朗权栋夫妻俩本来为儿子的即将远航激动不已,等好半天等不到人回来,结果人一回来,俩孩子具都鼻青脸肿、破相破嘴巴。
朗毓眼角的伤还被迫缝了三针,胡愧槐倒是没缝针,但是一脸的擦伤也挺吓人。
夫妻俩都震惊了,啥情况,一向相亲相爱的俩孩子竟然打架了?而且还打得这么严重!
打架就打吧,朗权栋心大地表示,男孩子打打闹闹正常。
打打闹闹是正常,余月凤也表示,但是他俩对君子动口不动手是不是有什么误解?瞧俩孩子那嘴巴肿的,这怎么光盯着这一个地方打?
碍于朗毓眼角的伤口太吓人,毕竟再危险一点儿就能伤到眼睛,胡愧槐还是被二人耳提面命地教育了一番,又全力指派他负责朗毓的伤口清理工作。
他们夫妻俩想尽一切办法撬开朗毓的嘴,问出俩孩子大打出手的原因。但是朗毓对真正的原因三缄其口,对打架的过程含糊其辞。
朗权栋只好退而求其次“好吧,那你说,你发自真心地告诉我们,你觉得,你俩之所以打架,错在哪一方?”
朗毓不耐烦地晃着腿,“我呗,从小到大,只要我俩发生一点儿矛盾,错的不都是我么!”
朗权栋拍案叫绝“你对自己的定位认识得很透彻嘛!”
余月凤在一旁补刀“就是,你小舅舅从小就老实巴交,从不惹事儿,就你!你就不能跟你小舅舅好好学学,能学到一星半点儿的稳重劲儿,我和你爸就放心了。”
朗毓哑口无言,半晌又委屈地质问“你俩到底是谁的亲爹亲娘啊?我小舅舅是不会说话!但你们没听过蔫儿坏么?没听过咬人的狗都是不叫的这条真理么?再说他不是真的哑巴,他是故意用沉默来伪装他那一肚子坏心眼儿!你俩没听出我上句话是在反讽么?凭啥每次一有事儿错就全在我啊!”
“就凭你小舅舅从不推脱责任,遇事儿认真反省!你呢,什么错都往别人身上推,就你自个儿无辜啊?再说我们也不是非要让你俩分出个对错,主要是想让你认真思考一下打架的起因,到底错在哪儿你们自己清楚。而且架可以打,但是不能记仇。你是个好孩子,我和你爸都知道,你小舅舅在咱们家这么多年,除了那两年你不懂事儿,这些年你对他也一直挺好。就算他跟你没有血缘关系,你小时候谁照顾你的?你生病了又是谁照顾你的?咱们就是一家人!你这次出去又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人和人之间见一次少一次,不管谁都一样,别以为什么事儿都能以后再说。你俩好好向对方认个错,我们就希望哪天我们死了,你又没个兄弟姊妹……你俩就好好的,相互扶持。”
朗毓越听越不对劲,亲娘这话说的怎么还说出伤感来了,不耐烦的神情就有点儿挂不住,“行了,我知道。你们别担心,好好在家等我回来。”
人和人之间见一次少一次,朗毓暂时还不能体会这句话的残酷无情,但是这不妨碍他埋怨自己,别人都说他嘴巴甜会说话,其实那都不是出于真心,只是小聪明。凡事儿一旦牵扯到真情实意,他反而不能大方地表达内心的感情。
有时候,沉默才是表达情感的最佳途径吧!那种默默无言彼此间就能心领神会的默契,真令人嫉妒!
他轻轻关上房门,又从门缝里窥探到父母正在煤油灯下互诉衷肠,稍微宽心了些。
小舅舅坐在炕上看书,对他的一切动作完全忽视,朗毓在他身边躺下,攥住他的手,仰望着棚顶说“我出海这段时间,你照顾好爸妈。”
小舅舅没有回应他,也没有抽回手,翻动书页的窸窣声响和窗外老槐树的簌簌合成一片,撩动在寂静的耳畔。
朗毓一骨碌翻身爬到小舅舅身前,对着他寡淡的唇瓣发了会儿呆。他这张脸面无表情的时候,会透出些许薄情的气质,这种薄情并非是见死不救袖手旁观的冷酷,因为这两个残忍的成语里都有一个“看见”的前提。小舅舅更倾向于剥离事外、对一切都不放在心上,更不能放在眼里的状态,纯粹的漠然,单纯的没有任何情绪,就好像在这个世界里他不存在,或者说世界在他这里根本不存在,一点儿人情味儿也没有!看得人窝火!
