日。别人姑娘过生日请他,但凡有些修养的男人都不会拒绝,更不要说吴二爷了。
吴越虽然不怎么想去,他没想好该怎么面对韩今宵,但推托不来,还是答应了。
宴会是在韩今宵家的四合院儿里办的,没找会所餐厅什么,这是家宴。韩小婷请的人也不多,就平时比较熟悉的几位,为了不让吴越觉得别扭,她也特地多叫了几个之前和吴越认识的小弟,比如小绿毛和陶大学。
吃饭的时候韩小婷状似无意,实则酝酿许久地问了吴越一句“哎,上次我送你那虫草,你你吃了吗”
吴越愣了一下,说“没啊。”
韩小婷暗地里大大松了口气“那你快还我吧”
吴越睁大眼睛“为什么”
“不为什么,就就那盒子有点小毛病”
“那没事,我还以为咋了,看你一惊一乍的,有啥好换的,质量没问题吧”
“呃没”韩小婷忽然一顿,“你问这个干什么”
吴越说“哦,我家旁边有个大妈,她身子骨不好,我把虫草送她了。”
韩小婷正端杯子想喝口饮料,闻言,“噗”的一声全给喷了出来,捂着嗓子眼儿,丫彻底给呛住了
作者有话要说恭喜甄兰同志光荣退场,来的轻飘飘去的轻飘飘,好妹子一生平安
、醋坛子吴警官
“你,你给送人了”
“是啊,我自己不能吃那玩意儿,忒补了。”吴越说,“晚饭吃了夜里就得喷鼻血,你心意我收到了,但东西还是给需要的人比较合适,你说是吧”
韩小婷满脸是血地无声咆哮是你大爷啊你知道那盒子里是啥吗还合适回头把人家大妈吓个脑充血中风老年痴呆啥的咱俩谁负责
吴越不明所以“有问题”
“没,没问题。”韩小婷只得默默无言,抬手扶额。
她还能说什么
送出去的gv泼出去的水,之后会发生什么,只能走一步看一步了。
好在韩小婷的生日宴会很热闹,这件事情没让寿星耿耿于怀太久。她的闺蜜朋友都来了,其中就包括拜托韩小婷寄存gv的鲁冰。
鲁冰虽然在结婚之前表示自己一定要洗心革面重新做人,脱离某圈,好好相夫教子,但无奈江山易改本性难移,她见到个把个质量等级极高的男人还是容易浮想联翩。
吴越显然属于躺枪范围内的。
吴越那时候正在和小绿毛说话呢,两人坐在挂着红布灯笼的庭院里,说说笑笑的。早春时节,天气还挺冷,吴越自从冰柜出来,就落下了冷过敏的毛病,习惯穿的暖和。
这时候他还裹着厚厚的羊毛围巾,平时飞扬跋扈老爱扬起来的小尖下巴给掩住了,本来挺削硬肃穆的一张条子脸,忽然就显得和邻家小哥似的,特别温和安静。
小绿毛那命是吴越救的,瞅着人吴警官的时候就和瞻仰人民英雄纪念碑似的,满眼憧憬敬畏。
鲁冰老远看见了,就拉着韩小婷八卦。
“哎,哎,小婷,那边那爷们是谁啊”
“哪个啊”
“就那边那个,翘个二郎腿的,戴一大围巾,特温柔的那个”
“你说吴越啊”韩小婷顺着鲁冰指的方向,搜索一番。确定确实只有吴越一个人是翘着二郎腿,还戴着围巾的。
她扭头看着鲁冰“你近视几度”
“结婚前体检说300,怎么啦”
“300”韩小婷说,“你少乘了个二吧。就吴越那货,你拿温柔俩字形容他真瞎眼了你”
鲁冰“我看着他就是觉得挺好的,哎,这人和你什么关系”
“朋友呗。”韩小婷说,“但他和我哥好像之前有啥过节。”
“啥过节啊”
“我不知道,这俩人做事都神神秘秘的。”韩小婷说,“算啦
,随他们去,爱啥啥的,这帮老爷们的事情,我们瞎掺和干什么。”
鲁冰还是不甘心“那他做什么的老师医生”
“你看着他像老师医生”
“是啊。”
韩小婷冷笑一声“你为啥不干脆说他长得像爱心工程的志愿者啊。”
