鲁鼎又道“你的小枕头呢文文?就在小老虎旁边绣了‘文文的枕头’的那个小枕头。”
秦郑文腾地起身往外走。
鲁鼎赶紧拽着他“我羡慕你呢,我都没娘给我做这个。说正事儿,是大哥让我来的,就你们的小侯爷,有正事儿。”
秦郑文冷漠地道“有事说事。”
鲁鼎道“大哥猜你也借不到粮,并且声东击西这一招估计对他们是行不通的,一个个都鬼ji,ng鬼ji,ng。”
秦郑文问“小侯爷有何办法?”
鲁鼎道“你让姚乙去借,他肯定能借得到。”
秦郑文道“他如何肯去?”
鲁鼎道“他不肯去是他的事儿,你给他道圣旨,他要还不去,你管他呢。”
秦郑文问“皇上来圣旨了?”
鲁鼎道“哪儿能这么快?”
秦郑文皱眉道“你敢伪造圣旨?”
鲁鼎道“别说这么难听,什么伪造圣旨,大哥他有道空白的圣旨,是临走前皇上给他的,要他必要时拿出来自己往上填。”
秦郑文几乎是愣在那里,半天都没能回过神来。
一张任由陈飞卿填的圣旨,这几乎是无法想得到的一件事。
皇上当真这么信任陈飞卿?
鲁鼎从怀里掏出空白的圣旨,道“就是这个,秦大人你自己想想怎么写吧,大哥和我没你读书多,还是得你来写。”
秦郑文看着那圣旨,只在落款处盖了玉玺大印,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他仔细地看了看,有些怀疑道“这是真的吗?假传圣旨是死罪。”
鲁鼎道“你当我大哥不怕死?真的假不了,你要实在不敢写,我带回去给他写完了,他去给姚大人得了。”
秦郑文犹豫了一会儿,道“这不是小事,我要先去问宁王。”
鲁鼎笑道“你最近和宁王倒是挺亲近啊。”
秦郑文瞪他一眼“不得无礼。”
鲁鼎道“随便你吧。”
秦郑文当真拿着这道空白的圣旨去找宁王了,将鲁鼎的话重复了一遍。
宁王仔仔细细地辨认了很久,道“玉玺应该是真的。”
秦郑文道“这也太冒险了。”
宁王倒是习以为常似的,笑道“皇上向来信任飞卿,这没什么的。”
秦郑文皱眉道“胡闹。”
他其实还想说“佞幸”的,但还是没说出口。
宁王讶异地看了他一会儿,欲言又止。
眼看赈灾粮已经所剩无几,灾民人数在增加,新的赈灾粮还要好几日才能送到,秦郑文向宁王再三确认了圣旨的真假,只好提笔在上面写,让姚乙去借粮。
姚乙接到这份圣旨也是十分惊讶,朝秦郑文道“秦大人,假传圣旨可是灭九族的罪。”
秦郑文板着脸道“姚大人这是在威胁本官?”
姚乙道“当然不是,只是提醒您。”
秦郑文道“这旨意是皇上下给小侯爷的,姚大人若有怀疑,去问小侯爷吧。”
姚乙当然不想去问陈飞卿,秦郑文都这么说了,显然不会是说假的。至于陈飞卿,那日亲眼所见,就是个暴戾的杀人魔,简直不讲道理的,天知道会不会一言不合杀到自己头上。
两日后,姚乙确实顺利借来了粮。
五日后,新的赈灾粮陆续送到了。
半个月后,秦郑文调查赈灾粮贪墨案有所收获,接连挖出了一些涉案之人。
一个月后,受灾的百姓陆陆续续地回到了已经由朝廷布置安排好的家乡,重新开始生活。
两个月后,宁王、陈飞卿、秦郑文一行人回到京城复命,刚入京城门,陈飞卿就被扣走了,罪名是假传圣旨。
秦郑文极为惊讶,问宁王“可是王爷说那玉玺是真的啊。”
宁王很是无辜地道“本王说应该是真的,却也不敢确定,如今街头巷尾仿造印章的本事是很高的,何况,本王也想不到他竟然会如此大胆。”
秦郑文有些狐疑地看着他,又问“王爷一向与小侯爷亲近,如今怎么一点也不着急?”
宁王道“本王当然很急,若秦大人没有其他的事,本王现在就要入宫去问清楚此事。”
秦郑文道“下官也一同入宫。”
宁王道“秦大人,本王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秦郑文有些警惕地看着他。
宁王道“你此次赈灾一事办得很不错,进爵不至于,但加官是一定的。你xi,ng情耿直,以往也因此不受重用,可如今江南一行,本王看你倒其实是心里通透得很,或许以往只是不屑于同流合污罢了。但本王不得不告诉你,空有一腔热血与满身才干,却得不到机会的人,他也没有办法为百姓谋福祉。官场就是这样,水至清则无鱼,不在其位不谋其政,希望秦大人能明白这两句话。”
秦郑文沉默了一阵子,问“王爷为什么要对下官说这些话?是想警告下官不要管这件事?”