跟上午在海边儿暴躁的发狂的家伙简直判若两人。朗毓狠心地在他结痂的唇纹上掐开一道口子,嫣红的血珠衬得他一张脸漂亮极了。朗毓又凑上前,把那几滴血珠用舌尖一卷,嗯,血腥味儿,人味儿。
“胡愧槐,”于是他连名带姓地喊他,小舅舅掀起眼皮看向他,他又说“你个变态!”
胡愧槐翘起唇角,对这个称呼一点儿不介意。
朗毓卧倒在他怀里,呆呆地出神想着什么。胡愧槐放下书,也在想东想西。他的手摸上小浪儿的头发,顺着坚硬毛糙的发丝一路向下,指尖勾动他的脖颈,来到锁骨,最后环在腰上,又把他往怀里搂紧了些。
这个亲昵的举动让朗毓觉得自己的判断应该是正确的,小舅舅在一定程度上是喜欢他的。
“你照顾好爸妈,等我回来。”遂他又说了遍。
他显然也喜欢这个表里不一的变态,喜欢小舅舅这种对比强烈的反差态度,喜欢他在自己面前露出凶戾的生机,更喜欢他为着自己,在不为人知的地方使出他阴暗诡谲的小心思。
既可怕又迷人,刺激还有趣,简直让他上瘾。
“要是能跟你一起出海就好了,”朗毓对二人即将到来的分别深表遗憾。他在小舅舅暴露出变态的一面后迅速适应了这种变化,并且很快调整好自己的位置,认为不必再保持那一点点面对长辈和优秀青年时微不足道的尊重,对自己的劣根性不再做丝毫伪装,一秒钟进入角色,把自己放在与小舅舅平等的对立面上,“我会想你的。”
这种羞人的情话被他信手拈来,反正小舅舅不能还嘴,只能任凭他在口头上调戏加占便宜。
只不过此时的他在不要脸方面有待精进,所以他把脸埋在小舅舅的胸口,闷声补充“——会想你这个变态的,最好等我回来时,你还是这样。”
只对我这样。朗毓在心里默默说到。
呵,胡愧槐顺着小浪儿的毛想到,小浪儿还是成长了呀,虽然自己变态的一面要是吓到他也蛮有趣的,但目前的发展也不错。
两人的角色变化在分别前夕表现得平缓而温吞,他俩不约而同地各自克制自己,尽量不做出使对方失控的举动。
二月二的祭海仪式仍然庄严浩大,只不过这天是个阴天,气氛因此有点儿沉重。所有仪式结束后,朗毓被一家人围起来,亲娘不像上次那般慌乱,阿爹也没有特意找人照顾他,只是难免语重心长
“你自己在外面要照顾好自己,机灵点儿、有点儿眼力见儿,谦虚点儿,别给人添麻烦。”
亲娘补充“是,家里你就别担心了,跟着凤把头好好学本事,我们不指望你能出人头地,能平安回来就好。”
毕竟是第一次离开家,即使爹娘只有三言两语,依旧能让朗毓眼眶发热,心里发酸。
这时候小舅舅抬起他的手腕,给他系了条一模一样的平安结,然后突然抱住他,朗毓刚觉得这举动有些奇怪,手心就轻轻写下几个字别让我生气。接着将他的五指慢慢收拢在掌心里,似乎这样朗毓就会攥住这几个字,不让它们飞走,一直铭记在心。
他攥得朗毓很疼,等他若无其事地松开怀抱时,朗毓的左手隐约有点儿发烫。
朗权栋夫妻俩对二人的重归于好喜出望外,离别的愁绪也减轻了些。
凤把头一声出航啦,众人依次告别,踏上货船。
朗毓这一路走得吞吞吐吐,往昔的温暖甜蜜涌上心头,未来的陌生遥远像挥之不去的薄雾,终将他和亲人隔离开来,看到了孤独。
岸上的爹娘互相依偎,小舅舅面目模糊,可是不用他清晰地看到那张脸,他也可以想象出小舅舅的眼睛,越过万里山河,牢牢锁定自己。
他对他们挥挥手,发现自己再次失声,满腔不舍之情,覆盖了言语。
中午吃饭时,他在亲娘的布包里发现了一兜豆包,他迫不及待往嘴里塞了一个,又看到下面压着张纸条,铺开来就看到上面写着儿子,加油!