鲁冰“”
“来,我告诉你他干什么的。”
鲁冰“干什么的”
韩小婷伸出手指,比了个手枪的姿势,抵在鲁冰眉心,不轻不重地一指。吐俩字出来。
“警察。”
面对闺蜜瞬间的一脸呆滞,韩小婷很是同情地在她耳边说“顺便说一句,上回你的那盒gv,就是不小心被他给拿走的,不过他已经转送给别人了,就算不幸最后被他发现,他应该也会卖我个面子,不至于以观看和传播色情淫秽信息把你给逮捕,放心吧。”
说完韩小婷拍拍鲁冰僵硬的小肩膀,走了。
年轻人爱折腾,一餐饭半吃半闹折腾了足有两三个小时。散席之后韩小婷还领他们去后面的家庭影院唱歌。
当然有些第二天还要上早班,或者年级大了的长辈,比如韩小婷的父亲韩辉,这些人就先走了。
吴越也想走。
因为后头的家庭影院不是太大,韩今宵和徐颜这些人都在,吴越犯不着自个儿恶心自个儿。
其实打从接到韩小婷的邀请开始,吴越就已经在纠结要不要去这个问题了,他的理智叫嚣着说不想和韩今宵见面,但他的本能却像磁石被异极所吸引,渴望着,焦灼着,越靠越近,最后还是“啪”的一声,不可救药地粘巴上去。
去就去吧,反正看俩眼也不会怎么样。
但话是这么说的,实际呢
实际就是,吴越打从进门起,就特别不想去瞅韩今宵那孙子,吃饭的时候,座位他挑离韩今宵最远的,闲聊唠嗑的时候,他更是不想去接近那个熊玩意儿。
可是无论告诫了自己多少次,视线还是忍不住一次又一次和那晃晃悠悠的风筝似的,冷不防挂到韩今宵这棵高大突兀的树上,线绳被勾住,纸鸢被戳破,扯不下来了。
吴越在犹豫走还是不走的时候,视线一瞥,正好瞧见徐颜扭着胯卖弄风情地从庭院花坛边上穿行过来,这二倚子长得确实好看,眉眼如画,身匀修长。
吴越就忍不住多看了两眼。
这视线却被徐颜敏锐地捕捉到了,徐颜一偏头,在熏红色的灯笼下和吴越就这么
一对视
两人几乎不约而同都想到了当初也是在这里,吴越当胸对腹的那一脚,踹的是徐颜的胃。
徐颜条件反射地觉得胃疼。
吴越条件反射地觉得脚痒。
就这一来二去的对视,在院庭边上抽了根烟的韩今宵漫不经心地转出来了。
这徐颜一见了韩老板,就和姨太太见了大老爷似的,特别谄媚特别柔情特别娘炮地迎过去,直接挽住韩今宵的铁臂,仿佛找到了救星找到了依靠。
“韩爷。屋里头去吗其他人都进去了,就差咱了。一会儿让咱家姑奶奶等久了,她该不高兴啦。”
韩今宵淡淡“嗯”了声。浓黑的睫毛下,一双幽潭似的目光微微一偏转,落在了吴越身上。
这还真挺讽刺的。
上回头是吴越带着个小傍家,韩今宵孑然一人。这回山不转水转,给硬生生倒了个个儿。
吴越的目光和韩今宵一接触,就好像有了实体,真实地纠葛在一起,夹杂着两人心里头都挺复杂的感情,耳鬓厮磨着,抵死纠缠着。
吴越都没发觉自个儿脚尖都不易觉察地微微垫起了,身子前倾,仿佛被那个人幽邃的黑瞳仁,被那人身上狂野张扬的雄性荷尔蒙气息卷裹进一个无形的漩涡
这小家伙确实是从未知晓情爱,短练的很,那么容易陷进去,却很难拔出来。
韩今宵不一样,韩今宵只有几秒钟的停顿,然后就干脆地把视线转开了。
“走吧。”
他淡漠地和徐颜说了声,两人一起进了四合院里头开设成家庭影院的那间屋子。
吴越站在原地,脸色难看,眼瞳里跃闪着怒火,最后他暗骂声“操你大爷”,重重给了前面的花坛一脚,踹翻了一盆海棠盆栽,而后手插在裤兜里,也大步流星地跟了进去。