宁王道“本王觉得与你投缘,临别之际多说两句,秦大人不必想太多。不说了,秦大人回去与老夫人团聚吧,本王还得进宫。对了,秦大人即便不为自己着想,也多为老夫人想想吧。”
宁王说完,便策马向前去,却听到秦郑文在身后道“多谢王爷顾念,可家母曾经有言在先,怕事就不要当官,行恶便不要读书,若我乌烟瘴气同流合污,就不用回家,也不必姓秦了。”
宁王回头看了他一会儿,轻轻地笑了笑,什么也没说,便策马离去了。
第65章
陈飞卿郁闷地坐在牢里啃馒头。还好他有些认识的人,给他的馒头是白面儿的,刚出笼,干干净净,还配着味道挺不错的咸菜和白粥。
但还是很郁闷啊。
什么假传圣旨,他这几个月自从离开京城去江南之后就没碰过圣旨,圣旨不都在秦郑文那里吗。
当然,这不重要,很可能是姚乙为了报复在编瞎话。
然而,皇上应该能马上戳穿瞎话的。
他正郁闷着,牢头来收碗,却收了碗还不走,左右看了看,低声道“大哥,不好意思,委屈你了,上头派了人来看着,我也不方便弄些好东西给你。”
陈飞卿道“没事,这挺好的。”
牢头又道“你最好想好打算,如果有消息,我就跟你说。”
陈飞卿道“如果可以,请你帮我给我爹带个话。”
牢头摇了摇头“这个我帮不上,大哥,侯府里三层外三层,已经大半个月不准人进出了。”
陈飞卿一愣“怎么会这样?”
牢头也很讶异“你还不知道吗?”
陈飞卿的心猛地沉了下去,问“怎么回事?”
牢头道“到底怎么回事我也不是很清楚,安国候府就是被禁军包围了,听说……听说是跟赈灾粮的事儿有关。但我只是听说,你知道我就一个管大牢的,这事儿也是到处听来的,说是光贪墨还不足以让皇上这么震怒,主要是,主要是侯爷他勾结了漠国,把贪污的赈灾粮卖给了漠国……”
听牢头说完,陈飞卿断然道“不可能!”
牢头犹豫了一下,道“大哥,我这么说你可能会不高兴,但我是跟你这么多年兄弟,我说实话。说真的,我们都相信你不会这么做,但……”
“我爹也绝不可能这么做。”
牢头摇了摇头,欲言又止“我不方便多留,晚一点再来说。”
陈飞卿拍了拍他的肩膀“谢谢你。”
牢头苦笑了笑“我要能帮上忙就好了。”
陈飞卿也笑了笑“咸菜很好吃,又是大嫂的手艺吧,回头没事了我要去你家吃饭,很久没尝大嫂的手艺了,怪馋的。”
牢头点了点头,收着碗出去了。
他一出去,陈飞卿脸上的笑容便渐渐地散了,想起了很多事。当初傅南生曾说过,赈灾粮被贪墨一事确实是和漠国有扯不清的关系。
然而,他绝不相信是他爹做的。
无非是姚乙那群人栽赃嫁祸。
秦郑文在江南挖出了很多人,都是贪墨案的大小元凶,可始终没挖到姚乙身上去。那些人似乎是达成了共识,失踪的失踪,自杀的自杀,难得活着被抓的也缄默不言,一问三不知,再问宁可咬舌自尽。秦郑文想了很多的法子,可他们并不上当,一个个视死如归。最后没办法,皇上下旨将人都押回京城亲自审问。
却没想到,到了京城,那些人就招了。
他们招出了安国候。
当然,不是他们说什么就是什么,尤其他们说的是安国候。
可他们到底是这么说了,皇上自然要派人彻查。
这一查,不得了。
查出了很不得了的事。
安国候到底有没有贪墨赈灾粮勾结漠国都没那么让人感兴趣了,因为先查出安国候养了外室,那外室还都是异族女子,十分年轻貌美。
据说,已经养了好些年了,里面还有些或大或小的孩子,是那些女子所生。
若只是养外室,倒也还好,毕竟虽然安国候对外一贯严肃自律的模样,但大家都懂男人嘛,难免偷腥。可他养了十几个,生了好多个,还似模似样的配了嬷嬷和护院,搞得比安国候府舒服多了,这就很值得议论了。
刚开始那几日安国候还去上朝,满朝的文武看他的眼神都不对劲了,听安国候说一句话,心里就能演足三十八道戏。
这可当真是,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古人诚不欺任何人。
这都是牢头找着机会跟陈飞卿说的。
陈飞卿听他说完,十分平静,问“你说的是谁?”
牢头尴尬地摇了摇头。
陈飞卿平静到了有些固执,道“这不是我爹。”
牢头也不知道该说什么,只好拍了拍他的肩膀。
陈飞卿道“我没事,因为我当真觉得,我爹不会是这种人。”