朗毓的眼睛瞬间涌出热泪,他发誓,一定要凯旋而归,不让爹娘失望。
可惜他这誓言刚立下不到十分钟就破灭了,船帮才行至离狼鱼岛最近的一个码头,收到海军的最新公告
封海令
自即日起,暂停一切海上运输,禁止私家船队驶离近海,以靠近陆地200海里以内为航行范围。违者将依法以妨碍公共秩序罪论处。——四十八共和国海军总局2050年2月22号
众人对这个公告相当愤慨,但是愤慨也没用,凤把头和其他几座岛上的把头打听了一下,原来他们对公告的内容早有耳闻,只是大家都不能确定,现下明文条令出来了,他们才不得不死心。
“那没说封海到什么时间为止么?”
“个把月是别想解封了,封海得需要多少人力物力呀,现在每二十海里就有一处岗哨,海军二十四小时在海上巡逻,荷枪实弹,吓人的很!上午有个把头不信邪,没等开到二百海里就连人带船给扣下了,那连警告都不警告你,直就铐上带走。”
“是,我看咱们也都老实一点儿,该回家就回家,再等消息吧!”
凤把头并几个大人对此疑窦丛生,朗毓对此既失望又开心,狼鱼岛的船帮头一次出海不到半天,就原模原样打道回府了!
想必是在他们走后岛上也接到了消息,村民都哭笑不得,朗权栋夫妻俩你看我我看你,笑也不是哭也不是,这不纯粹玩儿人呢么!白忧伤一场!
闹出这么个大乌龙,村民们也懒得对船帮的归航表示欢迎,该干嘛干嘛。所以朗毓一下船兴高采烈地跑回家,本想进门来个热情的拥抱,结果砍柴的爹对他的热情视而不见,升火的亲娘一脸嫌弃,
“去叫你小舅舅回来吃晚饭。”
朗毓热情的小火苗儿扑哧浇灭了,扔下包袱,又情不自禁地高兴起来,凑到亲娘背后捧着脸“叭”地亲了口“好嘞!”
余月凤含笑看着儿子的背影,嘟囔道“臭小子!”
朗毓风驰电掣地朝着狼山狂奔,心跳随着激烈的脚步也变得狂乱沸腾,连日以来压制的心情,此刻就像频临喷发的火山,满肚子逛来荡去,灼灼地烧开来,烫得他的心像炮仗般砰砰砰地砸在胸口,浑身上下都像要爆炸了似的,拼命想说些什么,做些什么。
待他一鼓作气跑到山顶,小舅舅赤着上身席地而坐,听到他小狼狗般呼哧呼哧的喘气声,便转过头来,目光一落到他因为激动而一片通红的脸上就浮现出促狭的笑意,漫不经心地一声嗤笑,玩味地看着他,像是在说还不过来!
朗毓颤抖着心肝儿,屏气凝神地走到他面前蹲下身,一眨不眨地看了他一会儿,好半晌才说“变态小舅舅,我回来,你开心死了吧!”
小舅舅扬起一侧嘴角,对朗毓痴迷他的态度志得意满,不用他动手,朗毓就迫切地抱住他,吐息滚烫地说到“完蛋了,我怎么会这么喜欢你这副样子!好想吃掉你!”