这间屋子在装修时是大面积使用了隔音材料的,吴越推门进去时就听到在外面并不怎么听得清的震耳欲聋的摇滚鼓点乐声。
所谓物以类聚人以群分,那屋子里都是和韩小婷一样喜欢闹腾,喜欢喧嚣的年轻人,屋子虽然不如会所那种专门的k歌包间,酒吧舞池场子大,但早早的就已经装备好,五脏六腑都齐全。
一群常在社会上混的年轻人在一块儿能唱些什么
自然不会是敖包相会莫斯科郊外的晚上,也不会是国际歌义勇军进行曲,甚至不会是发如雪青花瓷。
他们整的都是些鬼哭狼嚎,你爱我
我爱你他爱她我爱他,这种特没志气,吴越一听就一个头俩个大。偶尔来首正常的老歌,那还得感谢韩今宵韩大爷,因为那歌是他点的。
其他人唱歌的时候,啥倒喝彩的,抢话筒的,怎么热闹怎么来,韩今宵不是,韩今宵唱歌的时候旁边那群孙子都和小学生升国旗仪式似的,大腿夹紧屁都不敢放一个。
吴越坐在最偏的角落里,左手边是小绿毛,右手边是陶大学,他就架着腿,从鼻子里发出不屑的小声音。
小绿毛立刻紧张兮兮地悄声问“怎么了吴警官”
“无聊。”
“咋就无聊了我们大哥多有范儿啊。那嗓音粗犷狂野的,乱来劲儿。”
吴越偏说“去他大爷的,没劲透了。”
小绿毛“吴警官你是不是哪儿不舒服啊”
小样还真问对了,不舒服爷就是浑身上下都不舒服尤其是那腿,那拳头,骨头缝里都是痒的,想揍人,想一脚丫子蹬过去,踹韩今宵身边坐的那骚情小妖精。
你那细长眯缝小眼睛眨什么眨忒么长双狐狸眼你很吊吗老子不画你那鬼一样的眼线都比你眼睛大还有你那腰,细怎么了细了不起了是吧你以为就你一人腰细啊老子不光他妈腰细老子还腰劲大两百个仰卧起坐随便完爆你你能做几个三十个就要了你小命了吧,德性还有你那蹶子你那爪子往哪儿搁你攀爬植物是吧烂蔷薇还是破爬山虎啊你,你不扶旁边那熊玩意儿你坐不直了吧你,脊椎呢他妈和胎盘一起丢了
吴越在后面瞧的是咬牙切齿,抓一把薯片塞嘴里,嘎嘣嘎嘣嚼着,牙齿根儿都是股镇江陈醋的酸味儿。
但这场闹腾还没完,韩小婷喜欢看热闹,熟人都知道,每年这位姑奶奶过生日,重头戏必然是一个打擂。
规则很简单,项目不限,手段不限,时间不限,你可以拼酒划拳,相声快板,飚高音拼舞技,甚至牌桌上比出千,院子里比摔跤,只要不见血,不整晦气,谁把大家都放倒了就算赢。
但人各有擅长,怎么整才公平呢
很简单,先抓阄,谁抓到红签儿,谁就是第一个出题的。这里头比的就是个运气。
谁运气好,中了头签,谁就可以先发制人,提出要比试自己擅长的项目,让别人来“攻擂”,攻不下,换人继续,攻下了,由攻擂成功的人换项目,开始新一轮攻守擂台。
往年韩小婷过生日的时候,这场打擂最后的赢家都会得到非常丰厚的奖品
,去年是韩今宵一个手下拼赢了,韩今宵给了人家一台车,前年那位是韩小婷的同学,正在找工作,韩今宵给了人家一份待遇颇优的职位介绍信。
今年会是什么,很多人都翘首以待,蠢蠢欲动着。别说有特长的,就算没啥特长的人,也总有那么些侥幸心理,希望能给自己也捞台车捞个工作,韩爷的大方,那向来是四九城大哥里头出了名,一顶一的。
可抓阄结果一出来,所有人都有些泄气了。
为啥泄气啊
很简单,红签儿让韩老爷的正房夫人徐颜给抽着了。
这徐颜和韩今宵的关系从没藏着捻着,在场的谁不知道这位徐兔儿爷是韩老板的屋里人,相好的和大老板的傍家儿打擂拍板叫场子,活腻味了
