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没有老的时候,我就享受着他的照顾,我会每天回家吃他做的饭菜,我会带着软弱胆小总是被欺负得一直只有工作工作的他,去好好看看这个世界;等他老了,就换我来照顾他,我会每天逗他开心让他老的不要那么快,我会学着做饭菜,就让他每天除了吃就是睡,我会让他来当家里的霸王,我来做温柔体贴的守护者。”
顾宁说着说着眼神愈加坚定。
“待他白发苍苍,我就一直寸步不离,待他青坟黄土,我更不会让他一个人孤单上路。宁哲宣,不要瞧不起人,我爱他,我会用一辈子来证明……”
“我从小没有母亲,只有一个父亲,从有意识起,我的世界里就只有一个顾雨城,而我的未来,也只会有,一个顾雨城……”
宁哲宣攻心时从来没有失手过,这是他第一次被逼的说不出话来,他怔怔地看着顾宁了好半晌。
西装革履的男人,向来自认强大,完美,终于在唇角勾出了一个苦笑。
“青出于蓝……而胜于蓝,是我狭隘了……”他偏头看了看仍然昏睡不醒的顾雨城,
“顾宁,我希望你能永远记住你今天这番话……”
又怔了好一会儿,他微微叹了口气,“是我输了……从头输到尾……”这句话压的极低,轻不可闻。
怔怔然好一会儿,宁哲宣才慢慢举起右手,他的右手一直提着一个保温盒。
他把保温盒塞到顾宁怀里,“他醒了就给他吃吧,他胃大出血,虽然输了血液,但到底还是要补一补,这个东西清淡补血,而且……恰好……他最爱吃。”
“嗯,我就不碍事了……先走一步,手术费我先给你垫了,如果你攒够了钱,就找王承吧。”
宁哲宣笑容温和,把保温盒拿给顾宁就直接走了,背影很是潇洒。
空气里还飘着他惯有的柠檬味沐浴水的味道,清新的柠檬味冲淡了刺鼻的消毒水味。
顾宁在他身后抱着个保温盒傻愣愣地站着,片刻后,
他又转头看着躺在病床上,也许还沉浸在一个好梦中的人,勾起一个笑容,恍如暖阳。
————————————————————————————————————————
待到顾雨城醒来,正值半夜,未拢住的窗帘遮不住夜色正好,月影扶疏,光晕皎皎。
顾雨城一睁开眼就看到坐在矮凳上,整个脑袋都趴在床上,睡得正熟的顾宁。
清凌凌的月光柔和地倾洒在顾宁正对着他的侧脸上,顾宁在家里的话看起来都是很不安分的样子,可睡熟的模样却很是安静,长长睫翼像是收敛的蝶翅,在月色中敛出一片模糊不清的温柔。
顾雨城怔怔地看着顾宁安静的睡颜,记忆里模糊出现好像也有这么个场景,那时候顾宁还小,还对他满心依恋。
那个有着漫天繁星的夏夜,他和小小的顾宁一起躺在公园的草坪上,顾宁枕着他的手臂听他讲故事,然后不知不觉枕着他的手就睡熟了,顾宁当时实在睡得香,顾雨城不忍心打扰他,就着那个姿势看着温柔的夜色里,散落的,深深浅浅的星光。
没有冷战,没有僵持,没有戏弄,
很美,很宁静,
甚至想让人将时光永远凝固在这一刻。
顾雨城情不自禁地想伸出手去碰碰顾宁近在咫尺的睡颜。
然而他刚刚把手抬起来,顾宁就被这微小的动作惊醒了。
刚刚从睡梦中醒来的顾宁眼睛看起来波光潋滟,仿佛是可以将人溺毙于其中的深潭。
而当顾宁反应过来顾雨城已经清醒了的时候,顾宁一下子从矮凳上站起来,好好的矮凳都被他的大动作给带倒了。
顾宁长这么大也没红过几次脸,此刻他不仅耳尖红透,脸上也晕染出晚霞般的颜色。
他的目光灼灼,紧紧攫住还不明所以,一头雾水的顾雨城。
他抛下了所有的别扭,所有的彷徨,所有的骄傲。
顾宁的眼睛里仿佛写满誓言,他的每一个字都加了重音。
“你昨晚说我不懂什么叫做喜欢,
那我问你,
如果甘愿为你低下骄矜的头颅不算喜欢
如果总是日夜对你魂牵梦萦不算喜欢
如果想要永远和你在一起不算喜欢
那么
什么才是喜欢?”