小舅舅在他心口写到我吃你,你会更喜欢。
虽然为朗毓没能出海历练有些失望,但是孩子能留在身边还是很开心,一家人气氛轻松地吃完晚饭,朗毓对和小舅舅的单独相处非常期待。
他在炕上滚来滚去就滚到小舅舅身边,见人家一本正经地端着书本,暗自磨牙,故意又踢又打的捣乱,挤在他身边抱怨
“装什么正经人!你还没跟我解释呢,余春梅和朗二那天……到底是干嘛呢?”
谁装正经人了,小浪儿就是浪,想要直接说呗!胡愧槐合上书,拿笔在本子上写性|交。
朗毓头一次知道这词儿,他不明白具体的意思,但是并不妨碍他为这个词呼吸急促。
他趴在小舅舅的肩膀上对着他的侧脸发问“那他们为什么要、要性|交?”
胡愧槐又写你为什么想知道?
朗毓略有羞赧“我就是、就是好奇呗!不耻下问么!”
胡愧槐再写那天晚上你舒服么?
朗毓蜷起腿,更加面红耳赤“嗯。”
胡愧槐那就是为了舒服。
朗毓的裤子里硬得有些难受,一会儿蜷起腿一会儿又抻直,他再问“那你舒服么?”
胡愧槐暗自笑了下舒服。
这下朗毓伏在他的肩膀上说不出话了,犹自喘了会气平复下心情,可惜无果。他攥住小舅舅执笔的手,“我想。”
胡愧槐写想像那天晚上那样舒服?
朗毓闷闷点头。
胡愧槐写不行,你年龄太小,这种事做到了对身体不好。
朗毓不屑地斥责“那你那天晚上还那样!”
小舅舅又写你已经到了梦遗的年纪,偶尔一次没关系,刻意去做会影响发育,你会长不高的。
朗毓终于意识到问题的所在“你怎么知道的这么清楚?姥爷又没教过这些。”
我啊,胡愧槐心说,当然比你懂得多。他在本子上写下最后一句你如果难受就离我远一点,靠我这么近,你只会更难受。
不等朗毓再次发问,他已经合上本子,下地熄灭灯,老模样地躺下睡觉了。
朗毓坐在黑暗里发了会儿呆,直觉告诉他小舅舅说的是正确的,但是他心里相当不爽,觉得小舅舅这话好像是嫌弃他似的。
他干脆扑到小舅舅身上,一条胳膊一条大腿压住他“我非要贴着你!凭啥你说什么就是什么?我就不听你的!”
不听我的你只能自讨苦吃了。胡愧槐闭眼假寐,他有预感朗毓是不会这么老老实实睡觉的,对朗毓接下来的举动心里明镜,非要熬一熬他。
果不其然,朗毓的老实维持不到五分钟,这五分钟的时间里他内心天人交战,一边觉得那事儿真肮脏,想想朗二和余春梅当时的丑态,非常之唾弃。可是小舅舅对他做的那回事儿,非但没有那种丑态,反而透着未知的神秘。可要做这个会长不高,个子矮很丢人的!尤其还有个小舅舅在一旁衬托。
既想长高还想舒服,朗毓都觉得自己犯贱得无药可救,不做就不做呗,十来年没做过那事儿不是也没啥么!但是……但是小舅舅真好摸啊!皮肤、肌肉、胸下的肋骨,结实的小腹,手感棒极了!不是他非要摸他,是小舅舅的皮肤自动粘着他的手,勾引,赤|裸|裸的勾引!真想咬一口,掐一把!
于悄无声息中,胡愧槐猝然攥住朗毓滑向身下的手腕。
朗毓的手脖子被小舅舅攥得不能动弹,少年发育期间都是骨头,硬邦邦的,可朗毓依然觉得这只修长的手触感美哉。
“嘁,小气包子,”他嘟囔道“给我摸摸怎么了?在海边儿,还有上次,你可没少摸我,我都没说什么!”
瞧瞧这流氓的本色,长大了还了得?胡愧槐心里直摇头,干脆侧过身拄着脑袋看他,朗毓也在阴暗的光线里好奇地盯着他。
小舅舅在他胸口慢悠悠地写我可以给你摸,不过你得负责。
朗毓说“娶你吗?”话一出口就哧哧笑。
胡愧槐深感无奈,他觉得小浪儿还是不懂你是不是很想对我动手动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