知道人彘不知道那些后宫三宫六院七十二嫔妃为啥总有那惨死暴毙不孕不育精神失常的不
老板的小蜜比老板更可怕,惹不起您也得躲的起。这是二十一世纪身在职场必须要牢记的金玉十条里头的第一条,望诸君自勉。
可惜总有人他不明白这潜规则。
比如吴越。
徐颜最擅长的是歌舞,这花花玩意吴越根本不擅长,可他就是和徐颜较上劲儿了他看徐颜不顺眼,从小到大,吴越对自己不顺眼的东西会采取一个什么态度呢一个字破
毁的掉的,吴越能把它毁了。
毁不掉的,比如人什么的,怎么办那就超越他,打败他一脚把人掀翻了踩鞋底下,踏着人脑袋瓜子走过去
徐颜深情款款地唱完了暗香,他的嗓音确实很好,沁甜婉转,正柔和妩媚地转着他的小眼神,询问谁愿意赏脸挑战。
下头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没敢作声。
徐颜笑的更不好意思了,颇有些风情柔美的韵味,他再次重复“有人愿意来打擂吗”
这时候吴越慢条斯理地站起来,屋内暖气足,他的围巾早摘了,规矩的领扣也松了俩,昏暗流离的光线下,他慢慢扬起他线条硬净的下巴,台上的凤眸对着台下的凤眸,冷光跃动。
吴越干脆地甩出一个字来“我。”
作者有话要说我来了吴警官终于吃醋了恭喜他宝贝们闻到镇江陈醋的味道了吗
、歌声代表爷的心
吴越是谁除了韩今宵韩小婷小绿毛陶大学,几乎就没人认识他。
但见这人生的匀长高挑,宽肩窄腰,非常公子哥儿的漂亮身段,一张俊脸更是英气逼人,当下不知情的人就分成了两派。
一派,脑中立刻把吴越划归为韩老板的新小蜜,但小姨太太还没长眼色呢,竟然敢欺到正房夫人头上去,这以后小鞋怕是脱不下来了,登时就对吴越投来同情的目光。
另一派,脑中立刻把吴越划归为韩老板的新小弟,这更要不得,新员工没摸清系统关系,愣头青似的就把他老板娘给开罪了,只怕没俩天就要收拾包袱走人啊,登时也对吴越投来无比同情的目光。
吴越身直步整,大步流星地划开这些人复杂的眼神,属若无睹般走到徐颜面前。
“麦。”
吴越冷着脸伸出手。
徐颜大概没想到吴越竟然会出来和自己较劲,一时间没反应过来,愣在那里。
吴越一点也不和人客气,又冰冰冷地重复了句“麦”
徐颜这才反应过来,把麦克风递给他了。众人面前,不好丢了颜面,徐颜强作欢笑,维持风度道“吴警官,您要唱什么,我帮你切歌。”
吴越不理他,这时候做了个惊人的举动,他忽然把麦克风在手里犹如转笔一样灵活地转了几个圈,随后眼也不眨,掣肘向后,将麦克风狠狠砸在身后的鼓身
“砰”
震耳欲聋的一声响,麦克风刺耳的干扰声和鼓发出沉闷浑厚的巨响夹杂在一起,一下子把徐颜那首暗香预留的旖旎婉转,烟云缭绕的迷醉气氛给活生生撕了个粉碎
吴越凌空把砸坏了的麦克风一抛,丢给下面的韩小婷“给哥拿着,这破玩意我不需要”
韩小婷一把接住,愣两秒钟,大叫“帅爆了爷们”
吴越歪咧着衬衫扣子,灯光下隐约透出下面匀实紧绷的肌肤纹理,他插着兜,偏着脑袋朝韩小婷坏笑起来,他大声问“小娘们要听什么哥给你唱”
韩小婷也朝他吼“死了都要爱”
吴越比她吼的更响“不会”
韩小婷扔了话筒,双手笼在嘴巴边“离歌”
吴越声如洪钟气势滂沱“不会”
韩小婷歇斯底里地大叫道“我可以抱你吗”
吴越明知道是歌名,却笑着朝她张开双臂,大喊“可以麻利儿滚过来”
灯光下那高大伟岸,蕴含着