顾宁说完也不敢看顾雨城的眼睛,他怕会听到顾雨城否定他。
刚刚表白完的顾宁一刻都不敢等,暴躁地直接附身堵住顾雨城的想要说些什么的嘴。
是真正攻城略地的吻,舌头趁着顾雨城的吃惊而长驱直入,顾宁俯着身子双手将顾雨城抱住。
“我不要你回答……”他含糊不清地说。
只要接受我就够了……
幸运的是,他如愿以偿得到了身下人的迎合。
温柔的夜色徜徉,
最是盛景时,流年静淌
……
——————————————————————————
明天,明天会发生什么呢?
究竟是阴霾密布还是阳光灿烂?
谁都无法预料,更无法掌控。
誓言可能会被背叛,承诺也不一定会兑现,
然而,至少这一刻
我们在彼此身边
至少这一刻
我们对彼此坚信永远
……
☆、番外(一)
所有的错过、遗憾、伤痛,不管能不能弥补、能不能被原谅,都将随着人事变迁而成为必须面对的现实。
—— 席绢 《第二》
宁哲宣至今仍记得第一次见到顾雨城的场景,清清楚楚。
那是个大雪纷飞的圣诞节,他的女朋友想开狂欢arty,硬是撒娇发嗲让他去找人,他对他每一个女朋友都是温柔如水的,即使心里很不耐。
心里计算着这个女朋友已经交往了两天,唔,最后让她高兴一次,就分手吧。
宁哲宣双手插兜,其实他可以叫他那一伙算是跟班的兄弟去,不过……这里太闷了,他还是出去走走吧。
宁哲宣很悠闲地在雪地中漫步,顾雨城就是在这个时候闯入他的视线的。
在这个大家都在狂欢的圣诞节里,这个人简直怪异得标新立异。
一个人孤零零地在雪地里走着,裹着厚厚的衣服,不停地搓着手哈气。
也许是有一副还不错的皮囊吧,明明安在任何一个男生上都是挺难看的动作,这个人倒是做出了几分可怜的姿态,那种像是被主人遗弃了的小狗的姿态,可怜得要命。
宁哲宣只是觉得有趣,他生生改变了路线,慢条斯理地走到顾雨城面前。
“这位是顾雨城同学吧?”
他调整好嘴角的弧度,微笑着倾下身子。
这个人一副受到惊吓的样子反倒取悦了他,也许是很意外自己会认识他吧,托天生记忆力还不错,入校时几个有名的人物他都还有点印象。
“顾同学?”他做出诧异的模样。
顾雨城果然很意外他会认得他,说话都结巴了。
“高考总分学院第一名的顾雨城,我为什么不认识?”
宁哲宣气定神闲地解释,看着顾雨城这般凄惨的模样,心下有些疑惑明明该是混的光风霁月的学霸怎么混成了这幅鬼样子,更重要的是还有一张干净好看的脸。
真是奇葩,宁哲宣心里有很微妙的同情。
“怎么这么冷的天还在外面?”
宁哲宣做出关心的模样。
谁知这个问题似乎更让眼前的人狼狈不堪了,不仅拙劣地转移话题,眼圈都红了。
宁哲宣感觉自己好像在欺负一只本来被遗弃就很伤心的小狗狗。
而看了顾雨城又是流血又是红肿得像包子的手,宁哲宣自小养尊处优是不知道冻疮到底严不严重,他只是再三端详了下顾雨城伤痕可怖的双手。
之前还很浅淡的罪恶感陡然浓重起来了。
他抿了抿唇,试探着道——“需要手套吗?”
说出这番话后他自己都惊讶了,属于他的东西他从来不会轻易给别人,即使是一双手套。
而第一个享受这待遇的人居然还愣在原地不给个答案。
宁哲宣脸有些僵了,神色也有点尴尬,他只能掩饰着以开玩笑的口气问他,
“怎么?虽然这手套我戴过,难不成你还嫌弃?”
幸好顾雨城立即摇头,甚至还很宝贝地接过手套,虽然最后很让他无语地直接转身就跑了。
不过……宁哲宣翘起了嘴角。
意外地取悦了他呢。
——————————————————————————————————————
宁哲宣骨子里是个挺傲的人,虽然装得很亲和,但那也只是装的罢了。
即使那天顾雨城一副被遗弃的小狗狗的可怜样,有那么……一点引起了他的兴趣,但这点兴趣不足以让他放下身段去主动结交顾雨城。
说到底……不过是有点兴趣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