男性惊人爆发力的身躯爆射着匪夷所思的强悍魅力,那种惊人的自信和扩张力,抛开麦克风喉咙里嘶吼出来的嗓音竟震颤着每个人的心弦
韩小婷两步蹦上影厅的舞台,一个纵身扑到吴越怀里,双腿勾起,手搂着吴越的脖子,吴越笑着紧紧把这小妮子给抱住,身子很稳,一个成年女孩的重量加上扑过来的力道,他竟然没有后退一步
这两人其实并没有别的意思,吴越和韩小婷是闹着玩,韩小婷呢,她对吴越有好感,但并不是男女之间的喜欢,吴越给她的保护,让她觉得这个男人就和韩今宵,和她哥哥一样
韩小婷本来就是大咧咧胡里哈拉的人,和老哥抱一个有啥无所谓
但台下的人可全蒙了。
这回之前他们的猜想被全部推翻,这群狗血的人不约而同地得出了同一个结论操今晚完了这是老板的傍家和姑奶奶的傍家,这俩人干上了啊
帮谁
徐颜开玩笑韩小婷能把他们的头给拧下来
那吴越韩今宵能把他们脑袋都砸碎
那就干脆公平起见吧看这二位爷谁有真本事,哥们姐们就挺谁这样谁都不得罪
吴越把韩小婷放下来,重重揉乱了韩小婷的头发,韩小婷高兴地脸红扑扑地“唱吗唱我可以抱你吗我就爱听那嘶吼特别爷们”
吴越说“我不会啊。”
韩小婷“”
吴越笑地直咧嘴“真不会你再瞪我也没用我只听过,我不会唱”
他笑的眉眼明亮弯弯,目光却悄悄往韩今宵那边溜
我可以抱你吗
在众人之前,在自己敞开放开的心之前,光明正大的,毫无顾忌的,就像刚才紧紧抱住她一样,我可以吗韩今宵我可以抱你吗像我们错的离谱的那个晚上一样热汗交融,肢体厮磨,把骨头捏碎的拥抱还可以吗还可以吗
吴越的笑意盈盈的眼里忽然泛起谁都没有觉察到的水光,弯弯的嘴角,其实苦涩的厉害
他其实会唱。
九十年代的经典老歌,他曾经很多次听见曾东升抱着吉他在姑娘家楼下纵情肆意地嘶吼着,粗嘎的嗓音,直白的歌词,窗帘后偷偷看着的大院儿女孩
他怎么不会,他怎么不会。
可他,又如何能唱。
韩小婷问他“那你,会唱什么”
吴越刚准备开口。
韩小婷立刻
止住他“绝对不许唱军歌什么团结就是力量什么一二三四像首歌,否则你今天直接败擂”
“”吴越很委屈,团结就是力量惹你了一二三四惹你了
但是寿星说的算,吴越也从来不和女人磨叽谈条件。
吴越低头想了一会儿,然后忽然想到了
那个夜晚,在夜风习习的酒肆小摊边,他和韩今宵两人对面对坐着,面前是粗糙豪迈的菜肉,滚烫烧心的二锅头,他们喝着酒,哈哈大笑着谈着天南地北,讲着海角天涯
酒燃烧着男人刚硬的心脏,把铁血丹心烧的柔软,烧成脸颊浮起的晕红晕红的昏沉云霞。
一壶酒,一张桌,两个人,那仿佛已是他们所能走到的,最近的距离。
还能求更多吗
吴越闭上眼睛,喉结滚动,仿佛阻塞着一枚橄榄,酸楚和干涩一直顺着食管壁缓缓流下,渗透每一寸血肉,渗透到心脏里
吴越什么都没有说,没有报歌名,也没有说这首给是送给谁谁的废话,他甚至连诸如清喉咙或者深吸气的前兆都没有。
他就那么低着头,忽然沙哑低沉地唱了起来。
“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睁开眼吧,小心看吧,哪个愿臣虏自认”
那天和韩今宵在一起,他们说那些过去的年代,说少林寺,说大侠霍元甲。那时候,吴越喝的很高兴,讲的也高兴,他在酒桌上说,以鲜血唤醒沉睡之狮,任铁拳洗雪病夫之耻。他和韩今宵唱,唱昏睡百年,国人渐已醒。
他现在还是唱这个。
他什么都不说,但已什么都说了。
唱歌的时候,目光慢慢抬起,在人群的海岸线上漫延,最终无法自制地搁浅在韩今宵坚硬如磐石的身影上。
韩今宵坐的地方光线昏暗,吴越看不清他的脸。或许正是因为如此,他才能那样停顿着目光,毫不避闪地凝视着,注视着。
翻涌的思绪和心情爆裂在胸腔,最初平和低沉的嗓音从喉咙里爆发,没有麦克风却如同共振一般击打着在场每个人的心腔,那激烈的感情冲撞着,在歌声中饱和负溢,如同擂鼓一般,一下一下擂在每个人的胸膛
万里长城永不到
千里黄河水滔滔
江山秀丽叠彩锋岭
问我国家哪像染病
谁不记得谁不记得那一年自己还年轻,还有着最冲撞最愚蠢的血性还有着那激扬
澎湃的热情和令人嫉妒的雄心谁不记得
谁不记得在这样线条粗糙,不加润色的狂野歌声里在没有麦克风缓冲,在男子汉怒嗥的吼声里
醒了吗醒了吗没有暗香妩媚没有江南烟雨
醒了吗那些未死的记忆那些男儿的凶煞血性
吴越歇斯底里地爆喊出最后一个音节,然后因为吼的实在太投入,太激情,站在台上,结实的胸膛激烈地起伏,喘着气,虽然上挑却丝毫不媚柔的凤眼红了眼眶,眼尾微微潮湿
许久的静默,吴越的歌声并不如徐颜那般精致,反而糙的像未经打磨的石砾,尖锐的棱角狠狠割着别人心上头的厚甲,刺着心里头的嫩肉。那些在八十年代被同一部剧影响着的爷们儿都被刺痛了,刺醒了,爆发出难耐激动的喝彩和暴雨雷鸣般的掌声,姑娘们也喊着叫着,那是属于他们的,共同的记忆。
吴越看着韩今宵暗沉模糊的身影,顿了片刻,把视线转开了。
这也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记忆,对我而言,是值得呐喊嘶吼出来,咯血高歌的。
可对你而言,韩今宵,它又是什么呢。
吴越那双如同稚子般清澈的眼睛遥遥望着他,因为稚嫩,因为渴望,因为与生俱来的骄傲和自信,他眼神里的那种东西是不加任何掩饰的。
站在舞台暗处的徐颜盯着那双眼睛,也是和他相似的凤眼,忽然,心里咯噔一下,有什么之前想不通的事情,在这一刻,电光火石般串联在了一起
这一场,破天荒的是吴越这个飙歌门外汉赢了之前在后海酒吧做过dj的徐颜。
按规矩,轮到吴越出题守擂。
其实吴越想赢很容易,只要他开口说两个字散打。那今晚在座,除了韩今宵,其他人估计全得输的连裤衩子都不剩一条。
但吴越的自尊心不会让他干出以己之长,较人之短这种事情。吴越也不稀罕什么奖品,说白了,他这回上来就是来出一口气,就是想把韩今宵这位柔美多艺的小傍家给干死。
武松要是在水里干死一头吊睛白额大虎没什么好稀奇的了,老人如果在岸上和搁浅的鲨鱼拉锯争锋更提不上什么硬汉。
对吴越而言也是这样,他要打倒别人,找的决计不会是自己擅长的领域,打虎要上景阳岗,捕鱼要下古巴海收拾徐颜,他得在徐颜最擅长的领域收拾人家
“我弃权。”吴越下巴微微一偏,说出这句几乎让所有人震惊的话。
为什么是几乎呢。
因为韩今宵没有惊讶,韩今宵看似漫不经心咬着香烟的滤嘴,烟雾缭绕间他看着台上的那个人,心里躁动着,麻麻痒痒的
果然是这样。
这就是个小疯子,从来不知道绕弯,不知道后退,甚至不知道投机取巧,永远不服输的疯子。
那小疯子看着徐颜“你说吧,想比什么。”
徐颜“”
吴越说“是爷们你就吭个气,别来这套沉默是金。还是你想认输”
对着吴越那双闪跃着火光的凤眼,徐颜想到的是韩今宵这段时间床上床下的反常,如果如果这一切真的如他所猜想的那样。他还会认输,还会服吴越的气吗
之所以说吴越是疯子,是因为没有一个正常人,会放着自己擅长的领域不要,去和别人在自己的短板上较劲。这就幼稚莽撞的像一个三岁小孩,企图把一头成年大象举起来,丢出十米之外。
徐颜不是疯子,所以徐颜沉吟了一会儿,慢慢把吊梢眸子抬起来,吐字清晰地和吴越说。
“钢管。”
“吴警官,我选钢管舞。”
作者有话要说谢谢少罗嗦妹子的地雷,抱今天本来想双更的,尼玛结果临时有事出去了一趟,四点多才回家躺
妹子们想看小吴姨太跳钢管的快来举个爪想看吗钢管吗举个爪爪我明天就让小姨太穿少一点否则我让他裹的严严实实穿羽绒衣去 喂尼玛节操何在
、小吴姨太对阵徐大太太
徐颜这句话一出,韩今宵最得力的几个小弟就有些火了,最火的就是煎饼,因为他其实挺待见人家小吴警官的但这几位爷为什么会火呢很简单,因为徐颜实在是欺人太甚了。
其他人可能不知道,但这几位心里都清楚,徐颜没跟着韩老板之前,常常在夜场当dj,当舞者,而他最擅长的就是极舞,徐颜身形较其他舞者更加修长,柔软,灵活,在杆子上飞旋萦转起来,姿态轻盈自然,如同缎带绕着杆身飞舞,极其的飘逸魅惑。
韩今宵第一次见到徐颜,就是在酒吧里看见他跳钢管,紧身性感的皮衣下包裹着男性匀称优美,具有张力的线条。
所以说徐颜是因为攀绕着钢管飞上枝头成了凤凰,那其实一点也不为过。
但是吴越可能会这种舞蹈吗他连街舞都不会
这场擂台赛,从徐颜吐出这仨字开始,就注定是吴越的败局,但徐颜胜之不武,何况机会还是吴越让给他的,煎饼他们能看得过眼决计不可能。
但看不过眼也得看着,因为韩今宵一声不吭,并没有想为吴越解围的意思。老大不开口,手下小弟再不服气也是白搭,只能忿忿不平地坐着,磨自个儿那后槽牙。
韩今宵斜眼看他“别磨了,再磨你还有牙吗”
煎饼“韩爷,这不公平。”
“公不公平都是他自找的,和你有什么关系。”
“小徐他总得讲点道理机会是人家吴警官让他的”
“徐颜让吴越让他这个机会了吗”
煎饼一噎,语塞了。
“有机会不上那才他妈是傻子,你让别人,别人让你吗”韩今宵冷冷的,目光笼在远处吴越身上,“什么都不怕不是好事,凡事都要争个第一更得撞个头破血流,更不是好事,他总该学会这些。”
韩今宵顿了顿“就让徐颜教教他,长个记性也好。”
这擂台上拼舞是有老规矩的,为了公平起见,俩人跳舞时必须用同一首伴奏,同一时间,一左一右,同时拼舞。
胜负怎么定除了韩今宵,韩小婷两位正主坐在最中间,最靠前的位置,谁都不许表态之外,其他人先站在韩家两位主之后,人只有一双眼睛,一颗心,一心不能二用,就看哪边的舞蹈最吸引人,最有影响力,这些观众就可以往那边去,专心看那个人跳舞。
直到最后一个鼓点结束,观众都是可以改变阵营换位置的,最后统计谁面前留着不走的人最多,谁就是赢家。
由于钢管舞对服装要求的特殊性,徐颜和吴越两个人都得先去换件合适的衣服。
衣服也得自己挑,没人帮你搭配。这下更倒霉,吴越是向来简单随意习惯了,从来不讲究这些,他不比徐颜,懂得什么样
的衣服最能勾勒腰身的线条,什么样的裤子最能包裹臀部的挺翘,什么样的鞋子最能凸现舞蹈的性感和节奏。
他什么都不知道,他就看着啥顺眼挑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